第66章 絕人以玦
第55章 絕人以玦
三人一路急奔,顧念子吾傷勢未愈,找了一處較高的山丘歇腳。遠方,竄天烈焰,大火彌漫,映照在每一個人的面上。子吾雙眉緊鎖,凝視着被焚燒的鴻都城。這火焰仿佛有人操控一般,只在內城肆意吞噬,絲毫沒有殃及外頭的百姓。
“看來是內部鬥争,導致魚死網破。”上元子初感嘆似地說道。
子吾聽後,也跟着點點頭,暗自揣測,青山先生能否及時脫身,自打進入鴻都,屢次受人恩惠,走得匆忙,也沒來得及留個字條。一番感慨,再次将目光投向遠處。
火光之中,有一青一白兩道光芒竄上半空,相互交疊,竟是向着三人所在的山丘這邊急速飛來,眨眼以至眼前。兩道光芒在子吾身邊上下纏繞片刻,好像找不到出路,又好象是在互相交流着什麽。随着清脆的一聲撞擊,兩道光芒彙聚為一,在半空中飄飄蕩蕩。
這種怪力亂神的現象,對子吾來說亦非是第一次,他仔細觀察眼前這青白相間的菩薩像,越看越是眼熟,一手抽出聖檀骨壺,準備對照一番。就在他剛剛揭開黑布袋的瞬間,青白光芒凝聚而成的菩薩像如被吸引一般,一股腦兒灌于聖檀骨壺。
子吾已經沒心思去安撫上元子初的驚訝,他仔細端看菩薩像所在的孔位,拿出懷裏的青白珠子,剛準備塞進去,似是想到了什麽,突地停手,轉首看向一旁雙目微阖的玄影。
這顆珠子,與二人來說,有着非同一般的意義。深深凝望了良久,子吾攤開手掌,青白珠‘嗖’地鑽進孔位。看着慢慢泛出光芒的菩薩像,終于憶起它的出處。
在青山首次接觸到聖檀骨壺,項上的飾物就被其吸住,當時雖然隔着衣服,子吾還是模糊看到一個青色的,約莫一寸大小的飾物,他篤定說道:“這個,是青山!”
“和鳳語。”玄影語氣中透出幾分無奈。
子吾一臉驚訝,實在想不通怎麽會是那名女子,那個為利益端了自己老家的女子,那個為利益揭穿他身份的女子。然而,他想不通的事情遠遠不止這些。可看似知道真相的人,完全沒有要說點兒什麽的意思。難倒每一個與自己有過接觸的人,死後都會被收于聖檀骨壺?子吾被自己這個想法吓得不禁打個寒顫。
東方逐漸泛起魚肚白,三人仍舊沒有離去,直到其中一人打破這種沉悶。
“子吾公子可還記得曾經允諾在下的事情?”玄影語氣依舊一派平淡。
突然如此客氣的詢問,子吾心下有一種不好的直覺,他猛勁兒點頭,連忙說道:“記得記得!”
“那麽?結果是……”
子吾登時說不出話,認命地垂首,到底還是來了。從找到上元子初開始,就預料到眼前這一幕情境,早晚會發生。因此,他曾暗自想了無數個答案,編排了無數個可以搪塞過去的理由。而今,當真真需要一個解釋的時候,他居然不願再使用腦中千千萬萬個诓人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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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子吾悄悄觑過一眼,猶猶豫豫地說着:“其實吧……”他說幾個字就去注意對方的神情,才敢繼續支支吾吾“那幅畫……”說着,又觑了玄影一眼。
後者也不出言催促,安安靜靜站在一旁等着聽結果。
這倒是急壞了旁觀者,“怎麽磨磨唧唧?有什麽趕緊說啊。這麽吊着……”上元子初不滿地說着,就看到子吾眼神如刀似地投過來,驚地他立即止住聲,頓了頓才試探着說道,“那個……懂了!我還是先到別處溜達溜達吧,你們慢慢聊。”說完就腳底抹油地溜出老遠。
兩人并肩而立,看着日頭漸漸滑上地平線,看着鳥兒展翅搖翎,翺翔在無邊無際的天空。子吾腦中不停地做思想鬥争,偏偏要結果的人,看上去一點都不急,耐性好到他都有些抗不住了。
幾經煎熬,終于有一個念頭。打敗其它所有想法,占據主導地位。子吾選擇坦言:“我不知道那幅畫的真跡到底在何處,也不知道那幅畫的真跡到底有什麽特征,能讓你一眼就看出畫的真僞。即使臨摹再多的仿品,對你來說亦無意義。而我從始至終,只為找到吾兄,只是在……利用你。”他越說越是愧疚自責,腦袋垂地越來越低,說到最後已是聲若蚊蠅。
子吾已經不敢擡首去正視對方,不知道玄影一副不溫不火地好修養,到底能容忍他到何種地步?對方越是安靜地毫無動作,他心裏越是惴惴不安。腦中不禁開始胡思亂想,不會想要殺人吧?相識至今,還沒見其對哪個人動殺,應該也不會落到自己身上。
“你的傷,好些了嗎?”
半天等來這樣一句上下不沾邊的話,子吾木讷地點點頭,憋出一個字來:“嗯。”
四周再次恢複寧靜,子吾眼角瞟到玄影手臂突然一擡,心下一驚,難怪要關心一下傷勢,原來是準備開打啊!他畏懼地想要後退。然而,并沒等來疼痛,卻是被人一把擁住,撈在懷裏。
一時無法理解這種狀況,子吾僵在當場不知要做個什麽反應,暗自裏嘀咕,這到底是要開罵?還是要開打?又或者是原諒?完全摸不到頭腦。問吧?他又不知道從何問起。
子吾一雙手臂起起落落了數次,在感受到身上傳來越發冰冷的溫度,果斷擡手推拒。可面對一個武者,他那點兒男子漢力道,不但沒有絲毫效果,倒造成了适得其反的效果。
不知玄影為何如此反常,子吾唯一能想到的辦法,暫時擱下聖檀骨壺,以免再傷及玄影。就在他一手剛負于身後的時候,反被對方一把抓住手腕。身上傳來的溫度越來越寒,子吾面上倒是有些泛紅,他道:“你……想趁機凍死本少!”
“江湖不适合你,既然已找到苦苦尋覓的人,那便早日回到上陽城吧。”玄影說完這句話,輕輕拍了拍子吾的肩頭,繼續說道,“在下尚有未盡之責,恕不再相送,請保重。”
子吾此時才明白過來,玄影沒有任何責備,只是作出一個所有人都能理解的決定,他想追問,想挽救,無奈為時已晚,眼睜睜看着其潇灑地縱身一躍,轉眼就沒了人影兒。
日頭爬的老高,照耀着大地暖洋洋,上元子初嘴裏叼着跟狗尾巴草,肩頭扛着長劍,晃晃悠悠地走回來,一眼就看到四仰八叉倒在地上的子吾,再看看四周,确定只有這一人,連忙小跑上來。
“人呢?聊崩了?”上元子初好奇地問道。
子吾偏首瞥了對方一眼,至始至終都是自己的選擇,又有什麽可多做計較的呢?只要眼前這個人是上元子初,一切都值得。他一手搶過狗尾巴草,“道不同不相為謀!”說着狠狠丢向遠處,又對子初笑道“被賣的孩子才會叼草,你啊,現在已經有着落了,這毛病就要改!”說罷,站起身,打掃一身的泥土。
“現在,打算如何?”
“帶你回上陽城!”子吾緩緩說道。舉目望向家的方向,那個始終不想回去的地方,終究還是要面對。
“不怕我是第二個百裏無衣?”上元子初笑問道。
子吾臉上瞬間變得極為嚴肅,将上元子初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言之有理!”說着,突然提起雪裏鴻,戳中對方腰腹,“所以要帶你回去,關起門來,驗明正身。到那時,即便有假,本少地盤,量你也插翅難飛。”末了挑眉問道:“敢來嗎?”
“那就多謝少城主的盛情款待了。”
兩人嘻嘻哈哈地打鬧着,雖是一路向東,卻也不急不忙,吃喝玩樂一樣也沒落下。對于上元子初的過往,子吾是能不提起就不提起,避免哪句話問錯了,再勾起對方什麽不好的回憶,可他十分好奇一件事情。
“你是如何找到我的?”子吾實在是不得不對百裏無衣那件事情耿耿于懷,暗地裏猜測子初應該是跟了他好久,也不知道到底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跟,對于自己和玄影的關系又看明白多少。
上元子初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哦,我閑來無事就會探望你,不管是在上陽城,還是在鴻都。”
子吾驚訝地問道:“啊!你一直都跟着我?”
上元子初不緊不慢地說道:“那倒沒有,我去上陽城找不見你,就向人打聽,才知道你在鴻都。”又補充道,“你也知道憑着張一模一樣的臉,找人還是不難的。”他這兒說得輕松,沒注意到子吾一雙拳頭攥得充血。
“你早就去過上陽城!”子吾一拳砸在桌子上,一字一頓地說道。
上元子初這才發現,好像惹怒了這個少城主,換上一副笑臉兒“呃,我看你們日子過得挺好,尤其是你,上陽城的少城主,天天在城裏作威作福,絲毫沒有了幼時病怏怏的樣子。”
子吾哪裏還啃聽上元子初言語,倏然抓起雪裏鴻,一劍揮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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