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掌雕
第45章 掌雕
又半個時辰後, 福臨尚未回來,孔四貞戴上帷帽,從這座宅院低調離開。
含璋叫了孔嬷嬷進來。
福臨和含璋在這裏見孔四貞, 跟在外頭侍候的, 便只有他們身邊的心腹四人。
福臨去處置急務, 吳良輔自然要跟着去侍候的,外頭就只有含璋身邊伺候的人了。
孔嬷嬷聽到傳喚進去伺候, 一眼瞧見含璋紅彤彤的眼睛就吓了一跳。
孔四貞來時她們不知情, 走的時候帶着帷帽,又是一身男裝,她們也不知道是誰。
孔嬷嬷絕沒有想到, 皇上請來的客,居然将主子給惹哭了。
這要是被皇上瞧見了,該怎麽交代呢?要不要再去那人追回來?
見孔嬷嬷如臨大敵的模樣,含璋倒笑了, 她眉眼輕松得很, 招了招手, 叫孔嬷嬷到跟前來。
孔嬷嬷走近了,這才注意到含璋手裏捏着一份折起來的紙張, 見她走近,含璋将紙張遞了過來。
方才情緒上來, 和孔四貞說到動情處,不免就掉了眼淚, 現在眼睛就跟水洗過似的, 有點澀澀的。
含璋閉了閉眼, 才輕聲道:“嬷嬷就別去探問孔家格格的事了。咱們是小心翼翼的,結果都讓人家知道了。索性現在也知道了, 孔家格格跟皇上沒什麽的,她也不會入宮為妃。”
見含璋不舒服,孔嬷嬷讓墨蘭墨心送了熱水進來,等墨蘭墨心出去了,她便服侍着含璋用熱水浸過的帕子敷一敷眼睛。
含璋遞給她的紙張上,寫了幾個人的名字。孔嬷嬷有些有印象,有些聽都沒聽說過。
孔嬷嬷猜到了些什麽:“主子,方才離開的那人,便是孔格格?”◤
“是啊。”
含璋覺得眼睛舒服多了,将帕子拿下來後,便開始慢慢的補妝,總不能叫人瞧出來她哭過吧。
含璋勾了勾唇:“與嬷嬷聯宗的,是孔家支脈。但如今看孔格格的意思,是想将整個孔家都靠過來。你是中間人。這是孔家現下我還用得上的人。孔格格給寫的名字。嬷嬷試試吧。”
孔嬷嬷問:“主子想怎麽試?”
含璋就笑了,她又覺得這件事情很有意思,眉眼間露出一點頑皮笑意:“孔家格格說,這幾個人可随便取用。”
“那就都試試。貴太妃啊,襄郡王啊,還有那個送到了義王府的董鄂氏,都打聽打聽,看看有沒有什麽有趣的消息,說來與我聽聽就成了。”
她的事兒,太後和福臨都一手料理了。實在也沒有什麽好出頭的。不過有人能用,不用白不用。
她手上,總得是有幾個人的。要不然,太後也不會将墨蘭墨心送給她了。孔嬷嬷聯上孔家,孔家自己也是情願的嘛。
“是。奴才明白了。”孔嬷嬷将紙張折好,貼身收着,然後侍候含璋重新梳妝。
等看不出來哭過的痕跡了,孔四貞都走了,含璋也不想坐在這兒枯等福臨,幹脆問了孩子們在何處,準備去和孩子們玩一玩。
臨去前,含璋叫孔嬷嬷陪着,去屏風後頭更衣,換了一套衣裳後,才出去。
而換下來的衣裳,孔嬷嬷也沒有交給墨蘭墨心去收拾,而是親自抱着,放到了含璋貼身帶來的箱籠裏,又讓墨心留下守屋子,才和墨心一道侍候着含璋走了。
孩子們被湯若望這裏的新奇玩意兒迷住了,一直都跟着湯若望在參觀。
——湯若望這裏也是時常來人的。除了接待太後皇上,他這裏也總還是有些對西洋器物很感興趣的親貴大臣們。
不過,主要都是年輕人,是喜歡這些精美的器物,他們才來的。
對于湯若望所說的那些教義冥想之類的玩意兒,他們都不感興趣,只是看看能不能要一兩件西洋玩意兒回去擺着好看。
宮裏的東西沒賞賜得不到,民間的仿品倒是多,但都不如湯若望這裏的精致。但是這位湯大人也是夠小氣的,很少有人真的能從這兒得到什麽東西。
湯若望知道他們喜歡這些,還故意擺了好幾間陳列室,就是為了展覽這些集合了西洋工匠和機器制造工藝精華的器具。
來的人多了,看的人多了,遲早有人會對天.主感興趣的。湯若望恒心守望,相信自己能夠感化更多更多的人。
公主格格們年紀還小,他當然不能傳.教。但是介紹起陳列室的這些東西,他不免很是驕傲和高興。
聽聽孩子們的歡呼吧,這可都是宮裏尊貴的小主子們。也都在為他帶來的這些東西而興奮激動。這多好啊。
含璋的到來,令湯若望更是高興了。
這位來自于蒙古科爾沁的皇後,才入京不足半年,草原上是什麽樣的生活湯若望還是知道的。
草原上可沒有這些精巧的器物。哪怕貴為皇後,怕也是第一次見到這些東西吧。
湯若望來到含璋身邊:“皇後殿下,讓臣為您來介紹一下吧。”
含璋在看地球儀。
她來這兒幾個月了,方才進來的時候,乍然還有些恍惚。
紫禁城裏,不乏一些新奇有趣的器物。慈寧宮、坤寧宮、乾清宮中,都有很多的來自西洋的精美器物。
看見那些東西的時候,含璋偶爾能想起自己在現代生活的日子。可到底還是相差了幾百年的,生産生活水平比不上現代,那些東西帶來的故土感也比較弱。
到了這個陳列室裏,看見這個地球儀,含璋卻一下子有了些實際的感
覺。
指尖落在上面輕輕旋轉它,看着那個被稱作華夏的地方,含璋輕輕勾了勾唇,這裏還是她的家呀。
聽見湯若望的話,她似笑非笑的看向這位老洋大人:“不麻煩湯瑪法了。我都知道,我也都認識。”
這個地球儀,在多爾瑾她們剛進來的時候,湯若望就已經給她們介紹過了。
含璋進來,她們正在那邊看一些西洋的機器,聽見含璋的聲音,就都圍了過來。
多爾瑾最崇拜含璋了,一聽這話眼睛都亮了:“皇額娘,你還認識這個?”
皇額娘好厲害。格佛賀心裏也是這樣想的。
寶日樂也說:“姐姐到了宮中就變得什麽都知道了。是皇上跟姐姐說的嗎?”
含璋笑了:“不是皇上。”
她沒有明說是誰教的,也沒說是誰告訴她的。
只随手拿起旁邊擱着的湯若望用過的教鞭,拿起來擺弄了一下,然後指着地球儀上的一個點,笑道:“咱們現在,就在這兒。”
其實地球儀很早就有了。前明就有了。
只是資料在後期的時候,被宮中和朝上的人聯手銷毀了。要不然,怎麽下西洋的所有資料都不存于世了呢?
只能偶爾從一些吉光片羽的記載中,找到事情的真相。
被銷毀了的東西,沒有被推廣開來。
很多的所謂‘秘密’與‘真理’都掌握在這些耶.稣.會.士的手中。
以至于到了現在,公主格格們都以為,地球儀是西洋玩意兒,是湯若望他們帶來的。
對上湯若望的目光,含璋笑了一下,将地球儀轉動,然後停在某處,又指着一個點說:“湯瑪法,便是從這兒來的。”
多爾瑾她們哇了一聲。這和方才湯若望教她們的一模一樣。
含璋含笑,從那個起點開始,劃出了一條線,波紋蜿蜒,從水路而來,最後落在了京城之中。
含璋說:“湯瑪法就是順着這條線路,來到大明。又從大明走到大清的吧。”
湯若望是真的吃驚了。
誰能想到,科爾沁的皇後,草原部落出來的小格格,居然會懂得這些!
湯若望轉念一想,又淡然了。
他給太後與皇上都上過課,這些事縱然是外頭的貴胄大臣們也有不少知道的。皇後能知道,也不稀奇,畢竟她已經在京中待了幾個月了。
含璋走到那些個精巧豔麗的自鳴鐘跟前。
紫禁城中的貴人們,最愛的就是收集這些精巧細膩漂亮的擺件,卻從來不去管這些精巧器皿的背後代表了什麽樣的技術革新和意義。
交泰殿裏,也有這樣大的自鳴鐘。那裏相對的,還有華夏自己的銅壺滴漏。
含璋瞧着玻璃櫃子裏擺着的精巧器具,含着一點笑,與多爾瑾她們說起自鳴鐘的原理。
她說時,看過湯若望。這位老洋大人除了最開始的驚異過後,就表現的很安靜了。還含笑望着她,目光很是欣慰的模樣。
仿佛在看一個好學生。
含璋便把目光投向了牆上挂着的,罩在上鎖櫃子裏的火器。
她牽着多爾瑾的手,把孩子們帶到它的跟前。
張口便說:“知道這東西是怎麽做出來的麽?”
她接下來敘述的話語,終于讓湯若望變了臉色。
這是歐來現在最新式的火器。湯若望托人從家鄉運來的。并沒有幾個人知道這裏面改進了些什麽。
湯若望也沒有同皇上或者太後說起過。
實質上,大清如今的火器,也還沒有用到這次的改進技術。湯若望也正還在猶豫,要不要将這個改進的技術知會出去。
卻沒想到,皇後知曉了。皇後是怎麽知曉的?湯若望怎麽想,也想不明白皇後為何會知曉。
他只能确定,皇後不是從他這個渠道這裏知道的。只能是從別的渠道知道的。
湯若望甚至想,會不會是太後知道了什麽,特意通過皇後的這裏告誡他些什麽呢。
湯若望不知含璋底細,由不得他多想啊。
湯若望的态度,終于是和之前不同了。
再不是那等仿若看着出色學生的那種欣慰眼神。甚至待含璋的态度,更多了幾絲敬畏和尊敬。
小孩子們其實聽不大明白這個原理,但這一點也不妨礙她們覺得含璋厲害。
含璋說完了,再瞧一瞧湯若望的神情,她唇邊的笑意擴大了些。
不錯,很好。就是這樣的眼神才是對的。
她笑着看多爾瑾格佛賀還有寶日樂:“不問問我是怎麽知道的?”
小丫頭們真是配合,果然就問她了。
含璋笑而不答,她只是說了想聽見問題,卻不曾答應他們會回答他們的問題。
她牽着小丫頭們的手,勾唇望着她們:“瞧你們的模樣,對這些也是很感興趣的,想學嗎?學習更多的有關的知識?”
含璋指的,是這幾個陳列室中有關的,有關西洋那邊的知識。就是小丫頭們現在還欠缺的,不知道的一些知識。
多爾瑾和格佛賀自進宮後,已有女先生在給她們授課讀書了。她們倆是年紀最大的,太後也給她們安排了一些騎射課程。
太後不是目不識丁的女子。也不主張宮裏的公主們什麽都不懂,字都不認得。
她對于公主們的教育是很上心的。含璋先前還特意私底下關心過公主們的課程,公主們照着學習下來,不說學富五車,至少是有文化的皇家公主了。
多爾瑾和格佛賀還小,還沒有增加什麽刺繡這樣所謂女子必須要學的科目。
寶日樂入宮後,她自己也很有興趣,因此都是跟着公主們一起上課的。
含璋今日來過這裏,便想給孩子們增添一門課程。這些東西,實在不該只掌握在一些人的手裏。
公主們如果都知曉的話,會終身受益的。或許不僅僅只有公主們才能學。但若想再多其他,總得先把公主們教出來才成。
多爾瑾她們本來在參觀的時候就很有興趣了,這幾個都是好學的孩子,在含璋問出這話的時候,都目光發亮的說想學。
天天聽讀書寫字,誰又不想學的更有趣些呢?
含璋就笑了,望着湯若望笑道:“那就有勞湯瑪法了。一月三次,十天一次,一次一個時辰。公主格格們出宮到湯瑪法這裏學習有關天文、地理、自然、數學方面的知識。”
湯若望心裏懷疑這是太後的意思,哪怕他沒答應,此時也不好駁回。況且方才這位皇後殿下就震懾過他了,他也并不抵觸給公主格格們上課,因此就答應下來了。
還好皇後殿下并沒有指定他一個人上課,這些課程也各有各擅長的耶.稣.會.士。湯若望還可以帶着別人一起來給金枝玉葉們上課。
将要晌午了,含璋放湯若望去休息用膳,她也帶着公主們去更衣用膳。
孩子們還不是很累,還纏着她問了好多的問題,能夠解答的,含璋都挑着給她們說了。
含璋給她們做主,她們還怕太後不會放她們出宮,含璋告訴她們不必擔心。
她笑道:“你們又不是出宮來玩的,你們這樣求上進,太後哪有不許的道理呢?”
看着放心了的小丫頭們。
含璋心想,太後在這方面,是很開明的。若不是心中有态度有想法,太後不會允準孔四貞前往廣西去收攏定南王舊部。
這道懿旨,本來就有很多可以商榷和操作的空間,并沒有面上看起來那樣定死了孔四貞的行動界限。
含璋的個性,在宮中從未被壓制過。太後疼寵,福臨縱容,她活得很是舒展自在。
孔四貞的話,也引起了她很大的深
小丫頭們的精力也是很充裕的。
福臨一直沒有回來,他還在忙着。含璋就一直和小丫頭們在一起。湯若望也有事情要忙,陳列室卻還開着,含璋就帶着小丫頭過去,在那個陳列了很多大船和航海成果的陳列室裏,給孩子們講一講‘世界’的模樣。
小孩子的精力到底是有被耗完的時候,含璋把三個小朋友都哄睡了,才起身,懶懶的在床邊伸了個懶腰。
孔嬷嬷見狀忙走上來,含璋擺了擺手,示意她先別出聲,然後才輕手輕腳的出去了,讓三個小朋友相伴睡覺。
湯若望将後宅都讓出來了。公主格格們都安頓在這裏,含璋和福臨也住在這裏,旁人就不能住進來了。
湯若望帶着助手住到前院去了。
出來後,站在廊下瞧了一眼夜色,含璋才說:“我是不是也該洗洗睡了?”
孔嬷嬷道:“主子陪了公主格格們一整日,如今只怕也累了,确實該安寝歇着了。”
“皇上呢?”含璋随口問道,“還沒忙完?”
墨蘭正過來,聞言道:“主子,皇上剛剛忙完了,正在寝處候着主子呢。”
含璋哦了一聲,忙完了啊。
她确實是和孩子們混了一下午一晚上,都沒顧得上問別的,這會兒叫墨蘭帶路,然後問:“我和皇上今晚睡哪兒啊?”
墨蘭道:“奴才聽吳總管說,主子與皇上就安頓在從前皇上在這兒的住處。”
含璋點點頭,她沒有意見。福臨安排好了就成。
等她帶着一身殘餘的尚未散盡的潮熱水汽去到那一排屋子跟前時,才發現先前鎖着的屋子開了,福臨正是在其中一間等她。
這一排屋子就跟先前看見的一樣,有很濃重的風格。是雕花的藍彩玻璃窗,裏頭的陳設也帶着西洋的風格,倒是讓含璋覺得挺新鮮的。
進去一瞧,福臨穿着明黃寝衣站在那兒,正等着她了。
她一進去,就被福臨抱在懷裏,他的懷抱同樣帶着些溫熱的水意,含璋感受到他擱在她後脖子上的大手,整個人放松下來,把自己送到了福臨的手上。
兩個人依偎着抱在一起,含璋還咬唇笑呢:“這是怎麽說呢?皇上說在這兒安寝,怎麽還都蒙着?難不成今夜哪裏都不許看,只在榻上睡着就罷了?”
黃色的綢布,将屋內的一切陳設都蓋住了。
只将那雕花西洋大床留了出來。
這屋裏是奴才們提前收拾過的。
很幹淨很整潔。但什麽東西這麽貴重,還怕碰壞了不給看?
福臨似乎很高興。屋裏點着的燈火都不及他的目光明亮。眼底似乎有兩簇極豔的火色。
他将含璋身上的衣裙掐在她的細腰上,他攥着她的小腰,随意将那些黃色的綢布扯開。
他輕輕揚着下巴,眸中有些驕矜,又有些不易察覺的繃緊,他貼着含璋的耳骨,讓她看。
他說:“朕說過。朕要給你看看朕的心。”
含璋的心被他低沉的聲音一瞬間的牽扯起來。
心中恍嘆一聲,啊,原來說的心是在這兒。藏了一整日麽。現在才給看。
福臨的少年時,并不能總是
住在這裏。
只是但凡住在這裏,福臨的心似乎能得到短暫的自由。似乎只有在這裏,不會被人強行壓制,能夠讓他的心随意翺翔,那個漸漸長大的兇獸,可以被他安靜的觀看,并且試圖尋找囚籠的辦法。
這裏的陳設很簡單,但也很精致。
少年時用過的東西,被湯若望很好的保存了起來。
什麽東西都不稀奇,福臨讓含璋看的,也不是那些簡單的陳設。
是遮擋了一整面牆的綢布。黃色的綢布給福臨扯下來的同時。
映入含璋眼簾的,是一整面牆的書冊。那些書冊比乾清宮小隔間裏的書還要陳舊些。
似乎是過往的年月裏常常翻動。但是最近的時光中被塵封于此,似乎再沒有被它們的主人,或者任何其他的人觸碰過。
令含璋在看清的那一瞬間頭皮發麻的是,這些書冊同乾清宮小隔間的書冊是不一樣的。
那裏的書冊種類很多,包羅萬象。
而這裏,只有一種書。
全部都是佛家典籍。
并且每一本都有福臨的批注。放在低處便于直接拿取的書冊,含璋看到了很多種的字跡,都是寫明了哪個佛寺寶門中的大師弟子所寫。
很多的,像是特意寫出來的。被福臨搜羅而來,珍藏在這裏。
“你——”含璋很震撼,皮膚上都有着一層層的涼意。
唔。
可她尚未開口,餘下的話語就被欺上來的福臨吞下去了。
屋中的燈火一瞬熄滅了。
對面一人高的穿衣鏡上,兩顆巴掌大的夜明珠散發着瑩潤的光亮。
福臨的手解開含璋的衣帶。
他掌着小皇後的脖頸,把兩個人一起送到穿衣鏡的面前。
他們的身後,是一面牆的佛書。
而福臨,在含璋的耳邊低語。
他說,朕今日很高興。含含,朕想你同朕一起高興。
你看看,朕的心,它在毫無保留的為你而跳動呢。
福臨熱得驚人。他環住了含璋。
他要在他的心面前,放出他心中的兇獸,他要讓這些年少時陪伴支撐他的一切看一看。
他想在這面穿衣鏡中,想讓一切的一切,都看到,看到他懷裏,看到心中的兇獸攥在手心裏的人兒,在毫無保留的吞.吐着他。
在他的領地裏。承受他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