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世界上的另一個我

第10章 世界上的另一個我

進入大廈清潔員工專用的電梯,裏面并沒有其他人,女清潔工立刻拉下淡藍色的口罩,露出一張年輕秀美的臉龐。

“剛剛大廳有個警察。”她領口戴着的烏鴉胸針鳥喙動了動。

“嗯。”樓端詳電梯光滑壁面中的自己,她現在戴着短卷發,一戴口罩就像個中年婦女,但摘下口罩之後,那頭短卷發在這張臉的襯托下,變得假得不能再假,整個人也顯得滑稽又不倫不類。

“言葶成為執政者了嗎?”

“還沒,不過我掃描到,這棟大廈好像有個立法者,你知道的,不面對面我只能憑借感覺。”

“那看看能不能把天平胸針偷過來研究一下。”在對着自己的臉臭美了一陣之後,樓重新把口罩戴上,看到電梯內樓層數字一層層往上數,直到37層。

“叮咚。”電梯發出一聲提示音。

樓推着手推車走出電梯,慢吞吞地往杜迪安紅酒有限公司走去。

沒人注意一個收垃圾的女清潔工,樓就像一個幽靈一樣,她先環視了一圈辦公區域的人,但并沒有看到她想見的“這個世界的另一個樓”。

她也不急,慢悠悠地推着車在挂着“總經理”的獨立辦公室門前停下,擡手輕敲了兩下門。

“進。”裏面傳來一聲幹練的女聲。

樓擰開門把手進去,看到寬大的辦公室正中,一個面容精致的女人正端坐在辦公桌後面,低頭在手機上回複着信息,她只是擡頭瞥了樓一眼,什麽都沒說,繼續低頭按着手機。

通過轉深眼眸的掃描,樓立刻看到有關言葶的簡單資料。

姓名:言葶

年齡:35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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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別:女

目前身份:杜迪安紅酒公司總裁,上院候選議員。

簡歷:無。

除了基本資料,在轉變為掃描模式的眼睛裏,她們看到言葶已經是第三階段的怪物了,而且是傷害過許多人的那種。

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樓心裏想着,表面用帶着笑意的聲調說,“您好,言總,我收下垃圾。”

言葶随便“嗯”了一聲,沒再搭理樓。

樓手腳麻利地将沒什麽東西的黑色小垃圾桶往手推車上的大塑料袋倒了倒。

裏面只有一個空咖啡紙杯,幾張用過的抽取式面巾。

樓沒做停留,倒了垃圾立刻往外面走去,走前恭敬地把門帶上。

回到辦公區域,樓又掃視了一圈,依舊沒看到那個林三疊。

“去茶水間看看。”烏鴉缪知道她在想着什麽,立刻為樓指點了方向。

樓壓下心中的急切,又以一種不引人注意的姿态,不緊不慢地推着手推車往茶水間走去。

杜迪安公司的茶水間十分寬敞明亮,夕陽餘晖從落地窗折射進來,将整個茶水間染成橘色,裏面現在只有一個人,那個女人背對着茶水間的玻璃門,正倒着咖啡,她有着一頭柔順的黑長發,随意披在肩頭,身上穿着白色長袖上衣,高腰黑色半身長裙。

可能正在想着什麽入神,女人沒注意到樓進來。

“麻煩讓一下。”樓清了下嗓子,盡可能用和緩的口吻說到。

“不好意思。”女人這才回過神來,她轉過身,露出一張跟樓一模一樣的清秀面龐。

她二十五歲左右,眼眸深邃,瞳仁較尋常人要淺上幾分,如有雨色,雖然同樣的靈動,但給人一種淡淡憂愁的感覺,她鼻梁高挺,紅唇是那種即使不笑,也微微上翹的形狀,這往往能給人一種親和的感覺,在她的左邊嘴角下方,有一顆很小的黑痣。

樓覺得自己的呼吸窒了窒,她看到“另一個樓”站在自己面前,她們唯一的區別就是這個世界的“樓”,看起來比自己大上幾歲,而且對方戴着一副金框眼鏡,此時她穿着的白色上衣是荷葉邊的立領,上面系着一條黑色的綢帶,看起來斯文,溫雅,端莊,克制。

姓名:林三疊

年齡:25歲

性別:女

目前身份:杜迪安紅酒公司職員。

簡歷:立法者,代號γ(注1)

“原來的阿姨走了?”林三疊往旁邊退了兩步,看着清潔工将咖啡機下方放着的小垃圾桶抽出來。

林三疊的聲音也跟樓稍顯稚嫩柔軟的嗓音不同,而是咬字清晰,清澈如同水擊冰面

般,雖然她的口音也帶着一些南部色彩。

“她回老家了。”樓的心怦怦跳着,總覺得自己曾經在哪裏聽過林三疊的聲音。

但轉念又覺得這是不可能的,因為做為執行任務的哨兵,每到一個塔中世界,他們的語言會被自動轉化為當地的常用語,這種轉化是标準的,不存在口音的,這也就不存在塔中世界的NPC話語聽起來熟悉的情況。

“辛苦了。”林三疊并不高冷也不疏離,聽到女清潔工的回答,她微微颔首,低頭輕啜了口咖啡。

“現在喝咖啡,晚上不會睡不着嗎?”樓問。

“不會,謝謝關心。”見樓從剛才就一直在看着自己,林三疊問,“我臉上有什麽嗎?”

“沒有,您非常漂亮。”樓發自內心地贊美。

烏鴉缪翻白眼,這個奇葩哨兵真是不要臉到了極端,這不是等于在誇自己長得好看嗎?

“謝謝,你的眼睛也很漂亮。”林三疊禮尚往來地誇了一句。

樓的瞳色比其他人要淡一些,此時大廈外的夕照在她一邊臉上,她的瞳仁看起來就如同琉璃一般,璀璨奪目,讓林三疊有種莫名的熟悉感。

“林......你叫林三疊?”樓把目光移到林三疊的胸牌上。

“是的。”林三疊很有禮貌地點頭,覺得對面這個女清潔工聲音年輕悅耳,完全跟她的裝扮不同。

“你結婚了嗎?”樓問,目光重新移回林三疊的臉上。

林三疊微微挑眉,“沒。”

“那你有男朋友,或是女朋友嗎?”

這個突兀的問題把林三疊逗樂了,她握着手中的馬克杯,低笑看着樓,露出兩顆小虎牙跟淺淺的酒窩,“我有對象的,謝謝你的關心。”

“您忙。”不想再繼續這種話題,林三疊點了下頭,不再停留,端着咖啡離開茶水間。

等林三疊離開,樓低頭把手放在胸口,感受到自己的心髒正劇烈地跳動着,“我對她一見鐘情了,我要把她弄上床,我要讓她睡我,小烏鴉,你有沒有覺得她身上有特別好聞的味道?”

樓經常穿梭于各個世界,她知道那些世界裏面,可能會有另一個自己,她們過着屬于自己的生活,畢竟她也是從這些塔中世界的其中一個出來的,但她是第一次這麽近距離,清晰地見到另一個自己,見到一張長得跟自己一模一樣的臉的女人,她在過着自己從未有過的生活。

這讓樓覺得萬分新奇。

站在一個旁觀者的角度去看一個跟自己有着一模一樣樣貌的人,這種沖擊是照鏡子不能比的。

烏鴉缪聽到樓那三段式的“樓式表白”,眼睛都翻上天了,它覺得樓并不是一見鐘情,她只是單純的自戀。

“她說了她有對象了。”烏鴉缪提醒。

“這很簡單,要是她對象已經異變成怪物,消滅就好了,要是沒異變,我就給他/她五百萬或是五千萬或是随便多少,讓對方離開林三疊!”樓說得理直氣壯,如同是在玩過家家。

烏鴉缪無語,做為樓的向導,她有必要把她這種危險的思想拉回來。

“她比你好看。”烏鴉缪說。

總之,它要先挑起對立。

已經火速溜到洗手間的樓端詳着鏡中的自己,對比她跟林三疊的區別,聽到烏鴉缪說剛剛那個平行世界的另外一個樓比自己好看,立刻反駁,“你騙人。”

“我沒騙人,她看起來确實比你漂亮。”

“她看起來比我老,雖然皮膚比我好上一點點,但她的胸比我小啊,而且體型也沒有我好……”雖然觀察林三疊的時間很短,但樓已經将林三疊的模樣深深刻在自己心裏,所以她很快就列出了一個個觀點反駁烏鴉缪有關自己長得比林三疊差的理論。

就算對林三疊“一見鐘情”,但那也不是樓會承認自己不如對方的理由。

“不是外表,她身上有一種你沒有的氣質。”

“什麽氣質?”樓問,好勝心讓她立刻又回答,“我也很有氣質。”

“她有一種憂郁的氣質,這很迷人。”烏鴉缪繼續刺激樓。

“因為她戴着眼鏡嗎?我也可以戴眼鏡。”樓毫無心理負擔地表示了能對這一方面做出妥協。

“不是,你根本不明白。”

“那你跟我說明白。”樓對于這件事超乎尋常的介意,遠比她現在執行的任務要上心。

“就好像是……”烏鴉缪思索了一下, “她就好像是一個有很多裂痕的白瓷瓶,勉強粘在一起,有沉重的事物壓在她的身上,然後她一個人孤身對抗着那沉重又恐怖的事物,就那種脆弱又堅強的感覺,你明白嗎?”

“……”烏鴉缪說的感覺太虛無缥缈,樓抿嘴思索了好久,好脾氣終于被磨光,她有些生氣,“你說得也太過分了吧?我也很有氣質好不好!?”

“你知道我們私下怎麽喊你的嗎?”

“什麽?”樓在主世界的交際網絡很窄,第一次聽到自己還有外號。

“野蠻人,野人,瘋子......”

樓倒吸了口氣,把變成胸針的烏鴉缪緊握在手裏,懸在洗水盆的導水口上面,只要它再說下去,她就會立馬松手将這個小小的胸針沖進下水道。

“開玩笑的,哈哈哈,你很強,其實有不少人希望能跟你合作。”

“我是不是也很有氣質?”

烏鴉缪簡直被她見縫插針的孩子氣震驚了,連忙說,“是是是,等會你也去買個眼鏡戴戴吧,絕壁氣質拉滿。就買金邊眼鏡,跟林三疊戴的一樣的。”

“她名字一點都不好聽。”樓滿意地把胸針戴回胸`前,繼續發出對林三疊的點評,“而且又老又醜,不過我還是喜歡上她了。”

烏鴉缪心說什麽又老又醜?你們長得一模一樣好不好!?

“我剛掃描了她一下,她就是那個隐藏的立法者。”

“她看起來像個廢物,怎麽就是立法者了?”烏鴉缪的挑撥離間起到了一點作用,樓說話變得毫不留情,她低頭重新将口罩戴好,準備離開這裏。

林三疊他們快下班了,樓任性地要先調查這個“世界上的另一個樓”。

“林三疊自己應該也不知道,具體的信息我目前也看不清楚,只看到她有立法者的身份。”

“我們先去吃個飯吧,然後跟去她家看看......不愧是這個世界的樓,這家公司異變的人都差不多有80%了,她還能保持自我沒被傳染,就是長得有點醜,也沒有我有氣質!”

烏鴉缪繼續翻白眼,不管怎麽樣,它都确認了,樓并不是對林三疊一見鐘情,她真的就只是在自戀而已!

不過跟蹤林三疊看看她為什麽沒有像其他人異變成怪物倒是可行。

“之前我在別的世界,可是當過世界第一美女!”樓繼續喋喋不休。

“是人類全死光的末日僵屍世界嗎?”

就林三疊比自己有氣質這件事,樓開始了她不服氣的攀比,從林三疊所在公司的大廈出來時,她依舊不消停地在跟烏鴉缪哔哔,列出了大量她在其他世界的經歷,包括但不僅限于有多少男女為她瘋狂,她怎麽大殺四方并身陷重圍的悲壯,她差點死去多少次的遭遇等等,全部都是要證明她經歷得比林三疊多,她比林三疊更有那什麽,像裂紋破瓷瓶的氣質......

烏鴉缪不甘示弱,開始吹起林三疊身上那種破碎感,并嘲諷樓是鐵板一塊,原始社會出來的野蠻人,根本不會有這種氣質出現,再過一萬年都不可能。

反正它現在已經變成烏鴉,随時可以飛走。

作者有話說:

注1:希臘字母,音譯伽馬

【覺得希臘字母太難記也不用去記,只是做個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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