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司機不可能陪他玩的，不可能幫他高舉着氣球，不可能為他買可愛的面具，也不可能牽着他的手充當着父母的角色。

既然如此，游樂場對他而言，也沒什麽意思了。

戚時序看着司機畢恭畢敬地将門打開，一副迎接他下車的樣子，盡管心裏一點都沒有玩樂的想法，但是也清楚母親的意思，自己已經難過了，又何必讓別人難過呢？

車的底盤很高，小七沒有讓人扶着，小心翼翼地從座椅上滑下來。

他很擅長照顧自己，從小到大，一如既往。

靜靜為他拉着車門的小吳看着乖巧的小七，想着即将要發生的事情，心裏難免湧上一股悲哀。

可是他一個普通人，沒資格也沒能力參和豪門的家務事。所以最終也只能嘆了口氣，在心裏為小七期待好運。

小七看着司機掏出一張游樂場專用的卡，覺得有些不對，難道司機不守着他嗎？為什麽要把卡給他？

盡管疑惑不解，小七還是接過了卡。

就算是他一個人，應該也是可以的吧。

像是印證他猜測的一般，司機看到他把手上的卡接過去，舒緩了一大口氣，也不多做停留，上車就走了。

小七看着周圍，今天開業，人是真的很多呢。

周圍基本上都是一家人出動的。

小孩子坐在爸爸的肩膀上，一看就很親昵。真好，小七在心裏感嘆道。

索性對游樂設施沒有什麽意思，小七跑到商店刷了個冰淇淋，就坐在路邊的椅子上，看着人來人往的幸福。

幸福可能真的有實質吧。

小七小口地吃着冰淇淋，眼都不眨生怕錯過別人的幸福，幸福估計是甜的.....

不然為什麽大家都是笑着的呢？他現在吃着冰淇淋就很幸福，所以他也是笑着的。

小七慢慢開始走，但也不敢走太遠，不然司機回來就找不到他了。

所以只在周圍轉了轉，龐大的摩天輪是無論在哪個方向看都很顯眼的存在，他眼巴巴地看着，有點想。

可能是因為這是整個游樂場裏最接近星空的存在吧，不過現在是白天，看不到星星罷了。

小七有些遺憾地想到。

點了一個又一個冰淇淋，把所有的口味都嘗遍了，時間好像還是沒過去多少。

向着櫃臺夠了夠，想踮起腳看菜單，就在他努力地時候，就看到一家人走進店裏。

是個挺可愛的小姑娘，被她爸爸抱在懷裏，不知道為什麽還在一抽一搭地哭，眼看着自己也沒什麽特別想要的，小七就往旁邊讓了讓，等着那家人先點——哄小朋友才最重要嘛。

小姑娘依然在哭着：“爸爸壞！靈靈想玩木馬，為什麽......不讓......靈靈玩！”

小姑娘哭着控訴他爸爸的樣子實在是太可愛了，惹得他爸爸也笑了起來，低聲哄道：“沒有不讓靈靈玩，靈靈身高不夠啊！等我們再長大點再來玩不好嗎？”

小姑娘哭得更大聲了，撲到她媽媽地懷裏“嗚嗚嗚，爸爸壞，爸爸說靈靈矮！不要爸爸嘞......嗝......”

媽媽被小丫頭笑死，嗔怪地看着孩子他爸一眼：看，又給哄哭了！

沒有辦法，媽媽蹲下來，把孩子攬在懷裏，輕聲說:"今天生日呀，小朋友不要哭啦。今天帶靈靈來玩，不是很開心嗎？靈靈明年生日的時候再來，什麽都可以玩了啊？不要哭了好不好？要壞爸爸請靈靈吃并欺淩！"

小七羨慕地看着一家人溫柔和睦，想着小姑娘生日呢，瞧他爸爸還在繼續哄，就一颠一颠地跑到櫃臺前，點了他嘗過所有口味之後，認為最好吃的冰淇淋，遞到小朋友身邊：“今天小妹妹生日嗎？請你吃冰淇淋！”

靈靈看着湊到他面前的小七，睜大了眼睛，連抹眼淚地動作都忘了，小哥哥真的好可愛！

忙不疊地接過小哥哥手中的冰淇淋，不僅不哭了，還對小七笑。

真真粉雕玉琢地小孩，眼睛水靈靈地，白嫩嫩地，臉一看就很好rua的樣子。靈靈媽媽看着小七覺得這個小孩子真的太可愛了。

小七看着小朋友不哭了，也沒多說什麽，怕打擾一家人的清淨，獨自默默地走出了小店。

恍惚間想起這家人對話中提到的‘生日’，又迷迷糊糊地記不得今天的日期。

夕陽西落，摩天輪圈住了一輪巨日，橘色地暖調此刻沐浴在每個人的臉上，讓每個人的嬉笑聲更添溫馨。

小七站在人群之中，突然明白了什麽是孤獨。只不過年歲太小，可感受卻無法言說。

後來長大的戚時序還時時夢見這個情景，也終于可以用自己的話來解釋孤獨。

不過是萬人之中，各有歸宿，而無他一人的栖息之所。

當時間劃過整點，今天的日期終于在大屏上浮現，九月四日，下午六點。

九月四日。

本來他年歲尚小，應該對日期沒那麽敏感才對。

可是自從記事起，這一天他都可以适當對戚苑撒嬌，家裏今天的人會有點多，所以戚苑一天都在家。

他總是在這一天聽到別人對他說‘生日快樂’。

盡管他也清楚沒多少人，在意他的生日，不過是順口一說，主要目的還是戚苑來着。

但畢竟這天在一年385天裏也太過特別，他還是能記住。

所以，今天是他的生日。

六歲的生日。

這才是他被允許來到游樂場的理由嗎？

小七呆呆地站在廣場中間，站了很久，還是沒等到司機來接他，他怕母親在忙，也不敢打電話騷擾她。

可是夜幕降臨，星星低垂，夜晚有點冷了，他就有點想家。

他想說自己不想來游樂場的，在家裏能和母親待在一起就很開心了。

小七為了活動身體只好一個人到處走走，兜兜轉轉還是到了那個摩天輪面前。

晚上了，他想去摘星。

眼睛裏盛着星河，璀璨地像是一夜就燃燒盡生命的昙花。

聽說生日是可以許願的呢，那我希望我可以坐着這個摩天輪，最近最近地看一次漫天星光。

可能是夜幕降臨，排了很長的隊。小七一個人孤零零地呆在隊伍中，耳畔都是爽朗的笑語。

一個一個，小七在心裏慢慢數着，快到他了。

“小朋友，你一個人是不可以上摩天輪的哦。”

在小七即将踏上臺階時，溫柔的售票小姐姐攔住了他。

“不可以呢，小朋友，會有危險的。快去找爸爸媽媽吧，他們陪同才可以坐哦！”小姐姐溫柔地勸告道。

戚時序嗫嚕着，眉目都染上難過，可是他還是沒有哭。

他本來想問，沒有爸爸媽媽呢？只是未免顯得太過可憐了些，他就不想問了......

于是乖巧地點點頭，慢慢地從隊伍裏退出來，向最初的地方走去，只是還是忍不住回頭又望了一眼摩天輪。

摩天輪上的燈串流光溢彩，真的很好看。

小七感覺手背涼涼的，才發現眼淚滴在手背上，用力地揉搓着眼角，想把淚擦去，只是這回不一樣，為什麽越擦越多啊。

小七咬着嘴唇，不讓哽咽出聲。

只是不坐摩天輪而已啊，只不過是願望沒有實現而已嘛。

沒什麽好哭的，自己怎麽能像小妹妹一樣——因為沒坐到木馬就哭，他沒坐上摩天輪就要哭，也太沒用吧。

頭發軟軟的搭在額前，襯得小七格外地乖順。

不哭了，要等媽媽接他回家。

六歲的戚時序不知道他已經回不了家了，滿眼希冀，把回家作為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的小七，沒人帶他回家了......

兩天前，戚苑給崔停聯系過。

畢竟戚家産業已經轉移得差不多，要開展國外市場了，再帶着戚時序就不太合适了。

畢竟，戚時序也姓崔嘛。

況且戚時序也并不讨喜，又呆又不會撒嬌，總是在她旁邊悶悶地待在那，不禁逗，也不太好玩，她更不可能愛他。養在身邊真的是有點太礙眼了。

那麽就在他六歲生日這天，送他一份大禮吧，讓他見見自己的父親，他一定會很高興的吧。

戚苑笑得有些殘忍，她當然不會算不到崔停不會接戚時序會崔家。可那又有什麽關系呢？

戚苑拿起手機跟與戚家有合作項目的福利院打了個電話，表示晚上十點去星光娛樂場接個孩子。

只要不死，游戲就不會結束的對吧？

崔停接電話的時候，戚苑正在玩弄指甲：“戚時序，哦，不對，應該是崔時序了，你記得去接他。”

崔停聞言一愣，顧不得思考太多：“什麽意思？”

戚苑輕笑了聲：“沒什麽意思，不想養了罷了，你好歹也是他父親吧，不能幫忙養養嗎？”

崔停皺眉，不滿地開口：“你應該知道我的情況，接崔時序回來不可能的。”

“哦？可我繼續養也是不可能的呢。”戚苑小戚總向來說一不二。

“沒所謂，你不接，他就被送去福利院，估計也死不了。”戚苑好心提醒到，沒等崔停的回話，徑直挂了電話。

無所謂啦，剩下的事情該崔停操心了。

戚苑站起來，伸了個懶腰，滿帶微笑地看着國外發展的企劃方案。

被挂了電話的崔停沒來得及生氣，思來想去，覺得戚苑的方法不錯，不被期待的孩子，見不得光的孩子，就算送到福利院也沒影響，對吧，看着窗外玩得正開心地崔旭，崔停不自覺地笑了一下——确實，他只有崔旭一個孩子。

只是戚時序是戚苑一到八個月就急不可待剖出來的早産兒，身體不太好，總不能死了啊？收到戚苑發給他地址的郵件，崔停動動手指，從賬戶上劃走一筆錢作為援助福利院的公益項目。

得是仁至義盡了，崔停想。

戚時序被凍到渾身發僵，在沒意識的那一秒，他好像明白了今天一切的不尋常——無人愛他，無人接他回家，或者不如說，他本就沒有家。這六年，一場夢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