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章

第 48 章

月裏道觀并不在山上, 而是在一處靜谧的湖邊。

說是道觀,其實嚴格意義上算是餘家人的死宅,所以就算湖那邊是一片大學城, 放假下課之後年輕男女人來人往, 這裏也鮮少有人踏足。

乘車來的時候正好從傅百川就讀的大學門口過。

傅百川笑着跟言晏介紹:“你看,我就是在這裏讀的大學, 一餐三樓有家面做得比校外還好吃,有機會帶你嘗嘗。”

“不過啊,時間得抓緊一點,等我畢業了再吃就沒有那麽容易了。”

傅百川說這話時, 他們的車正好在一個被兩所大學夾着的路口等紅綠燈。

前面是首都頂尖的985院校,後面是以收費高著名的民辦本科。

言晏:“你成績這麽好?這個大學沒580分上不了吧?”

綠燈了,傅百川行雲流水地啓動車子:“言哥,你也太高看我了吧, 我像是能考580的人嗎?”

他示意言晏看後面那個民辦本科:“幸好過了本科線, 拿錢能上這裏, 不然我爸肯定讓我去複讀。”

言晏:“……”

傅百川瞥了一眼後視鏡:“你那是什麽表情?嫌棄我成績不好啊?我至少是個本科呢。”

言晏失笑:“你最棒。”

傅百川:“我們學校飯好吃就夠了,你不知道這對一個剛剛過完20歲生日沒幾個月的孩子有多麽大的吸引力,改天一定帶你去嘗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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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間, 兩人已經繞過大學城把車停在了月裏道觀門口。

四周一片綠意盎然,牌匾是石頭雕刻的,上面寫着的小篆剛勁有力,門兩邊還寫着傅百川認不出來是什麽字的繁體字對聯。

傅百川問:“直接叫門嗎?”

言晏:“嗯。我沒有餘慶前輩的聯系方式。”

言晏往前兩步,屈起手指叩門:“餘慶前輩在嗎?”

他聲音清越:“晚輩有重要的事,迫不得已來叨擾前輩, 可不可以開個門我們面談?”

沒有任何應答。

言晏又喊了幾遍,院子裏靜悄悄地愣是沒有一點動靜。

言晏叩門的指節有些發紅。

傅百川微微皺眉:“是不是沒有人在家?”

言晏搖頭:“應該只是不想見我們。”

傅百川小聲道:“那好歹說一聲不方便請我們回去啊, 一聲不吭地讓客人在外面幹等着算什麽待客之道。”

言晏搖頭:“這些年餘慶前輩脾氣古怪,對誰都這樣,不礙事的,我有辦法。”

傅百川垂眼看着他:“言言這麽靠譜啊?有什麽辦法?”

言晏覺得自己已經進化到自動過濾傅百川話裏所有的不正經要素,只提取有效消息了:

“一個普通捕靈人的面子餘慶前輩可能不會給,但是我師父的面子他應該還是會給的。”

言晏認真地看着傅百川:“你可能不知道,我師父他在我們這行很有面子。”

傅百川:“……”

他知道,他可太知道了。

從之間裴主任那件事,他就看出來言晏的師父不是等閑之輩了,但是沒想到,言晏竟然會一臉正直的理直氣壯抱大腿……

好特麽可愛!更喜歡了!

為什麽時候可以有出息,讓他也能這麽理直氣壯一臉認真地抱我的大腿!

傅百川滿腦子亂七八糟的東西,言晏那邊已經開始行動了。

他再次敲響了門,說話的聲音比之前更大了一點:

“臨河道人二弟子言晏,有事求助餘慶前輩,懇請餘慶前輩開門……”

話音還沒落,大門“嘩啦”一聲就開了。

一個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胡子拉碴、頭發淩亂地站在門口,身上還穿着陳舊的道袍。

餘慶滿臉倦色:“行了,都拿你師父壓我了,我還能不開門?”

傅百川瞳孔地震,轉頭看向言晏。

這位師父到底是什麽樣的一位神人,怎麽感覺應該不是德高望重型,而是臭名遠揚型的……

言晏絲毫不在乎餘慶話裏的擠兌,非常有禮貌地沖他笑了笑:“我也不願意打擾前輩清修,實在是事情實在緊急……”

餘慶不耐煩地擺了擺手:“行行行,進去說。”

他擡頭看了眼跟在言晏身後的傅百川,明顯有些愣神:“謝凜都長這麽高了?”

言晏:“……”

言晏擠出一抹假笑:“這不是我師兄。多謝前輩挂念,師兄他目前還沒這麽茁壯。”

餘慶嘀咕了兩句什麽,終究還是把兩個人帶了進去。

*

院子裏灑掃的很幹淨,植物長勢都很好,各個房間我位置和布局也都很明朗,但傅百川就是莫名覺得死氣沉沉的。

偶爾經過的穿着道袍的人全部都是胡子眉毛一大把的老人,整個院子看不到一個年輕人的身影。

回廊轉角處有一扇小門,被鐵鏈和鐵索死死地鎖着,但是傅百川還是明顯聞到了從裏面傳出的香火味。

——不是那種專門飼養鬼魂用的特殊香燭,就是一般人家祭祀用的普通的。

難道那裏面是個小祠堂?

但是既然是要祭祀的,為什麽要鎖得那麽嚴?

注意到傅百川的目光,餘慶神色有些不悅,加快了前進的腳步,想盡快帶着言晏和傅百川到視線看不到那道門的地方。

傅百川看得出神,竟然沒有注意到,還在直愣愣地勾着頭往那邊看。

言晏往後退了兩步,拿胳膊肘輕輕戳了他一下,眼神示意他不要動作那麽明顯,盡快跟上,問完問題再說。

餘慶把他們帶到了會客用的正堂,一個老道士給他們一個人倒了一杯茶,就沉默地出去關上了門。

房間裏有些昏暗。

餘慶神色沉靜,坐在首座上問道:“說吧,有什麽事值得你把你師父搬出來脅迫我?”

言晏假裝聽不出來餘慶話裏的不悅,推了推無框眼鏡,拿出手機調出一張圖片遞給了餘慶:

“既然餘慶前輩這麽爽快,我也就開門見山了。前輩認得這個盒子嗎?”

照片上是言晏拍的傅百川家裏那個糖盒。

餘慶掃了一眼圖片,渾身都僵住了,半晌,才臉色難看地冷笑道:

“我還以為是什麽要緊事,沒想到是一個破鐵盒子。怎麽,你東西丢了要到我這裏來找啊?”

言晏笑容不變:“怎麽了,前輩不認識這個盒子嗎?”

餘慶冷笑:“我為什麽要認識這個盒子?”

言晏道:“可能前輩您貴人多忘事,這個盒子是您十幾年前親手送出去的,你不記得了嗎?”

餘慶沉默着。

言晏示意他看坐在那裏喝茶吃瓜的傅百川:

“前輩您記不記得,您外出游歷的時候幫一個天生通靈、整夜啼哭的小孩封過靈眼,還給了他一盒糖。那盒糖就是用這個盒子裝着的。”

傅百川笑得沒心沒肺:“是啊,大師,您封的可好了,言哥費了老大勁才把那個口又錘通。”

餘慶:“……”

這怕不是錘傻了。

餘慶已經徹底冷靜下來了,很鎮定地點了點頭,臉上的陰霾全部消失不見了:

“哈哈哈,記得記得,那個小娃娃當時瘦小得跟個猴子一樣,還哭得到處抹鼻涕,沒想到現在長得這麽高了啊。”

他把言晏的手機息屏,放在桌子上用中指和食指的指尖給言晏推了回去,臉上慈祥的笑意不達眼底:

“但是也不怪我認不出來,一個随手塞給孩子糖盒子,你還能指望我記多少年?”

他轉頭看着言晏,笑容看起來莫名有些陰冷:“問這個做什麽,是這個盒子出了什麽問題嗎?”

他姿态有些松弛地靠着椅背:“要是跟我說昨天吃這裏面的糖吃壞肚子了,我可不負任何責任。畢竟這麽多年過去了,什麽糖,都是會過期的。”

傅百川:“不是糖的問題,是前幾天我們在鞍……”

“我們在安置新家的時候發現這個糖盒子上的花紋很有意思。”

言晏搶過傅百川的話頭:“又從傅叔叔口中聽說了這個糖盒子是前輩您所贈,就想來請教一下這個糖盒子上的花紋是不是有什麽特殊的寓意。學無止境嘛,晚輩只是想來跟前輩讨教一下,現在看來只是誤會一場。”

餘慶喝了一口茶:“那看來是要讓小友白跑一趟了,只是一個誤會。”

言晏站起身來:“那前輩,我臨走之前可不可以祭拜一下餘霁前輩,久仰餘霁前輩當年……”

“啪嚓!”

聽到“餘霁”這兩個字,餘慶登時就變了臉,将手中的茶盞砸碎在言晏腳下,沉聲道:“言晏,你是要揭我的傷疤嗎?”

茶水濺濕了言晏的鞋面和褲腳。

傅百川皺着眉也站了起來。

沒等傅百川開口,言晏便平靜道:

“是晚輩冒昧了。那沒什麽事的話,我和他就先走了,今天多有打擾。”

餘慶冷着臉道:“走吧,我送你們出去。”

臨出門前,言晏回過頭,若有所思地看了那個緊閉的鐵門最後一眼。

*

月裏道觀的門在他們身後緊鎖。

言晏和傅百川一路都沒有說話,到了車上傅百川才篤定地開口:

“這個叫餘慶的絕對有問題。”

言晏靠在椅子上閉目養神,聞言懶懶道:“這麽快就學聰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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