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章

第 85 章

言晏僵立在原地。

身後那道聲音很熟悉, 正是本應該跟着楊老爺一起出門的楊伯寧。

抵住他前心的那把槍的主人聲音冰冷沙啞,很陌生,以前沒有聽見過。

傅百川條件反射地想回頭, 卻聽見楊伯寧冷聲道:

“你也別動!否則我先崩了他再崩了你!”

傅百川沒有說話。

在弄清楚地道裏的人是誰之前, 他們最好不要激怒楊伯寧。

楊伯寧聲音雖然帶着怒氣,帶還是微微發着抖。

“把手舉起來。”

言晏和傅百川乖乖的把雙手舉過了頭頂。

命在別人手裏捏着, 沒有反抗的權利。

楊伯寧一手拿槍抵着言晏的後腦勺,另一只手在言晏和傅百川身上摸索了幾下,确認他們沒帶什麽武器之後,對黑暗中的那人道:

“同志, 那邊有繩子,可以幫我把他們兩個綁起來嗎?”

“……阿六跟我一起長大的,我想問問他為什麽來這裏。”

那人似乎是思考了幾秒,松開槍口, 拿繩子綁住了言晏和傅百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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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拿着繩子湊近時, 言晏聞見一股從他身上散發的濃烈的藥味兒和血腥味兒, 借着從地窖門口縫隙投射過來的微弱光線還可以看見那人身上滲血的繃帶。

言晏心念一動。

楊伯寧管那個人叫什麽?

同志?

言晏和傅百川交換了一個眼神,安安分分地讓人家把自己綁了。

楊伯寧問道:“阿六,你昨天就跟着我, 很早以前就懷疑書房不對勁了是嗎?”

言晏:“也沒有很早。”

楊伯寧聲音顫抖:“我跟你從小一起長大,楊家不說對你有恩,也絕對待你不薄。聖賢書有我一本讀就有你兩本讀,怎麽?都讀到狗肚子裏面了嗎?”

“你現在,在給日本人當走狗?”

言晏:“……?”

傅百川:“……?”

言晏無奈道:“所以你在地道裏藏的人不是日本人啊。”

楊伯寧:“???”

楊伯寧:“我在你眼裏是這樣的人?!”

言晏:“那我在你眼裏就是這樣的人嗎!”

楊伯寧:“……”

楊伯寧放下了槍,揉了揉眉心:“有點應激了。”

傅百川問道:“所以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你為什麽會在地洞裏收留傷員?”

楊伯寧沒有給他們兩個松綁, 只是嘆了一口氣,道:“進去說吧。”

*

轉過那個轉角之後是一個大概有幾平方米的空間, 雖然依舊狹小,但是跟逼仄的樓梯相比,已經相對寬敞了。

地上放了一盞燈,旁邊有一個小床,上面躺了一個四五十歲、渾身是傷的中年男人,地上還放了一個醫藥箱。

那個用槍抵住言晏胸口的青年也滿身傷痕,身材幹瘦,目光沉靜銳利,安安靜靜地拿着槍跟在後面。

言晏和傅百川被捆着,安安分分地在床邊的小凳子上坐了下來。

楊伯寧道:“從我的個人感情上出發,我是想相信你們的。但是太多人的性命都系在你們今天看見的這件事上,我賭不起,所以只能屈就你們兩個在這裏待上一段時間了。”

他身上那層稚氣在此刻仿佛徹底褪盡了,短短一個月裏,這位嬌生慣養的小少爺好像瞞着所有人在風雨裏生長了好多年。

楊伯寧輕聲道:“我會對外說差遣你們兩個去外地看一批貨了,等事情過去,我會放你們出來的,阿六,你不要怪我狠心。”

言晏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見傅百川冷冷開口:“我憑什麽相信你說的?”

他擡頭跟楊伯寧對上視線,一字一句地逼問道:

“現在外邊戰火紛飛,你說你讓平時跟你最親近的小書童跟一個剛來家裏不久的長工冒着戰火出去看貨物,說出去有幾個人信?”

楊伯寧:“我……”

傅百川不給他接話的機會,兀自道:

“更何況,如果這兩個受傷的人是我們的軍人,大可以大大方方地去萬德醫院治傷,我們這裏可還不歸日本人管呢!”

“為什麽他們沒有被軍隊收容、反而落單到了這裏我暫且不問,只你把他倆鬼鬼祟祟的藏在地下室裏這一條,楊小少爺,你解釋得清嗎?”

楊伯寧:“這是你該問的嗎?”

傅百川冷笑:“我不能問嗎?萬一這是你私藏的日本人的奸細怎麽辦?”

楊伯寧:“如果這是日本人,剛剛就把你和阿六一槍崩了!”

傅百川:“打狗是要看主人的!你跟他們珠胎暗結,他們現在有求于你,肯定不會殺你的狗啊!更何況你倆是同時出的槍,你怎麽知道如果你不在他不會殺了我和言……阿六?”

言晏:“…………”

楊伯寧氣得臉紅脖子粗:“我沒有!我怎麽可能……”

“這兩位是在定西樓事變中受傷的首長吧?”

在傅百川的故意刺激下,眼見着房間裏的火藥味兒越來越濃,言晏終于開口了。

他語氣沉靜:“是因為定西樓一戰之後周圍被日寇全線封鎖,兩位首長因為傷重跟大部隊走散了,只能躲進城裏。”

“不敢去醫院,是因為日寇不日将攻打我們西平,軍方情報稱城裏面有卧底,擔心醫院被日本人滲透嗎?”

那名青年軍人神色警惕地看着言晏。

楊伯寧一臉震驚:“阿六你……”

言晏繼續道:“那為什麽連醫院都不相信,卻相信素昧平生的你呢?”

“……讓我猜猜,其實他不是相信你,而是相信明桦少爺是嗎?明桦少爺在德國留學的那幾年,剛好對應上錢令發将軍去德國深造談判的時間,住得是不是還挺近的?”

言晏笑了一下,看着躺在床上的中年男人:“看來定西樓一戰中,匆匆趕到然後失蹤的錢令發将軍,現在就在這裏……”

言晏話還沒說完,太陽穴被那個青年人抵上了一把槍:

“你是誰。”

青年目光警惕銳利,像是一頭蓄勢待發的獵豹。

言晏似乎根本不害怕能一下子打掉他半個腦袋的槍口,聲音依舊很平靜:

“你就是他的副官,姓韓?”

韓副官聲音一冷:“你到底是誰?”

言晏輕聲道:“別緊張,自己人。”

“如果我是壞人,就不會跟你們透露這麽多我知道的信息了。我只是想向你們證明一下我的立場和态度,換取一個自由活動的權力。”

“畢竟覆巢之下無完卵,我也想為西平城守衛軍盡一份力。”

沒多少時間了。

如果這次循環最後的結果是他和傅百川被關在這裏,那就是真的會死在這裏了。

韓副官:“回答我的問題!”

言晏:“行啊。”

傅百川滿懷期待的看着他,想知道言晏要怎麽圓他在歷史書上得到的這些信息。

他看見言晏滿臉莊嚴,眼中似是含着充滿希望與期冀的盈盈淚水:

“我,是偉大社會主義的接班人。”

“我是人民的公仆,是一名光榮的黨員,我會為人民的幸福、民族的強大奮鬥終生!”

傅百川:“……”

韓副官:“……?”

楊伯寧用衣袖擦了擦眼眶周圍的淚水,有些哽咽:

“雖然聽不懂,但是好感動,好熱血沸騰是怎麽回事!”

韓副官:“……我也有點這個感覺。”

言晏嘆氣:“其實這件事我一直瞞着少爺。我一直在從事抗日相關的地下工作,你就不好奇為什麽我跟二狗一見面就好像很熟嗎?”

楊伯寧:“……是有點懷疑。”

言晏握住傅百川的手:“他是我的戰友!”

楊伯寧:“……”

楊伯寧艱難道:“不是,你什麽時候瞞着我做的這些啊?”

言晏是懂怎麽讓別人主動轉移話題的。

言晏:“在你對着明桦醫生的照片出神的時候,在你趴在房間裏給明桦醫生寫信的時候,在你……”

“行了。”

楊伯寧趕緊打斷了言晏,道:“他以前我你不夠上心,行了吧?”

傅百川:“沒事兒,我對他上心。”

楊伯寧:“?”

言晏:“……”

言晏:“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如果這樣的話,能相信我們兩個,把我們兩個放開了嗎?”

“日本人不知道什麽時候會打過來,雖然我們兩個的力量也不是很大,但是聚沙成塔,我不想放棄。”

韓副官收回槍,聲音沙啞:“日本人不一定會贏,定西樓一戰我們雖然輸了,但是他們傷亡也很慘重,城裏的守衛軍并不少,我們還是有一戰之力的。”

“但是将軍傷得很重,再過幾天頂多是能走路的水平,如果他出了什麽意外,我不知道怎麽跟軍區交代。”

言晏:“所以你可以相信我們嗎?”

韓副官:“放在以前,我一定不會冒這個險,畢竟你說的那個組織我連聽都沒有聽說過。”

“但是……”

韓副官看着言晏的眼睛,輕聲道:“不知道為什麽,我願意相信你,你值得我相信嗎?”

他在這個叫阿六的小管家身上看到了一種莫名的光輝,就好像來自并不遙遠的燦爛未來。

說話間,頭頂的地板上傳來了均勻地敲擊聲。

言晏皺眉:“怎麽又有人來了?”

楊伯寧站起身來:“是明桦哥,他可能不放心,就趕過來看了。我們快出去吧。”

他們三個從樓梯爬了出來,對上了張明桦焦急的臉。

楊伯寧以為張明桦要問阿六的事,就開口解釋道:

“明桦哥,我們去別的地方說。這是個誤會……”

“寧寧!”

張明桦似乎完全不在乎為什麽多了兩個人,微微喘着氣,滿頭都是汗。

他聲音微微發着抖:

“日本人打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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