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山間雪

第30章 山間雪

作為一個還不足周歲的嬰兒, 麥小麽小朋友每天需要很——長——很——長的睡眠時間。

不僅時間長,品質也很好,不會被一般程度的噪音和颠簸驚醒,令人豔羨。

掉進棄星、被麥汀汀撿走以後, 他就一直睡在背包裏。

小毯子軟綿綿的, 可舒服啦, 還有媽媽身上的香味,崽崽只要聞到媽媽的味道, 就很心安。

最近麥小麽跟着媽媽換了好幾個地方。

一開始是在大大樹裏的小小屋子。

後來天空變成黃色,刮了很大的風, 便去了一個黑漆漆的屋子,有火, 也在那裏認識了長蘑菇的小哥哥。

再然後,是個非——常大的地方, 好幾層呢, 有很多很多和媽媽一樣的人(但是都沒媽媽長得好看, 還臭臭的)。

他還在那裏游泳啦, 就是奶嘴被大怪獸搶走, 生氣氣。

好在, 崽崽最厲害了,打跑了大怪獸!奶嘴和媽媽回來啦。

在那裏, 媽媽認識了其他的叔叔阿姨, 他們都很照顧媽媽。

等到風不刮了, 他們一起去了一個新地方。有很多圓圓的機器, 晚上媽媽會帶他去其中一個裏面玩兒。

再再然後, 也就是今天,媽媽又換了個地方, 被一個長得黑黑的叔叔帶走,快快跑,不知道要去哪裏。

長期保持高速,不增不減,也是一種相對靜止。

就算叔叔跑得飛快,小書包裏的人魚幼崽還是睡了一個很好的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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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小麽做了一個夢。

他的睡眠品質太好了,總是睡得很沉,很少會做夢。

今天他夢見了海。

碧藍的、一望無際的大海,帶着一點令人着迷的腥鹹和深邃,是他最喜歡的地方。

人魚是海洋的精靈,即便是剛剛誕生的新生兒也會游泳。他沒進海水,如同回到母親的子宮。

崽崽在海裏自由自在嬉戲,有一個高大的影子一直相伴左右。

他仰起小臉,想看看那是誰。

沒看清臉,只看見了頭頂精美的王冠。

似乎是一種珊瑚,在波浪中熠熠生輝,藍紫色的,如煙似霞。

夢裏這條成年人魚沒有說話,很威嚴的樣子。

哪怕小幼崽被暗流沖擊得差點兒掉進海藻叢中,也沒有出手幫忙。

靜靜地等,等幼崽學會控制魚尾的力道和方向,自己掙脫出來。

既對他遇到的危險“袖手旁觀”,又寸步不離守在身邊。

是誰呢?

崽崽想啊想,靈光一現。

——是爸爸吧?

那,為什麽爸爸和媽媽不在一起呢?

一束光透過海水照進來,照在璀璨的珊瑚王冠上。

麥小麽想要游近點兒,看一看爸爸的模樣,卻忽然聽見聲音。

“崽崽。”那個聲音呼喚他,“崽崽,到啦。”

到……到哪裏啦?

聲音仿佛來自水面之上,在海底聽着有些朦胧。

不過溫柔又好聽,也很熟悉。

崽崽想起來了。

是媽媽吶!

小人魚歡快地擺着尾巴上浮,爸爸也不要了,還是媽媽比較重要。

碰觸到水面的剎那,強光亮得他下意識閉上眼。

等到再睜開,爸爸不見了,海洋也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缭繞的雲霧和滿目浩渺的白。

這是哪裏呀?

風拂過崽崽沒有衣服的小肚子,涼得他一個激靈。

冰冰涼的空氣鑽進他的鼻腔,酸得叫人想流淚。

崽崽沒忍住,打了個噴嚏。

好……好冷!

“哎呀,忘記了。”旁邊有人小聲地懊惱。

“忘、忘記什麽?”另一個聲音問。

“崽崽……怕冷。”

粉色兜頭而下,哆哆嗦嗦的小幼崽被柔軟的布料包裹起來。

他在裏面扭了扭,捕捉到出口的光亮,鑽出小腦袋。

熟悉的位置,是媽媽披風的前襟,系帶松開一點點,正好足夠小幼崽露出臉。

他平時就呆在這兒,像袋鼠媽媽和袋鼠寶寶。

崽崽仰起頭,見到媽媽也在低頭看自己,眼睛彎彎,在笑:“你看哦,我們到……雪山啦。”

雪山?

麥小麽眨巴一下眼睛,向前方看去。

剛才看到的白不是幻覺,大霧也是真的。

霧氣的背後,是連綿起伏的蒼茫輪廓,尖頂盛着皚皚白雪,峰巒雕刻得鬼斧神工。

崽崽認得那個,那個叫做……山。

海裏也有山,只不過不是白色的,也沒這麽冷。

這就是媽媽說的雪山嗎?

他聽見麥汀汀在跟另一個人講話:“你要……回去嗎?”

崽崽一看,是那個黑乎乎、跑得很快的叔叔。

是他把他們搬運到這裏來的嗎?

小黑叔叔的眉毛有個眉釘,閃閃發亮,很帥氣。

但是他跟媽媽講話時會害羞,烏黑的臉蛋浮出紅色的雲。

還結巴。

“我、我我就不回去了吧,不、不然老大會會會殺了我的……”

麥汀汀聽到這話有些失落。

自己的自由是用許多代價換來的。且不提留在工廠基地的喪屍們會如何,光是面前的小黑,很難再回到待了很久的部落裏了。

“對不起……”

小美人真誠地道歉,神情哀傷。

小黑本來就不太懂怎麽跟這種柔弱漂亮得花兒一樣的人相處,這會兒更是手足無措:“诶诶诶不不不用道歉!我、我也挺想出來看、看的……”

小美人的藍眼睛霧蒙蒙的:“那,沈先生……”

他知道小黑這麽些年都是跟着沈硯心的,把後者當做救命恩人一樣,兢兢業業回報。

如今卻不得不因為自己,打破了誓言。

小黑撓撓頭發:“沒、沒事,先先先生說,幫、幫你是很重要的事情,我……我我也算是報恩了。”

在病毒還未将北極星完全摧毀的時候,也有多方組織整合力量搜救尚未被感染、或是程度較輕的民衆,沈家就是其中之一。

沈硯心救小黑并不求回報,甚至沒打算讓後者跟着自己。

只不過年輕人知恩圖報,他去哪兒就跟到哪兒,甩都甩不掉,像條忠心耿耿的小狗。

速度方面的進化能夠提供很多幫助,沈硯心索性把他留在身邊,幫自己打理事情。

對於小黑來說,救命恩人的請求就是最高指令。

先生找到他,說有一個忙需要幫一下,他連內容問都不問,一口答應。

在知道可能從此都要離開先生身邊、再也回不去時,小黑也傷心過。

可他明白,能幫助麥汀汀自由,是沈先生現在最大的心願——那麽他義不容辭。

更何況……

小黑看了看少年長長的睫毛,嘿嘿一笑,帥氣的臉莫名顯得有點憨:“跟、跟你一起,也也也也很好……”

這話絕對百分百真心,就是當着小美人的面兒直接說出口,還有點小羞澀呢。

麥汀汀欣喜于他的善意,沖他甜甜一笑:“謝謝你呀。”

小黑臉更紅了,好在足夠黑,不太明顯。

少年問:“你叫……什麽?”

“昆特。”他說,“其實我不記得自己的名字了,是先生給我取的——那我就是昆特了。”

*

—歡迎來到【棘棘果】直播間—

[當前觀衆:5200]

[請遵守發言規範,創造良好平臺環境]

【我哭了,小黑怎麽這麽純情啊!】

【跟汀寶在一塊兒有種初戀的感覺。】

【如果不是末日,不是在棄星,那妥妥校園劇啊,打籃球的體育生不小心撞掉了文靜學霸的書,原本嚣張跋扈的校霸一見到學霸白白淨淨的漂亮小臉,頓時啥都忘了,又是臉紅又是結巴的,把小弟們看傻了。】

【握草,好會寫,快點開連載!】

【該說不說,他自己就是小弟。】

【這是重點嗎?】

【新的CP已經出現,怎麽能停滞不前!】

【買定離手,小黑會是汀寶的the one嗎?】

【說實話,有點傻兮兮的,我老婆值得更好的。】

【你還小,你不懂,純情少男才是絕殺啊!】

【觀衆 112233 送出:銅海藻×30】

【觀衆匿名送出:金珊瑚×1】

【很好,本人宣布從澄汀叛變,加入黑汀。】

【人家不是說了名字嗎,你們幹嘛還小黑小黑的喊。】

【他叫啥來着?】

【昆特。】

【這CP要叫昆汀嗎?】

【……感覺哪裏不對。】

【之前買過老戚、心心和弩哥的股,連女神我都押過,全翻了。這次我一定要好好把握機會!】

【大大快來産糧!Tag超話都開了!】

【觀衆罪加一等送出:琥珀鹽×2】

【觀衆雞蛋怎麽吃送出:銀水草×20】

【小麥這不純純萬人迷嗎?】

【為什麽以前沒人發現他啊?】

【再次感謝主持人讓我有機會與老婆相遇。汀汀老婆,我命中注定的老婆!】

【呃,沒人讨論一下進展嗎?他們跑雪原來了真的好嗎?】

【好像是因為弩哥讨厭冷,絕對不會去,所以才選了高山區相對安全吧。】

【有人去□□直播間了嗎,他們回來沒?】

【我剛從那邊過來,還在路上呢,估計明天傍晚能回到工廠。】

【嘶,我感覺會有人倒大黴。】

【 1】

【觀衆汀寶的兔耳朵送出:鐵卵石×520】

【觀衆崽崽的小裙裙 送出:銀水草×2】

【可是你們想過嗎,汀寶和昆特不怕冷,小寶很怕冷吧?】

【別說小寶冷不冷了,這雪山我隔着螢幕看都覺得冷……】

【小寶為啥會怕冷?喪屍不是都不怕嗎?】

【有一說一,我一直覺得小寶不像喪屍。】

【不是喪屍還能是啥。】

【我建議各位謹言慎行,不要瞎猜,珍愛自己的帳號。】

【觀衆 SummerDay 送出:金珊瑚×2】

【觀衆匿名送出:鑽石砂×1】

【話說回來,雪山上寸草不生的,他們吃什麽啊?】

【可以不吃飯的吧。】

【低級的不用,進化出異能的還是需要進食,不然沒有體力。再說了,就算他們不用吃,崽崽也是需要的吧?】

【誰說雪山寸草不生了,有沒有常識啊。】

【說得好像你去過一樣。】

【我當然去過啊,有沒有考慮過

不是所有人魚都生活在母星上,其他伴星也有高原地區好嗎?不要自己見識短淺就認為全宇宙都一個樣。】

【那你倒是說說山上都有啥?得是能吃的。】

【首先,極寒地區也是有動物的;其次,還有一種很特殊的植物。】

【有話直說,吊什麽胃口呢。】

【雪蓮花啊,這都不知道。】

【哈?】

*

雪山并非他們的最終目的地,山的那一邊臨着濕潤的平原,因為地形太過優渥,想要争奪地盤的喪屍、包括野獸數不勝數,反而至今沒能決鬥出誰是老大,陰差陽錯成了不被管轄的地帶。

按照麥汀汀的計畫,在那邊找一處有棘棘樹的地方安劄下來,最好旁邊還有可惜讓崽崽嬉戲的小水塘或者溪流。

避着他人他獸的風頭過一點寧靜的、與世無争的小日子,也是很好的。

昆特沒吃過棘棘果,光聽麥汀汀的描述口水都要下來了,少年描繪的那種平淡溫馨的生活也讓他格外向往。

他拍着胸脯保證:“我、我我一定,一定帶你們去!”

不過,想要到達那裏,還是得翻過面前這座高山才行。

他們看了看,決定從和另一座相連的半山腰繞過去,雖然會多走不少路,起碼可以避免落滿雪、且極為險峻的山頂。

高山區不比他們過去生活的森林,跋涉起來相當費力。

幸好昆特的體力充沛,一開始還打算繼續背着麥汀汀,後者認為路途太陡這樣不安全,於是就讓他牽着。

小美人香香軟軟,手也是一樣,昆特心潮澎湃,激動得黑臉通紅,走起路來更是渾身勁兒。

他還提出幫麥汀汀背包的邀請,不過被拒絕了。

崽崽很輕,算不上負擔;并非不信任昆特,還是留在自己身邊最安心呀。

越往上走,碎石越多。麥汀汀沒有鞋子,潔白的腳掌直接踩在地上,好幾次被硌得直抽氣。

再這樣下去很容易被劃傷,到時候就麻煩了。昆特自己的鞋子比麥汀汀大了好幾號,也沒辦法讓給他。

想來想去,還是背着吧。

小美人知曉自己一旦受傷,反而是拖兩個人的後腿,猶豫了下還是答應了。

昆特如願以償,那淡淡的清香從後頸一直萦繞。

小美人輕聲囑咐:“你要慢點哦。”

“好、好的!你……你放心!”

他的雙手牢牢攥着少年的腿彎,很有自信,絕不會讓對方掉下來。

這樣的姿勢就不能抱着崽崽了,麥汀汀這件鬥篷有一個很大的帽子,於是崽崽自己要鑽進帽子裏。

鬥篷的衣料用的是最最好的絨,比背包和毯子還要舒服,也暖和,像一個粉色的夢。

麥小麽格外喜歡呆在這兒,還把其中一邊的兔耳朵收起來,抱枕似的抱在懷裏,睜大眼睛望着從未見過的奇幻世界。

低海拔森林地區生活了十來年,幾乎要忘記了其他地方是什麽樣子的。

愈是往上走,氧氣愈是稀薄。別說小人魚了,就兩只喪屍都覺得不大舒服。

他們對自己的情況了解得不夠全面,還以為仍像過去那樣不吃不喝不睡仍能活,卡生死之間的Bug。

然而喪屍們的進化程度越高,種種生存必備條件也就越靠近活着的人類。

這段時間麥汀汀每天跟着烏弩訓練,能力見漲的同時,也發現自己比以前更需要呼吸了。

他們沒有制氧裝備,就算下山都不一定支撐得住,如今卡在中間,前進後退都不是辦法。

昆特大口大口喘氣,身體器官被壓榨得仿佛随時會爆炸。

麥汀汀一驚:“放我……下來吧。”

昆特還在嘴硬:“沒、沒事,不……不值一提。”

他的情緒顏色已經從之前興高采烈的綠逐漸有着向痛苦的紅發展的趨勢,麥汀汀分出一些藍安撫他的同時,堅持要下來。

等到昆特第三次差點沒站穩,也心知再這樣下去會連累麥汀汀和崽崽,被迫停下,蹲着讓麥汀汀下來之後,腿一軟面朝下摔倒在地上。

麥汀汀吓了一跳,趕緊推着他翻過身,仰躺在草地上。

昆特眉頭緊皺,閉着眼揮揮手:“沒……沒關系,我、我休息一會兒就好,小、小事!”

可麥汀汀清楚,這絕不是小事。

每個生命體的情緒都和健康狀況直接挂鈎,換言之,如果看起來情緒沒有明顯的變化,但顏色在劇烈更改,那就是更深層次的不适了。

昆特的「紅」凝成無數細小的氣泡,不停升騰,到達一定高度驟然碎裂,如同翻滾的岩漿。

麥汀汀盡力用「藍」來澆滅,可如果生理在承受巨大的煎熬,對心理的撫慰終究是治标不治本。

他們得想辦法獲得氧氣。

或者說,獲得在這裏生存的能力才行。

首先,得進食。

昨夜偷偷溜出工廠後,昆特不眠不休帶着他趕路,經過一個晝夜,至今滴水未進。

年輕的喪屍似乎已經昏厥了,在這樣寒冷的地方,一旦睡過去可能就再也醒不過來了,麥汀汀想了各種辦法喚醒他,都沒有效果。

“麽!”

帽子裏的崽崽主動請纓。

少年不确定他能有什麽辦法,不過試試總是好的。

他把小家夥從帽子裏抱出來,雙手舉着小麽的上半身,放到昆特面前。

小人魚扭頭看向他:“麽?”

黃翡翠似的漂亮眼睛裏除去平日裏的天真甜美,似乎帶上一絲……狡黠?

麥汀汀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看錯了。

其實也不算錯。

看他的那一眼就是在表達,媽媽,崽崽現在做什麽都可以嘛~?

少年沒能成功理解,所以沒有回答。

在小魚兒看來,那就是默許啦!

小喪屍看見小人魚尾鱗上的那一層水膜忽然變換了形态,不再是包裹着不外溢,而是真正流動的透明液體,滴下來很快結成了小冰晶。

就在麥汀汀擔心他的尾巴會不會凍起來,崽崽忽然沖着昆特的臉用力一甩,連帶着水花一起劈裏啪啦濺上去——

年輕人陡然醒過來,上半身彈起,意識都沒完全歸位,慌裏慌張大喊:“對不起我錯了先生我再也不偷吃了!!”

麥汀汀:“……”

崽崽這招雖然雖然有點……暴力。

但不得不說挺有效的。

不過……

小美人眨了下眼。

原來昆特并不是講話一直都結巴?明明是可以好好說的嘛。

昆特懵懵然睜開眼,看到的并不是嚴厲的先生在教訓貪吃貪睡的他,而是好奇打量自己的小美人。

昆特:“……咦?”

他想向小美人笑一笑,卻覺得五官很僵硬。

摸了摸臉,竟然一層冰。

再擡頭看,近在咫尺懸在半空的小崽崽沖自己咯咯直笑,好像發現了什麽特別有趣的事兒。

等等,哪裏不對。

之前偶爾見到小幼崽,看起來都是個沒有雙腿的殘疾嬰兒。

現在離得這麽近才發現,不是沒有下半身,而是下半身竟然是透明的!

不光是透明,甚至不是人類雙腿的形狀。

根本……根本是魚尾巴啊!

再看看耳朵上,也有維納斯骨螺狀的尖尖耳鳍,同樣是流動的透明色。

……咦?!

崽崽他竟、竟、竟竟然是人魚麽?!

昆特一臉驚恐地向後退了幾步,大受震撼。

北極星上怎麽會有人魚,人魚到這裏,不是為了帶走最強大的喪屍嗎?

為什麽小美人也有一只?

難道,小美人才是勝過弩哥的最強喪屍?

不對不對,這條幼崽是要抓自己走嗎?

可是幼崽有那麽大力氣嗎?

昆特抱着頭:“別吃我,別吃我,我不好吃的,我也不會吃你!”

青年腦袋裏早就一團漿糊了,自己跟自己打架。^

小幼崽奇怪地望着他,又看看媽媽:“麽?”

吃誰呀?

誰要吃誰呀?

麥汀汀猜他大概是被小人魚的真實身份吓到了。

就算來前沈硯心沒告訴他,可之前一路上都沒發現,要麽眼神不好,要麽心太大。

少年抱起幼崽:“不用怕。他很乖。”

好似為了配合媽媽的話,小麽主動擡頭蹭了蹭他的臉。

昆特并不想在小美人面前表現得這麽慫,可是十幾年來喪屍們的互相厮殺都是屈從於人魚族的命令,畏懼早已根植進骨子裏。

都走到這個地步了,總不能讓對方先回去。昆特還是需要時間消化。

麥汀汀嘆了口氣:“你在這裏……等一下。我去,找找。”

他說完,帶着小麽轉身就走。

嬰兒趴在他的肩膀上,遠遠看向昆特,不明白為什麽成年人突然就分道揚镳了。

年輕人呆呆地坐在原地,看着麥汀汀的粉色兔耳随着走路的動作一晃一晃。

那片粉色的雲越飄越遠,馬上就要抓不住了。

既然人魚幼崽都待在麥汀汀身邊這麽久了,也沒出什麽事兒,說明他應該……應該是不吃喪屍的吧?

那就沒什麽可怕的了。

相比之下,還是被小美人以為是個慫包、丢在原地比較吓人吧!

昆特一躍而起。

“哎、哎你你等一等,等等我,我、我、我跟你一起!”

……不是吧,怎麽又結巴了啊啊啊啊!!

*

錢芮悅絕望地閉了閉眼:“這是哪兒來的媽的傻大兒啊……”

從昆特出場開始,之前覺得誰都配不上小漂亮的她對這個傻裏傻氣、但格外熱情的大男孩兒頗有好感,忍痛割愛同意把小麥“許配”給他。

結果這家夥根本不懂得把握機會!

光靠真誠有什麽用,沒有手段還是白費,她真是看走眼了!

蔣螢跟她的注意力不同:“這小孩兒是不是剛才被什麽吓到了?”

“啊?”錢芮悅手,“不是小寶把他拍醒的嗎?”

“是啊,可是……”蔣螢皺起眉,“是用手嗎?”

“肯定的啊,他又沒有腿,我可憐的崽崽。”

蔣螢還是覺得不太對。那個姿勢,以崽崽的小短胳膊根本夠不到才對吧?

在她想放大看清楚的時候,那一塊畫面卻好像卡住、被打了一層馬賽克似的看不清。

她問:“悅悅你有沒有覺得,最近直播的鏡頭越來越模糊了。”

錢芮悅咬着吸管:“好像是有點兒,不少以前能看清楚的細節現在都看不到了,圖元一落千丈。”她憤憤不平,“抽成了那麽多打賞,還不好好做設備,到底在幹嘛啊!”

蔣螢關注的重點不是這個,不過……算了。

她拿過自己的那杯奶茶吸了一大口,接着看。

昆特重新走進追蹤麥汀汀的鏡頭畫幅邊緣,看來是趕上了。

兩只喪屍嘀嘀咕咕交流了一會兒,重新達成共識,朝山坡植被更茂密的那邊走去。

雪山有穩定的水源,有充足的光照,這樣的環境必定會有生命存在,只不過掩蓋在更多嚴苛的條件下,比較難發現,或是不适合被高等生命進食。

人魚族也就是在近二十年才開始登陸上岸,赫特星沒有雪山,觀衆們的了解少之又少,彈幕紛紛一邊在網

上查找一邊猜測雪山上能有什麽可以吃的。

男孩兒們也在專心搜尋,麥汀汀甚至把麥小麽抱在懷裏,憑藉嬰兒更加靈敏的嗅覺,希望能找到好東西。

他們找了足足有1.5個标準時,還是只能看見些不好吃的荒草和不能吃的石頭。

兩人盡量放緩動作,小心翼翼地吸氣,可高山上的稀薄氧氣還是不夠用。

昆特累得一屁※股坐下來。

并沒有發現自己坐在什麽地方。

“我靠!”錢芮悅驚叫一聲,手一抖差點連奶茶都灑了,“阿螢你看那是什麽玩意兒!”

蔣螢放下奶茶,操作放大鏡頭。

昆特的身下,是一片明亮的粉色。

比小美人披風的粉要更加濃郁,是小女孩兒們最喜歡的那種螢光粉。

說不上好看,但的确夠搶眼。一看就是雪原不可能生産出來的色彩。

(昆特好像眼神不太好,蔣螢發出了和麥汀汀同樣的感想。)

錢芮悅不自覺抓住蔣螢:“你看那個形狀,像不像……裙子?”

她說得沒錯,花紋和形狀都很像一條裙子。

雪山上如果曾經有人遇難,那有裙子并不稀奇。

稀奇的是,這條裙子沒有半點風吹雨淋的褪色,也沒有任何磨蝕,嶄新嶄新的,跟剛買來的差不多。

“我有種不好的預感。”蔣螢做了個吞咽的動作。

“……我也是。”錢芮悅緊張地捏着奶茶杯。

彈幕都發現了不對勁,幾千名觀衆在同一時間目光灼灼盯着那條粉裙子。

它還真的不負衆望地動了動。

這一動,把坐在上面的昆特吓得一蹦三尺高。

好在他沒拔腿就跑,還算有義氣地護住了麥汀汀,并且收回了幾個誇贊的打賞。

若是在平原上,以昆特的速度異能離開這裏一眨眼的事兒。可現在氧氣缺失,再跑可能命都沒了,他沒敢輕舉妄動。

於是,喪屍們,還有光年之外的人魚們,屏息以待。

那條裙子從雪和草中站了起來。

【握草!鬼片!】

【……不是大哥,你都看喪屍了,這不是很正常嗎。】

【媽呀,不是單獨的裙子,是穿在身上的啊!】

【好像是個女孩。】

【靠啊,小黑也太會挑地方了,這麽大地方哪哪兒不坐偏偏坐屍體上。】

【不然哪有這個幸運值攜手小美人私奔呢。】

【這種運氣給你你要不要啊?】

【看起來年齡不大,難怪會選這種死亡芭比粉……】

【跟年齡有什麽關系,審美問題好伐,我小學就會選低飽和度的水草搭配了。】

那條裙子的主人,是個小女孩。

小女孩站起來了。

小女孩轉過身了。

小女孩……沒有頭。

*

昆特和麥汀汀目瞪口呆看着無頭女孩。

嚴格來說也不是沒有頭,是頭長得不是人類、類人、或者動物的模樣。

她的脖子上面,開了一朵……花。

多重花瓣沾着晶瑩剔透的細雪,有點兒像蓮花,但卻是灰撲撲的。

這朵花很大,光花苞就足足有一個人類的頭顱那麽大,現在花瓣沒有全部展開,不過可以想像到盛開後有多麽壯觀。

穿裙子的灰色花目前看起來應該是正面對着不速之客們。

喪屍男孩們陷入一種非常糾結的境地:跑,還是不跑?

就在他倆試圖眼神交流但屢屢失敗時,花兒開口說話了。

聲音嬌滴滴的:“喂,幹嘛坐我身上呀?很疼的!”

的确是小姑娘的聲音,聽着不大,年齡大概介於盧克和麥汀汀之間,十三四歲,上中學的年紀。

明明連五官都沒有,怎麽還真會說話啊!

昆特眼睛都要瞪出來了。

還是麥汀汀在旁邊悄悄扯了一下他的袖子,後者才反應過來道歉:“對、對不起!”

昆特還模糊地記得自己在文明時代受到過的教育,跟人道歉時應該看着對方的眼睛。

可……可是,這朵花兒的眼睛在哪裏呢?

“哼。”那花兒說,“你們是誰,幹嘛跑到這裏來?我讨厭吵鬧的人類。”

“呃,可是你……”

昆特想說你看起來也有一部分是人類啊,再一次被麥汀汀拽住了。

他有點傷心,小美人似乎很嫌棄自己的情商。

“我怎麽啦?”

“沒、沒什麽。”昆特靈機一動,問了一個保險的問題,“你叫什麽名字?”

花兒想了想:“不記得啦。”

“那,那你現在是什麽?”

“這都看不出來,真笨。”盡管沒有眼睛,男生們仿佛還是看見了她不屑地翻白眼,“我是朵雪蓮花呀。”

雪蓮花……?

麥汀汀咬了咬嘴唇,小聲地問:“我可以,叫你雪蓮嗎?”

花兒轉向他。

花苞上上下下移動了下,就像人在晃着腦袋打量人。

“你看起來很有禮貌,那麽,你可以這麽叫我。”

昆特像個小學生一樣舉手:“我呢,我呢?”

雪蓮:“不能。你長得沒有他好看。”

被無情拒絕的昆特:“……”

青年撇撇嘴:“我以為我長得也還挺帥的。”

雪蓮沒接茬。

如果她長了眼睛,白眼都翻到天上去了。

小姑娘又轉向麥汀汀,重申了一遍自己的問題:“你們究竟來這裏做什麽?”

昆特本來想搶答,想起她對自己的嫌棄,還是閉嘴。

麥汀汀說:“我們、需要呼吸。”

“呼吸?”

“這裏……氧氣不夠。”

“你們不是死了嗎?為什麽還要呼吸?”

麥汀汀和昆特面面相觑。

他們看起來特征這麽明顯嗎?

見男孩兒們傻呆呆的,雪蓮像是撇了撇嘴:“你們聞起來一點兒活味都沒有诶。這顆星球到處是這種死氣沉沉的味道……咦?”

花兒湊近他們。

這時候麥汀汀才發現,女孩并不是用雙腿走路的,她的粉裙子下面是一朵花該有的根系。

只不過她的根系并非紮根於土壤深處,可以在雪層上移動。

一朵會滑冰的花。

雪蓮來到麥汀汀面前,花瓣微微張開,離得極近。

“你身上有活物的氣味。但不是你的。你還藏着什麽?”

麥汀汀沒料到她的感官竟然如此敏銳。

他解開前襟的繩子,人魚的小腦袋鑽出來,笑眯眯:“麽~~!”

乖寶要自我介紹——是崽崽喲!

“呵!”花兒發出粗犷的、不像小女孩的聲音,好像看穿麥汀汀的鬥篷,看見了麥小麽的魚尾巴,既驚訝,又厭惡,“怪東西!”

到哪兒都是招人喜歡第一名的麥小麽可從來沒這麽被說過,他的大眼睛立刻蓄起了淚水,委屈極了。

昆特本來是很怕這個小東西的,但他一哭,自己也忍不住跟着難受。

他不大高興對雪蓮道:“你幹嘛這樣說話啊?他哪裏怪了,多好玩兒啊?”

麥汀汀讓崽崽靠在自己身上,輕輕拍着他的背,即便不動用藍,現在也可以很熟練地安撫小家夥了。

小女孩抖了抖花瓣:“我怎麽啦,我實話實說而已。哪裏有人長着魚尾巴的嘛?”

自己長着花腦袋怎麽好意思說別人啊!

昆特腹诽,不過這回學會了委婉:“這樣很不禮貌。”他理直氣壯,“你剛才還說他長得禮貌,你自己為什麽不禮貌?”

雪蓮一噎。

昆特乘勝追擊,指着哭唧唧的小幼崽:“你看,他長得多可愛吶。頭發,眼睛,鼻子,嘴巴。哪裏都超好看的。”~

指着麥小麽,其實說的是麥汀汀。

當然,只放在心裏說。

人魚幼崽聽見誇獎的話,轉過臉,還是一副委委屈屈的小模樣,嘴角向下,小眉毛也失意地耷拉下來。

他沖她咿咿呀呀,僅有的兩顆小牙牙都在據理力争。

崽崽才不是怪東西呢哼!

人魚的眼淚是不會變成液體的,掉下一顆顆小晶珠,再飄進冷空氣裏消失不見。

雪蓮客觀地評價:哭起來倒是比剛才笑嘻嘻的好看。

“那行吧。”花兒說,“我勉強相信他可愛好啦。”

“那你得跟他道歉。”昆特得寸進尺,“道歉……還要賠禮!”

這話連麥汀汀聽着都覺得有點兒過了,沒想到小女孩竟然沒覺得有什麽問題。

女孩抖了抖,從她的頭……呃,不,花苞上掉下來兩朵淺灰色的花瓣。

“你們剛才不是說缺氧氣嗎,吃掉這個就能在山上呼吸了。”

昆特撿起來,其中一瓣遞給麥汀汀。

花瓣跟他們在森林見到的質感很不一樣,堅硬、粗糙,紋路也很規律。

比起花兒,更像是……鳥的羽毛。

昆特拿到就要往嘴裏塞,還是麥汀汀比他想的多一點兒:“為什麽,你知道……它,可以呼吸?”

雪蓮嘻嘻一笑:“當然是因為在你們之前也有人想在這裏呼吸啊。”

昆特一聽,都有別的猛士嘗試過了,那肯定沒啥問題啊。

放心地嚼了嚼,臉都皺起來了——好苦啊!

麥汀汀沒有動,眨了一下眼:“……然後呢?”

雪蓮仔細地盯了他一會兒,才慢慢回答:“然後,都長出了花腦袋。和我一樣。”

昆特鼓着腮幫正咀嚼呢,傻了。

雪蓮又悠悠地追加了一句:“可惜他們适應不了變成花,都沒活下去,通通變成了我的花泥喲。”

恐怖故事。

昆特趕緊吐出來呸呸呸:“你、你怎麽不早說啊!想害死我是不是!”

他的黑臉都綠了,生怕自己已經吞下汁水,馬上就要長出花腦袋。

麥汀汀還沒被他這麽大聲吼過,抖了一下,下意識後退一步,看着手上的花瓣心有餘悸:“我也是才知道……”

昆特才反應過來他誤會了:“不不不、不是說你!我我我說的是她!”

小姑娘笑得花枝亂顫——字面意義上:“你真好騙。哎,你怎麽跟他講話就結巴,不會是喜歡他吧?”

昆特的臉由綠轉紅:“別亂說!!”

他一邊朝雪蓮吼,一邊眼神亂瞟麥汀汀,既希望他沒聽見,又希望他聽見。

幸運,或者不幸的是,少年的确沒對這句話做出回應,可能是壓根沒聽見,也可能是聽到了不在意。

他的注意力仍舊放在女孩說的那些話上:“是……真的嗎?”

“真的啊。我騙你幹嘛?”

“你說了……騙他。”

他沒漏掉雪蓮嘲笑昆特時說的第一句話。

雪蓮倒是有點兒刮目相看了,這個小家夥看起來柔柔弱弱的沒主見,沒想到邏輯性還挺強。

他懷裏的小嬰兒仍然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自己。

嬰兒是活物,比喪屍們更需要氧氣,再加上被她說“怪東西”之後委屈巴巴地哭了一會兒,這時候愈發缺氧,小臉蛋漲出一絲不自然的紅。

不知怎麽的,她看見小孩難受的模樣,就不想再繼續欺負他們下去了。

她再次從腦袋上抖落兩瓣花:“好啦,不诓你們了,真沒勁兒。我說的是真的,你們把這個吃掉,就能在山上正常呼吸了。”

昆特顯然已經對她

失去了信任感,不過麥汀汀卻再一次撿起了花瓣,蹙眉看了幾秒鐘,果斷吃了下去。

花瓣真的很苦,小美人的眉間顯出痛苦,吞咽得很艱難,連着咳了好幾聲,我見猶憐。

神奇的事情發生了:當他咽下後,再呼吸時完全沒了先前那種受到阻礙的緊迫,和在山下的順暢沒了差別。

擔心的昆特見他沒事兒,且看起來比之前更好,松了口氣,也視死如歸地重新吃了一瓣。

果然,花兒只騙昆特一人,對麥汀汀說的話都是真的。

喪屍們恢複了呼吸,盡情享受着沐浴在充足氧氣中的安全感。

大人們有活力了,還有小朋友呢。

崽崽太小,牙都沒長齊,是沒法嚼碎花瓣的。

麥汀汀拿出榨汁機,結果發現這裏溫度太低,機器罷工了。

這要怎麽辦才好?

雪蓮花的根莖從雪堆上挪過來,上半部分平穩,讓女孩兒看上去就是飄着移動的:“讓開。”

姑娘擠了一點花的汁水,麥汀汀用杯子接住,遞給崽崽。

崽崽皺起小鼻子嗅了嗅,聞起來苦苦的,不想喝。

小朋友可不能挑食呀。

監護人打開蓋子,用手指沾了一點花汁,抹在幼崽的唇邊。

這是嬰兒獨有的條件反射,會像追尋媽媽的喂食來源一樣下意識跟随碰觸在嘴巴周圍的東西。

崽崽“情不自禁”地舔了舔花汁。

……诶?

小人魚眼睛亮了亮。

好喝!

像是……水草的味道!

成年喪屍們吃驚地看着小幼崽竟然像嘗到什麽甜甜的蜜一樣,開心地喝下一整杯,甚至還覺得不夠。

雪蓮大約也是頭一回見到有生物這麽喜歡苦苦的花瓣味,心想着透明的小家夥的确與衆不同,又給他擠了一點兒。

“花汁沒有花瓣的效果好,會大打折扣。能維持多久,我可不能保證。”小姑娘生硬道,“要是出了什麽問題,你們可不能怪——”

“謝謝你。”麥汀汀說。

他在跟人道謝時總是格外認真,專注地看着對方,小鹿眼圓而亮,對本人是否真誠相當有說服力。

小姑娘看了看那煙一樣的藍,竟然別扭地轉過頭去:“……別跟我瞎客氣。”

麥汀汀在跟雪蓮的溝通中意外得掌握了絕對的主動權,這讓本來自我定位要做好家長和保镖的昆特态度一改再改,看向小美人的眼神除了愛慕,還多了幾分崇拜。

他小聲地問:“她一開始說,吃了花瓣也會變成花人,你怎麽知道她在騙人啊?”

麥汀汀:“……直覺。”

其實不完全是直覺。

他能看見她身體裏的色彩,濃到發黑的綠。

綠色在情緒中代表愉快,正常人的快樂都是點到即止的,只有孩子才會興奮過頭;如果愉悅程度濃郁得過分,就有點變态了。

大概率不是好事兒,肯定在謀劃什麽東西。

麥汀汀這才多了個心眼。

不過,就算是幫他訓練的烏弩也只是知道他可以通過開花來鎮靜他人,并不曉得「藍」與「紅」「白」「綠」之間的關系,或者說不清楚原理。

麥汀汀沒打算跟別人說自己的小秘密。

講那麽多句話好累嘛……

“哎,你們要去哪裏?”花兒問。

“去平原。”昆特說,“就是高山區的另一邊。”

“平原區啊,我知道。”她高深莫測地點點花苞,“從這裏走的動物們,都想去平原。”

“那他們都順利到達了嗎?”

“應該到了吧,就是挺難走,很容易死掉的。”

“……”

小姑娘非常享受男孩兒們被自己的話吓到,慢條斯理用手撫平粉裙子上的褶皺:“嘻,要不這樣,咱們做個交易好了,我可以幫你們安全下山。”

“還有這種好事?”昆特将信将疑,“那你要什麽?”

灰雪蓮的下半身分出一條細一點兒的根,繞過昆特,徑直伸到麥汀汀的面前。

或者說胸`前。

它的尖端僅有成年人手指粗細,帶着一點兒小而柔軟的絨毛,戳了戳嬰兒的小臉蛋。

癢酥酥的,逗笑了麥小麽。

小姑娘說:“把這個小東西借我玩玩兒。”

昆特看向麥汀汀,這件事自己可沒有發言權。

麥汀汀第一反應肯定是拒絕,花女孩怎麽看怎麽不懷好意。

沒想到的是,麥小麽對此提議很感興趣——或者說對她那些可以卷成任意形狀、任意角度的根很感興趣。

小幼崽用小手抓啊抓,偏偏花兒在靠近他的剎那嘩啦收回,不讓碰。

崽崽心急了,從鬥篷裏探出身,像是決定對陌生“人”投懷送抱。

“你們別這樣一臉防備好嗎?”雪蓮不高興,“他比你倆好玩兒多了,我不會傷害他的啦。”

麥汀汀時刻注意着她的情緒顏色是否保持在正常值,勉強答應了。

經過與蛇鳐的那一戰,他明白了一件事:安全的時候,崽崽是需要自己保護的。

但面對強大的危險時,也許是自己被崽崽保護才是。

見監護人松了口,雪蓮興致盎然又多伸出幾脈根系,輕松地将已經做出要抱抱姿勢的小幼崽從麥汀汀的鬥篷裏抽出來。

她的根可以随意更改形态,比如當下好幾股擰在一塊兒,編成三彎折的滑梯狀。

小幼崽一點兒也不怕,從高處俯沖下來,再滑向另一個坡度,發出興奮的尖叫和笑聲。

崽崽還從來沒玩過這個呢!

見小麽這麽開心,雪蓮也沒有要傷害他的意思,麥汀汀安心了些。

不過還是友情提醒:“不要碰他的……奶嘴。”

“奶嘴?”小姑娘暫停游戲,用根舉起嬰兒,抱到面前來,盯着他嘴裏含着的珍珠,用手指了指,“是說這個東西嗎?”

麥汀汀緊張地看着她:“不要……”

上一次蛇鳐拿走奶嘴後小麽暴走歷歷在目,他可不想毀了這座山。

好在,雪蓮也就做做樣子,沒打算真碰。

但她接下來做了一件更駭人的事。

她把小人魚放進了自己的……花苞裏。

此時的花瓣已經比他們剛見面時要舒展不少,層層疊疊地包裹着幼崽,後者的小手輕輕地搭在花瓣邊緣上,快樂地從新鮮的視角觀察同樣新鮮的世界。

那些花瓣恰到好處地托舉着,崽崽好似穿了一條灰色紗質的蓬蓬公主裙。

看見媽媽,還高興地擺擺小手打招呼:“唔麽~!”

昆特震驚地嘀嘀咕咕:“那玩意兒不是她的臉、還是頭嗎,怎麽有人讓別人坐自己臉上的啊……”

小姑娘耳朵很靈,生氣道:“你真沒禮貌,我這樣能讓他呼吸得更順暢。”

她說完這句話哼了一聲,轉身就“飄”,裙擺漾出一片紮眼的粉。

麥汀汀遲疑片刻,搖搖頭嘆了口氣,跟了上去。

被留在原地的昆特懵懵地撓了撓頭發:“啊,我、我又說錯話了?”

*

—歡迎來到【□□】(*限制級)直播間—

[當前觀衆:3516673]

[請遵守發言規範,創造良好平臺環境]

【我就說吧,弩哥回來肯定會大發雷霆。】

【是不是比預計回來得早啊?】

【估計路上哪裏露餡了。按理來說,弩哥打架受了傷,行動速度會有所下降才是。】

【哦吼,沈硯心要倒大黴了。】

【何止他啊,估計一衆籌畫的都得拉下水。】

【別的不重要,希望對我女神輕一點。】

【完了完了,嫂子已經被他拖進屋裏了。】

【建議換個更精準的詞:薅。】

【真的是拽着頭發進去的,我也看到了……代入一下好痛啊……】

【還好啦其實,人類的頭發沒有人魚那麽堅固,很容易脫落的。】

【哎我去今天這個碼打的,什麽也看不見了。】

【怎麽我這邊連聲音都沒了啊?兄弟們還有嗎?】

【我也沒了。估計是太慘了被平臺遮罩了吧。】

【咱這不已經是限制級了嗎?怎麽還有遮罩機制啊?】∴

【好像之前有小學生偷偷看,而且看的是弩哥處刑的現場,被家長舉報了。】

【草啊,關愛成年人,遠離未成年,給成年人留點空間行不行啊!】

【啧啧,跟着嫂子那小胖娃娃被吊起來綁在工廠外面了,哭得哇哇慘,啧啧啧。】

【啊??】

【孩子有什麽錯啊……】

【弩哥不一向這樣嗎。】

【現在一個個裝聖母,□□殺別人的時候你們不都是叫好的麽?】

【都一個直播間的,誰不是沖着弩哥下手狠才看的,擱這裝什麽理中客呢?】

【弩哥發火發大法了。唉,早知道這樣,嫂子別把那小孩兒送走就好了。】

【就是啊,得不償失嘛,送走了他又不會回來救他們。】

【別用人魚的思維去衡量人類的想法,啊不,喪屍的想法。】

【哈哈,說不定嫂子想玩一回英雄救美呢?】

【不得不說那個小孩長的是漂亮,要是求我,我也會心軟。】

【行了行了,大白天的做什麽夢呢。】

【說起來有人知道那個小漂亮哪兒去了嗎?】

【啊,我有關注他的直播間,被眉釘那小子帶到高山區了。】

【眉釘誰啊?】

【天天跟着嫂子的那個小狗腿。】

【啊?盧克嗎?】

【不是,年紀大一點的,皮膚很黑的那個。】

【哦哦哦想起來了,叫昆特對吧。】

【高山區???那邊不都是雪山嗎,能活下來?】

【我記得喪屍好像進化之後會恢複呼吸功能的,高的地方氧氣也不夠用吧。】

【他們遇到一朵花,吃了花瓣好像可以自如呼吸了。】

【啥花啊?】

【嚴格來說不是花,是長着花腦袋的小女孩。反正還蠻詭異的,看了要做噩夢。】

【???棄星還有這種東西嗎?】

【原産生物?】

【不太像,我印象中γ-CC-09應該是個很規矩的星球,沒有奇形怪狀的生物。那個小東西大概率是女孩兒死後被灰雪蓮寄生的。】

【呃,寄生也不能有人的思維吧。】

【喪屍都進化了,憑啥動植物不能進化啊,再說了,萬一當時寄生的時候小孩還沒死透,移植了一部分人類意志也說得通。】

【可是它為什麽要幫喪屍?】

【不清楚,它的語言太稀有了,系統翻譯不了,全靠猜。】

【好像是因為很喜歡小美人帶着的那個殘疾小孩。】

【媽滴乖寶,誰能不喜歡我們乖寶呢!】

【你們這群麥粉寶媽的差不多得了,回自己地盤讨論不行嗎,非在這蹭弩哥熱度,有完沒完啊?】

【仗糊行雷是吧,也就是弩哥粉多不care你們叽叽喳喳幾句,換個小主播的直播間進入一通嚷嚷看別人罵不罵你們就完事。】

【嘔,互聯網乞丐。】

【握草你們別吵了,開門了開門了!】

【嫂子是不是斷了條胳膊啊,我的媽,弩哥這次是真狠下心了……】

【好像大腿上都是血。弩哥對他都做了什麽

我不敢想了。】

【哭死了,我的心心啊,】

【我去,弩哥找人給他上了鐵鏈,手腳都有。】

【以前嫂子自己逃跑被抓回來也沒這樣啊,□□這次到底為什麽這麽生氣啊?】

【天哪,連行動的自由都沒有了,我還是第一次同情沈硯心。】

【自由?笑話,被□□抓到身邊的那天起,他就再也沒有自由了。】

【又何止是沈硯心呢。整個喪屍族群,從他們被病毒綁架在生和死的中間帶開始,再也沒有資格談什麽“自由”了吧。】

*

那條鎖鏈曾經是用來捆野獸的。

烏弩馴服過一匹變異的白獅,異常兇猛,掙斷過好幾條不同質地、粗細的鏈子,直至試到這種材質。

人類原本就不是獅子的對手,更何況變異後的獅子又強大了數十倍,連獅子都無法掙脫的鎖鏈用來拴一個沒有任何異能、本身力量也不大的人類,跟大炮轟蚊子有什麽差別。

沈硯心在戴上鐐铐後,重得幾乎沒法行走。

他又無法忍受在他人面前爬行,只能蜷縮在角落裏動都不動。

有兩次老管家還給他送飯時,都以為他已經死了。

他清楚為什麽烏弩要如此大材小用,比起肉※T上的懲罰,更像一種精神上的侮辱——他對他來說,就是養的一只小獸。

馴養的獸,是不能反抗主人的。

“不說,是嗎?”烏弩陰沉沉看着他,“好。很好。就算你不說,我也會找到他的。我會把他帶回來,當着你的面,一片片剜出他的心髒,親手喂你吃下去。”

沈硯心雙眸失焦任人宰割,像一具枯木。

男人的手指游走在他大腿上已經乾涸的血跡:“你不是愛他嗎?你不是疼他嗎?那就讓我見識一下吧。”

烏弩在盛怒到極點是沒有表情的,平靜地處罰了每一個經手放走麥汀汀的喪屍,包括才十一歲的小盧克。

這平靜之下的暗流,全都傾瀉在沈硯心一個人身上。

好在,他早就感覺不到痛了。

烏弩動了這樣大的怒,連夜派人去找麥汀汀,幾天後仍一無所獲。

沈硯心得知這個消息時,露出了這些日子來的第一次笑意。

昆特那個孩子雖然平時看起來腦子不太靈光,真要交代他做什麽事兒,還是很盡心盡力的,他沒看錯人。

再多的海嘯吞食他也沒關系,反正麥汀汀跟着昆特遠走高飛,不會再回來。

鎖鏈能綁住什麽,也有什麽是困不住的。

他的心已經自由了。

*

北極星的另一端的制高點,來自三個種族的四人,全然不知發生在部落裏的哀嚎,忙着翻山越嶺。

麥汀汀和昆特最初計畫沿着半山腰走,多繞點兒路。

不過灰雪蓮不這麽認為。

“既然你們都能自由呼吸了,還是跟着我好了,我對這裏比你們熟悉多了吧?走山頂能節省至少一半的時間。”她的用花瓣摸了摸小孩子軟軟的頭發,“我也說過了,我不能保證花汁對小朋友的效果,你們也不想他憋死在半路吧?”

話說得不怎麽好聽,卻也都是客觀事實。

男孩兒們覺得她說得有道理。

茫茫雪原,連綿山巒,不信本地“人”又能怎麽辦呢?難道信他們不靠譜的直覺?

灰雪蓮走在最前面,嬰兒早就困得在花瓣的擁抱中睡着了,昆特跟在 她身後,牽着麥汀汀,小心避開碎石。

愈是接近頂峰,路途愈是陡峭,連身強體壯的昆特走起來都困難,更別說向來身嬌體弱的小美人。

小姑娘用根系移動,方便得如履平地。

隔一段路停下來,邊等邊嘲笑男孩子們。

麥汀汀一個沒站穩,差點摔下去,幸好昆特扶住了他:“要、要要不還是我我背、背着你吧?”

小美人搖搖頭,然後遲疑了一下:“你有沒有覺得……晃?”

昆特愣了愣。

好像還真有點兒。

從腳底傳來的,雪山那隐約、卻必定存在的律動。

它如同脈搏一樣跳躍,又像似呼吸般起伏,愈發明顯,直到四周陡然跟着震顫,石頭嘩啦啦向下坡滾去。

昆特滿臉驚恐:“地、地震?”

不,如果發生在高山區,更有可能是……雪崩。

之前還嘲笑麥汀汀路都不會走的小姑娘也停下來。

雪蓮所有的花瓣都立了起來,全方位捕捉聲源和動靜。

“不是地震,也不是雪崩。”她那總是成熟得像個小大人似的聲線,第一次呈現出符合年齡的驚慌失措,“——是‘它’蘇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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