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09.

第9章 09.

“你那又不算真正的認識我。”

于詩遙把汽水放下,玻璃瓶底落下輕響,語調還是那副滿不在乎,“我是什麽樣子,你還沒有了解過。”

“也許吧。”付峤禮在她旁邊坐下,夜晚的臺階有些涼意,“從別人口中聽到的你,确實比較片面。”

“哪樣的片面?”

她轉過頭,忽然拉近了一些距離。

夏夜的風仍然溫度滾燙,彌漫的空氣裏能聞到花草的清香。

她眼睛很漂亮,亮得動人,眼睫細長輕眨着。

付峤禮靜坐在她旁邊的臺階上,回視着那雙眼睛,唇線輕抿,松開,這才說道:“一些不太好的片面。”

“比如說?”

“……”

他不說話,于詩遙替他回答,“驕縱,不學無術,沒腦子,除了會投胎別無長處。”

說到這,她偏頭想了一會兒,“還有什麽來着,我記得還有什麽——”

“漂亮。”

聽到他說話,于詩遙轉回頭來。

兩人這樣互相看了一會兒,她沒忍住終于笑出聲,“這算優點還是缺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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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峤禮沉默的臉上也露出很淡的笑意,“優點。”

“可是別人一直拿這個攻擊我诶,說我除了長得好看一無是處。”她故意說。

“正是因為是別人難以擁有的優點,才會攻擊。”

“但是沒人拿你的優點攻擊你啊,你那市狀元也是別人難以擁有的。”

“因為這是我唯一拿得出手的優點,你還有很多,他們只能從中挑一個。”

“……”

他說得好像一本正經,說出這些話的時候,連表情都沒有變一下,跟他平常那副冷靜的模樣一樣。

好像在說什麽平常事。

但是沒有一個字是正經的。

而且他說這話的時候,眼皮都不眨一下,她盯着他看,他的回視不為所動,鎮定得反而讓她覺得荒謬。

終于,她鎮定不下去了,噗嗤一聲徹底笑了出來,笑得肩膀都在發抖,渾身直顫。

等她好不容易止住笑,擡起頭,付峤禮仍然安安靜靜坐在她的旁邊,眉眼間也只是多了些淺淺笑意的柔和。

她從臺階上站起來,順手把喝完的飲料瓶也拿起來,“走了,回家了,明天就要上學了,開學典禮結束估計就得軍訓了,累得要死。”

“好。”

付峤禮也站了起來,回頭隔着玻璃跟店主揮了揮手說拜拜。

回去的路上,他依然只是安靜地走在她的身邊,真像一道沉默的影子,存在只是為了存在。

于詩遙受不了這樣過于寂靜的無趣,把飲料瓶丢進垃圾箱後,踢了踢腳邊的石子,随着石子跳動幾下跑遠,到了路邊撞進草叢才停下。

她開始随便閑聊,“你在你們班是班長?”

“嗯。”

“老師欽點的吧?”

“一開始是。”

“啊?後來還有什麽不一樣嗎?”

“第二學期的時候班會上投過票。”

“還是你?”

“嗯。”

“你是想告訴我,你還是民選啊?”

“嗯。”

“厚臉皮。”

“嗯。”

于詩遙一時無語住了,有些好笑地轉頭跟他強調,“我這是在罵你。”

“我沒有覺得你在罵我,剛剛的确是有一點想炫耀的意思。”

“再炫耀也犯不着被罵厚臉皮啊。”于詩遙踢了一下路上的小石子,徹底被付峤禮這樣子給笑到了,“別人罵你你會反駁嗎。”

“會。”

“反駁一下給我看看。”

于詩遙擡頭盯着他,“幹嘛,讓你反駁,你怎麽不吭聲了。”

夜風迎面,溫溫熱熱。

沿路的路燈昏黃老舊,飛蛾缭繞,落在他的肩膀上卻留下溫度,他的眼睛漆黑,映着燈光暖黃,顯得明亮。

他沒笑,但莫名覺得輪廓柔和,說的話也很誠實,“沒想到怎麽反駁。”

她又踢了一腳路上的小石子。

蹦進路邊的雜草之後就銷聲匿跡。

她的壞心像是打在了棉花上,“沒意思。”

回了家,爸爸見她空手回來,問她什麽東西丢了,她聳聳肩,随口編了個瞎話。爸媽倒也沒放在心上,時間不早了,讓她早點洗漱休息,明天開始就要早起上學了,然後又囑咐了一些開學之後好好學習好好跟同學相處的話。

等她洗完澡在床上癱下,關了燈的房間裏漆黑,但隔音效果很差的老房子仍然能聽到不知道哪家孩子的哭鬧和夫妻吵架。

她的生活習慣還沒有适應這裏的市井氣,每天晚上仍然會被吵得睡不着,有時候吵架厲害,還會開始摔東西,噼裏啪啦碎一地,孩子開始哭,男人女人的聲音一聲高過一聲。

直到他們吵架停了,入了深夜,大大小小的聲音基本上都停了,她的入睡才能開始。

所以每天無論多麽早早的躺下都無濟于事,躺下是一回事,能睡着又是另一回事。

但是這些她沒有跟爸媽說,因為爸媽一定也在面臨着這樣的困擾,大家都在努力适應。

終于等到深夜萬籁俱寂,她才開始陷入沉睡。

早上的鬧鐘起來還有些困倦,由于老城區離學校很遠,要提早很多去坐公交車,所以早起的時間比起以前都要早很多。

但是沒有想到爸爸早早起來給她準備了早飯,聞到廚房裏的熱氣,她整個人都愣住。

爸爸正從廚房出來,見到她就說道:“收拾完了就過來吃飯吧,吃完就上學去。”

爸爸把早飯都端上了餐桌,回廚房洗了手,又小聲囑咐道:“吃完了放桌上就行,別遲到了。”

爸爸說完就回了房間,輕手輕腳,怕把媽媽吵醒。

她低下頭借着吃飯的動作,好久才憋住了眼眶,吃完早飯拎着書包下樓的時候,仍然覺得眼睛裏潤潤的。

她怕來不及趕上公交車,那條線路錯過了,再下一趟就得二十分鐘以後,肯定會遲到,所以她從樓梯下去時就開始腳步放快。

剛到樓下,付峤禮從家裏關上門出來,随着一聲關門聲,他也聽到了她下樓梯漸近的腳步。

他擡頭,剛好跟她面對面。

她走下最後兩級臺階到了他面前,他說道:“來得及。”

她沒想到會碰到付峤禮。

她低了低頭,假裝整理一下頭發,趁着這個短暫,再眨了眨眼睫,把眼睛裏的水霧眨掉。

等她整理好頭發放下手,跟他說話時笑得一臉輕松,“看到你也剛出門我就放心了,應該是遲不了。”

他只是微微一笑,沒有說什麽。

正要下樓,身後他家的門開了。

杜阿姨匆匆開門,見他還在門口,松了口氣,連忙把手裏的牛奶給他:“你怎麽牛奶沒喝呢,快點拿上,你學習辛苦,牛奶得喝。”

說完才看見旁邊的于詩遙,笑着招呼了聲:“詩遙也在呢,你倆趕緊上學去吧,別遲到了。”

杜阿姨說完就關上了門,尖銳的嗓音停下後,樓道裏的安靜變得格外明顯,還在困意裏的清晨仿佛被忽然劃破。

于詩遙仰頭看了看付峤禮的身高,笑道:“你長這麽高,是不是因為你媽天天讓你喝牛奶啊。”

“我不知道。”

回答這麽老實。

她覺得好玩的輕笑了一聲。

他察覺,“笑什麽?”

“我沒遇見過你這樣的人。”

她這話說得不太像是褒義,付峤禮連眼睫都安靜,問得真誠:“我是哪樣的人。”

“我以前認識的男生,要麽是滿嘴胡言亂語,沒一句正經的話,要麽斯文得過分,不過再吞吞吐吐半天也要說出一句像樣的話,沒見過你這麽老實的,不知道就給我一句不知道。”

“我這樣的人,算好人還算壞人。”

“壞人。”

“……?”

她笑,“容易被人騙成壞人。”

樓梯很窄,只能一前一後。她走在前面,回頭說這句的時候,她笑得明目張膽,就差把這個壞人是她寫在臉上了。

付峤禮清冷的眉眼也終于沒忍住,染上笑意。

但他說話仍然溫和斯文,像是篤定:“我不會被騙。”

“對自己這麽有信心啊?”

“我對你有信心。”

“?”

這一步踏下再往前就是樓道口,外面的光線逐漸映亮,面前少女的輪廓也一點一點清晰。

白皙的皮膚,小巧的鼻尖,明亮的眼睛,清純的面孔像是天生就适合用來騙人,專門騙人鬼迷心竅。

但他篤定,“你不會騙我。”

于詩遙不以為意,嗤笑一聲,“我就說你對我了解不夠,等今天開了學,慢慢的聽到關于我的傳言多了,你就會後悔你現在的肯定。”

“不會。”

她當沒聽見,拍了拍他的肩膀,仿佛語重心長的勸告:“我可是很壞的。”

“你不壞。”

她挑眉看他一眼。

走出樓道口的這一瞬,光線大亮,他的面孔、輪廓,包括那雙漆黑的眼,全都清晰地浮現在視線裏。

他仍然清冷沉默,語氣很淡,但很篤定,“我早在那些傳言之前就見過你了,比起耳朵,我更相信我的眼睛。”

他說這話的時候,側頭的眼睛低下來看着她。

清亮的光映進那雙漆黑,有一瞬靜得動人。

搭在他肩膀上玩笑的手仿佛被燙到,她的手指忽然就僵硬着拿了起來,而後收回手。

她轉回頭,先一步跳下樓道口的臺階,把他甩在身後,揚起的聲調仍然留給他不以為意的散漫,“等你多聽聽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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