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第10章 10.
開學的第一天,她又重新用上了自己的手機。
她本來不想再碰這些東西,但是爸媽執意讓她帶上,因為現在家裏沒有車再接送她,怕她女孩子一個人遇到了什麽事,方便跟家裏聯系。
考慮到她的抵觸,爸媽特意重新給她辦了新的電話卡,通訊錄裏幹幹淨淨,從前的同學朋友都不在裏面。
安全起見,爸媽還特意把付峤禮一家的電話也給她存上了,遠親不如近鄰,凡事好照應。
于是她的新的通訊錄裏,第一個同齡人的手機號碼居然是付峤禮。
這趟車時間太早,還沒到上學上班的高峰期,車上只有寥寥幾個上班族和學生,但都是生面孔,誰也不認識誰。
于詩遙沒跟付峤禮坐在一起,她坐下後,付峤禮很懂分寸的坐在了她的身後,而不是坐在她的旁邊。
他像是沉默跟随的影子,她不主動搭理他,他絕對不會跳到她的面前惹她心煩。
不過保險起見,在下車之前,于詩遙還是跟他囑咐好了,“下了車就別跟着我,在學校要裝作不認識我,我的手機號碼,你也不能讓別人知道你有,總之就是,人前我們不認識,懂嗎。”
她說一句,他嗯一聲。
聽起來好說話極了。
他答應得太理所應當,反倒讓她覺得有一絲好笑,“你怎麽什麽都嗯。”
他看着她,語氣平靜,“我覺得沒有什麽不好。”
她轉回了身體,繼續看着窗外。
起得太早,暑假的生物鐘還沒有調回來,靜下來就會感到一點困倦,她身體放松下來養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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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她是清醒着的,沒有讓自己真的睡着,因為睡過頭就會坐過站,她沒對別人有指望,但是快要到站的時候,付峤禮從身後輕輕地敲了敲她的肩膀,提醒她到站。
等她轉過頭的時候,他已經轉過身走到了門前等待下車。
車停靠後,他在下車前回頭看了一眼,看到她已經從座位上起來,才走下了車。
從車站到學校門口的這一段路,他走在前面,跟她之間隔着不遠不近幾個人的距離。
這個時候已經是上學的高峰期了,學校門口的這一截路上幾乎都是上學的學生,他瘦高修長,往同齡人的人堆裏一站仍然高得顯眼。
暮夏的光線依舊刺眼,即使是早上,已經有縷縷陽光穿過樹桠落在他的背影上。
從下車後,他沒有回過頭一次,只有下車前回頭那一眼确定她已經站了起來要下車,然後就真的遵守約定當做不認識她這個人。
這麽聽話。
她慢悠悠在後面看着付峤禮的背影,冷冷淡淡的,即使身在人堆裏也有着一種和世界保持距離的疏離。
但是老實聽話的樣子怎麽這麽乖呢。
她在後面看着他的背影覺得好玩,直到進了校門,分道揚镳,各自走向各自的教學樓。
這一路上沒有遇到認識她的人,但她一張臉長得漂亮,即使現在只是穿着普通的衣服,這一路上也惹得新生頻頻回頭。
進了班級,也大多都是陌生面孔。
老師還沒來,座位都是随便坐,她挑了個前排的空座位坐了下來,只有不多的幾個學生,個個都安靜老實,沒什麽人搭話閑聊,教室裏靜得呼吸都不由放輕。
後來班上來的人陸續多了,也漸漸哄鬧起來。
尤其是在曾凱那幾個鼎鼎有名的問題少年進來時,絲毫不顧及其他人的感受,來去自如像在初中一樣,大嗓門嚷嚷着還在聊昨晚通宵打游戲的事。
“靠邊兒去,老子困得要死。”
曾凱剛進來,教室裏的人都聽到他拽到不行的話,惹人側目。
旁邊另外兩個男生也是初中的同學,狗腿起來還很捧場,“等會兒不是要開新生大會嗎,聽那些官方雞湯多無聊,到時候睡會兒呗。”
幾個男生旁若無人,直截了當地預定了後排的位置,坐下後繼續聊着昨晚的通宵打游戲,偶爾飚幾個髒話。
本來靜得快要用尴尬來形容的教室,這幾粒火星子一炸開,漸漸也有人開始互相聊天。
于詩遙旁邊幾個女生也開始搭話,互相問彼此的名字。但是那幾個男生旁若無人的拽,在整個教室裏格外的引人注目。
其中一個女生小聲打聽道:“他們是誰啊,看起來不太好惹。”
有個知道點門道的女生認出了他們,小聲說道:“那幾個男生在初中很出名的,抽煙打架逃課什麽都幹,家裏有點錢,老師都不好管。”
幾個女生借着聊天的回頭偷偷看着他們,看清楚他們的長相之後,有個女生略微臉紅地說道:“中間那個長得蠻帥的,氣質也好痞。”
“那個我知道,其他人都是跟他混的,他很有名,長得确實蠻帥,校園牆表白牆很多說他是校草,不過他浪得很,光是我知道的都談過好幾個女朋友。”
“他叫什麽啊?”
“曾凱。”那個女生回想着,“別想啦,浪子沒有幾個回頭,就算真有浪子回頭,對象也肯定是那位——”
這語氣一聽就有八卦,幾個女生小聲催促着:“真有人讓他浪子回頭啊?誰啊?”
“我也想不起來了,去年聽我同學說的,不過我知道的也不多,只知道有個女生被他追了很久都沒答應他,他因此到畢業都沒有找新女朋友。”
幾個女生都不由的哇了一聲。
于詩遙她百無聊賴按着自動筆的筆帽,心思卻沒有怎麽在聽,再後面的話題,幾乎都是圍繞曾凱,那個知道點門道的女生講起來頭頭是道。
容易天真的年齡很簡單就被這種戲碼吸引。
直到老師姍姍來遲,班裏的閑聊才暫停。
老師組織大家講了班規,選了暫時的班幹部,然後等着年級上統一集合去運動場開新生大會,開完就原地集合準備軍訓。
在等集合的時間裏,老師安排大家各自起來做了簡單的自我介紹。
整個流程的氣氛都比較輕松,後排的幾個男生愈發鬧騰過頭,有幾個女生長相好看站起來的時候,他們的掌聲就會格外暴.動,惹得女孩子臉皮薄着紅臉,說話時都變得不好意思。
直到于詩遙站了起來。
剛才還如雷的掌聲,随着那幾個帶頭男生的戛然而止,其他人也漸漸消停下來。
曾凱的表情随着掌聲冷下來,盯着于詩遙的背影,聽着她簡短冷冰冰的自我介紹。
旁邊的小弟也啞了火,看看于詩遙,再看看旁邊臉色變得難看的曾凱。
直到下一個人起來自我介紹,他們才佯裝無事的繼續熱場子,捅了捅曾凱的胳膊,岔開注意力:“凱哥你看,這個女的好看。”
曾凱的臉色仍然難看,幾個男生也低聲罵道:“昨天報道也沒注意咱們班上還有這號人,真是晦氣。”
“誰說不是啊。”有個男生痞裏痞氣地說,“沒事凱哥,現在咱們跟她一個班,有得是法子,遲早讓她跟你低頭。”
自我介紹結束的時候,新生大會的時間差不多也到了,班主任安排大家下樓集合。
到了集合的場地,身邊有人用力撞過她的肩膀,她轉頭,曾凱那幾個男生目不斜視的從她身邊走過,有說有笑。
跟她一同下樓的唐依依正在跟她說話,注意到她這一秒的分神,問她怎麽了。
她揉了揉肩膀,說沒事。
正是上午太陽刺眼的時間,開新生大會的運動場空曠,光線從天際直直照射下來,毒辣得讓人眼睛刺痛。
她放下手後擡起頭,迎着刺眼的光線擡頭看了看主席臺上面,上面已經安排好了話筒,等會兒要講話的人也已經候着,校長過後是老師和優秀學生代表。
陽光刺眼,她微眯着眼睛。
高高的主席臺上,她看到了付峤禮。
他穿着校服,輪廓清俊,在聽旁邊的老師說話,他低着頭安靜地聽,謙遜得恰到好處,一點都不搶眼。
但是從他出現起,下面運動場上的新生的目光都陸陸續續在看他。
暗湧的轟動越來越多,唐依依也認了出來,抓着她和身邊的另一個女生,格外激動地說:“那個那個,你們看前面那個——”
唐依依壓低的聲音難掩興奮,“那個男生真的好帥。”
陳念多看幾眼之後也認了出來,“我想起來了,他就是付峤禮,去年的中考狀元。我去年暑假刷到過他的很多照片和視頻,沒想到真人比視頻裏還好看啊。”
“隔得那麽遠都看不清臉,你怎麽就說比視頻好看。”唐依依笑她。
“你不覺得他往那一站就跟其他人的感覺都不一樣嗎?”說完,還不忘拉攏一下于詩遙,問她:“你說是吧?”
于詩遙眯着眼,點了下頭,“确實。”
不只是她們在聊,四周壓低聲音的竊竊私語幾乎都能聽到付峤禮的名字。
今年的新生代表也在,但是遠遠不如付峤禮這個去年的狀元來得有話題。
去年的付峤禮随着成績公布的一張寸照,在整個南苔市凡是家裏有孩子在讀書的家庭裏家喻戶曉,尤其是近兩屆。
南苔市本就不大,有什麽轟動就會傳得很快,特別是中考高考這種重大節點相關。
當時成績一出來,新聞附上了付峤禮的一張照片,方方寸寸的一張證件照,但是少年清俊的面孔讓人過目難忘。
由一張證件照引發,那個暑假幾乎個個平臺都在有人問付峤禮,他在學校的活動照片和參加競賽的照片也相繼被人找了出來,他成績優異,獲獎無數,各項課餘活動也游刃有餘,他為人好,人緣也好,凡是問起有關他的帖子下面無一不是誇獎。
最讓他為人津津樂道的,還是因為他的長相。
跟大家刻板印象裏學霸只會死讀書的書呆子形象完全不同,他眉目清秀,好看到讓人覺得做明星都不在話下,那張寸照極為簡單,普通的校服和背景也難掩五官優越,偏偏有種幹淨冷冽的書卷氣,是家長老師都會喜歡的好看。
發他照片的視頻下面連許多上網的學生家長都誇他,他幾乎是那一屆的中學生所有父母口中的別人家的孩子,人人都聽過一句看看人家付峤禮。
整個新生大會無聊得讓人昏昏欲睡,刺眼的太陽光加重了困倦,她無聊出神的時候,盯着主席臺上安靜坐着的付峤禮看。
與其說是看他,不如說是重新打量他。
這個在開學前就以鄰居的身份出現在她視野裏的男生,現在又以另一面出現在她面前。
總覺得他不太一樣,跟她印象裏不太一樣,起碼,跟昨晚那個在書店的臺階前陪她吹晚風的少年不太一樣。
隔得遠,只能看個模糊的輪廓。
但他坐得端正,身姿清瘦挺直,整個人幹淨又疏離,最讓老師喜歡和驕傲的那種好學生。
在場的女生應該也在看他,到他發言的時候,主持人念出付峤禮的名字,場下的掌聲比之前都要猛烈,個個都精神許多,伸着脖子往前看,完全不是之前那副昏昏欲睡的模樣。
整個過程他都平靜從容,沒有一點波動,走到發言的話筒前調了調位置。
距離太遠,看不清他的臉,只能看到強烈的日光勾勒的輪廓,但是随着他的聲音從話筒裏傳來,熟悉的聲音,說着:“我是高二一班的付峤禮。”
場下再次暗自騷動起來,各自向身邊的人小聲興奮着:“真的是付峤禮,他就是付峤禮。”
演講的內容依然老套,跟前面講話的老師同樣的論調。
冷淡的聲音,正經的臺詞。
甚至因為隔得太遠,看不清他的長相,連輪廓都因為逆光而稍顯模糊。
可偏偏,付峤禮的臉在她的面前那麽清晰,清晰到能夠想得起來他低垂着視線看她時,細密黑長的眼睫。
她在昨晚推開書店的門,果然在那裏見到了付峤禮。
明明沒有跟他約過在這裏見面,也沒有說過有空就會來這裏的話,但是聽到他這麽晚了還不在家,只能想到他會在這裏。
見到他的第一句話,她問了那句他陪她報道完回家時說的話,“我的名字,你很早就聽過了?”
他沒有回避地看着她,只有一個字,“是。”
再往前,是上午陪她去報道的學校門口,她玩笑說他這樣的人像是只活在別人的聊天裏,高不可攀、可望不可即的人。
他說,他只是普通人。
他有多普通,在她跟他立下規矩,在學校要裝作不認識,他每個字都答應,聽話得連一句為什麽都不多問。
他的分寸感讓人莫名有愧,所以在他回答他覺得沒有什麽不好之後,她主動說:“付峤禮,你不是普通人,你是老師眼裏重點培養的好學生,也是你爸媽的希望,所以最好別管我的閑事。”
這一次,他沒再說話。
沒有乖乖的嗯,也沒有反駁,他面容的平靜讓人分辨不出他的沉默是在想什麽。
但她也沒再糾纏,轉回身靠着椅子養神,等待着公交車到站。
開始她的高中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