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31.
第31章 31.
付峤禮的假期有兩天半, 他跟付叔叔說要跟同學去爬山,一大早就要出發彙合,中午和晚飯都在外面吃, 晚上才回來。
然後早早的帶着她去了醫院, 等着預約的排號。
她從頭到尾都在嘗試抵抗, 但是無論說什麽,都只能換來付峤禮冷冰冰的一句不行。
他的瞳孔是冰冷的黑色, 像冰涼的玻璃, 無論她說什麽, 都不會有任何一絲動容, 她就這樣被他一路拽着從梧桐巷到了醫院。
問診,檢查, 等結果,拿藥。
所有的過程, 所有所有的過程,他一步也不允許她離開視線,哪怕她威脅他再也不會理他了,他的回答也只是冷冷的一句:“好,你可以從現在就開始不理我, 一句話也別跟我說。”
“早知道你今天是要帶我去醫院,我是絕對不會開門的。”
“嗯。”
“你害得我手機都沒有提前充好電。”
“嗯。”
她頭一次發現付峤禮這個人一點都不好招惹,從前又乖又聽話任由她欺負的樣子,一點都看不到了。
她真的全程不再跟他說話, 除了必要和交流,也都以嗯和哦進行。
重新回到南苔市, 夜色已經降臨了。
下了車,走進梧桐巷的潮濕裏, 付峤禮才結束了他強硬得像看管一樣的陪同,但是他還是不跟她說話。
雖然他平時話也少,安安靜靜的,但他現在的沉默冷硬得讓她覺得他好像真的打算不理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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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先一步下車,走在他的前面,腳步放慢很多也沒見他跟上來。
走到了上坡的石梯,她終于忍不住的回了頭。
付峤禮就在她的身後,跟她只差着一兩級臺階的距離,不管她腳步是快是慢,都保持着這樣的距離跟在她的身後。他的個子很高,即使站在比她矮一級的臺階上,她回頭時正正好撞上他的眼睛。
漆黑,寂靜,已經不像白天拽着她在醫院裏那樣強硬,沉默得像她習慣了的那雙眼睛,每一次回頭,他都能在身後。
但是這樣對視了很久,她不說話,他也只是沉默看着她。好像又回到了以前,他只是沉默跟在她身後的影子。
她先一步硬着頭皮開了口,“你怎麽不說話。”
他靜靜回望她的眼睛,“你不是再也不理我了嗎。”
“……”
她為自己發脾氣的時候說的話感到心虛,低下頭不敢再去看他。十月的風吹過夜晚,冷風帶着寂靜,她歉疚到不敢看看他的眼睛。
不過好在他還是理她,問道:“你為什麽不想去醫院。”
“我讨厭醫院。”鼻尖有點酸,她頓了頓,又說道:“而且,我怕我被确診是神經病,怕醫院非要家長陪同,讓爸爸媽媽知道了這件事。”
他的呼吸從胸腔裏悶悶的呼出來,像是無奈的嘆氣。
然後把手上的藥給她,“現在知道你不是了?去之前我查過了,也問了認識的人,如果以後你也不想叔叔阿姨知道,就自己乖一點吃藥。”
她聽話的點了頭,“嗯。”
她還是低着頭,接過了他遞來的藥。腳下是他們的影子,她的影子在他的籠罩下,交疊在了一起。片刻後,她小聲說:“藥的錢,我以後會還給你。”
“嗯。”
“我以為你會說不用還。”
“我是想這樣說,但你會答應嗎?”
“……”
“反正用不用你還錢不是你說了算,答應你一句動動嘴皮子的事,省得聽你跟我犟嘴。”
“………………”
前面還好,聽到最後一句,她真的想擡頭看看眼前的人還是不是她認識的付峤禮。
但她還處于心虛狀态,仍然悶着頭做鴕鳥,忍了他的數落。
她問道:“這些錢,你怎麽跟叔叔阿姨要的?”
“我自己的。”
“啊?”她怔了一下,擡頭看向他,“你哪來的錢?”
“競賽贏了有獎金。”
“哦。”
她不太懂這些競賽的事,學霸的世界對她來說很遙遠,不過印象裏付峤禮的确經常比賽拿獎,學校的光榮榜上總會有他的喜報,尤其是一些大型賽事,周一的升旗儀式,校長都要親自在喇叭裏講一講讓大家鼓掌。
她吸了吸鼻子,被感動到了,“付峤禮,你真好。”
“再也不理我了?”他還在算這茬賬。
看得出,這句氣話的确很傷他的心。
她立即又心虛的低下頭盯着自己的腳尖,小聲道:“氣話。”
“你說我很讨厭。”
“……也是氣話。”
“你說我憑什麽管你的事。”
“……對不起。”
他再要開口,她先一步道歉,“我錯了,我再也不這樣說了,你原諒我這一次吧。”
他再次悶悶的長呼了一口氣,從胸腔裏悶悶的出來,聽得她不敢擡頭。
“走了,回家。”他語氣如常,提起腳步走上了那兩級他們之間的臺階,到了她的身邊,見她還低着頭悶在那兒,說道:“怎麽不走。”
“哦。”她轉過身跟着他上石梯,仍然有點愧疚的低着頭,小聲跟他解釋,“我之前跟你說過的,我不想傷害你,我不是故意的,現在很多時候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突然很暴躁,會做一些傷人的事,說很傷人的話。”
“沒關系,我不是因為這個生氣,我也說過,會好起來的,就算好不起來,我也會永遠陪着你。”他的腳步停頓下來,她怔怔轉過頭,他的輪廓的路燈下很冷靜,目光牢牢地看着她,“但是以後再有這種事,我也會像今天這樣。”
他的語氣平靜得無波無瀾,連表情都沒有多餘的波動,可是他說的話無端讓人覺得強硬,沒有任何一點妥協的餘地,只要這樣說了就一定會這樣做。
付峤禮總是很聽她的話,又乖又沉默的任由她欺負,可是這一刻好像才看清,他只是習慣了讓着她,對她收斂起一身棱角,但是一旦觸及底線,連她也不能動搖。
她一時怔怔看着他,不知道該說什麽話。
過了一會兒,她避開他的眼睛,小聲道:“你不能像今天這樣……我今天衣服都沒有好好穿,頭發都沒有梳,你拽着我下樓拽得我手疼你也不松手。”
他今天真的很吓人,早上敲了門之後,讓她換了衣服洗漱出門,她不聽,他就威脅她五分鐘後沒有穿好他會直接拉着她睡衣出門,他當時的眼神不像是假的,她只好匆忙找了件衣服換上。
五分鐘一到,她匆匆從房間出來,他在客廳等着,然後監督着她洗漱洗臉,而後拿了鑰匙和手機就拉着她下樓。
她指控他的強硬,他沒吭聲。
她又換了個角度說道:“你以前都不是這樣對我的,你以前——”
可好欺負了。
頓了頓,後半句到底是沒說出口。
反正,是有點怨言在的。
但他現在真的油鹽不進,她噼裏啪啦指控一堆,他一點反應都沒有,只執着地看着她:“所以呢,你還要我嗎。”
她很想說句不要了氣他,可是今天已經對他說了很多過分的話,當時是在焦躁上頭,尚且情有可原,但現在她是冷靜的,她說不出口。
她只能用冷硬的語氣表達自己的不滿,“勉強要吧。”
他重新提起腳步,她跟在他身邊,看着夜色濃重,又感到抱歉:“對不起啊,浪費了你一天的休息時間,你一共就放兩天假……”
可是他語氣如常地說,“在你身邊的時間都不是浪費。”
那個時候,她跟在他的旁邊,一步一步跳上臺階,難得快樂的玩着踩影子。這段時間的心力交瘁、精疲力盡,好像只有這一個夜晚讓人覺得風好輕,也好溫柔。
她一蹦一跳在前面踩着自己的影子,走了幾步,回頭看到他還是安靜跟在自己身後。她轉回身,腳步放慢一些,再回頭,他跟在身後,但還是那些距離。不管她走得快慢,他永遠跟在她身後的這段距離。
她走回他的面前,命令他,“你先走。”
他不太理解,怔愣的這一秒她已經推着他的背讓他走在前面,他倒是又乖乖的任她擺布,只是每走幾步就要回頭看她,他頻頻回頭,惹得她忍不住笑。
可是笑着笑着,鼻尖忽然一酸。
她不再捉弄他了,走在他的旁邊,問他幹嘛老是回頭。
他說,他不習慣她不在他的視線。
夜風很涼,從梧桐巷穿堂而過,樹桠沙沙作響。他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色裏好輕,“于詩遙,你要好好的。”
她開始好好吃藥,也漸漸的感覺到了平靜,那段時間久違的可以好好睡覺,雖然還是很容易一點動靜就驚醒,但是比起之前的徹夜難眠,負荷到快要爆炸的身體終于久違的得到了一點休息。
雖然焦躁的時候還是有很多,無法平靜下來的時候還是很頻繁,她漸漸感覺得到自己能夠壓抑控制好,維持着自己快要到爆炸臨界點的身體。
付峤禮仍然每天随身都能摸出給她吃的零食,手機裏也每天都能收到他按時發來的信息。
和她一起上學的公交車上,他的耳機戴在她的耳朵裏,聽着他的歌單裏安靜的歌。
這個世界仍然好吵鬧,但是他的身邊好溫柔。
這一段日複一日的長路,榕樹的濃蔭遮住了傾天而下的火焰,好像可以就這樣在他的陪伴下,最終逃離這片火海。
一直一直,在他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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