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32.

第32章 32.

由于媽媽要長時間在醫院陪床, 家裏長時間裏只有她一個人,商量過要不要給她辦理住校,然而住宿費又是一筆費用。雖然一中的住宿費等費用已經遠遠低于私立學校, 但是對于現在家裏每一筆錢都精打細算的情況, 這筆費用仍然過于奢侈。

幾番商量下, 給她辦了學校食堂飯卡,白天都留在學校裏學習, 只在晚上才回家休息一下, 作息倒是剛好跟高三吻合。

正好付峤禮現在高三, 放學的時間可以跟他一起, 媽媽也稍微放心一些,不然還會擔心她晚上一個人回家。

班級裏的學習氛圍也很濃, 不再像高一時所在的普通班那樣,一到了放學全都争先恐後往外竄, 誰要在教室裏多看一分鐘的書都要被陰陽怪氣的嘲笑。

晚自習結束後,像她一樣繼續留在教室學習的學生有很多,她在裏面竟然也不算異類,因此還跟這些同留在教室裏學習的同學成為了朋友。

不過自主留在教室裏學習的氣氛,遠遠沒有老師在的時候那麽嚴肅, 都是十六七歲的年紀,也偶爾會打鬧起來,有男生接完水路過講臺,就地模仿起了各科老師, 引得在教室裏的幾個人都哈哈大笑,她也在座位上樂不可支。

她在教室的期間還聽了不少的八卦, 真的只是單純的八卦,跟從前那些惡毒的閑言碎語不同, 從他們口中講出來的話,總是處處透着青春的萌動和可愛。

提及異性的時候,不是猥瑣又下流的語氣,從他們的眼神裏,真的能夠看得到一顆十六七歲的心,純淨的憧憬着一個在自己眼裏閃閃發光的人。

這好像才應該是青春的本來面目,曾經的泥濘和窒息都好像只是遙遠的噩夢。

那些憧憬裏,自然少不了付峤禮的名字。

明明跟他都不在一個年級,可他好像無處不在一樣。

他在一中的這三年,他的名字始終像太陽一樣無法忽略,高一高二的時候學校裏的活動處處有他,每次凡是全校的集體活動,幾乎都少不了他。

現在他高三,學校的許多活動不再參加,但是現在搬到了同一棟教學樓。

他的教室就在樓上,而且就在走廊的對面,有時候下課時間從窗戶望過去,偶爾能看到他從教室出來,從走廊穿過。

就是這麽一小會兒的出現,也能引起一小部分人的轟動,回來小聲跟關系好的朋友興奮地說剛剛看到付峤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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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跟同學去食堂吃飯的時候,下樓的樓梯由于人太多了,全都只能擠在樓梯慢慢的走。

堵得久了,有時候會等到樓上的付峤禮也放學下樓。

旁邊同行的女生暗自戳了戳彼此,小聲難掩興奮地說:“付峤禮在後面。”

這個消息一說出來,幾個女生都變得止不住的活絡起來,借着回頭看其他人的動作,飛速的在身後樓梯的人群裏找着付峤禮,看到了一眼,然後再次湊近一點更興奮地說:“他剛剛在看我們這邊,差點對視,吓得我心髒停了。”

她原本還在避嫌,在人多的時候從不主動跟他有什麽過多的交集。

可是聽到她們的話,她回了一下頭。

隔着半個樓梯的距離,他高高的站在後面的人群裏,目光很淡卻那麽明确的落在她身上,以至于她一回頭就看到對上了他的眼睛。

她幾乎是匆忙一眼就回過頭,人群在慢慢往下移動,她跟在人群裏往下走,好久後,心跳還在跳動。

她拿出手機,給付峤禮發了個信息,“你在看什麽?”

點了發送之後,她匆忙把手機放了下去,人群洶湧裏,她的呼吸還是好重。

手機震動了一下,她連拿起來看都遲疑了一下,心跳卻在這幾秒裏變得更快了。

直到看到他的回複。

“你。”

她把手機收了起來,沒有再看,走出樓梯後,教學樓外迎面的風吹散了擁擠,她還是覺得皮膚在發熱。

她跟同學排隊打飯,找到座位坐下。

沒多久,旁邊也坐下了幾個男生,她正覺得眼熟,那幾個男生擡手招呼着:“班長,這裏。”

她旁邊空着的座位依次都坐下了人,她埋頭吃飯,以至于吃到一半都不知道身邊坐的人是誰。

直到他們其中一個男生手上沾了醬汁,問誰有紙,結果一圈男生誰都說沒帶,然後聽到那個男生突然感激地說:“謝謝班長,也只有班長會随身帶紙了。”

她在這個時候才意識到,坐在自己旁邊的這個人可能不是付峤禮,因為他沒有拿出紙的動作。

她小幅度的擡起頭,視線只看到桌面上的餐盤,認出那只熟悉的手,知道了付峤禮是坐在她的斜對面。

她們先來,很快就吃完,一起去倒了餐盤走出食堂。

回教室的路走到一半,路過運動場,她停下說自己要出去一趟買東西,讓她們先回。

她在林蔭道的長椅上坐了下來,沒多一會兒,看到了付峤禮同行的那幾個男生從這裏路過,幾個男生說說笑笑着從面前的校道上走過,但是付峤禮不在。

她正在想付峤禮怎麽不在。

身後有落下的影子籠罩在了她的面前,她怔了下,向後仰着頭,看到了站在她身後的付峤禮。

他太高了,她仰着頭差點把自己脖子仰斷,付峤禮伸手托住她的後腦勺,“再向後仰要倒下去了。”

他托着她的腦袋讓她坐正回去,她立即向他伸手,“糖。”

“是給你不吃飯的時候吃的,剛吃完飯,吃什麽糖。”他這麽說着,還是一邊從衣服裏摸出糖,放到她的手心。

“反正你也帶了。”

他靜靜站在她的身後,沉默着只有她撥開糖紙的聲音,還有遠處的校道上學生說話的聲音。

他太安靜,在身後也看不到他。

明明從前都是這樣,現在好像反而不習慣。

她再次向後仰頭,但是這回被他及時攔住了,他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聽起來很淡,“你嘴裏有糖,也不怕嗆着。”

“哦。”她幹脆心安理得的枕在他的手上,把另一顆糖遞給他,“我說怎麽哪裏怪怪的,你沒剝開就給我了。”

他沒動。

她側了側頭,只能看到他垂在腿側的半個指節,靜靜的停在那裏。

她的恃寵而驕有片刻的沒底,正要收回來,他從她手裏拿了過去,枕在她腦後的手也收了回去。

他安靜剝着糖紙,什麽都沒有說。

等她吃完,他剝完的糖及時的遞到她嘴邊,像以往讓她吃點東西的每一次。

這樣的安靜,明明最是習慣的,不知道為什麽心虛到一句話都不敢說,有一種所有心思都被他看穿的感覺。

從忽然想見他,到見了他之後想跟他說一會兒話,好像全都會被他看穿。可他在她身後,她看不見他。

她沉默拿過了他剝好的糖,自己塞進了嘴裏。

好一會兒,她才問道:“你怎麽沒跟你同學一起走?”

“因為你不是想見我嗎。”

“……”

那個時候連擡頭确認他坐在哪裏都不敢的感覺,又出現了。她心不在焉的咬着糖,被他一句直截了當的話堵得說不出一個字,可是心跳,更難以安放了。

放學時間的校園裏吵吵鬧鬧,打鬧聲和嬉笑聲從遠遠近近的校園各處傳來,到了他們這裏時,已經變得遙遠而模糊。

林蔭籠罩着的小石子路很安靜,她看不見身後的付峤禮,可他在身後高高的站着,可以看到她。

她只能再粉飾一下自己,“本來沒想。”

“吃個飯都不敢擡頭看我。”

“……”她繼續強撐,“我本來就很少看你。”

他又不說話了,她看不到他的表情,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忽然耳朵上有很輕的熱度碰到,感覺到是他的手,她僵硬着沒有敢動。不過他的手很快就拿開,他在身後說道:“別坐這裏了,會有葉子掉下來。”

“那我回教室了。”她站起來時聽到他嗯了一聲,頭也不敢回的跑了出去。

一口氣跑回了教學樓,樓梯裏的人沒有高峰期那麽多,能聽到自己一路跑回來的喘氣聲。

後來她坐回了教室的座位裏,旁邊再有同學從門口探出去,看到了樓上對面的走廊裏走過的付峤禮,小聲回來說付峤禮站在他們班門口的走廊上,好多人都會好奇的往樓上對面的走廊看過去。

她們來來往往在門口和走廊駐足了很久,讓她也難免分心,付峤禮還在嗎。

終于在這一頁的書翻完,她也沒有忍住心底的念想,走出了教室的門。

他果然就站在對面樓上的走廊上,半側着身背靠着走廊,旁邊還有一個在跟他說話的男生,他垂眸安靜聽着。

這個時間段的走廊裏站了很多的人,捧着書背誦或者吹吹風放松一下疲倦。

但是從他出現在走廊,就吸引了樓下很多很多的目光,她也和其他人一樣,只能遠遠遙望着他站在樓上,像從進入一中以來聽到他的名字的每一次,都又遠又高高在上。

在那個男生跟他說完以後,他們要回教室了。

他從靠着的走廊起來,離開前,回身朝着她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後收回視線進了教室。

只是這麽遠遠淡淡的一眼,卻依稀能看到他眉眼裏淺淺的笑意。

那天的風吹了很久很久,久到很多年後,好像仍然能想起來他站在樓上遙遙,回頭的一眼目光。他高高瘦瘦,輪廓冷清,只是出現在那裏就能吸引很多人駐足。

可他回頭只為了讓她看到的那一眼,無數次夢到還是會很痛的醒來。

醒來後是記憶裏她所見過的很多面很多面的付峤禮,疏離的,溫和的,聽話的,執着的,夢裏夢外都那麽清晰,那麽遙遠。

“我永遠都會站在你這邊。”

“你明明全都知道的。”

“所以,你一出現就看得到。”

“會好起來,我會一直陪着你,我會陪着你好起來。”

“我沒有真正的不高興,但我希望,你能夠真正的快樂。”

“你跑得太遠了,我找不到你。”

“你明知道我最怕什麽,你都用它來威脅我了,我還能說什麽。”

“于詩遙,你要好好的。”

“因為你不是想見我嗎。”

…………

……

“後來呢?”戚穗止不住催問。

外面突然下起了大雨,組裏的進度不得不等到雨停,暫時在這裏休息,幾個年輕的女孩子坐在一起閑聊。

于詩遙把要寄出去的信封好,收件人寫着付峤禮,“沒有後來了。”

她笑笑,“我已經很久沒有再見他了。”

戚穗有點遺憾地說道:“好可惜啊。他應該考了很好的大學吧?”

“嗯,很好很好的學校,他也很好很好,學校的老師很看重他,畢業後就帶他進了研究所。”

戚穗哦了一聲,“研究所……好像蠻辛苦的。”

“他後來自己創業了吧,總之很忙,所以,也許沒有什麽機會再見了吧。”

她見過他的很多面很多面,那時候從沒有想過,有一天寫下他的名字竟然是告別。

青春是由什麽組成的。

愛,夢,遺憾,痛苦。

還有,一個再也不敢把名字念出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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