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34.
第34章 34.
連着站了三天, 渾身筋疲力盡,她和戚穗都打算休息半天,順便看看下個劇組的報名。
蘇城影視城裏有很多小吃攤, 像她們這樣的群演一抓一大把, 除了是正兒八經想做個演員走這條道的, 許多都只是打個零工賺點零花錢,這裏的小攤小販價格也便宜, 周圍的桌子坐的也大多是像她們這種的零碎散工。
她和戚穗一人叫了一碗麻辣燙, 在熱氣滾燙的夜燈下吃得毫無形象。
“遙姐, 你在這裏做了多久群演啊?”
“沒多久, 半年吧。”
“噢,也挺長了。”有點燙, 戚穗呼了呼熱氣,又問道:“你之前做什麽工作啊, 是學這方面的嗎?”
“幹得挺多的。”她吹了口熱氣,“刷過盤子,幹過服務員,花店裏插過花,做過模特, 寫過書,給樂隊裏當過吉他手。”
戚穗聽了大跌眼鏡,“姐你真不愧我姐,你這是多少歲就出來打工了啊。”
“哦這倒也沒多久, 去年才大學畢業。”
她說得雲淡風輕,戚穗更不淡定了, “大、大學畢業,姐你這打工軌跡也太誇張了, 大學畢業找個穩定的工作應該沒問題吧。”
“我不想啊。”她笑眯眯地說,“穩定的工作我不喜歡,沒意思。”
“那你喜歡……?”
“像流浪一樣生活,去不同的城市,做得不開心就走人,直到找到一個讓我想要留下來的城市。”她戳了戳筷子,有些遺憾地說:“那個樂隊的工作還蠻開心的,雖然沒什麽錢,但也蠻開心的。不過那家店老板太猥瑣了,受不了,我就辭了,本來我還擔心辭職不順利呢,不知道他挨了誰一頓揍,我去辭職的時候他兩眼淤青讓我趕緊走人,哈哈,惡有惡報,真解氣。”
戚穗再次豎起大拇指,“我就說,姐你雖然一路苦哈哈的,但是如有神助,暗中肯定有神明庇佑。”
她也笑眯眯的說,“是吧,我也覺得我運氣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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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倆吃得高興,回去的路上還拎了兩瓶便宜的酒,兌上冰箱裏冰過的飲料,一邊喝一邊追着最近的劇。
不過戚穗酒量好差,一瓶下來就暈乎乎的醉了,醉之前還抓着她嘟囔着電視劇裏男主的臺詞,嚷着你要等我啊。
于詩遙受不了這醉鬼,把她送回了床上,自己繼續把剩下的電視劇看完。
可是劇還沒看完,酒喝完了。
手機也提示電量不足,她起來去找充電器,回來把電充上,亮起來的屏幕上顯示着就在剛才,有人給她發的信息。
樹林的頭像,名字一個字母Y。
他發了一個定位,就在蘇城,幾千米以外。
兩個字:“到了。”
手機由于電量過低,很快就熄屏黑了下去,留下她空洞望着屏幕的臉。
她望向窗外,夜色已經深了,影視城地處偏遠,看不見城市中心的霓虹,但在那燈火輝煌的中心,現在住着一個曾經離她很近很近的人。
認識戚穗的這段時間,她們什麽都聊,聊她以前的高中生活,一起罵曾經傷害她們的小人,也講青春的遺憾。
戚穗問過她很多,像今天這樣的閑聊,問她為什麽不找個穩定的工作,問她以前做過什麽,問過她和付峤禮的後來,可是獨獨不會問為什麽沒有後來。
因為這好像是理所當然會分開的事。
畢業是一扇大門,從前不得不擠在一個小教室裏的人,會随着那扇大門的打開,走向各個方向,最後天各一方。
命運相似的人也許還會聯系幾年,但是随着生活的瑣碎和話題的不同,也會随着生活差距的拉開而慢慢失去共同話題。
更不用說,天之驕子的命運和平庸的命運。
從畢業分開的那一霎,就已經注定了會沿着越來越遠的軌跡走向不會再有交集的人生。
所以青春的走向往往是遺憾,因為分開是注定,是命運的選擇。
戚穗不問為什麽沒有後來。
因為分開是命運最終一定會做的選擇,這是最尋常的人情世故,而她也在等那一天到來,在等付峤禮淡忘。
手機的電量随着時間漫長漸漸高了起來,她依然沒有回付峤禮的信息,回到床上悶頭睡了過去。
五天後,付峤禮離開了蘇城,走之前依然給她發了消息,告訴他的行蹤。
這五天裏,他們在同一個城市,但仍然沒有見面,她也沒有回過付峤禮的信息。
這次她久久留在蘇城,這是她目前為止做得最久的一個工作,停留得最久的一個城市,因為群演這個工作做得還蠻開心,可以沒有什麽負擔的扮演不同的人生。
因為嘴甜會說話,形象也好,她還演過幾個有鏡頭的角色,那種角色的錢會多一點。她從不多事,要求都辦得到,許多劇組拍戲都會互相傳消息,她因此接到的這種活還挺多的。
也因為這個,遭到了一些同齡的群演排擠。
手段也很低級,從換衣間出來後兜頭一盆水倒下來。
她因此發了兩天燒,這兩天都沒有接活。
不過也怪她自己體質太差了。
那幾天的狀态又很差,只能通過不斷給自己找事做讓自己不要空閑下來,不然情緒發作又會很軟弱。
所以她連軸轉接了好幾天的工作,休息很差,吃得也很差,加上那一盆冷水,很快就燒了起來。
本來是打算自己吃點藥就睡一覺,但是睡得迷迷糊糊中被噩夢壓着醒不過來,她口渴着想喝水,有人把水喂到她的嘴邊。
能在這裏出現的,只可能是她的合租室友。
沒想到戚穗平時裏咋咋呼呼的,關鍵時候還很會照顧人。
只是她半夜裏燒得神志不清,總是覺得付峤禮還在她的身邊,那種只要聞到他的氣息就會安心的感覺,像記憶錯亂一樣出現。
但是付峤禮不可能會在這裏。
她糊裏糊塗地抓着戚穗的袖子,嗓子幹得好痛,虛弱地說:“穗穗,再幫我倒杯水,謝謝。”
對方停頓了一下,扶着她稍微起來一點,清水很快就從嘴唇潤了下來。
幹涸的痛覺舒服多了,她沒什麽力氣說更多的話,想着等明天好一點了再謝謝她。
她渾渾噩噩的夢裏,夢到爸爸手術失敗的那天,她也是昏迷過去,一場高燒難以清醒。
只是那個時候,付峤禮一直在她的身邊。
他扶着她給她喂水喝藥,給她喂粥喂湯,那是她第一次吃付峤禮做的飯,可是她燒到沒有味覺,至今也不知道付峤禮的粥是什麽味道。
她病情也因此發作,對一切求生欲望都很抵觸,很抗拒吃藥,抗拒進食,抗拒任何一切能夠活下去的事。
燒到最後快要昏迷,但是仍然能夠感覺得到付峤禮扶着她的手臂在顫抖。
再後來,是什麽滾燙滴到她的臉上,低顫的聲音一遍又一遍哀求。
直到很多年後,她仍然記得那時候付峤禮的聲音,一遍又一遍的叫着她的名字,只是回想一遍就會心痛到揪成一團。
她迷迷糊糊地半睜開眼睛,朦胧的視線也只有他的輪廓,可她知道他的表情一定只是看一眼都會心碎。
她燒到幹涸的嗓子擠出幾個音節,“你別哭了。”
他趁機把湯勺遞到她嘴邊,她妥協了,只是咽下去又全都幹嘔出來,但幸好不是完全嘔吐。他也不嫌髒,繼續喂給她,喂一口,吐一點,喂一口,吐一點,直到她漸漸吃下了一點東西。
再後來她又睡着了過去,只是他好像守了她很久很久,她的呼吸裏全都是他的氣息,他稍微走開一點都會覺得很難受,她抓着他的袖子睡了一整晚,早上退燒醒來的時候,他眼底的紅血絲,下巴的胡茬,都那麽憔悴。
那是她第一次覺得,付峤禮不應該是這樣。
比她第一次跟他說不要再跟着她了的時候,還要如此深刻的覺得。
第一次說不要再跟着她了,是高二的下學期。
那一年的三月,距離付峤禮高考還有三個月左右的時間。
爸爸的病情又反反複複,住院治療了半年多後,還是惡化了,這一次醫生不再建議保守治療,只能選擇手術,而手術的成功率很低很低,低到幾乎簽下那個名字就要做好生離死別的準備。
她陪着媽媽坐在病房門外很久,眼淚都在往下流,一直坐到了中午快要過去,媽媽哽着聲讓她去上學吧,她自己坐在這裏再想想。
她從醫院走出來,付峤禮等在大門口,他穿着校服,在這裏等她一起去上學。
走得近了,看到他手背上的牙印已經形成淤青,眼睛刺痛得眼淚又掉了下來,付峤禮只是摸摸她的腦袋,聲音永遠那麽溫和,“沒事,叔叔會好起來。”
那段時間她來來回回都在學校和醫院之間穿梭,本來因為吃藥能夠控制下來的病情也很難控制,甚至比以前更惡劣了,暴躁和冷漠穿插着反反複複,連她自己都覺得自己像個瘋子,有時候一言不合就會突然暴怒,像一觸即發的炸彈一樣,付峤禮手上的那塊淤青就是她痛苦到失控的時候咬在他的手背上。
而付峤禮仍然一遍一遍的陪在她身邊,告訴她一切會好。
她因為自責而流更多的眼淚,問他的手疼不疼,他也只會很輕的跟她說,“我不疼,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沒有關系,只是淤青而已,會好起來的,你也會好起來的。”
他一遍又一遍極盡耐心的安撫着她暴躁起來的失控,一遍又一遍的梳理着她心裏密密麻麻的痛苦。
一遍又一遍的,讓人覺得能夠被他攙扶着度過最痛苦的那段時光。
那個時候,她是那樣的相信,和依賴着付峤禮。
直到那天的手術通知後,付峤禮像往常一樣在醫院接到她以後,擦掉她臉上的眼淚,帶她去吃點東西,那段時間她又在生理性厭食,很少吃什麽東西。
他帶着她在學校附近的一家餐館坐下,等餐上了,陪着她吃完。
她一直惦記着爸爸的手術,更是吃不下去,幾乎每一口都在掉眼淚,付峤禮在旁邊不厭其煩的給她擦着淚水,她每吃一口都不想再吃了,付峤禮就在旁邊聲音很輕的哄她再吃一口。
這一幕被很久不見的許琪撞見,自從高一那年被她刺痛就再也不掩飾對她的嫉妒和恨,但是升入高二後分了班,幾乎沒有什麽機會見面。
她在實驗班裏好好學習,好好控制情緒,好好祈禱爸爸治愈,許琪依然在普通班裏做着自己作威作福的大小姐,偶爾碰到面也會刺幾句她如今的落魄,只是她筋疲力盡,除了暴躁發作的時候,大多情況下消極得沒有什麽情緒起伏,所以沒有了什麽心情抵抗。
而她此時看到這一幕,那種嫉妒的感覺又湧了上來。
那個從以狀元的成績進入一中以後就像傳說一樣的人,一身柔和的在旁邊陪着于詩遙,給她擦眼淚的動作一遍又一遍,極致的耐心和溫和。
她滿眼空洞和眼淚,可是他看她的眼神,那麽珍貴。
憑什麽她都落魄成了這樣,還有人對她這麽好,而且還是付峤禮那樣的人。
她嫉妒心上湧,走了進來,扯上那副關心好姐妹的漂亮笑容,極其惡毒的踩在于詩遙最痛的地方,“詩遙,怎麽這個時間在這裏吃飯啊,今天不去醫院嗎?”
于詩遙的筷子停頓下來,被利刃戳到最痛處的感覺,她的痛苦又在上湧。
好在付峤禮陪在她的身邊,及時的叫她的名字,她才從氣血翻湧中冷靜下來,她沒有搭理許琪,繼續低頭吃飯。
許琪見不到她痛苦卻不依不饒,更加惡毒地刺痛她:“趁你爸爸現在還沒死,抓緊多看幾眼啊,不然以後不一定有機會了。”
這句話說完,連付峤禮都聽不下去了,轉過頭正要讓她适可而止。
可是他開口之前,死字一下子沖翻了她所有的理智,她的痛苦在頃刻間爆發,拿過桌子上裝滿筷子勺子的筷筒劈頭蓋臉狠狠地砸向她,桌子上的調料罐,水杯,凡是能拿到的東西全都狠狠砸向許琪。
最後在端起那碗還在吃的熱湯時,付峤禮及時阻止了她,她已經崩潰到沒有理智,誰也不能攔着她,付峤禮只能用力的桎梏着她,另一只手拿走她手裏那碗熱湯,湯水灑了出來,淌了他滿手都是。
許琪已經被吓壞了,捂着頭一動不敢動,見付峤禮攔住了她,連忙逃出去了。
她跑遠後,于詩遙才漸漸冷靜了下來,渾身還因為過于激動而顫抖,胸腔大幅度的起伏着。
店裏一片狼藉,店主聽到動靜出來問怎麽回事,她聽到這一切才意識回籠,大腦裏是如同電影裏爆炸過後拉長的耳鳴,嗡嗡作響,她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她無措又內疚的想要道歉,但是剛冷卻下來的身體僵硬得像廢舊機器,連組織語言都沒有正常的語序,磕磕絆絆。
付峤禮用幹淨的那只手揉揉她的腦袋,聲音依然好溫柔,甚至比平時都要輕很多,像是她才是受驚了的那個小孩,“沒事,你坐一會兒等我。”
她渾身無措的僵硬着坐在那裏,看着他幫店家收拾好了地上的狼藉,賠了砸壞的東西,洗幹淨了灑滿湯的手。
他一身幹幹淨淨的走回她的身邊,還拿出一顆糖果,剝好喂到她的嘴邊。
她內疚地擡頭看着他,而他仍然眉眼溫和。
她沒有用手去接,而是低頭直接咬住了他指尖的糖果,糖是甜的,舌尖卻是眼淚的苦澀。
他一只手拿起她的書包,另一只手牽着她的袖子出了店門,還沒到上學的時間,中午的校門外寂靜得能聽到陽光落下樹桠的聲音,還有風穿堂而過的涼。
她一步一步跟在付峤禮的身後,看着他的手背上那塊被自己咬傷的淤青,舌尖已經灌滿眼淚的苦澀,感覺不到糖的甜。
她再次內疚地說對不起,而他還是好耐心的哄着告訴她,你很好很好,不用太自責,你只是病了,好好吃藥,好好休息,好好熬過這一陣,一切都會好。
她淚流滿面的答應,他每說一句,她答應一句。
他的眼睛漆黑,溫柔得剔透,擦着她的眼淚,對她很耐心的笑。風很輕的吹過她的臉,淚水已經被他擦掉的臉頰仍然有點冷,可是依然相信着,這個冬天會這樣過去。
直到第二天許琪的媽媽找到了學校來。
那天扔出去的牙簽有一根劃過了許琪的臉,留下了一條細小的傷口,那條傷口在第二天其實都已經愈合了,但是許琪的媽媽不依不饒。
以前于詩遙家裏沒有落魄的時候,許琪是最捧于詩遙的一個,讓別人覺得她們關系很好,借着于詩遙的光狐假虎威,讓別人都不敢再說她不好,她的自尊心那麽自卑,一切都是因為她的媽媽。
她的媽媽至今沒有名分,但卻渴望有個名分,所以無所不用其極的博得關注。
許琪臉上的那道傷口,連許琪都覺得被拽到學校來說很丢臉,但是許琪的媽媽非要把這事鬧到校長室去,想得到許琪爸爸的關注。
她媽媽鬧得很兇,校長沒辦法,只好走個過場給家長個交代,讓人去把砸傷了許琪的人找來。
但是沒有找到她的頭上。
她甚至都不知道有這件事。
她是在放學的時候等不到付峤禮一起去吃飯,在教學樓門口等他的時候,碰到了他的同學。
見她等在門口,趙清耀問她,“班長還沒出來啊?”
她不理解,“他沒在教室上課嗎?”
“沒呢,下午就被老師叫走了,現在都沒回教室,我以為他直接去找你了。”
“哪個老師叫他?”
“我們班主任呗,應該是學習的事吧,要高考了,老師很看重他,經常找他。”說着尋常,但也感到一點不對勁,趙清耀也遲疑道:“不過這次也太久了吧,我見他沒回教室還以為是直接去吃飯了,看你還在這裏等,他不會現在都還沒出來吧。”
“謝謝你。”
她迎頭又進了教學樓,逆着下課的人群,一層一層朝着老師的辦公室跑去。
已經放學一陣子了,走廊也幾乎快要走空了,當她跑到了付峤禮他們班主任的辦公室那一層,空蕩蕩的走廊裏能聽到自己大口大口的喘氣聲。
上了樓,還沒有走到,她已經依稀聽到了他班主任的聲音,模模糊糊還不太聽得清楚,但是聽得出來那語氣很着急。
她捂着自己的呼吸,慢慢,慢慢地走近。
再往前,他班主任的聲音也越來越清晰,那着急的聲音漸漸傳入耳朵裏,“我知道那人不可能是你打的,你平時裏就不是這樣的性格,你就算真遇到什麽事也犯不着這個時候跟一個高二的女孩子動手,你到底是替誰頂的這個罪?”
“今天幸好那個家長只是來鬧一鬧,你挨一頓罵也就了結,要是真的打得嚴重,這事肯定會叫你爸媽來一趟,你到時候怎麽跟你爸媽解釋?你還有三個月就要高考了,在學校周圍打了一個跟你都不是一個年級的女孩子,你怎麽跟你爸媽解釋?這事要是鬧大了傳出去,別人都知道你打了一個女生,你又怎麽解釋?”
“好,就算這些你都不在乎,反正也都是假設,這事你挨了頓罵也就了結了。但是付峤禮,你知不知道你還有三個月就要高考了。”
“我不逼問你對方是誰,我希望你能自己掂量掂量,學校這麽多老師有多看重你,你爸媽有多看重你,高考成績出來的那天要是真的有什麽差池,你要怎麽交代,你首先對不對得起你自己。”
他在辦公室裏待了很久很久,走廊裏靜得幾乎聽不到其他的聲音,他班主任的那些話一字不落的傳出來。
他在裏面聽,她坐在辦公室旁邊的臺階上聽。
高三這一層的鐘聲每隔十分鐘就會響一次,她坐在這裏不知道聽了第幾次。
終于身後傳來腳步聲,漸漸走近她坐的臺階這裏。
到了她身後,那腳步聲猝然停了。
她回頭,看見站在樓梯口的付峤禮,光線從走廊照進來,他的輪廓逆着光,模糊得看不清他的神情。
可是她回頭的那一瞬,明顯的能感覺到他緊繃的慌亂。
靜了片刻,他緊繃着嗓音有些不安的問,“你怎麽在這裏。”
她沒有說話,轉回了頭,下巴抵在膝蓋上,只留給他一個坐在臺階上的背影。
他沒敢靠近,仍然緊繃的站在那裏,聲音有點不安,“你都聽見了。”
“嗯。”
又沉默了下去。
鐘聲響了。
“付峤禮。”她仍然抱膝坐在臺階上,沒有回頭看他,“以後,不要再跟着我了。”
他沒有回答。
她再次開口,很輕地說,“你跟我不一樣。”
她認識付峤禮的那年,十五歲。
在高一剛開學,第一次和他一起坐公交車上學的路上,她囑咐了他很多,在學校不要和她說話,不要讓別人知道他們認識。
她說,你不是普通人,你是老師眼裏重點培養的好學生,也是你爸媽的希望,所以最好別管我的閑事。
那個時候跟他遠沒有現在這麽親近,她很清醒的考慮到自己的差勁會影響到付峤禮,怎麽跟他認識久了,就把這回事忘了呢。
她從臺階上站了起來,坐了太久,膝蓋有點僵硬,站起來時晃了晃。
只是這麽個小動作,付峤禮下意識的朝她走過來扶住她。
她擋開了他的手,轉頭看着逆着光的付峤禮,把那時候的話再對他說了一遍:“你不是普通人,你跟我不一樣。以後,不要再跟着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