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40.
第40章 40.
坐進了付峤禮的車裏, 她看着他車裏的挂飾是一棵樹。
想到他好幾年的頭像都是樹,這個時候才意識到,樹的元素好像不是偶然, 而是他刻意的選擇。
她問道:“這是什麽?”
他看了看她問的東西, 然後看向她, “樹。”
“我知道是樹。”
但他好像也沒有要繼續解釋的意思。
不過他要開車,她也不好一直鬧他。
回到家裏, 她想去洗澡, 拿衣服的時候才發現, 他連內衣都買了新的, 可是為什麽沒有給她買睡衣。
她将就穿着昨天那件付峤禮的衣服,出來的時候他還在廚房, 她質問道:“你怎麽沒有給我買睡衣。”
他回頭,看了一眼她身上穿的他的衣服, 語氣平靜道:“忘了,穿我的也沒有什麽不好。”
“你連內衣都記得買。”
他很輕的笑了一下,“嗯。”
“嗯什麽嗯。”不過,她想起來尺碼的事,小聲說道:“你怎麽知道那個……大小的。”
“照着你穿的那件的标簽上寫的尺碼買的。”
“……”
Advertisement
聽她安靜下來, 回頭問道:“怎麽了。”
“……沒怎麽。”
他看穿了似的笑了起來,“遙遙在想什麽。”
她輕輕踢了他一腳,“什麽都沒有。”
她小跑回了客廳,他在身後無聲笑着提醒她洗手, 等會兒就吃飯了。
雖然玩鬧的時候踢他踢得毫無負罪感,但是她還是害怕對他冒犯, 吃飯的時候不小心踢到了他的腳,都會像又做了傷害他的事一樣連忙縮回來說對不起。
而他只是如常地說道:“你不用跟我道歉。”
他沒什麽反應, 表情都沒有變一下,仿佛已經習慣了她的莽莽撞撞,平淡得全部接受。
反倒讓她想起來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他在她家裏吃飯,她不小心踢到了他,當時并沒有在意,倒是回頭看到他的走神讓她起了壞心思。
“付峤禮。”
他擡頭,“嗯?”
“你記不記得我家剛搬到梧桐巷的時候,你來我家吃過幾天飯。”
“嗯。”
“第一天的時候我好像不小心踢到你了。”
他的眼睫很細的眨了一下,“嗯。”
“但第二次我是故意的。”
“我知道。”
“啊?”他繼續拿着勺子盛湯,平淡的反應顯得她很沒趣,她小聲道:“你怎麽什麽都知道,這樣讓我覺得我當時是自讨沒趣。”
他輕笑了一下,“但是我喜歡。”
“……哦。”
那種負罪累累的感覺又湧上來了。
她對他一點都不好,可是他總是不怪罪,全盤接受。
他把湯盛好,放到了她的面前,連勺子都放好朝着她順手的方向。
她低頭握着勺子,付峤禮注意到她有點心不在焉,問道:“又在想什麽?”
“你結婚了嗎?”她忽然問。
付峤禮明顯的沉默了。
但還是好好地回答了她,“沒有。”
“有女朋友嗎?”
“沒有。”
“有暧昧對象嗎?”
“沒有。”
“有好感一點的人呢?”
“……”
她停下了勺子,擡頭看向他,問道:“從前到現在,一個人都沒有嗎?”
他看她的眼神平靜,卻無比肯定地說:“除了你,一個都沒有。”
“為什麽沒有。”
負罪感上湧,讓她更難面對現實。
他明明值得更好更好的人,他會成為更好的人,還會遇見很多更好的人,他不應該被她拖累。
可偏偏他沒有這樣,他的種種在意,越是讓她覺得愧疚,因為她這樣做并沒有善待他的真心。
付峤禮察覺她情緒不對,連忙到她的身邊,雙手握着她的手腕讓她面對自己。
“看着我。”他低頭去尋她躲避的眼睛,她一直躲避,他再次說道:“遙遙,看着我。”
他的手握得很緊,語氣卻很輕。
像從前一遍又一遍在她身邊的聲音,“我不在意,明白嗎?”
“我不在意這些,我知道你的想法,我知道你當初讓我別再找你了的想法,你覺得你做了很多對我不好的事,你說我總有一天會遇見更好的人。但是遙遙,你想用時間來證明我總有一天會離你而去,我也可以用時間來證明,即使見過再多的人,我也只看得見你。”
“我聽你的話,我不再去找你,不再打擾你,但這也是我交給你的答卷,我改變不了你的想法,那就用這六年多的時間讓你知道,我這一生的确還會遇見很多人,很多不同的人,但是不管遇見多少人,我也只看得見你。”
“如果你還是不相信,或者說,你還是害怕最後會變成離別,不如,給我個機會,讓我們反過來證明一次。”
他的聲音那麽輕卻那麽堅定,像他從前陪在她身邊的時候,一遍又一遍的驅散她心底的負面,只要在他的身邊,世界就會慢慢安靜。
破碎的會愈合,動蕩的會停止,她的世界在山搖地動,向下墜落,而他會一次又一次的将她撈回岸邊。
她的波動在他的一字一句裏平靜了下來,小聲說了句抱歉,“我好像又在說很多消極的話,對不起,可能又會讓你不高興了。”
他正要說什麽,這時候桌子上的手機震動,屏幕也亮了起來。
是他的手機。
他拿過來解鎖劃開,界面還停留在微信,她看到自己在置頂,備注還是很多年前他設置的那一個遙字。
給他發信息的是杜阿姨,他看到後順手打了個視頻電話過去。
視頻剛接通,那頭吵吵鬧鬧的聲音就傳了過來,聽起來很熱鬧,杜阿姨用起現在的新款手機還有點不太會操作,不過看到視頻的鏡頭也知道視頻通了,連忙叫旁邊的人:“老趙,峤禮回電話了,但是這個咋操作啊,怎麽屏幕上這麽大一個都是我,你快幫我調一下。”
杜阿姨在視頻裏笑呵呵的,聲音跟以前一樣尖銳。她從前覺得不習慣,因為從小到大接觸到的人都是文質彬彬,這些年經歷了太多形形色色,反倒開始覺得親切。
她在旁邊繼續吃飯,安靜着不碰出什麽動靜,怕吵到付峤禮的視頻。
直到,視頻裏傳來一個她無比熟悉的聲音,“你那手機不會用,你接着用以前那個呗,你那手機又沒壞。”
“哎呦這不是兒子買的,不會用也得用啊,快點幫我看看。”
“來了來了,切水果呢,不得洗個手啊。”
她怔怔轉過頭,看着付峤禮的手機,然後慢慢的,真的看到鏡頭裏出現了媽媽的臉。
她和杜阿姨一起,視頻裏你一言我一語的,付峤禮本就話少,聽起來倒像是專門來聽她們兩個的閑聊。
聊得差不多了,準備挂了,媽媽看見視頻裏的碗筷,問道:“吃飯呢?怎麽這個點兒了才吃飯啊?工作別太辛苦了哦,還是要注意點身體。”
她沒有出現在鏡頭裏,這些話都是對付峤禮說的。
付峤禮轉頭看了她一眼,她無動于衷,似乎不是很想被她們知道自己在這裏。
媽媽又道:“對了,我們家詩詩要是之後去了帝都,你帶她玩玩,她花錢太兇了的話你跟阿姨說,阿姨給你報銷。”
“媽,我不是小時候了,我早就不是大手大腳的花錢了,你怎麽還停留在我小時候。”她脫口而出。
視頻裏安靜了,由于她坐在旁邊,聲音傳過去并不是很清晰。媽媽反應了一會兒,轉頭問杜阿姨,“我是老了嗎,我好像聽到我們詩詩的聲音了。”
“詩詩下午到的,我剛接她過來,休息一下明天就帶她去玩,詩詩現在很好很成熟,我都得聽她的安排。”付峤禮一邊說着,一邊把手機向她湊近。
視頻裏媽媽笑得合不攏嘴,嘴上還在替她謙虛,笑罵道:“她懂什麽安排啊,要是惹你不高興了你跟阿姨說,阿姨下回打電話說她。”
杜阿姨也發話了,“詩詩好不容易去你那裏了,你就給她吃這個啊,你這小子懂不懂事,明天好好請頓貴的。”
“行了行了,我跟你杜阿姨繼續看電視了,那個詩詩,你吃完飯自覺點把碗洗一洗,別吃完就睡覺玩手機。”
“你讓詩詩洗什麽碗,哪輪得到詩詩洗碗,峤禮喜歡慣着就讓他慣着呗。我們挂了啊,下回再打。”
視頻挂了以後,房間裏忽然變得很安靜。
付峤禮看了她一眼,她低頭沒有理他,繼續吃飯。
吃完,站起來要收碗,他從她手裏拿走,“你去休息吧,碗我來洗。”
她倒是沒争,語氣故意帶點不服氣,“我媽都讓我自覺點了,讓我不要給你添麻煩。”
他輕笑着,“阿姨才舍不得,故意說給我媽聽的客氣話罷了。”
“那,你媽媽說的可能也是客氣話。”
“但我願意慣着,她也管不了我。”
“但是……”她跟在他後面,有點不好意思地問,“我媽和杜阿姨,對你和我,為什麽……”
他把碗放進水槽,打開水,一邊跟她說道:“因為,我對你,早就已經不是什麽秘密。”
水流聲充斥着整個廚房。
外面夜色降臨。
她怔怔地站在他的旁邊,“有嗎,我媽從來沒有提過,我以為她不知道。”
說到這裏,好像忽然也察覺到了一些抽絲剝繭的地方。
她這些年四處走走停停,時常給媽媽報平安和近況,媽媽聽她去了一個又一個的城市,有時候會問她怎麽不去帝都啊,大城市也去轉轉。
她讀大學之後,媽媽也沒有再住在南苔市了,因為她去外地上大學,一年到頭只有放假才回家,其他親人也怕她一個人在家裏孤獨,她去了舅舅那邊,跟舅舅一起做了生意,做得風生水起,給她打的零花錢比她自己掙得還多。
跟她閑聊的時候,也很多次聊到付峤禮的近況,說他現在在做什麽,然後旁敲側擊的問她有什麽打算。
她以為媽媽不知道,所以也只當是普通的家常。
月虧則盈,陰晴圓缺,人的幸與不幸在輪回,熬過去總會有好日子過。
喪親之痛随着時間變淡,經濟條件也逐漸變好,生活還在一往無前的繼續着,一切都在變好,只是記憶裏的人,她始終覺得虧欠,所以也很難面對。
“那時候你高燒昏迷不醒,所以很多事你不知道也正常。”他解釋着。
她追問,“有發生什麽嗎?”
“沒有發生什麽,只是我一直守着你,誰都看得出來我對你的不尋常。”
她想到了那些滴在她臉上的眼淚,還有耳邊他一遍又一遍的哀求,扶着她在顫抖的手。
好像也能夠想象得到,別人看在眼裏的畫面是什麽樣。
好久後,她問道:“那個……叔叔阿姨沒有罵你啊?”
“罵了吧。”
“什麽叫罵了吧,罵了就是罵了,沒罵就是沒罵。”
“我不記得了。”
“……”她撇撇嘴,“騙人。”
他還是笑,“不記得了,不過他們也管不了我。”
她站在他的旁邊看着他洗碗,沉默下去不知道該說什麽。
當他洗完了碗,擦幹淨了手上是水,緩緩說道:“其實,有發生一件事。”
“什麽?”她擡頭問。
“先出去吧。”
她左右看看,“這裏不能說嗎?”
話音剛落,身體忽然騰空,她吓得下意識就摟住付峤禮的脖子。到了客廳,他把她在沙發上放了下來,他的動作很輕,如護珍寶,反倒讓她心跳難安。
他找出昨天買的藥,她感冒還沒有完全好,他倒着熱水,一邊說道:“叔叔當時清醒過一次,但你還在高燒昏迷,那個時候他在叫你的名字,雖然發音已經很難,但是他在叫詩詩,我只能跟他說你守了一晚上,才剛睡下。”
他把倒出來的藥片和熱水都遞給她,她怔怔聽着,眼眶有些酸的說,“我爸爸應該知道你是在說謊吧。”
“嗯。”他又去拿塗擦傷的藥,在她面前蹲下,“他拍了拍我的手,我猜叔叔應該是知道了我在騙他,也知道了我對你的心。”
“然後呢?”
“然後就睡着了。”
他握住她的腳,準備給她塗藥,“所以,就算是不辜負叔叔的放心,我也該對你好。遙遙,你要不要考慮一下,給我一個反過來證明的機會?”
被他握着的腳有些不自然的發熱,她下意識的縮了回來,“反過來證明是什麽意思?”
他沒有強迫她,手裏拿着棉簽,聽到她的發問後擡起頭看着她,“既然分開不能證明我會喜歡上別人,那就試試讓我在你身邊,試試我是不是真的會堅定不移,永遠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