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
計劃因突如其來的“變故”而延後。
景程原本是想來店裏和爺爺奶奶聊幾句,就去附近那家很出名的泰餐吃個午晚飯,結果收到了這麽一件大禮,景程頓時沒了折騰的心思,半推半就地點了幾道對方推薦的菜品。
老板人很好,特意幫他去跟其他顧客協商,終于要到了景程這麽多年的“專屬座位”。
落座後,等待的過程漫長。
景程攏着茶杯,目光緊緊盯着杯口飄浮的熱氣,裏面蕩着的細密紋路,将他紛雜的思緒清了個幹淨。
他也不知道自己現在在想些什麽,似乎都有些無措于自己該想些什麽。
景程不理解也不敢去揣測宋臨景的真實想法。
合乎邏輯每個的答案,晦澀的同時卻又也過分直白,在以十年為時間跨度的背景下,這些飽含深意的可能性就都變得恐怖了起來。
不是那種浮于表面淺層意義上的恐怖,而是……
只要想到宋臨景或許真的一直都對他有除朋友外的其他感情,景程就不由自主地覺得難過。
過去那些他心中彈指一瞬的歲月,仿佛随之變得漫長了起來,那些獨屬于兩人的親密,或許只有他自己享受得肆無忌憚,以另一方的視角來看,那些不夠有分寸的快樂,某種意義上近似于淩遲。
他雖然總是開玩笑說自己和宋臨景的友誼莫名其妙,但又對那些疑似友誼之外的東西毫無察覺,一向不善于自我反思的景程,在此刻卻清晰地感受到了愧疚的滋味。
景程從來都不是什麽頓感的人,所以對宋臨景情緒上的忽略大概是種壞習慣。
因對方的隐忍萌生,由自己的放縱滋長。
希望是自己會錯了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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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程心裏想道。
這對他是道無形的壓力,沉重得讓他直不起背脊。
景程不願意再去深思,在從宋臨景口中直接得到真相前,每想到一次這種可能性的存在,他就覺得心口被生了鏽、破了刃的鈍刀子割了一下。
刺不出傷口,流不出內裏的膿血,甚至連疼痛感都并不刻骨。
只是難受。
缺氧般的難受。
景程就那麽坐在那裏,一動也不敢動似的,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老板笑嘻嘻地為他端來了前菜時,他才做賊心虛一般,借着周遭的喧鬧,偷偷摸摸地偏過頭,将視線移到了那個因高樓大廈遮蔽而很難曬到太陽的角落。
空空蕩蕩。
只有過路行人匆忙經過,沒誰停留,照片中的那位也沒站在那裏。
景程連忙收回注意,心髒向下墜了一瞬,卻也莫名舒了口氣。
他以前都是從島上回來之後,才回來這邊小坐,來之前基本也會和通話時含蓄表達了關心的宋臨景提上一嘴,今天純粹是臨時起意。
而對方大概也是真的在忙。
景程看了看沒得到回複的對話框,心裏想道。
……
因為這麽個插曲,耽誤了不少時間的景程險些遲到,還好送行李的司機還算盡職盡責,不僅把東西送去了,甚至還提前半個小時替他聯系了Mr.Lovibond,主動把箱子擡上了船。
卡着點姍姍來遲的景程大為感動,直接給對方轉了比原本服務尾款還要高出幾倍的錢當做小費。
船長是個風趣幽默的中年白人,見到景程的第一面,便用生硬怪異的發音,磕磕絆絆地努力嘗試用普通話向他表達問候:“景先生,晚桑好,歡迎你來。”
“您好。”景程微笑着回應,禮貌地誇贊着,“您中文說得很不錯。”
然而羅威邦先生顯然只學了那麽一句,聽是完全聽不懂的,景程只好又用英文說了一遍。
得到了表揚的船長笑得誇張,他語速放得很緩,照顧着景程着實一般的聽力水平:“是我的一位船員教的,聽說你是華人,我想用你的母語問好才更有禮貌些。”
說完,還不等景程反應,他便朝不遠處招了招手:“Joee here!”
被稱為Joe的男生連忙跑了過來。
那是個年紀不大的男孩,華裔,人很挺拔,身量比景程要矮上幾公分,大概一米八左右,皮膚被曬成了健康的小麥色,一身純白的制服下肌肉均勻,寸頭剃得利落,周身漾着一股自然又自由的野性。
不過眼睛倒是生得有點違和,又圓又亮,盯着景程時似乎連眨都不想眨,配上燦然的笑容,像只脾氣很好的小型獵犬。
挺可愛的。
景程習慣性地打量着對方,心裏不自覺地給出了一個還算高的評價,條件反射般地想要說些逗弄的話,可那些摻着暧昧的字眼卻堵在了喉口,講不出來,咽不下去。
倒不是別的原因,只是因為,他眼前突然浮現出了宋臨景的臉。
沒什麽多餘表情、情緒稀薄、總是用柔和卻深邃的眼神目不轉睛看着他的那張臉。
“你好,Joe。”憋了半天,景程才僵硬地吐出句招呼。
宋臨景得上的這種瘋病大概真的會傳染。
不然真的很難解釋,怎麽兩人八字還沒一撇呢,他就連跟別人開開玩笑都會覺得心虛了。
景程腹诽道。
Joe卻沒将這個疏離的問候當回事,依然很熱情的樣子,甚至還主動接過了景程脫下來的風衣:“你好景程先生,很高興見到你。”
“你本人看起來比客戶資料上的照片帥多了。”Joe眨了眨眼,直白地說道。
景程擡了擡眉尾:“我照片很醜麽?”
“沒有沒有!”Joe頭搖得和撥浪鼓一樣,連聲否認道,“也很好看!不過真人帥得更讓人移不開眼。”
沒人不喜歡聽好話,即便此類發言景程從小到大都聽膩了,但他還是态度很好地配合着對方笑了兩聲。
船長見兩人氣氛融洽,便徹底放心地把景程交給了對方來接待,自己則是去做出海前的最後一次檢查确認了。
去往房間的路上,Joe的嘴基本就沒停過,從這次行程的路線和安排,聊到他普通又幸福的家庭,跳到船上的餐食除了海鮮燴飯其他的口味都很一般,但酒調得還不錯,而且種類很全。
又聊到景程的套房很大,有個獨立的陽臺,建造的角度是經過獨特設計的,私密性很好,如果能早起的話,吹吹海風看看日出很浪漫。
“可惜景先生這次是包了船,一個人出行。”将景程帶到了房間的Joe,在門口站定,瞳仁在廊燈的映襯下亮晶晶的,他笑得溫和,字裏行間卻漾着若有似無地試探。
“如果能有人陪你一起,那肯定會更難忘。”他說道。
景程不露聲色地打量着對方。
情場老手不可能猜不出話裏的暗示,如果是平時,景程大概會順勢與他調調情,畢竟對方條件很不錯,主動送上門來的,不玩白不玩。
但此時,也不知道因為什麽,可能是對即将要去的地方抵觸,可能是周期性的低欲望,可能是被這幾天身邊混亂的動蕩鬧得疲憊,景程竟生不出半分想要回應的心情。
他只是微微低着頭,不帶任何多餘□□,嘴角彎起的弧度輕蔑,居高臨下地望着男孩。
場面陷入了尴尬的沉默,直到Joe的表情都笑得有點發僵了,景程才語氣淡漠地開了口:“不需要。”
“起碼現在不需要。”他輕佻地拍了拍男孩的肩膀,仿佛不耐煩只是瞬時的幻覺,眨個眼的工夫,他便又恢複了那副什麽都不在乎的松弛,“你先去忙吧,我有事會找你的。”
“晚安。”
說完,也沒等Joe做出什麽反應,景程便直接打開房門走了進去。
室內沒有開燈,窗簾也是半合着的。
這其實有些奇怪,按理說,外面天還沒黑,客人進入室內時,如果正好能從全景舷窗中看到夕陽灑在海面上,那一定會體驗更好。
不過景程倒也沒太在意。
他和許多不同的人,欣賞過太多瑰麗的場面,分享過無數所謂的“浪漫時刻”。
不差這次。
門縫緩緩閉合,最後一絲來自走廊的光線終于被吞沒。
還沒适應環境的景程幾乎什麽都看不見,只好摸着黑,在牆面上尋找起了電源的開關。
可開關沒找到,倒是莫名其妙觸碰到了什麽柔軟的東西。
景程不禁一愣,自然而然地用指尖捏了捏。
說不出像什麽,質感近似于人類的皮膚,裏面也好像支着骨骼。
就當景程還在心裏不斷琢磨這到底是什麽的時候,他的身前卻突兀地傳出一聲短促的輕笑。
還不等他做出任何反應,下一秒,他指尖觸碰着的東西便動了起來,以一種不容拒絕的力道,迅速地攥住了景程的手腕,并重重地反箍在了他的背後。
“你們聊得很開心?”
冷淡的聲線中漾着若有似無的愠意。
被吓了一跳的景程,剛想還手,可卻在對方說出這句話後,頓時打消了反抗的念頭。
他幾乎沒有任何遲疑地認出了對方是誰。
“操?宋臨景?”景程嘴上罵罵咧咧,右手原本攥起的拳頭,倒是在辨別出宋臨景身份的那刻,瞬間松了力道。
景程沒好氣兒地嘀咕:“你有病吧?吓——”
可後半句話只來得及起個頭,下一秒,宋臨景就用實際行動表達了那點壓抑無果的不滿。
宋臨景一手禁锢着景程,另一只手環住了他的腰,将擁抱越收越緊,直到兩人的呼吸都變得有些艱難後才終于停止。
“‘現在不需要’是什麽意思?”宋臨景灼熱的體溫随着他的動作,傳遞到了景程的頸側,可對方像是也沒準備讓他回答一般。
“景程。”宋臨景用齒尖咬着景程的耳垂,聲音低啞,字與字之間含糊又粘稠地問道,“你想看日出麽?”
被瞬間勾起了欲/念的景程暗暗罵了一聲,随後便直接撫上了宋臨景的臉,捏着對方的下巴,動作侵略感濃厚地重重吻了上去。
“要親就親,廢話別那麽多。”景程邊撕扯着宋臨景的衣服,邊咬牙切齒道。
宋臨景顯然對景程的回饋很滿意,不僅主動幫對方解起了自己襯衫的扣子,甚至還又笑出了聲。
宋臨景食指勾住景程的皮帶,稍一用力地将他往自己這邊帶,直到感受到對方輕薄的T恤布料,正以一種又酥又癢的方式,貼蹭着自己裸/露在空氣中的皮膚時,才終于舍得把後半句話補全。
宋臨景微一偏頭,輕飄飄地親了景程的鼻尖一下,像是嚴苛的命令,卻又更像寄托着希望的禱告。
“我什麽都可以陪你。”宋臨景沉着音調,柔着語氣,祈求似的說道:
“你不需要其他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