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宋臨景口中“景程纏着他一起洗”的以前,大概是在兩人剛和好的時候。
景程的狀态一直不算太好,不願意回寧城,也不想留在S市,半點沒參考宋惟的反對意見,偷偷買好票就跑去了宋臨景那小住。
往宋臨景的卧室一躲,每天靠着對方放學帶飯給他,打着“讓宋臨景家裏人發現不好”的旗號,愣是小半個月沒出門。
直到臨回國的前一天,被宋臨景強拉着去和外婆吃下午茶的景程,才終于意識到,所有人都知道他在這,只有他自己以為瞞得天衣無縫。
不過倒也是。
如果沒有宋惟的默許,自己別說是半夜翻牆翻進宋臨景現在住的這個莊園,估計就連入境簽證都辦不下來。
景程躺在床上,斷斷續續地回憶着十年前的那個初夏。
當時他把自己過得亂七八糟的,雖說不是成年人的那種亂法,但對于一個還沒過十七歲生日的孩子來說,日複一日的失眠、兩三天才能想起吃頓正餐、以及沒日沒夜地搜索浏覽着世界上所有關于空難的信息,怎麽看都不是件有益于身心健康的事。
所以宋臨景此時不鹹不淡的一句邀請,對景程的作用近似于,快溺斃在汪洋上的人抓住了一塊強有力的浮木。
他想都沒想,大概也沒多餘的精力去思考,直接以最快的速度去到了宋臨景的身邊。
唯一的親人被官方判定為“死亡”,所有的搜救行動早在幾個月前便全部宣告結束,作為景程少有的關系密切的朋友,宋臨景無形中成了拽着他的那根線,景程格外的黏他。
或許這個字眼,用在兩個各方面都趨近成熟的少年身上不太妥當,但景程不得不承認,自己當時的許多舉動,的确只能用“黏”來形容。
程度普通一點的,是盯着宋臨景寫作業,在對方上學的時候隔幾分鐘就發條消息,是“想你”、“快回來”、“我餓了”、“你不在我睡不着”變成了新的口頭禪。
程度過分一點的,則是在對方開線上會議的時候搗亂,趁半夜三更偷溜到花園裏摘花,拔幾根自己小半年沒剪過的頭發綁在一起,把睡得正熟的宋臨景搖起來,還非要對方誇漂亮、說喜歡。
友情與暧昧之間界限模糊的行為也不少,和對方一起洗澡只是偶爾,非要跟宋臨景睡一起、還得拍着他講睡前故事才更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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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程對于當時這點惡趣味供認不諱,但他始終覺得,比他提出這些怪要求更詭異的是,宋臨景當時雖然表情硬邦邦、看起來很想自殺,但的确一項不落地全部做到了。
等回家翻翻他囤舊物的倉庫,沒準兒還能找到當時宋臨景別別扭扭、磕磕絆絆講“小王子”的錄音呢。
景程忍不住笑出了聲,可當他嘗試着想回憶一下十六歲青澀稚嫩的宋臨景時,眼前浮現的卻是二十六歲宋臨景光明正大的遛鳥圖,主打的就是個揮之不去、印象深刻,頗有種要将姓宋的在自己心裏那點美好形象,全面、無死角覆蓋幹淨的趨勢。
媽的,以前怎麽沒發現宋臨景這麽浪?
這還沒徹底開葷呢,要真做完大全套了,宋臨景指不定什麽樣呢……
景程揉了揉一跳一跳脹着痛的額角,心裏不禁贊同着司天歌昨天的調侃。
姓司的說得對。
還有幾個月就二十七歲了,确實該好好保養身體了,真等到力不從心的那天就晚了。
要不先從戒煙開始?
景程看着從自己褲子口袋滑落出的煙盒,猶豫地進行着利弊權衡。
還沒等他想出個答案來,宋臨景倒是先從盥洗室走出來了。
景程像生怕對方沒穿衣服似的,頓了好幾秒,才終于緩緩從床上坐起來。
好消息,穿了。
壞消息,但沒完全穿。
宋臨景愣把浴袍披出了詭異的“褴褛感”,左襟攏不上右襟,看起來又寬又長又結實地腰帶成了擺設,人家連活結都懶得系一個,“郎當”着就走到了冰箱前面拿水喝。
還非常體貼地沒忘給景程帶一瓶。
“你別過來。”景程無助得腦袋都發暈,手肘撐在腿上,掌心搖搖欲墜地撐着額頭,“我緩緩,你突然這麽不見外,我找不到心理支點。”
宋臨景倒是面不改色,表情除了比平時多了點玩味以外,幾乎和西裝革履對着普羅大衆“扮深沉”時沒差別。
景程之前總調侃宋臨景,說他天天穿那麽正經太無聊,可以嘗試适當換換風格。
而宋臨景聽到後,總會歪着腦袋,挑着眉尾,用“我除正裝外從不穿其他衣服”戲谑地頂回來。
景程原本以為對方這是帶着點裝逼目的的玩笑話,搞了半天,人家真誠得不能更真誠了。
對于任何事情,宋總向來不分輕重緩急,統統說到做到。
就難怪這種人成功呢……景程在心裏陰陽怪氣道。
“你先找,我不急。”成功人士宋某善解人意得很,他大概是猜到了景程還沒來得及叫餐,不緊不慢地俯身親了親景程的額頭後,便徑直朝床頭的座機處走了過去,“想吃什麽?”
動作自然到像已經在腦內演練過無數遍了似的。
攪得景程瞬間都有些恍惚,短暫地忘記了兩人原來的相處模式是怎樣的。
仿佛他們的關系本就該這般親昵。
景程也不理解自己是怎麽了,他跟其他人亂七八糟的“情趣”也沒少玩,可到了宋臨景的身上,哪怕只是一點點與對方從前形象不同的反差,對景程而言就可以化作致命的攻擊。
抱也抱了,親也親了,摸也摸了,就剩最後一步沒完成了,可景程每當欲望褪去,冷靜下來之後,都會有種無措的茫然。
他們怎麽突然就這樣了呢?為什麽宋臨景能對他們之間的轉變接受得如此坦然?如果狠下心到此為止,不去打破最後那條脆弱的邊界,那他們有沒有可能恢複到原本的位置?
“景程。”宋臨景淡淡地喊着他的名字,“那邊說庫裏有幾根不錯的雪茄,問你想配什麽酒?”
“随便。”景程心不在焉地随口答道,直到宋臨景已經替他向那邊做出了幹邑的選擇後,他才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似的,突兀地開口阻攔道,“哎,讓他們別送這些了,我不抽,我戒了。”
宋臨景眉心一蹙問道:“什麽時候戒的?”
“剛剛。”景程理直氣壯。
宋臨景表情中才浮起的些許警惕,頓時散了個幹淨,他沉默與景程對視了好幾秒,才再次開口朝聽筒那頭用英語補充道:“換成柔和一點的吧,度數別太高,有的人看起來昨晚的酒勁兒還沒消。”
景程:……
“我只是專業名詞聽不太懂,日常對話還是可以的。”景程走到宋臨景身邊,揉着對方的耳廓,咬牙切齒地小聲嘀咕,“放尊重點好吧。”
“嗯,我錯了。”宋臨景道歉速度極快,甚至還不自覺地笑彎了眼睛,剛洗完澡的他渾身漾着柔軟的暖意,聞起來還有股清清爽爽的柑橘香。
景程欣賞着宋臨景與從前完全不同的溫順模樣,眸中不禁閃過一絲晦暗。
算了。
他邊想,邊縱容着身體條件反射般地銜上了宋臨景的唇瓣。
随便吧。
像宋臨景這樣的人,能短暫纏/綿過就是運氣,既要又要還要的人最終什麽都不會有。
某種程度上來說,景程覺得對方可以和自己做這麽多年的朋友,已經夠不可思議了,更別提對方現在竟然還自己上趕着往他床上鑽。
景程徹底放棄了虛僞的掙紮。
人活瞬間,該享受的時候享受,該放手的時候放手,為了那點所謂的“正确”再抗拒下去實在不知好歹,太貪心沒有好下場的。
景程在宋臨景的絕對配合下,與他接了個綿長且不含太多旖念的吻,就像一對普通情侶試圖用行動表達愛意時所做的那樣。
“酒還是要烈一點的,再讓他們送點別的過來。”景程撩撥似的啄着宋臨景的頸側,像是終于下定決心一般,啞着嗓子喃喃,“嘶,那詞兒怎麽說的來着……”
宋臨景的喉結微顫,指尖隔着浴袍若有似無地摩/挲着景程的後背,努力壓抑着湧動的情緒,不露聲色地低聲問道:“你直接講,我幫你翻譯。”
“哦,我想起來了。”景程柔軟的唇瓣緊貼着宋臨景的耳垂,親吻逐漸演變成了輕咬,“Condom.”
景程黏糊卻清晰地表達着訴求,他尾音上揚,字裏行間滿是蠱惑般的笑意:“Ultra thin,XL的,多送幾盒備着。”
“我怕不夠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