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67章
說是等宋臨景,那倒也不能窩在哪個角落幹等着,畢竟他元旦活動結束之後就沒再露過臉,這段時間因為處理許子晨的事情還停業了好幾天,今晚邀請的又都是熟客,景程多少得挑幾桌坐一會、聊聊天。
原本時間安排得倒是正好,基本都能照顧到,哪成想宋臨景竟然一聲不吭地突然殺了過來。
景程做好頭發正站在後門抽煙呢,一個低頭的工夫,連反應的時間都沒給,直接就被按到了牆上,在認出對方是誰後,景程回應得倒也不含糊,兩人一路親着就進了辦公室,胡鬧完一看時間,俨然已經快後半夜了。
[小曲經理:哥,人呢???]
[說好的準時來熱場呢???]
[全世界都在問你在哪,你再不出現我就造謠了哈!]
[你辦公室裏什麽動靜?????]
[……算了,我就當你死了吧。]
[你好,我想辭職。]
景程邊整理着已經被各種姿勢壓得沒有搶救餘地了的發型,邊查看着小曲經理無能狂怒的消息,手指在屏幕上猶豫了好半天,到底是沒找到能阻止對方罵街的話術。
但凡剛才他沒靠那點微薄的毅力堅決拒絕美□□惑,一個頭昏腦漲地接受了宋臨景的共浴邀請,那別說熱場了,估計等散場他都不一定能脫身。
嘶……宋臨景不會打得就是這個主意吧?
景程整理衣領的動作一頓,朝浴室的方向瞥了一眼。
磨砂玻璃影影綽綽地透出裏面赤/裸的身影,霧氣蒸騰,熱度攀繞着淺淡的柑橘香從門縫間擠出來,熏得整個室內都漫着散不盡的潮濕。
景程眼前甚至能浮現出花灑下宋臨景的軀體,勻稱漂亮的肌肉,動作時的線條清晰流暢,水流從發絲滑落順着脖頸向下,蔓延到每寸宋臨景曾握着他的手一同描摹過的地方,對方皮膚敏感,稍微力氣重了就會浮出紅紅紫紫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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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程不自覺做出吞咽的動作。
他甚至能回憶起宋臨景腰側皮膚的紋路。
正當他猶豫要不要把昏君做到徹底,幹脆直接鴿掉所有人,陪馬上就要正正經經跑去開會的宋臨景玩個盡興,猛然響起的手機卻将他及時扯了回來。
是忍無可忍的小曲經理:“哥,我說真的,你今晚要是不出現,我明天絕對吊死在你家門口。”
景程:……倒也不必。
景程邊用“馬上來”“兩分鐘”敷衍着,還不忘敲敲浴室的門,體貼地提醒道:“衣櫃裏有幾套我的換洗衣服,你喜歡哪套穿哪套哈。”
在得到宋臨景有些含糊的“嗯”後,景程這才意猶未盡地出了門。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新鮮勁兒還沒過,加上宋臨景這個人實在太會吊人胃口,景程這麽離不開熱鬧的人,竟然罕見地對于今晚的場面提不起多少興趣,甚至難得的有些疲于應付。
昏暗的廳內氛圍燈搖曳閃爍,刺耳的音樂聲有節奏感地轟得耳膜隆隆響,帶着醉意的歡聲笑語雜着偶爾的幾下尖叫,各色香水與濃烈的酒精味絞纏在空氣裏,時間已過午夜,場內氣氛正熱,顯然,派對主人的姍姍來遲并沒有影響賓客們出來玩的心情。
不知道怎麽回事,明明只離開了半個多月,景程站在門口,卻莫名生出幾分邁不動步的陌生感。
明明這才是他最熟悉的環境,最自如的舒适圈,一直經營着的生活,可短短十多天的被迫脫離,竟讓景程有些微妙的恍惚。
他感受不到從前的那種亢奮,反而覺得疲憊,還有些困倦,甚至有種想要直接離開,拉着宋臨景出去找家大排檔,點上盆熱騰騰的海鮮粥,聽對方聊聊最近公司股價或類似的無聊話題。
景程隐約能猜出致使自己産生變化的原因在哪,可他下意識地并不想承認。
也不是不想,某種程度上來說……更像是不敢。
眼前搖晃着的如旖旎幻境般的混亂,是他一直以來精神世界的投影,如果連這些支撐着度過無數個漫長夜晚的東西他都不再喜歡了,景程并不會覺得安穩,反而會有種不知道自己內心本就搖搖欲墜的“自洽”,是否能被健康地重塑的不确定感。
他并不希望自己改變太多,尤其是在與這個讓他不自覺被影響了的人未來渺茫時。
畢竟原本的現狀雖然算不上多好,但起碼能讓他跟這個世界達成一種平衡,改變後會怎樣,或者……與宋臨景彼此厭倦後會怎樣,景程不想為這段關系承擔如此沉重的代價。
“景哥,你怎麽才來啊!”
“景老板好久不見啊。”
“就是就是,怎麽才來?我們都喝好幾輪兒了。”
“你這必須得補上!”
幾個湊在門口吸煙區的客人,率先發現了呆愣在原地的景程。
景程瞬間從方才那點有些低落的情緒中脫離,臉上也條件反射般地漾出輕佻的笑容,熟練地派了圈煙并寒暄了幾句,然後便順勢跟着去了他們的卡座。
這個時間段,大家其實喝得都進狀态了,能認出眼前人是誰就算酒量不錯,所以倒也好糊弄,随便摻和着玩幾把游戲、開開玩笑,找好間隙扯個理由離開也不會有誰阻攔,不過由于都是些常來玩的,所以等景程挑揀着敬了幾次酒走到自己卡時,差不多也用了四五十分鐘。
放眼打量過去,是熟悉得不能更熟悉了的酒後衆生态——沙發上倚着歪着的、角落裏接吻親昵的、湊在一起搖骰子的、勾肩搭背稱兄道弟的、抱頭痛哭怒訴“沒人愛我”的,基本都是景程狐朋狗友裏的典型。
這局攢得有水平。
景程表情中的笑意終于多了幾分發自內心的放松。
準備好随時以死明志的曲經理不知道在哪忙活,膩膩歪歪黏黏糊糊的宋臨景還沒殺過來盯梢,景程倒也樂得個自在。
“景程!這!”容希盈看起來沒喝多少,理智尚存,眼力良好,瞬間就發現了不遠處的景程。
得到召喚的景程立馬快步走了過去,随便從桌上撈了瓶啤酒,便晃悠着直接在對方身邊落座,他輕飄飄地與容希盈碰了一下,清脆的“叮啷”聲中,景程挑着眉語氣戲谑地問道:“今天沒帶小男孩?”
“帶了,不過不是給我自己帶的。”容希盈從手邊的果盤裏捏了顆葡萄喂進景程的嘴裏,撇撇嘴說道,“我祖母這個月辦十周年法事,老頭子勒令我要禁欲。”
兩人實在熟悉,又都是邊界感不強的人,所以這種親昵的行為還算經常,雖說有段時間沒見了,但景程依然接受程度良好,甚至還指了指某塊切得格外規整的蜜瓜,示意對方再喂自己吃口那個。
聽了對方的解釋,景程忍不住樂出了聲:“一整個月啊?那可是怪辛苦的。”
說完,還沒等對方回應,景程便像是才反應過來似的,補充問道:“不是給你自己帶,那是給誰?”
“你啊。”容希盈答得利落爽快,眼睛笑得彎彎的,唇角弧度漾着幾分逗弄的意味,她湊近景程的耳朵,神神秘秘地壓低了聲音,“絕對是你喜歡的類型。”
“他剛剛去接電話了,應該馬上就回來。”
景程聞言一怔,原本輕松的神色都難免僵了幾分,他有些心虛地朝身後看了看,确定宋臨景暫時還沒過來後,也放低了語調,小心翼翼地與對方耳語道:“你跟人家怎麽說的?能不能抓個別人頂包啊?我這……不太方便。”
容希盈眉梢一挑,顯然對景程的反應有點疑惑:“幹嘛?送上門的帥哥你不要?”
她上下打量着景程,沉默片刻後,才像是終于為對方的反常表現找到了個合理的解釋一般,表情也從不解,轉變成了泛着絲絲同情的試探:“你不會……陽痿了吧?”
“大小姐,你可盼我點兒好吧!”對于這種質疑,景程選擇堅決捍衛自己的尊嚴,他撞了撞容希盈的肩膀,張口想解釋,卻又有點無從開口,支支吾吾了半天,最終還是選擇了放棄掙紮。
景程腦袋向後一仰,解釋得十分蒼白:“跟這沒關系,總之你得想辦法把人給我弄走。”
待會宋臨景來了要是撞上了,指不定要怎麽陰陽怪氣地鬧別扭脾氣呢。
難哄得很!
景程腹诽道。
“嘶……”容希盈拖着長音感慨了一聲,她倒是看出了景程的糾結,只不過……
“這可難辦了,那人就是沖你來的,而且……”容希盈微微一頓,帶着一抹有點不好意思的笑容,朝兩人面前指了指,“他回來了。”
“景先生,好久不見。”陌生的聲音溫潤,帶着幾分輕盈的少年氣,問候的話語雖然簡潔,但字裏行間蕩着的興奮卻連藏都藏不住,“你還記得我麽?”
景程聞言連忙坐直看了過去,昏暗的燈光下,一個清秀的身影朝他們走了過來,待對方靠得足夠近,景程才搜尋出細碎的有關這個模糊輪廓的記憶——
這是之前給子晨做搶救的那個醫學生,後來約自己看電影被吓跑了的那位,叫什麽來着,溫……
“不記得也沒關系,重新自我介紹一下,我叫溫羽忱。”溫羽忱笑得乖巧,行為卻似乎比起上次的羞澀,大膽了不少,不僅自然而然地坐到了景程空出來的另一邊,甚至膝蓋還若有似無地觸碰着景程的腿側,像是某種顯而易見的暗示。
“我元旦之後幾乎每天都來,但每次他們都說你有事出了遠門還沒回來……”溫羽忱亮晶晶的瞳仁裏漾出幾絲黯然,像是有些懊惱,又像是有些遺憾,“抱歉,我,我沒有這方面的經驗,所以那天被你拒絕之後,回去猶豫了好多天才終于做出決定。”
想了半天才終于想起來自己當時跟對方瞎說了些什麽的景程,心裏頓時警鈴大作,連忙開口阻攔對方把後面的話補全:“那天就是開個玩笑,你別說了,我——”
“讓他說完。”
身後突然響起熟悉的聲音,打斷了景程的阻攔。
辨別出來源後的景程不自覺地繃緊了身體,甚至脊背都挺直了幾分,他像只偷偷做壞事遭人抓了現行的貓,被捏着後脖頸拎了起來,連掙紮都忘了掙紮。
姍姍來遲的宋臨景穿着景程的緞面襯衫,領口扣子罕見地敞着,露出一小片被景程留下深深淺淺紅痕的肌膚,甚至隐約還能在鎖骨邊上瞥見幾處淺淡的齒痕。
“不用在意我,你們繼續。”宋臨景冷冷清清的聲線中蘊着幾分微不可聞的愠意,語氣卻非要拗出足夠大度的柔和。
他将手輕輕搭在沙發上,微彎着腰,貼着景程的肩膀,距離極近卻又不直接觸碰上去,景程甚至能聽到他食指緩慢敲擊着靠背的聲音,感受到對方沒完全吹幹的發絲間漾出的陣陣潮氣。
景程的喉結不禁顫了顫,下意識地往身後撫去,想要攥住宋臨景的手腕,可卻被早有預判的對方不露聲色地躲開了。
容希盈若有所思的目光在兩人之間流轉,顯然是從這點細微的互動中品出了些許的奇怪,可惜的是,那位溫姓小朋友并沒有這個敏感的觀察能力。
也不知道是缺乏經驗來判斷這種程度的互動算不算暧昧,還是現場光線實在昏暗到看不清兩人表情上的微妙變化,溫羽忱原本還有點緊張地停頓了片刻,可在宋臨景不鹹不淡的“鼓勵”和剛喝的那幾杯烈酒的加持下,倒還真莫名其妙地生出了些坦蕩直白的魄力。
“好的,謝謝你。”溫羽忱眨了眨眼,無比真誠地朝這位後來的“脾氣很好”的先生道了謝,然後便把注意力全部轉移回了景程的身上,中氣十足地說道:“景先生,我覺得我對你一見鐘情了,雖然你對我可能沒有太大的興趣,但不管怎樣,我還是不想就那麽草率的放棄,我不想錯過和你熟悉起來的機會,所以……”
他抿着嘴唇,紅着耳尖,像只向主人讨要着獎勵的小狗般盯着景程的眼睛,無比認真地說道:“是約會還是約炮,只要你願意,我都做好接受的準備了,景先生。”
“能和我試試麽?”
景程陷入了一些“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沉默。
他實在不知道該做出個怎麽樣的反饋才算恰當。
他其實是有“自己一直這樣浪蕩下去早晚會有報應找上門”的自覺的,只不過沒想到會來得這麽快、這麽直接、這麽不留餘地且讓人措手不及。
溫羽忱安靜等待回答,景程疲憊語塞沒話說,容希盈事不關己高高挂起地專心瞧熱鬧,一時間,這個角落裏沉默得空氣都有些阻滞。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聲帶着譏諷的冷笑從頭頂傳來。
景程不禁打了個哆嗦,直覺告訴他事态走向可能不大妙。
“回答他啊。”宋臨景言簡意赅,可微揚着的音調裏輕蔑的态度想藏都藏不住。
下一秒,一枚帶着柑橘清香的吻落到了景程的頭頂,在容希盈訝異地吸氣聲中,宋臨景居高臨下地朝溫羽忱睨了一眼,語氣淡淡地再次開口道:“景程。”
“他說,他也想和你試試。”宋臨景輕飄飄地撫上景程的下巴,稍使了些力道,不容拒絕地讓對方擡起頭看向他,微微眯起的眼睛裏蘊着一絲寒意,他的指尖順着景程的脖頸緩慢下移,直到滑落到對方的肩窩處,才停了下來。
像是威脅,像是宣誓主權,又像是情侶間再尋常不過的調/情逗弄,宋臨景攏着手掌,捏了景程兩下,停頓了幾秒後,他注視着溫羽忱,字與字之間漫出了些許危險的氣息:“你覺得怎麽樣,想不想考慮一下?”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