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第79章
在昨晚之前,關于這個問題的答案,景程說是避之不及也不為過,可此時此刻,他卻無比迫切地想得到宋臨景的誠實。
具體原因不好說,可能由性牽引出的生理反應讓人情緒化,身體緊密無間帶來的愉悅,難免會促使“希望靈魂也能更靠近些”的念頭萌生。
可能景程洶湧的好奇終于在今天突破了阈值,他本來就不是什麽耐得住性子的人,先前習慣性地想逃避,結果現在發現,逃也逃不掉,繼續拖着,反而會讓這段本就不明朗的關系更加搖搖欲墜。
不過歸根結底,這些極易被動搖的影響因素,都比不上宋臨景那幾滴眼淚——
景程只覺得,對方那時幽深瞳仁中漾出的無措,脆弱到足夠使他記上個十幾二十年了。
至于林霁那幾段意味不明的酸話也算起了作用,但效果導向卻顯然不太正面。
宋臨景要是敢膩膩歪歪長篇大論說那種矯情語錄,他必定要擡手給對方兩拳,勒令姓宋的“有病看病正常點”的。
在等待答案的過程中,緊張到需要靠轉移注意來自我調節的景程腹诽着。
宋臨景似乎沒想到景程會這麽直接,表情中顯而易見的茫然,好半天才收斂回去,沉默了幾秒後,他終于鄭重地開了口:“很久了。”
景程有些語塞,只覺得自己剛剛醞釀出來的情緒全都浪費了,他撇撇嘴,斜了宋臨景一眼,沒好氣兒地說道:“我跟你說正經的呢。”
宋臨景卻微微歪了歪腦袋,明知故問道:“這三個字哪裏不夠正經了?”
“‘久’?”宋臨景語氣有些疑惑地問道。
景程:……
“你腦子有問題。”景程趕緊移開視線,試圖通過“眼不見心不煩”将那些亂七八糟的記憶驅逐,可到底還是被逐漸升溫的耳廓,暴露出了強勢态度中惱羞成怒的占比之高。
“問題很大!”景程總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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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顯然,對于本就一直沒有多堅定的景姓當事人來說,宋臨景那輕飄飄的語氣和恰到好處的關鍵詞提醒,就已經足夠引人遐思了。
景程眼前猝不及防浮現出昨晚伏在泳池邊的畫面。
腳踝被箍住向上推,膝蓋借着水的浮力被身後的人折出微妙的角度,失去支點的無措促使他斷斷續續控訴對方“折騰太久了”,結果換來的卻是被捏着下巴搖晃得更劇烈,最後直到意識渙散地把嗓子喊尖了,蕩着鹹腥味道的水嗆進喉嚨漫進身體,宋臨景才終于舍得将他扶到岸上。
對方輕笑着,用聽不出半點歉意的語氣做出虛假的承諾:“下次争取快一點。”
……
“嗯。”宋臨景眼底閃過一絲晦暗,顯然是與景程心有靈犀的聯想到了類似的場景,唇角情不自禁地彎了彎,一副“挨罵挨到甘之如饴”的“賤骨頭”做派,“很大。”
景程現在已經完全分不清,宋臨景是在好好聊天還是在說葷話了,只覺得對方每個字都意有所指,想發作,卻還總條件反射般地有種自己過分敏感的羞愧。
簡直沒法交流!
本來在深度溝通方面就不擅長且幾乎沒有任何經驗,宋臨景這麽一插科打诨,景程頓時又生出幾分想擺爛的念頭。
他煩躁地搓了搓手指,撚着身上的薄毯往腰間一圍,直接就要往床下跳,可腳尖都還沒沾地,便被宋臨景不容拒絕地給撈了回去。
“開玩笑的。”宋臨景将景程帶到床頭,柔軟的唇瓣在他發頂觸碰了幾下,便自然地将自己埋進了景程的肩窩,“別生我氣。”
字句間晃悠着的眷戀,哄得景程一點脾氣都發不出來。
他看着宋臨景攬在自己腰側的手臂,莫名有點恍惚起來,紛亂的思緒交雜,最終只彙成了一句——随便吧。
做也做了,爽也爽了,那随之産生的別扭再怎麽不情願也得試着盡量克服。
“又裝可憐。”景程任由宋臨景抱着,甚至還往對方身上倚了倚,給自己調整出個更舒服的姿勢,嘴上卻依然不甘示弱,“用多了我早晚看膩歪了。”
“膩歪就給你甩了。”景程眉梢微擡,帶着幾分不認真的輕浮,逗弄着威脅道。
宋臨景動作一頓,片刻後,卻像個傻瓜似的笑出了聲,語氣如撒嬌般溫和:“不膩歪也可以甩我,你高興最重要。”
“騙鬼去吧。”景程歪過頭瞥了他一眼,态度不屑極了,“昨晚之前,你說這話我還能信個七分,現在……”
“呵。”景程朝宋臨景搖了搖手指,“就你發起瘋的那個癫勁兒,我哪敢得罪你啊。”
宋臨景顯然是想起昨晚過激性/事在變合拍前的那點失控,難免有些理虧,他安撫般地給景程揉着酸痛的腰,指尖若有似無地摩挲着自己留下的青紫齒痕,誠懇道:“我的錯,昨晚酒喝太多,沒控制好情緒,也沒把握好分寸。”
“酒喝太多,應該是咱倆第一次上床時我那個狀态。”景程戲谑道,手意有所指地在宋臨景的膝蓋以上某處劃了兩圈,“我看你清醒得不得了,純粹看見林霁心裏不痛快,就往我身上找茬。”
宋臨景神色中閃過一絲不自然,生理反應也誠實得不得了,他忙攥住景程作亂的手,不輕不重地送到自己唇邊啄了兩下,啞着嗓子道:“對不起。”
“可以報複回來。”宋臨景語氣淡淡地說道,“只要你想。”
“真的?”景程腦內瞬間被一些亂七八糟的不正經畫面填滿。
宋臨景承諾得堅決:“真的。”
“怎麽玩兒都行?”景程習慣性地戲弄道,“上你也行?”
他原本以為宋臨景這種高自尊高姿态的人,在這方面肯定不會松口,可沒想到對方給出的回答卻是幾乎沒有猶豫的幹脆。
“行。”宋臨景給景程按摩的力道重了些,字裏行間倒是不見敷衍,“我們現在這種……狀态,如果你不喜歡,那我們可以換成你更熟悉的那種。”
宋臨景溫柔地親了親景程的耳側:“之前沒仔細商量過,我也承認,我的确有私心。”
“你和許多人在這方面有多相似的回憶,我又實在傲慢、小氣。”宋臨景将景程抱得更緊,語調依然是不敢過度驚擾對方的和緩,情緒卻顯然比剛剛低落了不少,“我希望和你能共同擁有些全新的體驗。”
“我無法确定自己對于你有沒有什麽特別的意義,所以在這種事情上就不由自主地鑽牛角尖。”
“但如果你不喜歡,覺得不舒服,一定不要為了遷就我,勉強接受。”宋臨景蹭了蹭景程的肩膀,“最開始是我趁人之危了,我道歉。”
景程被宋臨景這麽一番話噎得有些不知道該怎麽反應,原本他确實想着早晚得把對方折騰在自己身上的這些還回去,可宋臨景解釋完,他倒反而有點猶豫了。
自己過去那些事跡,嗯……确實沒什麽好說的,宋臨景潔身自好得很,沒有任何經驗,又大差不差地旁觀了這麽多年,現在兩人以“确立一段穩定關系”為前提開始厮混,對方心裏覺得別扭,倒也能理解。
就連景程本人想到這點後,都難免浮出幾分心虛。
算了算了。
姓宋的太會賣慘裝可憐了,看在對方暗戀自己這麽久了份上,自己就讓讓他得了。
“……再說吧。”他繃着語調,沒把話完全說死,等了幾秒,見宋臨景仍沒給出別的回應,耐不住性子地擡起頭解釋道,“我沒不喜歡,更算不上勉強。”
“我對這個……也沒什麽執着,之前沒嘗試過別的方式,而且我感興趣的類型你也清楚,就,也沒機會嘗試,當然,我也沒想過要嘗試,嘶!怎麽越說越奇怪了……”景程支吾着嘀咕,“我的意思就是,如果,如果哈……”
“你覺得這樣心裏能平衡點,那就先這樣呗,其實無所謂,就……”景程自言自語般地小聲道,“我現在這樣也挺舒服的。”
宋臨景手上的動作停了,景程感覺到對方身體似乎有些僵硬,抱着自己的力道都更緊了些,片刻後,幾枚細碎的吻落在了他的額頭上。
“謝謝你。”宋臨景輕聲說道,“我會再接再厲的。”
“厲你個……”景程的罵罵咧咧還沒等完全漾出喉口,就被宋臨景銜住了嘴唇,為防止兩人忍不住再次擦/槍走/火,一陣溫柔的研磨後,景程主動推開了宋臨景,“中午就正式的生日宴了,我不用去主會場,但你還得致辭。”
“嗯。”宋臨景的聲音啞得驚人,顯然已經被上湧的欲/念幾乎徹底吞噬,他宣洩般不輕不重地咬了景程幾下,才戀戀不舍地靠回了床頭,“你去也沒什麽不可以的。”
“你不會見到不想見的人,更不會聽到你不喜歡的話。”宋臨景捏了捏景程的耳垂,意味深長道。
景程卻只當對方是在随口安慰,習慣性地唱着反調:“你媽媽過生日,你還能管到誰來誰不來、會不會說我不愛聽的?宋家現在你徹底說了算了?”
“能。”宋臨景态度倒坦蕩得很,他笑着親親景程的眼尾,輕飄飄地答道,“我說了算。”
“嘿,臨景哥哥現在夠狂。”景程也沒當真,嘴一列,笑得吊兒郎當,“你說了算我也不去,折騰一晚上,我困着呢。”
“結束了提前抽空發個消息,找我幹……”
“媽”字還沒說完,景程卻冷不丁愣了愣,像是有些別扭似的,再開口時,稱謂便換成了別的:“宋阿姨。”
“我有些事想跟她确認一下。”
不需直說,宋臨景也對景程要問些什麽心知肚明:“好,我最近也查到些新東西,等會讓人把資料給你送過來。”
景程也沒具體細問,只是淡淡地“嗯”了一聲。
顯然,這個在兩人之間橫亘了十年的心結确實足夠沉重,才試探着撚出個小小的線頭,就足以讓方才還旖旎的氛圍冷卻。
兩人就這麽相擁着沉默了很久,景程才調整好情緒,微微彎了彎眼角,轉移話題似的先行再次出聲道:“你還沒好好回答我呢。”
“什麽時候開始對我有朋友之外其他感覺的?”
“誠實點。”景程表情挑釁地朝宋臨景擡眉,手一揚,拇指和食指便搭到了對方的脖頸上,他戲弄般地由兩邊向中間緩慢收攏,沿着那道深深淺淺幾條勒痕組成的紅紫紋路輕撫,最終在喉結處停住,逗小動物似的撓了兩下,半開玩笑半認真地威脅道,“騙我的話,後果會很嚴重。”
宋臨景像是想起了什麽畫面似的,喉結在景程的鉗制下不自控地發着顫,他低下頭,又一次啄了啄對方的鼻尖,承諾道:“不騙你。”
“不過……”宋臨景稍一停頓,仿佛對于認真思考出來的答案有些為難似的,“想找出個具體時間節點,可能有點困難。”
“太膩歪的話你不愛聽,但我确實找不出更貼切的形容了。”宋臨景眸色微垂,情意藏不住地往外溢着,他眼裏仿佛墜着十年前那個夏天的陽光,嗓音有些發啞地喃喃道,“你抱住我的那個瞬間,我好像終于從夢裏醒了過來。”
“我開始對空氣的燥熱有了感知,聽到蟬鳴,也能聞見風的味道。”
“景程。”宋臨景語氣極盡溫和,“說起來不太光彩,甚至可以算得上是居心叵測了,我承認。”
“我對你幾乎沒有過‘朋友之內’的感覺,從你第一次叫我名字時候……”
“就沒想過要永遠和你做朋友。”他微一停頓,字裏行間竟隐約透着些驕傲,莫名的孩子氣。
不讨人厭,甚至漾着點微妙的可愛。
宋臨景捏了捏景程的指尖,輕笑着繼續說道:
“我只想親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