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第88章
“反正大概就是這麽個經過。”景程聳了聳肩對身側的容希盈說道。
容希盈彎起的嘴角蕩出幾分極力克制的擔憂來,她關切地問道:“那你現在感覺怎麽樣?”
“還好吧,嗯,沒什麽不好的。”景程短暫停頓了幾秒後,偏開了視線,他眸色微垂,細碎的發絲遮蔽住大部分情緒,“知道答案了,我就不等了,她從前做過什麽,現在在做什麽,以後會做什麽我都不在乎,對于此刻的我來說,她就是死在那場空難裏了。”
“雖然現在做不到,但可能過一段時間,我調整好了,我會回到島上,裝一罐子泥土,就當是我對她最後的念想吧。”
景程面對執念造成的困擾與傷害做不到坦蕩,他能明白景兮對他的憎惡,能原諒景兮給他的空歡喜,能理解景兮毫不猶豫地抛棄,但這些都無法美化自我折磨的這十年,無法抹平這些渾渾噩噩的日子将他塑造成了現在的模樣。
他頂多能做到表面灑脫,更深層的那些隐秘情緒,或許會随着時間推移逐漸淡化消失,或許會需要一些外力進行科學的幹預。
景程最近和回到國內的言玚聯系了幾次,聽說對方大學時關系最好的朋友,現在在寧城開了家規模不小的心理咨詢機構。
正在猶豫開啓新生活該先從哪方面下手的景程,這兩天倒是有考慮是否要過去了解一下。
景程攪了攪面前已經融化了的冰沙,不知道想起了什麽,臉上竟浮出一個溫和的笑容:“當然,宋臨景說他會陪我一起。”
“啧啧啧,住口,少在我面前膩歪。”容希盈一臉嫌棄地推了景程的肩膀兩下,說完,她擡頭看向平板屏幕裏正在敲着論文的司天歌,語氣瞬間柔了幾分,嗔怪似的替自己讨着公道,“天歌,你都不知道姓景的最近多過分,五句話不離宋臨景。”
司天歌聞言擡起頭,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無框眼鏡,語氣沒什麽波動地問道:“恒瑞的事我聽說我大姐說了,所以宋臨景真撂挑子了?”
景程撇撇嘴,下意識地維護着對方的形象:“他之前就是替他媽媽代班,物歸原主,嗯……話是這麽說的麽?算了算了,不重要,反正不叫撂挑子,頂多算是想在徹底繼承家業之前先享受幾年人生。”
“不好意思,太久沒回國了,不太明白,現在國內社會已經發展到可以把‘和你鬼混這件事’叫做享受人生了?”司天歌語氣帶着顯而易見的陰陽怪氣。
“嘶?找架打?”景程不滿地挽了挽袖子,一副準備飛到南半球跟對方單挑的架勢,“再說了,我倆現在的關系很穩定很認真好吧,什麽鬼混,說得真難聽。”
“喲,你之前可不覺得難聽,你以前可驕傲了,管這叫自由叫解放叫尋找自己的意義。”司天歌嘲諷的話說得倒是流程,不過看得出,她其實覺得景程現在這樣,起碼比之前那種空虛的狀态好上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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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希盈聽着兩人的拌嘴,在旁邊也忍不住笑出了聲,她撞了撞景程的肩膀,好奇地打探道:“所以你倆現在是什麽關系?長期炮友?穩定的約會對象?還是……”
她微一停頓,再開口時語調都上揚了幾分,字裏行間滿是興奮:“正式談戀愛了呀?”
景程也不禁愣了。
說實在的,從宋惟那回來有三天了,他和宋臨景雖然對兩人之間的巨大進展心照不宣,但似乎還真沒仔細讨論過他們現在算是什麽關系。
準确地說,這三天,他幾乎沒怎麽見到宋臨景人。
公司那邊交接比較忙,景程倒也能理解,只不過,之前在返程的飛機上,宋臨景明明說好有什麽禮物要給他,可落地之後,卻是再也沒提過了。
這搞得景程一頭霧水,但畢竟暫時摸不清楚對方是不是有什麽別的考量,他也不太有底氣直言不諱地讨要,只好忍耐着洶湧的好奇,靠打擾朋友們的生活來轉移一下注意力。
“看他表情就知道他還沒想清楚。”司天歌的冷哼聲打斷了景程的思緒。
“不過也好。”司天歌摘下眼鏡,理了理鬓角處細碎的發絲,注視着景程認真說道,“景程,作為你這麽多年的朋友,我也算得上是最了解你的其中之一了吧?”
景程習慣性地想向對方挑釁,眉尾一擡,唇角一勾,輕飄飄地“嗯”了一聲。
司天歌看到他這副吊兒郎當的樣子,就氣不打一處來。
但也沒別的辦法,該提醒的還是得提醒。
對自己當年選擇和景程交朋友這一決策十足唾棄的司天歌,深吸了一口氣,才終于調整好“想往對方臉上招呼兩拳”的想法,盡可能讓自己聽起來足夠心平氣和地說道:“你有多情緒化,情緒上來的時候有多不管不顧,會做出事後讓你多後悔的決定,你自己最清楚。”
“雖然你嘴上說得好像多灑脫、多不在乎,但,明眼人都能看出來,你百分之八十都是裝出來的。”
景程皺了皺眉,條件反射般地就想反駁,可嘴張了又合,到底還是沒把擡杠的話吐出來。
畢竟司天歌說得确實是對的。
他心虛地移開視線,承認得不情不願:“嗯,所以你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司天歌重重地扣上了電腦,掏出手機,将屏幕上的日程表展示給景程和容希盈欣賞,“我明早的航班回國。”
“我覺得,你現在并不是适合做任何重大決定的狀态,不管是正式确立戀愛關系,還是別的什麽。”司天歌挑了挑眉,“我正好有一個月假期,回去陪你玩幾天,等你緩得差不多了,再考慮和宋臨景以後要怎麽樣也不遲。”
景程點點頭,顯然是認可司天歌的說法的,他稍一停頓,仿佛發現了什麽盲點似的,朝司天歌看了一眼,又偏過頭瞧了瞧身側面帶溫和笑容一言不發的容希盈,表情玩味地打趣道:“一個月假期,就陪我玩幾天,那剩下的二十來天……你打算幹嘛啊?”
他意味深長地拖長了語調:“不會是跟誰有約了吧?”
咬着吸管的容希盈瞬間仿佛被嗆到了一般,止不住地咳嗽了起來,而司天歌倒是表情坦蕩,她翻了景程個白眼:“鹹吃蘿蔔淡操心,管好你自己。”
景程被兩位大小姐夾槍帶棒地調侃半晚上了,此刻終于扳回一城,心情好得不得了,就也沒管司天歌語氣夠不夠友善,笑嘻嘻地應和了下來。
“行行行,我不管你,你也少管我。”說完,景程便站起身,拍了拍起皺了的衣角,朝視頻那邊的司天歌搖搖食指,“不過我覺得你說得也有點道理,宋臨景這人特擅長‘蹬鼻子上臉’,甜頭确實不能給太多。”
“我還有事,就先走了哈。”景程将軟綿綿的暗紅色圍巾在脖頸處繞了幾圈。
這是他昨天回家,特意從衣櫥底翻出來的,與前年聖誕節送宋臨景的那條綠的原本就是一套,當初買一對主要是為了逗弄宋臨景,結果還沒來得及戴,他們就出車禍了,等兩人都恢複完全了,冬天也差不多結束了。
直到上個月聖誕節,宋臨景圍着那條綠圍巾跑來酒吧發癫親他,景程才終于想起還有這麽一檔事,所以這次事情告一段落回家後,他才倒好時差,就跑回公寓把這條紅的找了出來。
景程朝兩人揮揮手,便要往咖啡廳外走去,可司天歌卻仿佛還是有點不放心似的:“喂,你要是去約會的話,長點腦子,姓宋的從小‘從不錯過任何對他有利的機會’就是出了名的,他又惦記你那麽多年,我真不覺得他有你想象的那麽‘正人君子’。”
“行,知道了。”景程滿不在意地嘟囔,“你明早就回來了,一晚上能發生什麽大事兒,我看你是搞科研壓力太大,給自己逼得神經兮兮了。”
“滾吧,懶得跟你說話。”司天歌徹底放棄跟這個沒心沒肺的東西再多交流,手一揮,沒好氣地下了逐客令。
景程倒也樂得自在,他漂亮的眼睛眯了眯,轉身朝容希盈擡擡下巴,暧昧道:“盈姐,我先走咯,等姓司的回來我組局,給你多叫幾個小帥哥。”
說完,也不等身後兩人什麽反應,便自顧自地笑着快步跑走了。
然而兩位女士顯然沒被這低端的手段挑撥到一點兒,容希盈看着景程上了車,終于将視線移回了屏幕上。
“雖然這麽說不好,但有的時候,我真會對他的寧大文憑産生一些不太禮貌的質疑。”容希盈搖搖頭,語氣無奈地說道。
司天歌倒是冷哼一聲:“本科讀了六年,你指望他腦子多靈光?”
“确實。”容希盈輕笑出聲,附和道。
“算了,湊合玩兒吧,前十年都沒狠下心來絕交,現在沉沒成本已經太高了。”司天歌低頭挽着頭發,語氣不善地自言自語似的說道,“還一晚上能發生什麽大事兒。”
“一晚上能幹的事啊,可多着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