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正文完
第89章 正文完
[宋臨景:晚上方便來我們高中的家麽?]
景程看着對話框裏的詢問不由地彎了彎嘴角。
雖然不知道宋臨景要做什麽,但多半和對方在飛機上說的那些話有關。
所以景程回複得倒也幹脆:[沒問題,臨景哥哥,我現在就以最快的速度往那邊趕哦~]
景程是故意用膩歪的語氣逗對方,但顯然宋臨景大概是當了真,甚至對他撒嬌般矯揉造作的語氣,頗為受用。
[不急,慢慢來,路上注意安全,我等你。]
景程看着彈出來的消息,一個沒忍住,直接輕笑出了聲。
什麽啊……
說來也奇怪,也不知道是不是心态在不知不覺間發生了什麽微妙的轉變,景程最近總會經常被宋臨景的一些話、一些行為給逗笑。
一絲不茍的當日行程彙報,簡述午休時的咖啡不好喝,去臨市開會路上拍到了一片很像可頌的雲,又或者是半夜兩點多忙完,偷偷溜進景程的被窩,摟着他的腰啞着嗓子承諾“只抱一會,什麽都不做”。
當然,最後肯定不是“只抱了一會兒”,也肯定“什麽都做了”。
但腰酸背痛腿打顫的景程,卻依然覺得這樣黏人的宋臨景有點可愛。
說不出來具體哪裏可愛,反正只要想到對方的名字,他就總會情不自禁地挂上笑容。
可能這就是戀愛的感覺?
景程有些遲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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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他從前沒有體驗過這樣的階段,過去那些“玩伴”如果像宋臨景這樣缺乏安全感似的找他茬、影響他的私生活,估計早就被他甩不知道幾回了。
但這種舉動放到宋臨景身上,突然就變成對方“惹人憐愛”的表現形式了。
不管是作為十年密友,還是喜歡着對方的成年男性,景程都很難在對方露出低落神色時說出拒絕的話來,尤其是在心知肚明對方這些年默默為自己付出了多少,以及對方的人生其實也沒看起來那麽幸福完滿的情況下。
景程總會下意識地想成為這段關系裏的“保護者”,景程希望宋臨景在自己身邊的每一天,比過去為了承擔別人強加在他身上的責任,而踽踽獨行、壓抑自己本性的每一天,都能過得開心自由很多。
“帥哥,你們這院子我進不去,停外面行麽?”出租車司機突然的話語,打斷了景程的游神。
他一擡頭,才發現不知什麽時候竟然已經進小區了,景程連忙給對方掃錢,并連聲道:“行,沒事兒,謝謝您哈,我走進去就行。”
花園的大門沒開,估計是沒有管家時刻盯着,宋臨景怕自己到的時候他正在忙,沒能及時響應,所以單獨留出了一個半敞着的小門。
其實不留也行。
景程心裏想道。
宋臨景當年出國後第二年,他就讓宋惟把管家和其他照顧生活起居的人打發走了,只留下來個阿姨,隔三差五過來幫他做完飯就走。
有時候景程偷跑出去完忘記帶門禁,可是沒少靠翻牆才得以回家。
總的來說,雖然不太光彩,但确實可以算是輕車熟路了。
景程邊想,邊不禁笑出了聲。
十幾歲的時候真好,蠢是蠢了點,但總覺得那時候靈魂的重量都更輕盈些。
不過他現在哪怕還有幾個月就要二十七歲了,心智、能力似乎也沒比當年長進太多。
景程臉上的笑容淡了淡。
他也說不出這是好事還是壞事,好可能好在,心态決定外在,他眼看着快三十的年紀,偶爾還會被搭讪的人詢問“哪個大學大幾了”。
壞嘛……
也怪不了別人。
是他太執拗,不聽任何人的勸阻,死犟着把自己困在了景兮離開的那天,最後搞得自己痛苦不堪、疲憊不堪,還害得周圍關心着他的人也跟着擔憂了這麽多年。
不過,幸好。
結束了。
即使那個答案遲到了很久,因其中錯綜複雜的關系而模糊了太多細節,但……
終究算是告一段落了。
雖然景程承認自己暫時還無法完全擺脫過去的那些陰霾,夢境裏偶爾也還是會有鮮紅的裙擺閃動,但他起碼開始嘗試抛棄一些舊的習慣,接受一些新的東西了。
想到這,景程的眼角不自覺地又彎了彎。
門廊燈如十年前的每一個夜晚那樣亮着,景程不禁有些恍惚,眼前閃過無數在這裏生活的畫面,卻猛然發現,即便他在宋臨景離開後,獨自在這居住了幾百多天,可當回憶起與這棟房子相關的美好記憶時,卻幾乎都是他與宋臨景剛熟悉起來、以一個別扭的關系互相陪伴的那半年。
想到這,他似乎有些悵然地搖了搖頭,并擡起手,輕輕推開了面前的大門。
可景程才一邁進去,就被廳內的景象吓了一跳。
周遭的其他陳設與十年前基本相同,唯一不同的是,大廳的中央,正穩穩當當地擺放着一顆高大茂盛的聖誕樹,就連華麗的裝扮都似乎與十年前那晚的一樣。
不,還是有些不一樣。
震驚到有些不知該作何反應的景程,快速發現了微妙的地方。
樹下堆放着的禮物盒子并不是包裝好的,而是敞開的。
他試探地朝那走了過去,一個一個粗略地掃了一圈,這才意識到,這些都是過去十年,在聖誕節的這天,他送給宋臨景的禮物,以及宋臨景送給他的禮物。
甚至包括十六歲時,他辛辛苦苦磨了司天歌好久,才終于幫宋臨景讨到的那封意義非凡的專利轉讓合同。
只不過,按照配對的标準,這封合同旁邊放着的應該是那塊擋災後開裂的平安無事牌才對,可此刻,在厚厚的軟墊上躺着的,卻是另一只木匣。
景程有些疑惑,自然而然地挪了過去,可剛打算彎腰将它拾起來瞧瞧,一偏頭,卻發現面前的樹枝上,竟還挂着幾個信封。
不多不少,剛好十封。
信封上的落款,都是筆跡相同的“景程親啓”。
這字跡的主人景程再熟悉不過了。
他身體不禁有些顫抖,像是預感到了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似的。
景程用指尖将離自己最近、也是日期最近的那封取下來拆開,喉結慌亂地上下滾動着,一字一句地仔細閱讀了起來
[景程:
聖誕快樂。
這是我們第十一次在聖誕節交換禮物,也是我第十一次給你寫信。
其實每次提筆,我都希望這是我以“朋友”身份偷偷藏匿自己心意的最後一年,但顯然,前十次我都失敗得很徹底,所以最終送到你手裏的,只有我克制着日漸洶湧的感情,挑選出的不含太多暧昧的禮物。
我很想将這些雖禮物書寫的信件給你,可我又會忍不住懷疑,這樣的行為是否太過卑劣貪婪,是否有用道德、情感束縛你的嫌疑。
但我覺得,我最終還是會讓你看到這些,沒有別的原因,只因我就是這樣不擇手段的人。
我希望你愛我,希望你真心喜歡我,但我也希望留住你,換句話講,我希望我能用些什麽“困”住你。
它可以是感動,可以是虧欠,可以是習慣,可以是依賴。
什麽都好,只要能讓你心甘情願一遍又一遍地親吻我。
如果它真的是愛,那當然更好了。
過去的十年間,我也曾無數次質疑自己的感情,質疑自己為這樣一段不知何日才能得到結果的感情違背我從前的生活,是否值得。
答案其實都是模糊的。
但我還是不可自控地喜歡你。
值得慶幸的是,我的行為始終都足夠堅定。
這些年你身邊來來往往的人,我嫉妒、不甘、怨恨,看着你逃避着穩定關系,恐懼着表達和接受別人的愛,我在難過擔憂的同時,卻也在暗自慶幸。
既然他們都不可以,那或許你也在等着我。
別笑話我,過去的大多數夜晚,我常常這樣安慰自己。
不過笑話我也沒有關系,我相信,這會是我以朋友身份給你寫信的最後一年了。
雖然現在并沒有到最完美的時機,但我承認,我的确等不及了。
從年初車禍,你下意識地撲過來用身體護住我的那刻,我就等不及了。
我不在乎手段是否激進,是否會傷害到其他人,我只想盡快結束這一切。
我想過真正屬于我的生活,有你安全、健康、自由、快樂地陪在我身邊的生活。
看到今年的禮物時,希望你不要覺得太莫名其妙,我怕我實在編不出合理的借口解釋為什麽要送你這個,畢竟這個時候,我應該暫時還沒有資格向你坦誠——
這是十六歲聖誕節時,一場我沒能完成的告白。
聖誕快樂。
吻你萬千。
宋臨景]
景程鼻子有些發酸,眼眶脹得甚至泛起了刺痛,他的手不受控制地顫抖,幾乎要将信紙捏皺,他看着最後幾句話短暫有點出神,反應過來後,連忙蹲了下來,指尖試探着摸索到那只木盒,卻似乎缺少一絲獨自将它掀開的勇氣。
“不看看麽?”宋臨景的聲音自身後響起。
景程連忙回過頭,神情中難免漾出幾分茫然。
宋臨景走到他身邊站定,将幾枚細碎的吻溫柔印到他的發頂,語氣帶着幾分笑意說道:“看看吧,我當時為這個想法激動得一晚上沒睡。”
景程點點頭,卻沒說話,只是主動牽住了宋臨景的手,與對方指間交疊地共同打開了盒蓋。
一枚遲到了太久的書簽躺在裏面,哪怕經過時間的侵蝕,花瓣卻依然是無比嬌豔的粉,細密脈絡上縷着的金絲仍蘊着光澤。
“這是那晚,你砸在我肩膀上的花。”宋臨景蹭了蹭景程臉側,字裏行間都蕩出親昵來,“當時只覺得自己鬼迷心竅了,不明白為什麽要把這麽莫名其妙的東西仔細保管起來,現在想想……”
宋臨景嗓音低沉地輕笑了一聲:“我大概那時候就喜歡上你了。”
“景程,我知道你現在無法給我答複,也并不是一個适合做決定的狀态,我尊重你,也理解你,我只是……想把遲到了這麽多年的禮物送給你,也把自己遲到了這麽多年的心意,徹底交給你。”宋臨景面對面注視着景程的眼睛,态度甚至算得上虔誠地說道,“景程。”
“你可以不信任我的愛,但……”
“請你相信我。”說完,還沒等景程做出反應,宋臨景便将手輕輕搭在對方的耳側,微微俯下身,輕車熟路地吻上了景程的唇瓣。
這是一個綿長又溫柔的吻,不含太多晦澀的欲/念,只是單純的親昵。
遲到的禮物,推延的告白,被千絲萬縷纏繞、包裹、藏匿了太久的少年情意,終于在這個夜晚被撥亂反正。
幾乎要将情窦初開時的喜歡釀成陰郁執念的人,終于得到了十六歲時朦胧夢境中的吻。
直到氣氛粘稠到幾乎快要凝滞,終于恢複了些許神志的景程不輕不重地推了推宋臨景的肩膀。
宋臨景顯然還有點意猶未盡,但卻依然遷就着景程的節奏,乖巧溫順地在對方鼻尖啄了啄,才終于依依不舍地向後稍微退了半步。
“宋臨景,你聽我說。”景程呼吸還是混亂的急促,聲音像是被浸進溫熱的糖漿中那般柔和遲緩,因被挑起的欲望而泛出嘶啞的同時,卻也因情緒的劇烈波動而蕩出幾分哽咽,“我喜歡你,很喜歡你,我從沒将類似的感情投注到任何人身上過,但我無法确定這絕對就是愛,所以我不會因為感動或者愧疚,就盲目用這個字來敷衍你。”
宋臨景點點頭,眸色微垂,可還沒等他最近使用頻繁的“委屈”表情,在那張找不到死角的臉上徹底具現,景程便再次開了口。
“我希望你有安全感,希望你不要為‘我會不會還像以前那樣游移不定’而煩惱。”景程稍一停頓,自嘲似的笑了兩聲,“其實也算是為我自己考慮吧。”
“我并不覺得自己有什麽特別的,或許我是個還算不錯的朋友、玩伴、情人,但我可能并不知道該怎樣成為一個合格的戀人,我希望你得到世界上最完美的感情,希望你快樂,希望你幸福,但……”景程勉強地扯了扯嘴角,笑容有些僵硬,可琥珀般的瞳仁中卻潤澤一片,漫出星星點點奪目的絢爛色彩,“我還是自私地希望我能留住你。”
“我希望你一直陪在我身邊,即使有一天我們彼此厭棄,即使有一天我們連最基本的底層吸引都完全消失。”
“我想要個理由徹底綁住你。”
“想要一個,即便我們彼此憎惡也分不開的關系,誰想先一步逃離都要傷筋動骨的關系。”
“我的勇氣大概只能支撐我問一遍,你要是拒絕,我肯定會羞憤到把你按在牆上揍的。”景程虛張聲勢般地擡了擡眉尾,像是警告,卻又隐約像是可憐兮兮的祈求,“宋臨景。”
他目光灼灼地注視着宋臨景的眼睛,一字一句無比認真地問道:
“你要和我結婚麽?”
幾乎是景程問出口的瞬間,宋臨景便瘋了似的緊緊将景程抱緊了懷裏,他的力道很重,重得甚至仿佛是想讓兩人窒息死在一起那樣。
景程感覺到宋臨景渾身都在不受控制地戰栗,而自己的肩頸處似乎有什麽溫熱的液體正一滴一滴地掉落在上面。
宋臨景的行為已然給出了他的答案,但景程還是想要親口聽見,他偏過臉,親了幾下宋臨景的耳朵尖,喉口有些發緊,盡力維持着語氣中的笑意,哄騙般地問道:“說話呀,願不願意啊?”
“臨景哥哥。”
熟悉的黏膩稱謂讓宋臨景身子一僵,短暫怔了半秒後,竟莫名其妙地笑出了聲:“小程,不會有那麽一天的。”
“我用我的一切起誓,我将永遠愛你。”宋臨景虔誠地承諾道。
“還有……”宋臨景将連埋進了景程的肩窩,一下又一下眷戀地貼蹭着,布料摩擦着景程的皮膚,帶起絲絲縷縷細密的癢。
景程的手沿宋臨景的脊骨上移,最後停滞在他的腰側,懲戒般地捏了兩下,他威脅的語氣中漾着幾分輕盈的逗弄:“好好說話,別光顧着動手動腳。”
“嗯。”宋臨景輕輕笑了一聲,雙臂将景程環得更緊了些,唇瓣在對方的耳廓處若有似無地碰了碰,灼熱的呼吸混雜着淺淡的草本植物氣息,将景程緩慢地完全包裹。
昏暗的光影搖曳,窗外傳來陣陣風聲,将樹枝上的積雪吹得散落一地。
宋臨景的指尖摩挲着景程的脖頸,像是安撫,卻又更近似于撩撥,他在景程的眼尾留下一枚柔軟的吻,然後在終于再次開口。
他的聲音低沉,語氣鄭重地給出了兩人本就心照不宣的回答。
宋臨景對景程說道:
“我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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