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if線（8）
if線（8）
雖然難以确定宋臨景到底是有心還是無意，但自爆倒也已經成了既定事實。
一個是頗有背景領導千叮咛萬囑咐要好好關照的優秀學生，一個是領導欲言又止語氣複雜提醒要多留意的問題分子。
同班，同性，“同居”，早戀，關系複雜。
幾個關鍵詞在循環牛主任腦內瘋狂循環。
饒是執教多年、經驗頗豐的老牛，此刻都有種“見的世面還是不夠多”的感覺，在短暫“通貨膨脹”般的一個頭八個大後，牛主任穩了穩搖搖欲墜的精神狀态，果斷選擇了一視同仁的處理方式——
“嗯，我得跟你們家長聯系一下。”
景程站在原地，看着抱着禮物盒子，戴恩戴德光速溜走的任茵，再對比一下被繼續扣留的自己，不由地生出股悲涼來。
怎麽人家眼見火燒眉毛了，都能化險為夷、無罪釋放，自己半只腳都邁向走廊了，還能被個沒長眼睛、疑似最近在發癫病的，連撞帶拉在主任辦公室高調官宣，喜提“找家長”加“思想教育”大套餐。
哎！不對！
景程越想越荒謬。
他還沒答應宋臨景呢！
什麽早戀？沒戀上呢吧？？
“我去，不對啊……”景程忍不住感慨出聲。
沒這個道理啊。
宋臨景倒也确實事事有回應，他用手肘輕輕碰了兩下景程的腰側，腦袋朝對方一歪，幾乎貼着景程的耳朵說着悄悄話：“怎麽了？哪裏不對了？”
“離我遠點，看到你就煩。”已然沉浸在莫名其妙被抓包的挫敗感中的景程，用肩膀重重頂了宋臨景一下，半點好氣兒都不打算給他，“你說哪不對？”
“咱倆還沒正式談上呢，你上趕着承認哪門子的早戀，啊？”景程氣得眼睛都閉上了，咬牙切齒地壓着嗓子嘟囔道。
宋臨景倒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語氣坦蕩得不能更坦蕩了：“差不多嘛。”
“差遠了！”景程氣急敗壞道。
宋臨景卻身子一滞，原本亮晶晶的瞳仁忽地黯淡下來，鴉黑色的睫毛顫了顫，半天才找回底氣似的擡眸重新看向景程，眉心微微蹙着，神色蘊出層委屈來：“你不喜歡我麽？”
“我以為昨晚你的意思是……”宋臨景頓了頓，唇角僵硬地抿了兩下，“我以為你也是喜歡我的。”
總之，這話說的是要多可憐有多可憐，要多失落有多失落，聽得景程頭暈眼花，看得景程喉口酸澀。
“宋臨景。”景程沉默了好半天，才開口喊了聲對方的名字，壓着音量的嗓子顯然又漾出幾分啞來，“賣慘的時候，把牽着我的手松開，可信度會更高一點。”
“當我這幾年是白混的？雖然沒親自談過戀愛，但總得有點兒見識吧。”景程尋釁般地挑了挑眉，語氣嚣張地揶揄道，“你這演技呀——”
景程拖着長音，輕輕嗤笑了出來：“還有進步空間呢。”
聽了這話的宋臨景倒也不惱，半點兒被戳穿了的窘迫也沒見，只是眼角情不自禁地一彎，方才那點委屈散了個幹淨，笑盈盈地捏了捏景程的指尖，像在讨好，更像在撒嬌，态度轉換得自然又坦蕩：“第一次，不太熟練，以後改進。”
景程被宋臨景的笑容晃了眼，心跳不要命地擂起來，連着耳根都莫名其妙地發燙，不自在得剛想移開視線，脖頸卻被宋臨景的下一句話撩撥得僵住了。
“那你到底喜不喜歡我嘛？”宋臨景把語氣放得更柔了些，與其說是追問，倒不如稱作祈求才更恰當，他悶悶地說道，“你說今天給我答案，我期待了一晚上，基本都沒怎麽睡着，斷斷續續做了好多夢……”
景程條件反射地想問對方具體夢的細節，只不過還沒張開口，就被對方的自說自話打斷了——
“有你的夢。”
“嗯……內容不太健康陽光，就不告訴你了。”
停，打住，您可千萬別說。
景程感覺方才只燒在耳根的熱度，随着宋臨景的“多說多錯”短時間內迅速蔓延到了全身，他甚至懷疑自己的皮膚現在看起來肯定紅得過分。
高攻有沒有不好确定，但防守力大概不怎麽強的景程果斷選擇讓宋臨景閉嘴：“好好好，差不多得了。”
天知道對方消失的日子裏被打通了什麽任督二脈，走之前還是個半天憋不出句好話的小正經，回來的時候怎麽就成了這副游刃有餘的模樣。
直球打得他都要招架不住了。
景程心裏犯着嘀咕，可畢竟也不是個別扭的性格，雖然眼下的情況和他一開始設想的“浪漫、青澀、旖旎”完全不一樣，但……
算了。
景程忍不住笑了笑，暗暗想道。
殊途同歸。
既然早就決定好要試試了，那也沒必要計較太多，反正他和宋臨景不會是那種三兩天便鬧着要分開的虛浮關系，想要儀式感，之後再補也一樣。
“行吧。”景程語氣帶着幾分無奈，他喃喃着，也不知道是說給宋臨景聽的還是自言自語。
他停頓了半秒後，平視着看向宋臨景，生來含情的眼睛笑得彎彎的，琥珀色瞳仁中的輕佻隐去，表情是罕有的認真，他攥緊了與宋臨景十指相扣的手，又朝人家那邊傾了傾上半身，幾乎貼着對方的耳側說道：“我其實不太明白什麽是喜歡，什麽是愛。”
“沒對誰産生過類似的感情，我媽也沒教給過我，更是沒見過什麽優秀範例，但……”
景程扯了扯嘴角，真誠地繼續開口道：“我願意相信。”
“相信你，也相信我自己。”
“如果十幾歲就開始不相信這種美好的事情會降臨現實裏，那未免活得也太膽小、太無趣了。”
“宋臨景。”景程又一次喊了聲宋臨景的名字，原本輕松的态度卻在此刻漫出了幾分緊張，他輕嘆了口氣，字字鄭重地承諾道，“即使經驗無法讓我做出最準确的判斷，但我仍然覺得，我應該是喜歡你的。”
話剛出口，他卻搖了搖頭，像是覺得這個說法似乎不夠貼切：“不，不對。”
景程繼續說道：“準确來講……”
“我想不出，除你以外，我喜歡上其他任何人的樣子。”
景程用手肘拐了拐宋臨景的腰側，熱度灼起的緋紅染上了景程的額角，他拗出幾分戲谑的語氣，故作鎮定般問道：“所以，宋臨景。”
“你要不要和我在一起試試？”
還不等宋臨景回答，他又不輕不重地撞了對方兩下，試圖用些零零碎碎的小動作，來掩飾第一次對人說這種“膩歪話”的羞怯與不适應：“我肯定對你好。”
“雖然我沒談過戀愛，沒什麽經驗，但大家公認學校裏最會哄女朋友的那位我還真認識，人家是怎麽讨人歡心的我昨晚都熬夜虛心請教到了，只要你答應我，我肯定百倍千倍地全給你用上。”
“怎麽樣？”取回主動權且越撩撥越熟練的景程又碰了碰宋臨景的肩頭，他态度輕盈，捏着嗓子，擰着語調，再次擺出了記憶裏最能拿捏住對方的老一套，“你就答應我吧，臨景哥哥~”
“求你啦~”
宋臨景眸色一沉，複雜的情緒閃動在眼底，他喉結不受控制地上下小幅度地滾動着，似乎是在極力壓抑着什麽即将噴湧而出的晦澀念頭。
他費力繃着嘴角，才能勉強保持住表面上的冷靜姿态，不至于在人前做出什麽更過分的反應。
宋臨景沉了沉那些叫嚣着的小心思，一個“好”還沒來得及凝成具體的字，突然，兩人正前方的辦公桌後面猛地傳來一聲呵斥。
“夠了！”老牛看了看宋臨景，又指了指景程，“分開站分開站，你東邊，你西邊，保持距離！”
牛主任心很累，感覺自己這麽多年的教學生涯，就沒遇到過這麽明目張膽、膽大妄為的，偏偏這兩個有恃無恐的“刺兒頭”的家庭情況還确實不怎麽好處理。
迎來了職業滑鐵盧的牛主任，在跟宋惟的助理扯了半天皮，才終于磨得對方終于答應轉接給“公務繁忙的宋總”，被迫欣賞了二位“心意相通”全過程的老牛，只覺得自己暈得甚至都快要拿不動手機了。
他扶着額角，瞪了乖乖聽話按辦公室對角線分開站了的“苦難鴛鴦”一眼，将通話調成了免提後，把手機扔到了桌面上。
等候音滴滴響了幾下後，宋惟冷淡持重卻似乎隐隐帶着幾分玩味的聲音，從揚聲器處傳了出來：“主任您好，情況我已經了解了。”
牛主任懸着的心還沒等放下，緊皺的眉頭還沒來得及松開，只聽宋惟好像微不可聞地輕笑了一聲，看熱鬧不嫌事大般地再次開口道：“我雖然不反對，但學校如果有規定的話，您按章程處理就行，不用在意我這邊。”
說完，宋惟像是突然又想起了什麽似的，再出聲時卻莫名變了口風：“不過，兩個孩子年紀還小，早戀也确實該妥善處理，不然還是讓我和對方家長見面聊聊吧。”
“我今天下午有時間，不然就今天吧。”
“我也沒有很急，我就是覺得越早處理對孩子們越好，畢竟青春期的小男生應有的關注還是要給到的，我們家長之間多交流溝通更容易出效果。”
“您覺得呢？”
牛主任一肚子話哽在喉口說不出咽不下。
他覺得？這都給他安排得明明白白了，這會兒想起來問他覺得怎麽樣了？
牛主任還沒腹诽完宋惟這和傳聞裏南轅北轍的人設形象，只聽對方對于上一句話自顧自地進行了一些補充——
宋惟語氣輕快地再次開口道：“您方便幫我聯系一下景程媽媽麽？”
“您就以您的名義約，別提我，最好也別提臨景。”
宋惟微一停頓，繼續說道：“您覺得她會來見我麽？”
牛主任：…………
算了算了。
感覺偏頭痛好像犯得更嚴重了，
宋臨景不用管，景程管不住。
要不就讓他們自生自滅……吧？
牛主任：我覺得？我覺得你有問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