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秘籍(三)

她這一腳運足了十二分的力氣,卻被對方一把擒住腳腕。奚越心下一震,連忙空翻掙脫,又橫掃攻其下盤。

對方的反應也極快,雖在她的猛烈攻勢下只能閃避為先,但避得不慌不忙,更不見分毫弱點。

幾十招拆下來,奚越察覺了些蹊跷——她來此偷秘籍,自然怕惹出動靜招來圍攻,是以過招間一點聲響也不敢出。可這人也極為安靜,全無叫救兵一起抓她的意思,顯然不是東廠埋伏在此的殺手。

難道是別的江湖中人在打秘籍的主意,卻又不想涉險殺她和楊川,是以也試着來偷?

這個念頭奚越略想了想便作罷。

這不可能。東廠遞去各門派的信上,可沒明着說自己是東廠。現在漫說是武林人士,就是錦衣衛裏的其他弟兄,也不知東廠想要他們兩個的命,絕不可能有人直接尋來東廠取秘籍。

那這人是誰呢?

奚越在黑暗中緊盯着他的臉,想看出個究竟。可他背對着門外月光,讓她看見的始終只是一個黑色輪廓,單從這輪廓裏實在什麽都看不出來。

走神間,那人忽地一掌直擊而來!他內力極深,奚越登時感覺到勁風襲面,正要躲閃他卻又猛地收住力道,堪堪在她眼前虛晃一招,轉瞬手型一轉拽向她面上的黑巾。

打從以面具示人以來,奚越便在潛意識間分外提防被人看到真容。當下幾是忘乎一切地只想避開那只手,方寸大亂地急向後避。

“嘭”地一聲,她撞向書架,書架又磕得牆面一響。緊接着,四下裏唰然安靜。

做賊心虛的二人都止住動作,下意識地側耳傾聽外面的動靜,果然,很快聽到外面有宦官喊:“書房有響動,快,跟我去看看!”

奚越面朝房門,透過窗紙隐約可見兩團橙紅的籠燈光暈步步接近。她心跳漸快,正欲踢開眼前這人趕緊脫身,對方已先一步出手,抓住她的衣領一躍而起,跳上房角梁上又緊緊将她的嘴捂住。

“唔!”奚越下意識地一掙,那人按着她嘴的左手未松,拎着她衣領的右手放開,豎指示意她噤聲,“師妹莫慌。”

“?!”奚越登時雙目圓瞪,然那兩團籠燈的光火已至門外,令她一聲都不敢再出。

吱呀一聲房門推開,兩個身穿橘色衫子、腰系小縧的值夜宦官走了進來,邊提着籠燈在書架間巡視,邊故作輕松地說笑起來。

個子高些的那個說:“嘿,你緊張過頭了吧。這大晚上的,誰會來書房?頂多鬧個耗子。”

方才叫人的那個聲音則道:“謹慎點沒壞處,你沒聽說嗎,督公近來正用本絕世秘籍做餌辦什麽事,萬一有心眼兒多的來打那秘籍的主意怎麽辦?秘籍丢了,咱有幾顆腦袋夠讓督公洩憤?”

高個子的又“嘿”了一聲:“那你可想多了。那秘籍,沒在書房裏頭。”

房角梁上,奚越和楊川目光都不禁一凜,底下那宦官也一愣:“你怎麽知道?”

高個子那個就說:“那天錦衣衛指揮使來和督公密談的時候,我也當值來着。大郭進正廳給他們上了回茶,瞧見指揮使在翻那秘籍。也不知他是自個兒瞎好奇還是有什麽謀算,後來私底下問我那秘籍收在了哪兒——但我記得很清楚,他們密談時,壓根兒沒人來書房取過書,這不是可見秘籍不在此嗎?”

梁上的二人相視一望,那個宦官松氣說:“那就好,永遠別放到書房裏才好,這樣就算出了岔子也和咱沒關系,省心。”

“這話實在。”高個兒的笑應。二人說話間已草草将書房看了一圈,沒發現異樣,就放心地離開了。

奚越緊盯着光火離開,直至他們邁出了次進院門,才淡聲開口:“我去庫房。”說罷便撐身要躍下房梁,楊川忙握住她的胳膊:“我去過了,庫房上着鎖,進不去。”

奚越睨他一眼,還是掙開他的手躍了下去:“那我回去了。”

這是生氣了。

楊川清楚地感受到了她的情緒,然而未免再引人過來,也不敢再多說話。只能目送着小師妹先離開,自己也飛檐走壁地溜出東廠。

奚越覺得被他戲弄,負着氣有意繞了個遠,避免跟他走同一條路。但待得她出了皇城落在胡同間歇腳時,他還是從天而降攔住了她:“師妹別生氣。”

她擡眸一瞪他,又挪開眼要從他身邊繞過去。

楊川張開雙臂擋她:“我沒別的意思,只是想看看你長什麽樣。”

他的聲音溫和好聽,臉上的笑意其實也好看,可她現在看來聽來,就是覺得很搓火。

于是她哼了一聲悶頭繼續往前走,生硬道:“我就不讓你看!”

剛才那一下可吓死她了,黑燈瞎火的,突然一只手拍過來,她要是個膽小的姑娘估計當場就要暈過去……這人怎麽這樣呢!

“哎……”楊川笑着一喟,看着她走遠了幾步,又追了上去,“那我不看了,不看了行不行?”

奚越停住腳又瞪他:“不看了你還攔我幹嘛?”

“我……”楊川迅速想了個說辭,“飛檐走壁口渴得很,想跟你讨杯茶喝。”

“你……”奚越氣得咬牙。

她雖然鼻子以下都被黑巾遮着,只露了個光潔白皙的額頭和一雙明眸,楊川還是明确感覺到她的神色必定又兇了幾分。可他就雷打不動地蘊着笑繼續和她對視,片刻後,她到底沒辦法了:“喝完茶快滾!”

說罷又踏起輕功。

二人在兩刻後翻後牆回到了她在京裏的宅子中,又躍窗進了她房裏。奚越落穩腳就即刻閃到了屏風後,再出來時,臉上的黑巾已然又換成了那張銀面具。

她沒好氣地給楊川沏茶,茶盞咣地往案桌上一放,楊川似笑非笑地端起來喝,茶水剛一入口就被醇香沖得一愣:“啧,師妹這兒的茶比門達的還講究!”

“咝……”剛走開兩步的奚越閃回來一把捂住他的嘴,用男聲低喝,“不許叫師妹!讓沈不栖聽見,我一指頭捏死你啊!”

“……”楊川噤住聲抱了抱拳,示意:知道了。

奚越磨着牙松開他,他清清嗓子:“偷秘籍看來是行不通了,大人看接下來怎麽辦合适?”

奚越躺到床上翹起二郎腿,枕着手說:“行得通,秘籍十有八|九在東廠的正廳裏。”

“?”楊川鎖眉,“你怎麽知道?”

“剛才那宦官說,那天進去上茶的那人找他打聽,秘籍放在書房什麽位置,你還記得吧?”她問。

楊川點頭。

“這其實很奇怪啊。東廠提督跟前侍奉的人,一定規矩很齊,當時必是一直在正廳外候着才對。如果秘籍是從外頭拿進去的,他事後直接追問取送秘籍的人不就行了,為什麽要跟沒頭蒼蠅一樣去向看管書房的打聽?”

楊川恍悟:“有道理,如果沒人取送,那秘籍應該是沒離開過正廳。”說着一頓聲,轉而卻又搖頭,“可如果是東廠提督随身帶着呢?”

“不會的。”奚越盤腿坐起身,“師兄你想,那秘籍本是讓朝廷正經收了去,存放在宮裏,土木之變時不翼而飛的——現下看來,是被東廠權宦監守自盜。他們敢這麽幹、還敢拿出來當懸賞,不過是仗着自己一手遮天,能蒙蔽聖聽。可東廠得罪了多少人?提督若随身帶着或把它放在家裏,就不怕被同樣權勢不小的仇家找到,直接呈到宮裏當罪證去?如在東廠的哪個角落搜着,他還能推說是先前的宦官幹的,自己不知情,或者寄希望于法不責衆;但若在他家搜着,可還有推脫的可能麽?”

她一口氣說得明明白白,楊川怔了好一會兒才把這話理順,懵着神贊道:“師……弟真缜密。”

“曹吉祥那麽大的權,還不是說剮就剮了?東廠提督決不是傻子,不會犯這個險。”奚越咂嘴,扯了個哈欠,又躺回去,“所以,明天晚上再去一趟就是,會客用的正廳想來井井有條,不會太難找。師兄你是入夥還是等我的信兒?”

楊川嗤笑:“當然入夥,你我二人現在可是一損俱損。”

“那就……一個望風,一個找東西。”奚越說着又打哈欠,目光一瞥見他還在慢悠悠飲茶,毫不客氣地下逐客令,“我要睡了,楊千戶慢走。”

楊川複又笑笑,擱下茶盞走向窗戶,縱身躍出前又往回撤了一步:“你既愛喝龍井,有機會帶你去蕭山派走走,師父房裏常備西湖龍井。”

說完他沒待她回話,就飛了出去。

奚越望着空蕩蕩窗戶莫名怔了一會兒,轉而撇嘴。

嘁,不去。

眼下在京裏,她的官職還比他高,他都敢戲弄她。等到了他蕭山派的地盤,她還不得靠吃虧果腹?

要不是現下在跟他“一損俱損”,她連邀請他入夥一起偷秘籍都不會的!

翌日入夜,風聲比前日烈了些。街頭巷尾都充斥着嗚咽嘶鳴,像有幽魂飄在京裏,來饒有興味地圍觀一場好戲。

兩道黑影閃入東廠,從角落處開始,蹭着牆下黑影一直溜至正廳門口,四下張望一遍,推門越入。

四四方方的正廳,比奚越想象中顯得更空當一些。八仙桌和幾把椅子齊齊整整地擺着,桌後有個條案,西牆邊立着放茶水茶具的矮櫃,看起來都平平無奇。

于是首先吸引二人目光的,是靠着東牆的那個巨大的多寶架。

作者有話要說:

楊川真的是我文裏最可憐的男主了,

劇情跑了七萬多字還不知道女主長什麽樣。

不過也快了,

争取一萬字之內讓他看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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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編輯通知,本文周四開V。

這篇文太難寫了,開V三更估計懸,争取雙更吧。

不出意外的話,周四一早七八點就會更。

明天的更新照常。

為感謝各位支持正版的妹子,開V每章前100條評送紅包,堅持和盜版抗衡是我最大的倔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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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依舊随機送20個紅包,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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