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51章
深淵中的巴力與他昨夜所見到的那個虛影不太一樣,它幾乎已經完全沒有那些人類的特征了。
黑色帶着黏液的觸手密密麻麻扒在地上,它的手臂格外修長,指尖像是吸血鬼的利爪,雖然季陸嶼覺得那用染了紅色指甲的瘦長鬼影來形容更貼切一點。
它緩緩轉過頭,露出一張令人意想不到的臉。
其實季陸嶼在昨夜就覺得這玩意上半張臉有些熟悉,但他怎麽也沒能想到,這張臉竟然這麽熟悉。
那是他自己的臉,除去那雙深紫色的眼睛以外,他們站在一起仿佛是在照鏡子一般。
夢境中的雪豹嘴角抽搐,頗為無語地看着它:“整容也要注意分寸吧,把別人的臉安在章魚怪身上是否有些太不禮貌了。”
巴力張了張嘴,那張和他相同的臉上有種說不出的怪異,它說話的語速很慢,像是剛牙牙學語的嬰兒:“他……喜歡……你這樣……的……樣子。”
“是的。”雪豹點點頭,“可就算我長得帥,十裏八村芳草一顆,你也不能直接搞複制粘貼吧,你這是侵犯肖像權,小心我報警送你吃大米配白飯!”
“不懂……”巴力蠕動着觸手,看起來可以送走一大串密恐,“我這樣……可以适應,以後……取代……你。”
雖然聽起來有些像是挖牆角宣言,但季陸嶼知道這怪物的取代多半不是什麽愛情戰争中的取代,而是物理意義上的取而代之,簡單來講就是奪舍。
他觸手上躍躍欲試伸出來的細絲也預示着這點,雪豹不着痕跡地後退半步,躲過緊貼着地面悄咪咪爬過來的細絲,巴力似乎有些遺憾地嘆了口氣,文河叼着一頭白狼崽子小跑過來。
不會是我們的孩子吧,季陸嶼心下一驚,險些從夢中醒來。
仔細看看這小狼的吻部和文河一樣不像尋常狼那般長而尖,眸子光亮透徹,像是嵌了兩塊昂貴的藍寶石,只是它的毛發沒什麽光澤,剛放到地上就爪下一軟趴了下來,即使透過厚厚的毛也能看出它的瘦弱。
小狼夾着尾巴,瑟縮地不敢去看巴力,文河憤怒地盯着深淵的那道身影,聲音比雪山的冬天還要冷:“巴力,你瘋了嗎?”
“它……沒有你……聰明,抓不到……食物。”巴力面上毫無愧色:“你的……同族……和你……不一樣。”
Advertisement
雪豹安撫地舔了舔小狼的頭,将一旁的肉嚼碎了喂給它。
“你不願意過來……我找……替代品。”觸手抖動幾下,不明白雪狼為什麽看起來那麽生氣。
季陸嶼意識到了真相,感覺有些荒謬,且不說它是因為抓不到文河将魔爪伸向了更弱小者,竟然還想要這麽小的狼自己去捕獵,如果他們晚來兩天,小狼興許會直接餓死也說不定。
“你們……都好奇怪,弱小……沒必要……活着。”巴力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補充道。
它從深淵中湧動着,雖然速度緩慢,但它确确實實從那個地方爬了出來,雪豹叼起幼崽,和雪狼靠在一起,警惕地看着前方。
“和我一起成為霧氣的一部分不好嗎?”
它這句話說得出奇流利,像是練習過很多遍。
“死吧,惡心的怪物。”雪狼嗓子中發出威脅地低吼,耳朵的毛都炸了起來。
在巴力從深淵中徹底抽身的瞬間,霧氣變得濃郁起來,黑暗中,觸手裹着濃霧劈了下來……
季陸嶼猛然從夢中驚醒,他其實并不害怕那個copy別人臉的觸手怪,但在霧氣中,他隐約看到了一個背影。
那是一個絕不可能出現在這裏的人。
難道是我眼花了麽?季陸嶼甩了甩腦袋,背影相像的人那麽多,也不一定就是他吧。
此時天色已經大亮,洞口傳來石子碰撞的聲音,文河不知道醒了多久,從雪豹睜眼時就在數他尾巴毛玩。
洞外的噪音制造者見他半天還沒出來壓着嗓子喊道:“熊大,光頭強又來砍樹了。”
季陸嶼感覺自己的年齡都被拉低了,他在文河頭頂蹭了兩下,起身去見這個23歲還熱衷于兒童動畫片的“成熟男性”,文河打了個哈欠跟上來,用前爪暗戳戳踩他的後爪跟。
成熟男性小明同學正抱着蜂蜜和阿爾塞斯一左一右美滋滋地舔,他的左眼皮明顯腫了個大包,然而這完全不影響他吃東西的速度。
季陸嶼嚴重懷疑在他的好師弟穿過來後草原上的蜜蜂都遭遇了強制拆遷,其中可能還有一些倒黴被認錯的馬蜂。
“師兄,你要吃點嘛?”越明熱情地招呼道,“這次的蜂蜜超級甜!”
“不了,謝謝。”雪豹爬到樹梢取下昨晚挂上去的儲備糧,順着他的角度剛好能看到懶熊嘴角留下的口水不偏不倚地落到蜂巢上。
【看起來好好吃啊!】黑貓擡爪擦去并不存在的口水,【要是這個世界的食物有味道就好了。】
“其實空口吃蜂蜜很齁,可能只有狂熱的甜食愛好者才會喜歡吧。”季陸嶼停頓了一下又補充道:“而且貓是嘗不出甜味的。”
從未接觸過吃播對此毫無抵抗力的黑貓渴望地看着蜂蜜:【可甜食應該很好吃吧,之前喵認識的一個小姑娘和我說,甜食的味道就是幸福的味道。】
季陸嶼沉默了好一會兒輕笑道:“也不全是這樣,不過等我出去後可以買給你嘗嘗,吃了就知道了。”
現實世界健身控糖的小明同學瘋狂攝入幸福因子,搞得這片空氣都有些甜膩,他舔了舔嘴,終于想起了吃飯以外的正事。
“師兄,挖煤貓好像把我拉黑了,這要怎麽辦啊?”越明苦惱地撓撓頭,“它說按規矩完成任務就可以送我回去還附贈一個小小的願望,我說想帶阿爾塞斯一起走,它‘呸’了一聲就消失了,消息也不回。”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應該是因為你的願望不是很小。”季陸嶼沉聲道。
好事的黑貓不用季陸嶼詢問,自己就打開了對話框,開始對同事、也可能是前同事進行信息轟炸。
【它說:‘這個蠢熊完全不值得投資那麽多,從他身上賺的能量扣除傳送外也只夠吃點小黃魚,願望還這麽離譜,及時止損算了,你要你帶走。’】
越明轉向黑貓:“如果我沒聽錯的話,我好像從你的語氣裏讀出了幸災樂禍?”
【是的,你沒聽錯哦,我看到別人倒黴就開心呢喵。】
這個世界對懶熊的惡意太大了,越明感覺剛剛吃進去蜂蜜産生的多巴胺完全不夠用,在他想要大鳥依人撲進師兄懷裏時,一個爪子堅定的抵住了他的頭。
“雖然你看起來不太高興,但也不可以。”文河抖抖耳朵。
他的白毛看起來是那麽的柔軟,話語卻是那麽的冰冷,懶熊只好轉身抱住女兒,順便用口水在眼下畫了兩道,冒充他擠了半天也沒擠出來的眼淚。
“別嚎了爸爸,我會保護你的。”阿爾塞斯拍了拍爸爸與心智完全相反的粗壯手臂安慰道。
“還是我的小棉襖好……等等,這話怎麽有點怪怪的。”
季陸嶼撕下一塊肉堵住懶熊幹嚎的嘴:“我會想辦法的,等回去鼠籠……”
“唔唔,交給我了。”越明連連點頭,“我刷一年!”
黑心雪豹滿意地點點頭,輕輕壓住了雪狼作亂的爪子。
在懶熊感激地吃狗糧,雪豹美美地撒狗糧,黑貓無語地擡頭望天時,瓜那河東側,塞西爾兄弟發現了一點奇怪的東西。
卡奇本該落在角馬喉嚨上的嘴閉了起來,他猶豫着跳下來,逃過一劫的雄性角馬愣了一下,甩開挂在屁股上的獅子逃走了。
“你在做什麽,卡奇?”塞西爾不明白他弟弟又搭錯了哪根筋,竟然連嘴邊的食物都能放跑。
卡奇同樣迷茫地看着他,疑惑道:“哥哥,那個角馬身上好像有什麽東西。”
塞西爾冷哼一聲:“有讓你魂牽夢繞的魅力是麽?”
“不是的哥哥,它脖子裏面好像有個蟲子在動,我感覺很危險。”卡奇認真道。
塞西爾神色有些凝重,他帶着卡奇走到毒霧的邊緣,雖然草原的蟲子很多一年四季都讓獸心煩的很。但不知為何,他有一種非常強烈的直覺,角馬的異常一定是這裏出了問題。
經過一個旱季的穩定,毒霧與草原有了道清晰的分界線,靠近毒霧兩步之內寸草不生,而哪怕是普通的蚊蠅也不會越過這條界線。
但此時這道比三八線還要清晰的邊界線消失了,那裏重新長出了密密麻麻的植物,只是這些植物看起來有種說不出的怪異。
那個雪豹竟然沒有騙我,原來毒霧裏的植物真這麽詭異。塞西爾想道,如同一道驚雷劈過,雄獅突然打了個冷戰。
我怎麽會這麽想?雪豹為什麽要無緣無故和我說這種東西,他又是怎麽知道的,不是沒獸從那裏走出來麽?而且他到底具體說了些什麽呢?
塞西爾只覺腦中一片混沌,他的那些記憶,竟然都有些模糊不清了,他甚至無法确定那究竟是他的想象,還是真實發生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