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鹧鸪天
鹧鸪天
江淹像是松了一口氣,這些秘密今天不告訴他們只怕日後會出現禍端。江淹看着程途思索着要不要現在就告訴程途,程途也發現了江淹在看他。紀元昶也意識到江淹想要說什麽,他看着江淹。
江淹深吸了一口氣,念出自己已經準備許久的腹稿。可是剛一開口話又哽在了喉嚨裏。
“聞道,這次你要不就先留在這裏。”江淹有些艱難的說,他擡頭看了一眼程途。程途的臉上有些難以置信,他大概已經猜到了結果但是還是不太願意相信。
紀元昶從懷中拿出了那封信,程途也看見那份信。程途顫抖的想要拿走那封信但是他的手抖不得成樣子,好不容易拿到了那封信但是他卻沒有打開那封信的勇氣。
“打開看看吧,這次來就是為了送這封信的。”程途不可置信的看着紀元昶,難道說他猜錯了?但是現在根本不是想這些的時候,程途的腦子裏很亂,他現在根本麽有心情去想那些勾心鬥角。
猶豫了很久,程途拆開了那封信,只有一句話。但是這句話卻讓程途泣不成聲,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父親已經去世了還是因為自己的魯莽。他自責的蹲在地上緊緊的抱住自己。紀元昶和江淹兩個人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程途,良久,程途開了口。他哽咽的說:“我一定要回去,還有那麽多事情要去處理,我怎麽能臨陣脫逃!還有我娘,她還在長安我不能留她一個人。”
江淹和紀元昶不知道該怎麽向程途開口,長久的寂靜讓程途意識到有些不對。他站了起來看着江淹和紀元昶,有些不确定的問着:“我娘她怎麽樣了。”見江淹和紀元昶都默不作聲,程途心裏已經猜到了。
“我娘也走了,為什麽沒有人告訴我,為什麽。”
江淹轉過身去,擦拭了眼淚。
“你們都寫出去吧,讓我冷靜冷靜。”程途失了魂一般癱坐在地上,他緊緊的抱着自己。江淹和紀元昶都出去之後,程途才哭出聲來。
“讓他冷靜冷靜也好。”江淹哽咽的說了一句,接着他又看着紀元昶。
“不知殿下是怎麽說通了太後竟然願意讓你到湖州來。”
紀元昶沒有回答,剛邁出兩步就有聽到江淹說:“殿下來這一趟恐怕不僅僅是來送信吧,看來湖州也在殿下的監視範圍裏。”
紀元昶轉過身疑惑的看着江淹。“江大人,您恐怕誤解了。我此行的确是為了送信,之前在長安的時候我去過程大人家裏做過客,而後我送了程大人最後一程,程大人囑托我送信。”
“送信也沒有必要特意跑到湖州來吧,這裏有可是有些牽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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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會沒有必要?這是程大人的心意我自然是要走這一趟的。”紀元昶這話說的倒是真的,但是他總是避重就輕。如果說之前的接近是試探的話,現在就是攻心。他知道程途現在情緒十分不穩定,但是他和江淹說的話他是能夠聽到的。
其實他也有過猶豫,自己明明知道程途最後選擇的結果但是還是去做了。這又算什麽?
紀元昶剛要準備離開,地上就又有一陣震動。紀元昶立馬反應過來這是地震!他沖到屋子裏面把程途拉了出去,程途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被紀元昶拉着。他下意識的想要反抗但是紀元昶緊緊的抓着他的手。
“現在不是你消極的時候,你忘了你之前對我說過什麽了?現在怎麽又變成這樣了!你知不知道外面有多少百姓等着被救,快起來!”
程途就這樣被紀元昶拉了出來,他向紀元昶點了點頭立馬也去疏散衆人。紀元昶剛想要離開這裏就聽見孩子的哭喊聲,他立馬沖過去護着那個孩子把她送到安全的地方。
剛剛建好的地基也搖晃不定,部分沒有倒塌的房子現在也搖搖欲墜。程途抱着那個孩子往安全的地方走,那孩子哭喊着不願意走。
“我娘還在那裏。”程途想起羅月,就在這猶豫的片刻,巨大的轟隆聲響起,紀元昶聽到那個孩子的哭喊剛跑過去就被木頭掩埋住了。空氣中彌漫着灰塵,百姓們慌亂的往高處跑去。程途望着那處地方,這次沒有多做猶豫他先抱着這孩子往安全的地方跑去。
等到所有人都安全的撤離後,從高處往下看又是一片廢墟。黃土彌漫,有不少人想要沖過去救人都被攔住了。
“等餘震過去!等到安全了再去。”
“那裏還有我的親人啊!”
“爹!娘!你們在哪裏啊!”
“蒼天啊!剛建好的房子。真的是造孽啊!老天你睜開眼救救我們吧!”
程途來不及思考,他先疏散了人群。等到餘震過去之後他帶着一些人往下面找去。程途幾乎是滑着往下面跑去他的手還有衣服都已經沾滿了灰塵。
木頭的撞擊聲還有哭喊聲交織在一起,程途搬着木頭救出來一些人。這些人裏面沒有紀元昶。
“有人嗎?有沒有人?”程途的問題沒有人回答他。
突然一聲撞擊聲讓程途立馬跑到哪裏去。“你怎麽樣?”
紀元昶被壓到下面,他勉強回答了一聲:“沒事。”
“初明?堅持一下,我馬上就你出來。”
“好。”
程途費力的搬開被壓在下面的紀元昶。
“沒事吧。”
“還好。”
等到人差不多都救上來之後,程途和紀元昶才得以喘口氣休息。這次大家都有了上次的經驗所以大部分都只是受了些傷。程途摸了摸發現自己的信不見了,他反複确認信的确是不見了。
“怎麽了?”
程途想要回去找信但是卻被紀元昶拉住了。
“你知不知道那裏很危險!”
“信沒有了。那是爹留給我的東西,我···”程途現在根本就不會去聽紀元昶說的話,紀元昶拉着程途的胳膊不讓他再往前走一步。
“信沒有了,難道你還要把命搭進去嗎?你明明知道哪裏很危險還要再往前走,你不要命了。”
等到程途冷靜下來之後,紀元昶繼續說到:“我能夠理解你,但是現在一味的陷入痛苦裏根本解決不了問題。你明不明白!程大人還有你娘肯定是不願意看見你這樣頹廢下去的,現在一切的決定就是看你,你是要像一個縮頭烏龜一樣呆在湖州還是回去面對他們。
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麽會走到這一步,不是因為你,是有人逼他們走到這一步的。”
程途看着紀元昶,他雙眼泛紅。
“是誰?你告訴我是誰?”程途的情緒在這一刻爆發,後面的聲音因為激動有一些破音。他緊緊的抓着紀元昶的胳膊。
紀元昶想要拉着程途起來,但是程途只是重複着那個問題。
“那麽多雙眼睛虎視眈眈的盯着,誰不想除掉一個對自己不利的對手。這就是死局,不是太後就是你父親。你恨她嗎?”
“太後?”程途不敢置信的看着紀元昶。“怎麽會?她不應該是···那你怎麽會來,難道不是太後允許的?”
“沒錯,也是她。”
“這些事你從一開始就知道對不對?還有湖州的事情你也知道,那你為什麽···”程途再也說不下去了,淚水模糊了他的眼睛他現在根本看不清紀元昶,不,他從一開始就沒有看清紀元昶這個人。
紀元昶看着程途已經慢慢回神,他突然笑了一聲。“你就是在這種情況下還是不願意相信我,那你為什麽救我?”這次輪到紀元昶質問程途,程途一時之間回答不上來。愣了很久,程途才緩緩的開口說:“命比什麽都重要,我總不能見死不救!但是你!我那麽信任你,你為什麽一而再再而三的利用我?很有意思?利用也罷,那你呢?你又為什麽救我?”
問題又抛了回來,這下輪到紀元昶回答不上來了。最後紀元昶推開了程途他站起身來準備離開。
“為什麽又不回答了?”
“我說什麽?說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想要救你,可能就是因為你知道太多我的過往,我心軟了。對,沒錯。就是這樣。你滿意了!我就是想要利用你,現在事情敗露了好了,兩不相欠。你走你的路,我們分道揚镳。”
紀元昶的話讓程途愣了好久,接着程途擦了擦剛剛地震時留下的傷,笑着說:“你這種人,我真的是看不透。每一步都是在你的算計中,那我就不懂了,既然之前我都答應太後了,那你不應該早一點和我劃清界限嗎?現在說這些幹什麽?
還有說什麽分道揚镳,什麽兩清了。這就算了?這就扯平了?你以為我們之間就是一場交易,你有沒有問過我?沒有,從一開始就沒有。”
“是,沒有。那現在呢?你想怎麽樣才能解氣,你早都發現我利用你,那你怎麽現在才揭露我。”紀元昶也是氣急了,他不知道程途現在又是在鬧什麽脾氣。他們雙方誰都不想讓誰,程途回答不上這個問題,他走了。
紀元昶氣的踢起腳邊的石頭,走了,就這麽走了。
直到深夜程途和江淹安頓好那些受傷的百姓他才又叫紀元昶出去,現在的他要比之前冷靜的多。
“想通了?”紀元昶先開了口,他們走在湖邊。涼風吹過,冷的讓人直打哆嗦。
“其實沒有完全的想通,我現在覺得我自以為是、自視清高總覺得自己走自己的路絕對沒有問題,但是我太天真了。從一開始就是一個局,這個局裏面有不少看戲的人。我傻乎乎的以為自己沒有進去,殊不知從一開始就被他們拉進去了。
你今天問我的問題,我回答不上來。我總覺得我靠自己一定能夠走出一條屬于我的路,沒想到不過就是玩過家家一樣一群人陪着我玩。我一直覺得只要我離你遠一些,只要我離他們遠一些那就不會有什麽問題。從一開始就已經錯了。
我一直都在逃避,我記得知道我離你們遠一些那就不會出現那麽多事,是我害了他們。我不知道為什麽我現在才揭露你,我其實一開始就沒想這麽做。我···”程途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他這一天都在恍惚。他一直在逃避,可是逃避沒有用。他心裏清楚,但是他最終還是選擇了逃避。
“我的确是有目的的接近你,慢慢的你選擇一條和我相反的路。你說那個時候我就應該專心對付你才是,我也不知道。但是有的時候就是跟着心走,今早的話我一句都沒有騙你。”
程途沒有接着在回答紀元昶的話,而是一直盯着湖水看。紀元昶走到他旁邊,但是他卻沒有看着湖水。
“你還是不信?”
“你說的都是對的,但是這些話永遠都是半句。你知道我剛剛在看什麽嗎?”程途冷不丁的冒出這句,紀元昶順着程途的視線看向哪裏。月光照在湖水上,除了那一片倒影的月亮,其餘什麽都沒有。
“你可能不知道,那天你帶我去祠堂的時候我有些心軟。或許我應該選擇相信你,但是現在我覺得說不定又是你套路我的把戲。”
“我讓你失望了?”紀元昶低聲笑了一下。“我不會開那樣的玩笑,聞道,你現在不願意相信我。但是你總不能不相信他們的話吧,你知道他們為了走這一條路是為了誰?”
程途不在看着湖中的月亮,鏡花水月,終成泡影。“是為了我,那個時候是我太魯莽了。我現在實在是有些迷茫不知道剛怎麽辦。你也好,我爹娘、老師還有江大人他們總覺得現在脫身還來得及。
真的來得及嗎?”程途看着紀元昶,其實他和紀元昶兩人都清楚。來不及了。
“過幾天就走,這是我的選擇。至于我們的事情,已經沒有回旋的餘地了。”
紀元昶拉着程途。“你又說還不清又說沒有回旋的餘地,你不給我一個解釋?你想怎麽樣?”
“我···解釋的話,之前已經解釋過了。”程途轉身走到紀元昶的面前。“我不知道你是怎麽想的,但是現在我覺得我們之前的确是要把話說清。一開始我的确是覺得你這種人我要遠離才行,但是之後我慢慢的想,或許不一定要遠離,我也不知道我是怎麽了。
我們之前相處了那麽久,從什麽時候?很久了吧,也許你是無意的,但是我···我慢慢的有些動心了。”
紀元昶愣在原地。他開始不敢看程途的眼睛。他的逃避讓程途下定了決心。
“但是利用我不可能原諒,之前的話是我不甘心。但是我總不能再繼續下去,我們走上了不同的路,這已經是定局了。我現在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為什麽救你,下意識就這樣做了,哪有那麽多的為什麽?”
程途想要掙脫紀元昶,但是紀元昶卻不願意松開。
“又是這樣。”
“我沒有讨厭你,利用你是···是我的錯。”
程途“哦。”了一聲。“所以現在可以放開我了嗎?這也是你所謂的‘随心’?”
程途說完這句話就要離開。烏雲不知道什麽時候遮蓋住了月亮。
“算是。”
“什麽?”
紀元昶不再說話了,他們就這樣僵持了很久。突然紀元昶抱住了程途。剎那間,就像平靜的湖泊被人投進了一塊石子。程途不在反抗這個擁抱,慢慢的接受。
烏雲散開,月光撒着湖水上,波光粼粼。一片寂靜下卻傳來心跳如鼓的聲音。湖水時不時的上湧,水浪拍打的聲音時不時的響起。林中的鳥兒不知被什麽驚起,一切都是那麽的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