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坦白

坦白

第二日一早,小夭依舊渾渾噩噩,可能由于心慌,她失眠的毛病又開始了。

洗漱完之後走出屋子,看到相柳站在院內。晨光照在他的白發上,竟讓小夭覺得有點心酸。

”防風邶呢?“小夭的聲音有些發顫,她本來昨天應該留下他的。

”死了“相柳的聲音淡淡。

小夭定定看着相柳,想着他曾經對自己的那些刻薄的話,驀然委屈湧上心頭,眼前蒙了一層水霧。

他曾說,他和她只是無常人生中的短暫相伴,尋歡作樂。她不同意,她不搖短暫,也不要迷迷糊糊的玩伴。

相柳靜靜地看着小夭,表情是萬年雪山,冰冷無情。

小夭卻沒有後退,又拉住了相柳的手。相柳想掙開,卻又無法施力傷她,用眼神詢問。

”相柳将軍,屈尊降貴帶我去鎮上逛逛?“小夭的聲音中帶了些撒嬌的成分,心跳也異常的快。

相柳沒有拒絕,反倒握住了她的手。

他們走出門,不遠處的牆根下,坐着個頭發花白、滿臉皺紋的老婆婆,看上去很老了,可精神依舊好,頭發衣服都整整齊齊、幹幹淨淨,笑眯眯地看着孩子們玩鬧。小夭知道她是誰,松開相柳的手。

老婆婆對小夭招手:“小姑娘,到太陽下來坐着。”

小夭走了過去,坐在向陽的牆根下,十分暖和,有一種春日的舒服感。

老婆婆說:“以前沒見過你,你是寶柱的……”

“未婚妻。”小夭一直推測相柳就是寶柱,反正不管是不是,她也要嘴上占着這個便宜。

老婆婆很震驚,卻也很開心:“好啊,寶柱多年來對我們很照顧,是個好孩子。”

小夭和老婆婆繼續聊,聊到她是桑甜兒,也說出她的那些過往。

小夭還是問了同樣的話:“人只能看到一時,看不到一世,如何才能知道一時的決定,縱使一時難受,卻一世不後悔?”

桑甜兒道:“你這問題別說我回答不了,只怕連那些活了幾百年的神族也回答不了。人這一輩子不就像走荒路一樣嗎?誰都沒走過,只能深一腳、淺一腳跌跌撞撞地往前走。有人走的荒路風景美,有人走的荒路風景差一點,但不管什麽樣的風景,路途上都會有懸崖、有歧路、有野獸,說不定踏錯一步,會跌大跟頭,說不定一時沒看清,會走上岔路……正因為是荒山行路,路途坎坷、危機四伏,所以人人都想找個伴,多了一雙眼睛,多了一雙手,彼此照看着,你提醒我有陷阱,我提醒你有岔路,遇到懸崖,扶持着繞過,碰到野獸,一起打跑……兩個人跌跌撞撞、磕磕絆絆,一輩子就這麽過來了。

小夭默默不語。

桑甜兒好似想起了過往之事,眯着眼睛,也默默發呆。一陣孩童的笑叫聲驚醒了桑甜兒,她看向她和串子的重孫子,笑道:“我這輩子哭過笑過,值了!”

桑甜兒又對小夭語重心長地說:“小姑娘,一定要記住,想要得到什麽,一定要相信那東西存在。你自己都拒絕相信,怎麽可能真心付出?你若不肯播撒種子,就不會辛勤培育,最後也不要指望大豐收。”

小夭當年聽了這些話去找了璟,因為璟是那個永遠第一個選擇她的人,為她生,為她死。可勇敢的一直是璟,自己呢?她後來邁出了對自己最有利的一步,卻是無盡的遺憾。

相柳一直站在門口卻沒有走過來,小夭站起身,對桑甜兒說:”甜兒,這些年,你一直做得很好。你這一生活得如你所願,也如我所願。你是大家心中最好的桑甜兒。”

小夭朝着相柳走去,桑甜兒聲音嘶啞,叫道:“你、你是誰?”

小夭回身,對桑甜兒笑了笑,沒有回答桑甜兒的問題,她和相柳穿過樹叢,消失在樹影中。

桑甜兒眼中有淚滾落,她掙紮着站起來,對着小夭消失的方向下跪磕頭。

“看到他們這樣,真好。謝謝你。”小夭繼續拉住相柳的手。

相柳想要開口否認,卻在感受到掌心傳來的熱度時,怎麽也無法說出口。

“相柳,你聽到剛剛甜兒的話了嗎?”小夭知道他一直站在那裏,也知道一直看着她。聽到那番話時她的糾結和痛楚,想必他也感同身受。

相柳帶着她走到河邊,卻沒有說話。

他們默默走着,仿佛要走到天荒地老。就這麽逛着,小夭卻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靜,而相柳卻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不平靜。

逛了一圈回來,小夭還是心事重重,相柳準備了一桌菜,讓她坐下。

她吃得很慢,還邊吃邊盯着他。

相柳坐下,一邊喝酒,一邊看着小夭,眼神複雜,不知道又在思謀什麽。

小夭終于開日說話:“我什麽時候可以離開?你的計劃是什麽?”

相柳沒有回答小夭的問題,把一壇酒抛到小夭手邊:“這酒是特殊制過的烈酒,一杯就能醉人。”

此時的她正需要壯膽,說道:“再烈的酒也不能讓我一醉解千愁!”

她拿起酒壇,大喝了幾日。烈酒入喉,如燒刀子一般滾入腹間,身子立即暖了,心也漸漸松弛了。

小夭不停地喝酒,相柳陪着小夭也默默喝酒。

相柳突然問:“你願意嫁給豐隆嗎?”

小夭的表情出現了變化,她好像掙紮着要醒來,相柳的眼睛光芒更甚,聲音越發柔和地問:“你願意嫁給葉十七嗎?”

小夭喃喃說:“不願意了。”

這回答讓相柳眼中的光芒暗了一下,一個問題就在嘴邊,可相柳竟然猶豫不決,一瞬後,他問道:“你最想和誰相伴一生?”

小夭甚至沒有猶豫:“防風邶,相柳。”

相柳慌忙間撤去妖力,小夭迷茫地睜開眼。

“你對我用了妖術?原來你還有這本事?”小夭反應過來竟然氣笑了。

上一世,他也對她做過同樣的事吧?怪不得最後那天早上她頭痛欲裂。她回答了什麽?那時她肯定回答要嫁給十七。卻無法回答和誰相伴一生。

相柳對于小夭的反應有些遲疑。

小夭抓住他的手,“相柳,我喜歡你,我願意為你放棄大王姬的身份,只要你不殺颛顼,我願意一直站在你這邊,現在颛顼已經是王了,不需要再上戰場,我就一直陪着你,行不行?”這是小夭兩輩子以來最勇敢最坦白的一次。她也心慌,怕被拒絕,拉着相柳的手緊了又緊,松了又松。

“是不是我這幾年對你态度太好了,讓你産生了錯覺?”相柳冷哼了一聲,甚至帶了些嘲諷。

“相柳,你不要這麽和我說話,你想說,這次搶婚是璟拿三十七年糧草換來的?你也沒有問過我,為什麽在大婚的時候沒有讓你拿出當年我們的約定便主動和你走了。還是你想說剛剛你只是好奇才用妖術窺探我內心?你怎麽敢,就這麽推開我?”小夭感受到相柳要甩掉她的手,竟然四肢用力抱住了他。

咚,咚,咚!小夭再次感受到了相柳快速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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