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下

月下談心下

“所以西陵小姐，是想和我長相守？”

相柳問得很認真，卻在看到小夭愣住了之後，嘴角的調笑變成了譏笑。

小夭感受到了向後退去的動作，又一把抓住了他。

“對，我要跟着你，不論生死，你躲什麽？你死都不怕，怕我嗎？”小夭逼近他，像每次他給自己帶來壓迫感那樣。

其實這麽多年，小夭一直在模仿他，他對自己做過的事情，他對自己的說話方式，包括給自己的壓迫感，她都會刻意或者不經意地展現出來。

從聽到他戰死的那一刻，她仿佛心中漏了一個大洞，過往的點滴都從洞中奔湧而出。

相柳這次沒有躲，而是直接伸手抱住了她。

他感受到了小夭的悲傷，這次卻不是因為璟，而是因為自己。之前本來以為即使短暫的一生也想把她留在身邊的，卻因為身份的對立一次次收回了自己要伸出去的手。

小夭頭靠在相柳肩上，甚至感覺聞到了他身上散發出的海的氣息。他們的心在一同跳動，她體內留着他的血，這感覺竟如此奇妙。

“其實，我一直是那種一定要別人先跨出一步，我才會跨出去的。我試探過你很多次，可我感覺不到你心中有我。”

小夭繼續靠在相柳肩上，不讓相柳看到自己的表情。

“夢裏，後來我和璟成了親，我以為那是我要的生活，璟真的很好，但我心裏空了，相柳，就是因為你。我對不起璟，他一直在向我走來，我勾引的，他為了我落了一身的病，英年早逝，可是我卻沒有回報他想要的。重來一次，我不想錯，或者哪怕是錯，我想試試，相柳。”

聽到小夭又一次輕輕呼喚自己的名字，相柳低低地嗯了一聲。手輕輕地拍着小夭的背，任由她的淚水浸濕自己的衣襟。

後來兩人都不作聲，就這樣擁着。

月光，老樹，清水鎮

他們在這裏相識，在這裏打開心扉。

第二天一早，小夭起得很早，用她的瓶瓶罐罐給相柳做了一份色香味俱全的早餐。

相柳吃得幹幹淨淨，誇贊了小夭的廚藝。

日子仿佛真的回到了以前在清水鎮上，她是那個回春堂的痞子醫師，他是那個大将軍相柳。

她不再對他阿谀奉承，他不再對她橫眉冷對。

白天相柳會回軍營，小夭也不出去，就在院子裏曬太陽。晚上相柳回來會帶回食材，也會帶回一些藥材。

他們有時候烤肉，有時候煮面，刷碗就是兩個人一起去河邊，相柳把碗遞給小夭，小夭刷好再遞給他。有的時候小夭偷懶耍賴就直接坐着不動，相柳也會把碗洗幹淨，再一手牽着小夭，一手拎着桶。

日子平淡地過了一個月，小夭覺得美好得像是在做夢。但夢終究有要醒的一天。

“一個月時間到了，小夭，你得回小月頂去，總要面對的”相柳在吃完早飯後，随口和小夭提起，雲淡風輕卻又隐忍克制。

“相柳，你想好了和我在一起嗎？”小夭再一次問他。這一個月，小夭享受着他的溫柔體貼，就像他們之前的一切問題都消失了一樣。

但走之前，她需要确定他的決心，雖然即使他還沒下定決心，她也不會放棄。

“原來，我這麽不值得你信任？”相柳輕輕地笑了出聲。看起來透出一點點心酸。

”不是，是我，是我怕。”小夭大方地承認自己的擔心。

“我會追随你，我是九命，我不會死在你前面的。”相柳拉她入懷，許下鄭重地承諾。

小夭的眼淚又流了下來，她知道，這承諾對于一個本打算戰死的将軍有多麽難。

相柳伸出拇指輕輕擦掉她的眼淚，又揉了揉她的頭。

“最近，高辛大王姬很愛哭麽，是不是和我在一起委屈？我知道我是沒什麽錢，但我們以後可以時常去離戎昶那裏打秋風，而且我還會捉魚，絕對不會讓你餓肚子的。“

“當然不是，我以前也過得窮，但是開心！”小夭急忙收了眼淚，解釋道。

“逗你的，我的小夭自然是天天開心的。”相柳感受到小夭緊張的心跳，又笑了笑。眼底的溫柔像溢出的海水包裹住小夭的心。

她一直知道防風邶是相柳，可防風邶的溫柔在白發的相柳身上展現出來，讓她覺得十分不真實。

“我要再去見見璟，他可能會被人下毒，我去看看，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沒等小夭說完，相柳伸出手指點在了她唇上。

“小夭，不要向我解釋，你我心意相通，如果你哪日覺得還是和璟在一起更幸福，我會放你走。”

簡簡單單一句話，讓小夭想起扶桑木裏的冰晶球，想起上一世的相柳。

他總是默默地，什麽都不讓她知道，一切告訴自己只是利用。

小夭拉住放在唇上的手指，輕輕吻了下，又在她他手背上吻了一下。

“我去青丘幾天，就去小月頂，你不要來找我，太危險了，我會想辦法給你消息。一定要保護好自己，要不我放點血給你做些藥丸？”

“傻子，我哪裏那麽容易受傷，你去吧，我不送你了，我等你消息。”相柳手拂過她的臉，在小夭額頭上輕輕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