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不見光的冰水裏,一個身影緩緩的下沉,白色的雪紛紛揚揚的落在河流之上,像是從半空中傾倒下來,落在那冰窟窿裏,透過水變成了透明這一片水融在了水裏,飄落到了水裏,那個人的身上,黑色的衣衫透出點點猩紅色,将一片水流給染成了暗紅色。
徹骨的寒氣從那透出來的皮肉裏慢慢滲透進去,似乎是要将着我露出來的血肉全部凍結成冰,寒氣慢慢伸了進去,鑽心的疼痛,刺骨的寒冷,一個勁兒地透了進來。
蕭韶臨被身體傳達過來的感覺吓醒了,他猛地坐了起來,冷汗從額頭落了下來,這些汗水順着臉龐落到身上的被子上裹着身體的那一層衣服,已經被汗水侵濕了,擡眼一看,這裏不是什麽冰川,更沒有什麽河流,唯一覺得冷的也就只有從窗縫裏面透進來的絲絲寒風。
這裏并不是什麽房間,只是一輛馬車馬車行小旁邊堆着很多藥材和藥丸,上面懸着一個竹籃籃子,裏面裝的應該也是藥草,馬車颠簸着,看樣子應該是已經到了回程的路上。
奇怪,這車裏明明連炭火都沒有,為什麽這麽暖和?
蕭韶臨摸着這車的車壁,除了封得嚴實了些,其餘什麽都沒有。
“靈主,那個,你那個腦子是不是因為你這身體發燒一起燒糊塗了?這裏不熱,主要是你身上熱。”
蕭韶臨愣了一下,自己這智商好像在一瞬間就下降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副身體被燒糊塗了的原因,按照時間線來說,現在是在出事的前一天,蕭韶臨捂住了自己的頭,腦子昏昏沉沉的,像是在腦子裏面點了一團火,更具體的描述不出來,蕭韶臨也不是沒有生過病,很少得過風寒過,尤其是一千歲之後風寒就基本沒有了,對于這種一般的病,他沒有多少感覺,更多的反而是修煉的時候反複磨練自己的身體筋骨所帶來的疼痛感。
“靈主,問你一件事,你,你對蔣渲下得去手嗎?”
“怎麽突然間這麽問?”
“沒什麽,我就是就是問一問,你……你下得去手嗎?”
“有什麽下得去手下不去手的,現在我的元神也沒有辦法從這副身體裏面抽來抽去,想要離開這裏,那就必須要進行他所要進行的事情,左右都是沒有退路的,不繼續下去還能怎麽做?”
說實在的,這個問題直接問到了蕭韶臨的心坎裏,如果說是在之前讓他對蔣渲下手,他是肯定會下手的,可是現在讓他下手,不知道為什麽這雙手竟然會變得沉重,也不知道是這副身體的原因,還是他自己本身就不願意下手的原因。
只要一想到要自己動手殺了他,雙手就會忍不住的顫抖,他為什麽必須死?為什麽要死?他為他這個所謂的國家做了那麽多,沙場浴血最後卻因為彈劾和忌憚丢了性命,這不應該是他的結局。
不知道是不是元神碎片的原因,蔣渲不僅僅是在外貌上,就連行為上也和祁宸宿有着幾分相似,尤其是在明錄記憶所看見的那個蔣渲,那一副流氓做派那副不要臉的模樣,簡直就是祁宸宿複制粘貼上去的,再看現在的蔣渲為人變得正經沉穩了許多,大概也是因為明錄的原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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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錄之後的絕望沒有體會到,但可以感知到他那模糊的記憶,單憑記憶裏面留下來的片段,也依然可以體會得到他當時的絕望,只不過作為旁觀者,而不是局中人這種感覺少的多。
天之驕子落得一身病骨,變成了一個連劍也不能夠再提得動的人,這是一個多麽大的落差,如此巨大的落差,有幾個人可以承受,又有幾個人能夠像他一樣活下去,大多都是選擇自裁。
令蕭韶臨想不通的是,為什麽明錄的記憶和事實發生的情況有一些出入,所謂的出入也就是他不得已去引開那些人逃脫到冰河上,從他的記憶裏來看,像是蔣渲抛棄了他,可事實卻并不是如此,事實很簡單,蔣渲負責帶着分布圖回去,而明錄咋負責引開其他的人記憶出現出入這種情況,這大概就是他的一種自我催眠吧。
簾子突然被撩了起來,從簾子後面探進來了一個人頭,探進來的,這個人頭不是別人,正是徐勝,那張被凍的通紅的臉,看見這裏面已經辦做起來的人,興奮的表情掩藏不住他的臉上直接挂上了一個十分燦爛的笑容,他鑽了進來看着明錄激動的情緒一時難以平複,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麽話才好了,他抽到了馬車裏面一個沒站穩,差點摔落在藥材上。
“沒事吧。”
明錄的聲音有些沙啞,偏偏着沙啞的聲音,透着十分溫柔的感覺,徐勝摸了摸鼻子,手上紅紅的,應該是長了凍瘡,他笑着看向明錄。
“軍師,你可算醒了,你都不知道這幾天,這幾天将軍的臉色可差了,就算是打了勝仗也沒有好過,現在上面發下來了命令,我們回程了,軍師,你醒的真是時候,将軍今天獵到了一只鹿,說是烤了給大家夥解解饞。”
徐勝一邊說着,一邊遞上了一碗姜湯,這些天每天他都會熬一點姜湯過來,就等着明錄醒了之後給他驅驅寒,今天可算是等到了。徐勝臉上有一塊十分明顯的被凍裂開的印記,很明顯也是受傷了,之後沒有好好處理被凍壞的他的眼睛下面有一層淡淡的烏青,這孩子顯然這幾天都沒有怎麽好好睡過。
“你把湯先放一邊吧,我等它涼一點再喝,我的包袱裏還有半盒凍瘡膏,你一會拿去抹一下,好好睡一覺。”
別的都還好說就算是藥也都好說,可偏偏是姜湯,見到着帶着黃色的液體的時候蕭韶臨臉都綠了,他吃過多少回姜啊?來這裏的這幾趟,可是把他這麽多年吃姜的次數都刷高了一倍,這不就是折磨人嗎,姜湯雖然驅寒吧,可他寧可喝藥,也不願意喝姜湯啊。
“軍師你可算是醒了,你要是再不醒,将軍怕是都要瘋了,你是不知道将軍有多關心你,這幾天白日裏雖然不說,但都會偷偷的過來看你,這些大家夥兒都看在眼裏,尤其是有一天晚上我和人換崗的時候,我看見将軍偷偷的進來,在裏面呆了好一會兒才出去,還說不行的話就帶你去通靈閣求……”
話還沒有說完,那連着便又被挑開了,寒風從縫隙裏灌了進來,蕭韶臨沒忍住咳了一下,這一次走進來的也不是別人正是他們兩個正在偷偷議論的那位将軍蔣渲,蔣渲的臉色有些不好看,他緊緊的盯着坐在一旁的徐勝,那雙眼睛似乎是在說你小子又在編排我什麽話呢?
徐勝不是不懂事的人,看情況不妙,他直接溜了出去,光明正大的溜了出去。整個馬車裏只留下了蔣渲和明錄兩個小小的馬車裏面塞兩個大男人,那自然是有些擁擠的,更何況這裏面還有一堆藥草。
“明錄,你知不知道那樣很危險?你為什麽要自己帶着人過去,你還嫌你這副身體不夠糟糕嗎?這種事情我可以做,就算我的職位不允許我去做這麽冒險的事情你有其他人可以去做,你等着我回來就行了,為什麽要自己沖出去,還特地給我下了迷藥。”
“你會讓其他人去做這種事情嗎?或者說你肯犧牲其他人去執行這麽一個随時都會喪命的任務嗎?是這裏是戰場,這裏每一天都會死人,但是為了一個不知道是否成功的計劃而讓一群人去赴死,這不是你的風格,我們那一次也只是回去了三個人,就憑這個,你會讓其他人去嗎?你不會,你只會讓你自己去冒險。”
“所以你為什麽要去冒險,就算是我去冒險,我回來的機會也比你要大的多,你這是要把你自己的命給搭進去,你這是拿你自己的命開玩笑,你可以呆在這裏,你可以活下去為什麽要去冒這個險?”
蕭韶臨猛的嘆了一口氣,這副身體還真是好到兩個人真摯的階段,淚水便已經蓄在眼睛裏面了。蕭韶臨忍住了眼睛裏面的淚水,淚水含在眼睛裏多了一副處處可憐的模樣,他的嘴角揚起笑意,是一種苦笑,越看越讓人覺得可惜又可憐。
“我還能夠好好的活下去嗎?”
滿是淚光的眼睛對上了蔣渲,一陣刺痛從蔣渲的心裏蔓延開來。
“我還能好好活下去嗎?我最大的價值也就是死在戰場上了,我什麽都不做,就這麽躲在你們的後面。我還能夠好好的活下去嗎?你覺得就我這身體,就算活下去了,我能怎麽樣?不過是被病痛折磨一生罷了,這一次我去,就算是不死在了,回來的時候或者說我死在了雪裏,那我也算是如願了,算是找到了自己的歸宿,我不想就這麽被病痛折磨到死,也不想就這麽離開所以我才會選擇跟你一起到這戰場上來你到底明不明白。”
一抹清淚,從明錄臉龐上面劃過,通紅的面龐配上這一抹清淚,那一滴淚水,恍惚滴到了心裏面,讓蔣渲忍不住的心疼面前的這個人,他也曾經是天之驕子,他也曾經和自己在戰場上面不上變成了如今的樣子,他的痛苦,自己不能為他分擔半分,無助與絕望的感覺,一瞬間沖上了大腦。
“我能理解,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