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理解你能怎麽理解,你是能夠代替我身體上的病痛,還是能夠幫我做成些什麽?”
理解兩個字,任何人說出來都會很容易可又有誰能夠真正的理解到那份痛?如果蕭韶臨是一個旁觀者,或者說他不是當事人,那他自然也可以輕而易舉的說出這種話,可現在說服身體裏的記憶。
他可以清晰感覺到這副身體上的痛,所謂的理解,說到底不過就是空話而已,怎麽理解,應該怎樣去理解?就像你對失去孩子的父母說理解一樣,理解那只是字面意義的理解,而并不是感同身受,不是當事人,永遠不會清楚這種痛到底是有多麽刻骨銘心。
明錄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絕望已經染透了他的整個身體,這是一種無可救藥的毒,就連他自己,就連他這個聰明無比的人,也覺得自己無可救藥。
“對不起,冷嗎,抱歉。”
蔣渲軟了下來,眼睛裏落出來的是一種憐憫,他自己一直都犯了一個錯誤,一直都覺得自己可以理解明錄,可他卻忘了,如果不是當事人這一份痛苦,又有多少人能夠理解,這種事情很平常,也很容易被人忽略,就算是熟讀聖賢書的人,也沒有辦法身處地的為他人而想,為他人而感受,不過是站在道德的制高點去議論着這一切罷了。
原本充滿怒色的眸子也黯淡了下來,取而代之的是苦笑,還有不自覺從眼睛裏面流露出來的淚水,蔣渲并不會用言語關心別人,他這一聲冷嗎?算是徹底擊破了明錄的心理防線,蕭韶臨也不知道為什麽,他控制不了自己眼睛裏面落出的淚水。
像是一根針直接紮在了明錄的身上,眼淚止不住的流出來,淚水劃過面龐,劃過衣領,蔣渲心疼的将人抱在自己的懷裏,拍打着他的後面,似乎是在說抱歉,他感受着懷裏人的溫度,這人的身體很熱,眼淚卻是冷的。
冰冷的眼淚劃過他的脖頸,帶來了一陣寒意,在這一刻蔣渲慢慢收緊了自己的雙手,将這人擁入到自己的懷中,似乎這樣就能夠離他更近一些,似乎這樣就能把當年有入他身體裏面的絲絲寒意全部吸納在身體之中,為他分擔痛苦。
明錄哭的累了,直接暈了過去,自然紅了臉頰,眼眶周圍也泛着紅暈,像是天然形成的妝面,嘴角有些發白,卻顯得格外誘人,蔣渲控制不住自己,偷偷的吻了一下他的嘴角,動作十分青澀。
這輕輕的一吻,苦澀的味道,從嘴唇傳遞到了舌尖,是藥的味道,連帶着他的身上也有淡淡的藥草香也不知道是在這裏呆久了還是他喝藥喝的太多,連帶在身上也染上了淡淡的藥味。
蔣渲将明錄溫柔的放在了榻上,幫他蓋好身上的被子,他輕輕的撫過明錄的額頭,有些發燙,過了這麽多天了,他的燒也還沒有退,蔣渲不由得想到了幼年時期的兩人,那時的兩人可以披着一層薄薄的襖子在冰河上面滑冰可以在雪裏肆意玩鬧,而現在,他的這副身體卻是連冷的東西也基本不能碰冷,就算是夏天吃一點冰鎮的東西也會咳嗽不止,一個潇灑驕傲的人變成這樣,任何人都會惋惜。
暮色漸沉,這一個夜晚大概也是受到了他們勝利的影響,夜晚變得明亮了幾分,空中的雲沒有那麽厚,依稀可以看見遠處的山峰,雪也停了,白茫茫的一片中空出了黃色的土地,土地上面打着一層薄薄的凍霜,遠遠的看着,像是一層漂亮的水晶膜。
篝火燃燒在這一片土地之中,融化了不少白色的霜雪,這一點點火苗點亮了這一片區域,讓這明顯的黃土地更加引人注目了。
幾個士兵坐在篝火邊,手裏拿着木簽做成的肉串,在這火焰上翻烤着,一只被開膛破肚的鹿被架在了這團篝火上,撒上香料,香氣彌漫,淡黃的色澤,在這條路的身上鋪展而開,這個時候如果再來一瓶酒,那豈不是人間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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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啊,你們都不比我,我這把刀少說百顆人頭。”
“誰不是,咱們這裏也就是軍師沒殺過人了,就連咱們那軍醫都用針殺了兩個敵人。”
“這就是你們孤陋寡聞了,據說軍師以前比咱們将軍還厲害。”
“怎麽可能,就軍師那身體,就說他去了通靈閣得了指點有法術我還信點。”
三個士兵笑着說着。
一把胡椒被撒在了這鹿的身上,原本誘人的鹿現在變得更加誘人了,又烤了一會兒,這綠的表面已經有了一層焦黃色,被刀劃過的地方撒上了些許辣椒,噴香的味道,直接沖了過來不停地挑釁着人的味蕾,坐在這周圍的人都不由得咽了一下口水。
暖暖的火光落在明錄的臉上他披着白色的襖子,在這一群人中間顯得十分突兀,他站在篝火邊,火光暖暖地落在他的身上,給人的感覺比起暖意更多的還是寒冷,是他從骨子裏面透露出來的一種冷意,那身白色的衣服襯得他更冷了幾分。
煦凚無奈的盯着那套火上烤着的鹿肉,看着他慢慢變得焦黃,看着他越來越誘人,那飄出來的香味似乎已經能夠穿透身體,飄到意識裏面來,飄到他的面前了。
椒香的肉散着芳香,煦凚整個人都不好了,看着那一大塊烤肉在那裏上下搖擺,自己卻只能看着一口也吃不到,實在是心裏不好受。
“你這是餓了?”
蕭韶臨看向身旁的那一團意識,明明也是意識靈體寄宿在自己的意識裏卻也能夠被這畫面所影響,看樣子也是餓了不少的時間。
“要不我一會兒給你留一點回到車上的時候,你再現形出來吃。”
“也不是不行,給我留兩塊大的,最好是腿上的。”
“好好好,大的沒戲,偷偷給你弄幾塊腿上的嘗嘗鮮,也不是不行,我怎麽感覺這段時間你越來越不正經了?”
“靈主,你就沒覺得你其實也有點這方向的趨勢嗎?”
看着煦凚的星星眼,蕭韶臨不得不嘆了一口氣,他好像确實如此,如果非要說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自己也記不起了,可以肯定的是和祁宸宿這家夥有關自己肯定是被他帶壞的。
“怎麽一個人在這?徐勝那小屁孩呢?”
一個溫暖的小炭爐,被遞到了明錄手裏,蕭韶臨搓着手裏面的炭爐還挺暖和的,這也不知道是他從哪弄來的,反正軍營肯定不會有這種東西,蕭韶臨仔細端詳了一下手裏的這個小手爐應該是應該是用藥罐子改的,還別說,是真的挺暖和的,也是真的挺合适的,虧得他有這麽奇怪的想法。
“他去弄姜湯去了。”
蕭韶臨一邊說着,一邊嘆了一口氣,姜湯這段時間他都不知道喝了多少了,這孩子又倔強,送上來的就算是有各種各樣的理由拒絕了,那也得喝下去,也得虧是後面他們全軍覆沒的時間節點,沒有辦法改變,否則就這麽推搡着,說不準這一切還真的會改變。
“我怎麽看着你好像很不樂意的樣子,而且你好像很抗拒姜湯,以前冬天的時候我也沒發現你這麽讨厭它。 ”
“換作是你,一到冬天,湯藥喝姜湯就不離口你覺得你會不讨厭它嗎?”
哭了那一下之後,兩個人的關系也緩和了許多,現在這種略帶玩笑的感覺蔣渲很是喜歡,如果可以,真的希望兩個人的相處可以一直像這樣一樣,或者是像小時候一樣。
一塊肉被從烤熟的鹿身上切了下來,遠遠看着很香,湊近放在面前,那股子焦香的味道則更加濃郁了幾分,撕開肉的肉身,細絲絲的肉呈現在面前散發着熱氣,這熱氣中似乎也帶着香味,要說燒烤,那要剛烤出來的才算最好吃,明錄接過那些肉細細地啃咬起來,确實好吃。
蔣渲就這麽看着他,眼睛裏面的溫柔根本藏匿不住,吃到一半的時候蔣渲替還拿了一個水壺,擰開水壺裏面竟然是冒着熱氣的熱水,在這個天氣,普通的士兵能夠喝上還能流動的水,便已經不錯了,他卻能夠在這裏喝到熱水,這是一件多麽奢侈的事情,當然也可以看出蔣渲的用心這個水壺明顯和其他人身上背着的葫蘆水壺不一樣,這個水壺裏面不能說是恒溫的,但也能夠保留水一定的溫度,一定的時間。
“喝點水吧,總是吃肉也會膩。”
一口熱水下肚,溫熱的水配合着最好鮮美的鹿肉,簡直就是人間享受。蕭韶臨吃的很慢盡量配合。
看着這家夥,蔣渲不禁想,如果這不是水,而是酒的話,那就更好了,可惜啊,他這副身體肯定是沒有辦法享受酒水的,尤其是烈酒,果酒都勉勉強強。
“明錄……”
蔣渲一個偷襲直接吻上了他還有油漬的嘴角,肉的香味和吻的溫度慢慢的在兩個人之間擴散開來,一瞬間也不知道是明錄身體的心跳還是蕭韶臨的心跳,胸口處就像有一只不聽話的小鹿,在四處亂撞一樣,滿是紅暈的面龐落在蔣渲眼裏,簡直可愛至極。與下午紅色的眼眶和面龐不同,他現在更多了一絲嬌羞的感覺,除了可愛愣生生是找不到別的形容詞來形容。
“你!”
“回去向你家提親可好?”
銀白色的護腕被遞到了明錄面前他沒有吭聲,只是默默的盯着那一團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