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雨越下越大,銀白色的雨絲将窗戶紙潤濕透,一些雨滴已經順着窗戶紙的孔洞飛了進來,雨滴砸落在地上,砸出了深深淺淺的印記。

呼嘯的風順着孔洞,灌了進來,風拍着窗戶,發出一陣陣聲響,篝火不停地晃動,像是受到了這風的幹擾,又像是在暗示今天晚上正在發生的事。

白色的光在窗戶外面閃着,直接照了進來,空蕩蕩的大堂裏面篝火那一點點的光亮,顯得格外的微弱,白色的光落神像上,小小的神像,光暗分明,不像是救濟世人的神仙,反而像是要吃人血人肉的一個魔頭,随之而來的是一聲震天的霹靂,像是這山林的怒吼。

坐在屋子裏的兩個人,原本想要讨論的聲音被這雷聲給壓了下去,篝火似乎也在這一瞬間變小了許多,兩人的目光被迫看向窗外,黑漆漆的一片,什麽也看不到,除了剛才的霹靂和雨聲,也就是淅瀝瀝的雨聲和風聲及被風帶動的,樹葉晃動的聲音。

“朔篍……”

“怎麽了?”

“沒什麽,沒什麽……”

抖動的瞳孔已經證實了他現在所有的感情,紀桐看向窗戶的方向,似乎能夠透過那已經濕透了的窗戶紙,看到外面他的眼睛裏面續上了一抹銀花。

山鬼前輩……

“靈主……”

不只是紀桐,蕭韶臨也愣在原地,目光也注視着那窗戶,似乎真的能夠透過那一層窗戶紙,透過窗外的雨簾,透過暮色沉沉看見那一頭的人。

“山鬼……”

或許或許這就是師父為什麽要做那件事情的原因吧……師父……

一陣陣詭異的鼓聲,透過雨簾傳了過來,随之還有琵琶聲,樂器的聲音震開雨簾,聲音很小,卻實實在在的落在了紀桐的耳朵裏,淚花從他的面頰上劃過。

紀桐有些驚慌失措,他用帶着手套的手猛地擦了一下,臉上滑下來的淚珠,微弱的光讓他看清了這淚珠的顏色,他的眼裏滿是驚慌,也不知道是驚訝于自己的這淚水還是淚水的顏色,又或是這外面正在發生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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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猛地咽了一下口水,又看向窗外,他捏緊了自己的拳頭,是啊是啊……

“朔篍,你知道悲何蠱嗎。”

悲何蠱,這東西朔篍并沒有聽說過他輕輕地搖了搖頭,側頭看向了一旁的人,那人面色很冷,目光空洞的看着遠方,瞳孔止不住的顫抖,蓄在眼裏的銀花雖然很小,卻也被看了個清清楚楚。

雨越下越大,電閃雷鳴卻悄然安靜下來,山林裏動物的聲音叫聲越來越凄厲,雨聲掩蓋了嘶吼的聲音,也掩蓋了法術碰撞的聲音。

黃色的符咒漂浮在半空當中,上面紅色的符文散發着熒光,像是夜晚的餓狼滴着口水,眼睛裏面散發着一抹幽綠的顏色和一種對獵物的兇狠感,顏色大概是他們之中唯一的區別。

這一場大雨,洗刷了一切,也将沾染着的血腥味,洗刷了個幹淨,光頭的老者,那花白的胡須也被鮮血染紅,在一點一點的被這雨水沖刷而去,他的眉毛,他的胡須都被雨滴給洗透,就連他身上那一身褴褛的布衣也被淋濕。

地面上的水散發着血腥氣,這血腥起還沒來得及浮上半空中,便又被這雨水給掩蓋了下去。

用柳枝做成的掃帚被他握在手裏,嫩綠色的柳葉也随即凋謝成了枯枝,被雨水沖刷下下去,落在積水的地上,漂浮在這水坑裏面,宛若浮在水平面上的浮萍,随時會被打翻。

“可悲可嘆。”

遠遠的帶着鬥笠的兩位少年,靜靜地看着發生的一切,雨滴沒有落在他們的身上,剛接近他們便被他們身上的靈力給彈開了。

“不得了啊,你都會說可悲可嘆這句話了。”

紮着馬尾的少年狠狠地看了一眼身旁的那個人,眼神中帶着殺氣,被狠狠地看了一眼的那個少年,嘴角不自覺的揚了起來,他抱着雙臂伸長了脖子,似乎是想要學學那些看熱鬧的人,将自己的身高增加,讓他能夠看得更清楚一些。

“行了,這裏已經夠高了,再伸長脖子你也看不到更高的了,當然,你可以直接飛起來。”

“那我不是直接暴露目标嗎?說起來這些人也真夠意思的,你邊說着說要除惡誅邪,替天行道,一邊拿自己人開刀,拿自己人開刀,就是為了用他們做出可以捕殺妖怪的東西,呵。”

一股詭異的味道飄了出來,穿着黑衣的少年從自己的袖口裏拿出來了一個小葫蘆遞給身旁的人,那人看了他一眼接過這個葫蘆,将上面的塞子打開,裏面散發出來的味道,他聞過之後算是好受了一些。

“中了悲何蠱,又聞了血香,你還想逃往何處?你已經無路可走了,今日,我們便替天行道斬殺了你這妖孽,你這作惡多端的妖孽。”

坐在雨裏的人仰天狂笑,身上的破布衣衫也被他的情緒帶動,就連這片山上的雨也随着他的情緒開始越來越大,他一只手撫在額頭上,另一只手抓緊了手上的掃帚。

“替天行道替的哪個天行的何處道?”

“替天行道,那當然是替着頂上的天行着世間的道。”

穿着白衣的人從陰暗的地方走了出來,他的身邊照樣飄着幾張黃色的服裝,服裝發着明黃色的光落在他的身上,他那一身白衣也粘上了昏黃色的光。

在他的腳下踩着幾張同樣是黃色的符篆落下來的餘地,沒來得及粘在他的衣角上,他的衣衫光鮮亮麗,身上披着的蓑衣頭上戴的鬥笠不過徒增了他的帥氣。

腰間挂着的一把白色的配件上面勾勒着竹子的花紋,最中間墜着一塊紅玉紅玉,質地溫潤,被這黃色的光以照宛如東方升起的太陽一樣明亮落在這劍鞘上頗有一種山水畫作的感覺。

光是看着這劍鞘,便知道這是一把好劍,劍柄上綴着一縷劍穗,劍穗上落着的幾塊玉石,看着平平無奇懂行的人一眼便能夠看的出來,這是什麽東西,都是用來護命的寶貝。

“行的天的道,那你說說這天下是誰的天下?這蒼天是誰的天?這條道又為何人而鋪?”

“這天下當然是我們人的天下,我們替的是普通人來消滅你們這些禍患,這條路當然也是為這世人而鋪造的路,這并不是為你們而鋪就的道路,只能說你這輩子太慘,修得了一副人模樣,卻未曾變成一個真正的人,也是你迷惑了我們的眼睛,如果不是你故意将你的神像推倒,又立起了新像,然後又變作了這老和尚的模樣,我們差點就被你這迷魂陣給騙了,也是你自己露出了破綻,你這妖孽,我們這就送你上路,為着山下生活的人民趟平道路讨一個活路。”

“哈哈哈哈哈,果然啊,你們依然沒有變。”

凄厲的笑聲,像是哭,又像是對自己的嘲笑,讓人聽了不禁覺的慎得慌,山裏的動物悲鳴也漸漸平息了下去,雨也開始停了,血腥味也慢慢的起來了,這白衣少年腳上踏着符篆,看見賤到身上的泥水,還有些不高興,他不顧阻攔着他的侍從,直接走到了這人的面前。

“你應該清楚,這世道并非是你們的世道,仗着自己的修為和法力壓榨山下的普通人,壓榨那些根本沒有能力進行反抗的人,你們,從來就不是什麽善類?我這只不過是替他們出聲罷了,放心,我動手很快的……”

冷光一閃,銀白色的寶劍出鞘,寶劍身上自帶一股子正氣,這件的鋒芒照到周圍的那些東西上,那一道光的光芒太過于耀眼,雖然不足以與之前上過的那幾套雷霆相比,卻也已經足夠耀眼。

纖細的手輕輕地彈了一下劍身,發出一陣清脆的聲音,這清脆的聲音穿過雨簾像是臨死之前的喪鐘。

劍光落下,柳枝編成的掃帚,落在了雨水中,落在了地上,地面被染上了一層紅色,直接化作了枯木,融在土裏。

而那一具蒼老的身體,也随着見光的落下,緩緩倒在地上,地面上積着的水花,将他的身體包裹,漸漸地,他的身體也化作枯木,慢慢地,融進進了泥土裏面,一抹幽綠色的光出現在地上,化作了一枚圓珠,那人收起手裏的寶劍,伸手想要拿起地面上的這枚圓柱,卻在觸碰到的一瞬間,這枚圓珠散開了,墨綠色的光融入了地下,融入了森林當中。

風漸漸停了,雨也漸漸停了,山上的樹木就連剛冒出來的嫩葉子也耷拉下了頭,原本兇猛的猛獸也低下了自己的頭,閉上了眼睛,像是悼念。

山谷泉水,山間溪流,也變得苦澀,滴落的水聲,變得悲傷,就連放置在寺廟中的那一尊神像也碎裂開來,化作了塵土,緊接着放在這佛像後的另一座石像也化作了塵土,融入地面。

篝火的光在地上勾勒出了兩個長長的身影,一黑一白兩色不同衣服的少年輕輕的跪在了地上,朝着石像的方向拜了一拜。

“前輩……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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