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摧眉折腰事權貴(3)

摧眉折腰事權貴(3)

宣應亭進來的時候,他兒子就是這麽一副扭扭捏捏的情态,和之前在他面前陰郁着臉質問的模樣大相徑庭。

他奇道:“這副表情做什麽?”

宣峋與細若蚊吶的說了一句:“都怪灼灼。”

宣應亭沒聽清,問:“什麽?”

游照儀連忙插嘴,說:“沒什麽,世子是擔心我了。”

宣應亭便說:“軍醫不是說了沒事了嗎?”宣峋與立刻面無表情的回頭看了他一眼。

宣應亭無奈,忙道:“好好好,沒有下一次了。”他這次回過頭,又是那副極其憂心的樣子。

宣應亭氣得不想理他,只和游照儀說:“這戰勝得漂亮,只是你領的那三百人,幾乎都全軍覆沒,收殓、登記、遺物等事宜我都讓周星潭領人一應替你一起做了,還有撫恤,阿峋這次來會把名單帶回去,再行分發。”

游照儀點點頭,說:“好。”

兩年過去,戰友已經死了太多,她心中早已麻木,再生不出別的情緒,只盼替他們處理好後事。

宣應亭又囑咐了幾句,說了說戰況,讓她安心養傷便要出去,游照儀突然想起什麽,說:“我在敵營看見帝姬了。”

宣應亭聞言道:“在哪?怎麽樣?”

游照儀說:“我放火的時候看見的,我本來想拉她一起走,宗政和趕來一箭射中了帝姬的手臂,就沒能成功,但是宗政和見我想帶走帝姬異常震怒,這才追到了密林。”

宣應亭點點頭說:“我知道了,你好好養傷。”

他站起身,和兒子對視了一眼,掀簾出去。

宣峋與回頭看了一眼,湯藥已經熬好,便将其從藥罐裏倒出來,把她半扶起來,可只有一個枕頭,她難以支撐,宣峋與便舉着碗坐到她身後,讓她靠進自己懷裏,舉着勺子喂她。

她有些不習慣,從小到大只有她照顧宣峋與的份,何時輪到宣峋與來照顧她,于是便伸手說:“我自己來吧。”

宣峋與不依,伸手把碗拿遠,說:“灼灼剛才親了我,我要收取報酬。”

游照儀默,一邊心想,喂我喝藥也能算報酬?一邊無奈張口喝下。

喝完藥又要為她換草藥,她一處傷在肩膀,倒是無礙,可一處又在腰間,自是要脫了衣服才能換,游照儀倒是無所謂,宣峋與卻邊脫邊紅了臉。

游照儀便說:“不若找個女子來?你去叫岱淵。”

宣峋與不依,小心的将她脫到只剩一件抹胸,紅着臉幫她重新上藥包紮。

她見他動作雖生澀卻有模有樣的,便問:“什麽時候學會這個了?”

宣峋與小聲說:“我這兩天跟軍醫學的。”

肩膀上的重新敷好,又到了腰間,那處傷的最重,此刻掀開藥草,還是血淋淋的,宣峋與見狀,眼眶又紅了,待腰間的也包好,眼淚不知道劃了幾行。

他自己擦淚,又去拿草藥汁,說給她塗在臉上。

她這才想起自己臉也被劃傷了,正想問傷的如何,有沒有破相,便看見宣峋與的臉離她只有咫尺,正用木棒小心的給她塗臉。

他的嘴唇……離她只有一點點。

……那股饑餓的焦渴又燒了上來,讓她喉嚨發癢。

她微微一動,宣峋與立刻低頭看她,眼裏還含着淚水,可是卻很警惕的看着她,輕聲問:“你想幹嘛?”

他的鼻息打在她臉上,她極其坦然的輕聲說:“我想親你。”

他眼裏浮現了一絲掙紮,頓了頓說:“塗完藥再親……”

她立刻說行。

于是宣峋與便抖着手給她塗藥,連戳她好幾下,她立刻嘶聲,宣峋與便紅着眼說:“怎麽了,弄疼你了?”

游照儀說:“你手在抖。”

他這才發現自己的手在不自覺的顫抖,惱怒的說:“都怪你。”可下一刻還是緩了緩氣,努力幫她把藥塗完。

塗完藥的手還沒伸回去,二人又對上了眼,宣峋與想到她剛才的話,用氣聲問:“你…你想親哪…”

游照儀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他殷紅的嘴唇。

他立刻咬唇,兩人對視了半晌,直到游照儀眼裏的侵略性越來越強,他腦袋發暈,連忙撇開視線,讷讷的說:“好……”

宣峋與似乎很是做了一番心理建設,正待小心翼翼的親下去,就被突然起身的游照儀吻住了雙唇。

他瞪大眼睛,卻不忘把手扶在她腦後,怕她用力扯到傷處。

灼灼……怎麽還伸舌頭啊……

不知親了多久,宣峋與終于被放開,暈暈乎乎的坐回位置上,游照儀正一臉餍足的笑看着他。

見她這麽游刃有餘,惹得他從恍惚的狀态裏抽身出來,警惕的問:“你沒親過別人吧?”

游照儀說:“只有你一個。”

宣峋與問:“那你從哪裏學來的?還…還伸舌頭…”

他最後幾個字游照儀差點沒聽清,聞言便說:“軍營有些人會聊。”

那些人聊的可比這髒多了,她都不忍卒聽。

宣峋與讷讷的哦了一聲,又依戀的靠在她身邊,說:“你只能親我一個人。”

游照儀逗他,故意遲疑:“嗯……那我可不确定……”

他立刻起身,表情一下子陰郁了起來,問:“你還想親誰?不會是周星潭罷?!”

游照儀忙說:“沒有,只有你一個,”想了想又解釋說:“我那是以前對他的欣賞,沒有這種意思。”

他狐疑的問:“真的?”上次定泓關一見冷徹心扉的感覺還記憶猶新,他那時幾乎克制不住自己的殺意。

游照儀點頭,說:“真的,再親一下。”

他便乖乖的湊上去,和她有一下沒一下的親着,心中終于被暖意充盈。

……

晚間宣峋與在她床邊熟練的搭了一張床,見游照儀狐疑,他便說:“這幾天你昏迷,我都是這麽睡的。”

游照儀說:“你不若睡我身邊來。”

他又紅了臉,眼睛亂飄,說:“不好吧……我怕我翻身壓到你。”

游照儀說:“要找也找個好點的借口。”自小他睡覺就乖的不得了,除了有時候做噩夢,她睡外間的時候幾乎聽不見裏面一聲聲響。

宣峋與只好把床朝她那邊推去,并到一起。

睡前又幫她換了一次藥,二人躺下看着窗外月色溶溶。

游照儀剛從昏迷中醒來,睡不着,便問他京中如何,裴王妃如何,幾個同窗摯友又如何。他一一作答,待終于聊出一絲困意,宣峋與突然問:“我們會成婚嗎?”

游照儀清醒了一點,說:“不一定。”

宣峋與聞言立刻翻身對着她,問:“為什麽啊?”

游照儀耐心和他解釋:“我不和你成婚不是因為不喜歡你,只是因為當了世子妃要入族譜,要操持王府,周旋各方,我沒有這個本領。”

宣峋與語氣緩和了,說:“如果當了世子妃還能上戰場做官呢?”

游照儀說:“那便沒什麽好說的了。”

宣峋與定定的說:“好,肯定有這麽一天。”

游照儀也說:“我知道。”

這也一直是他們心照不宣,共同的為之努力的目标。

……

又大致過了七八天左右,宣應亭根據之前幾人商量好的計劃領軍再次出兵,趁叱蠻皇帝重傷乘勝追擊,由于叱蠻主力被滅,胥真支援不及,中衢大軍一路勢如破竹,連攻敵城十數座,徹底把兩軍戰線劃到了數百裏外。

雙方軍隊鏖戰數日,叱蠻終于獻上降書,稱永不再犯中衢。

宣應亭便派出使者,讓其送回帝姬,可誰知叱蠻皇帝卻說,帝姬已入叱蠻,便是他叱蠻皇後,哪有戰敗讓人獻妻的道理。

一時間再戰與不戰,陷入膠着。

宣應亭往京中發戰報,皇帝主議和,說讓與使者再與叱蠻商議降書細節,可将攻下的城池歸還,換回帝姬。旨意下來,宣應亭并不贊同,若是歸還城池,便是給了叱蠻修生養息的機會,後患無窮,一時間陷入兩難。

近一個月來,戰事瞬息萬變,游照儀已經差不多傷愈,聽聞京中旨意也是和宣應亭一個想法,戰事已經打到如此地步,兩國之仇不共戴天,若是給了敵方機會,那就是放猛虎歸林,總有一天必遭反噬。

她便再次請命,說:“我去敵營,救回帝姬。”

宣應亭允了,說:“此次自保為上,若是見勢不對,便放出信號,我方如今士氣正盛,後盾充足。”

游照儀點頭,又回營中整裝。

自她受傷起,便一直與宣峋與待在一個獨營中,甫一回去,宣峋與便粘了上來,自然的和她親了好幾口,才知道她又要出兵。

他有些不情願,說:“就可着你一個人用。”

游照儀伸手捏住他的臉,迫使他閉嘴嘟起嘴唇,說:“這是我自己請命的。”

他聞言點點頭,示意她放手,她卻得寸進尺,捏着他的臉親上來,二人擁吻了一會兒,宣峋與便幫她着裝铠甲,箭矢,還去帳外看了看烏夜。

入夜,游照儀領了一百小隊,從已經占領的敵城出發,悄悄往大營而去。

後方大軍壓境,皆為後盾。

見她已走,宣峋與便帶人疾馳前往一密林中,遠遠發出一支信號。

整整兩年,到了你手刃仇人的時候了。

————————

自宗政和受傷歸來後,宣芷與最常做的一件事就是坐在營帳裏間,聽他大發雷霆的怒罵各個将領,那些叱蠻語翻來覆去的用,她都快聽膩了。

他确實傷的很重,再加之一個月來連日奔逃,愈發虛弱,對她那晚差點被中衢将領帶走的事情很是震怒,剛開始兩日不允許她治傷,直至她發燒快昏死過去,才找來軍醫留了她一條性命。

但她左手差不多廢了,再也拿不了重物,還留下一個觸目驚心的傷疤。

他見狀陰恻恻的說:“這是給你的教訓,是你妄圖背叛我的代價。”

背叛?她心裏暗罵,她又何時真的歸入他叱蠻。

不過宗政和并沒有懷疑她偷傳軍報,一是那晚那個将領幾乎把全部營帳都燒了,能燒到糧草營不足為奇,二是她打算把帝姬帶走,脫手後還不死心,宗政和便以為那只是一次有預謀的突襲,旨在救回帝姬,雖然帝姬被留下,但他也中計,連連敗退。

那個啞巴侍女還是服侍她,她不知她們是怎麽傳遞信息的,也沒問過,只每次把重要的事情偷偷告訴這個侍女便好。

這日還是一樣,侍女在內間為她沐浴,在背上寫道:即将突襲,見我軍殺入,你便殺。

她頓時心跳如雷,心裏湧起一股戰栗的快意,殺什麽?自然是殺宗政和。

這兩年來她無數次想要殺了她,可外無援軍,內無自保之力,若是動手,必死無疑。如今,終于讓她等到了這個機會。

她沐浴完,穿好衣服,走出裏帳。

那侍女收拾好東西轉身而去,不知怎得踩到了她的裙擺,她的裙子立刻滑落了一半,吓得宣芷與發出一聲驚叫,立刻攥緊衣襟。

侍女連忙跪下,發出嗚嗚的求饒聲。

宗政和不耐煩的看了她一眼,用叱蠻語罵道:“笨手笨腳的東西,出去!”

侍女如蒙大赦,立刻拿好東西跑出去。

宗政和便看向正慌張整理衣服的宣芷與,一月來,他受傷奔逃,投降後總算送了一口氣,與中衢商量降書細節,但對他來說,投降也只是緩兵之計,總有一天他會東山再起。

正想着,如鷹隼般的眼眸看向不願處已經将衣服穿好的宣芷與,這個中衢女人,表面柔弱,內心桀骜不馴,他留着她不僅是喜歡她的臉和身子,更是因為她是中衢的帝姬,只要帝姬在他手裏,他戰到何處都有一絲自保的砝碼。

……思及剛剛她衣襟大敞,一片凝脂大剌剌的落入眼中。

他伸手叫她:“過來。”

她依舊警惕的盯着他,并不打算過去。

宗政和便不耐煩的說:“過來,別讓我說第二次。”

她極不情願的走過去,被宗政和扯住,壓在身下,耳鬓厮磨之際,宗政和調笑着問:“你心跳好快,也想了?”

她扭頭閉眼,似是受到折辱,不願面對。

衣衫已經盡褪,帳外的殺聲卻仍舊沒起,她緊緊攥住自己的手,告訴自己一定要忍住……要忍住!

可是忍不住了,就在宗政和用力掰開她雙腿的時候,她用力掙紮翻身,将手中早已準備好的簪子,對準宗政和的脖頸狠狠刺了下去!

一擊即中,宗政和瞪大雙眼,用盡餘力推開她,往帳外爬去,嘴裏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氣,嘶聲開口,想要喊叫,宣芷與立刻赤着身體追上去,壓在他身上,狠狠将簪子往裏推了幾分,又立刻拔出來,在他脖頸上再次捅入,反複幾次,宗政和終于不再反抗,氣息漸弱。

她渾身濺滿了宗政和的血。

不知是過了多久,還是幾息,宣芷與總算反應過來,瑟瑟發抖的收回手。

身下叱蠻一代天子已然氣絕,正死不瞑目的看着她。

她立刻從他身上跌跌撞撞的摔下來,躲在一旁死死捂住嘴抑制自己的哭聲,突然,外面終于火光彌漫,四周厮殺震天,宣芷與連忙穿起衣服擦幹眼淚跑出去,可明明是夏天,她卻在冷的發抖。

帳子周圍已經沒有士兵了,不遠處一群人正在厮殺,她不知道該往哪跑,手中的血漸漸幹涸,如附骨之疽一樣粘在她手上。

她蹲下來想擦幹淨自己的手,越擦越用力,又冷又痛,已趨麻木,最後終于力竭的坐倒在泥地裏,嚎啕大哭。

戰鼓震震,不遠處的殺聲震天,突然不知何處傳來一陣嘶吼——“殿下!”

她宛如抓住救命稻草,茫然的四處望去,只見紅黃混雜的漫天煙塵中一個人影策馬而來,和那晚火光沖天中的朝她伸手的女子逐漸重疊,她幾乎以為在做夢,卻看見她再次向她伸出手,嘶聲喊道:“殿下,臣來帶您回家!”

她把手遞過去,那人一把拉住了她,兩只沾滿鮮血的手終于牢牢握在一起,她被一股堅定的力量提上馬,奔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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