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欲買桂花同載酒(1)
欲買桂花同載酒(1)
回了營帳,宣芷與已然暈厥,游照儀将她抱回帳中,喚來軍醫,說只是驚吓過度,休養兩天便好,可一直緊緊攥着她的披風不松手,她無奈只好解下披風,披到她身上。
她回去找宣峋與,剛進自己的營帳便被他抱了滿懷,給她擦了擦臉上的血跡,說:“我們贏了。”
叱蠻最後一支主力隊伍已經被剿滅,這戰大獲全勝,宗政和的屍首被裹在帥旗裏,等來日送歸京中祭旗祝酒。
胥真在叱蠻投降之時已然退兵,還向中衢皇帝發出了議和信件。
這一仗總算打完了。
游照儀點點頭,也說:“我們贏了。”
兩年來,她第一次感覺到了一絲快意和狂喜,這種情緒異常難以言表,在救到帝姬、看到宗政和屍首、策馬回營的時候,她還沒有真切的感覺,此時此刻看到宣峋與幹淨漂亮的臉,聽到軍中山呼海嘯般的歡呼聲後,才終于緩緩的湧了上來。
她仰頭和宣峋與對視片刻,二人自然而然的吻在了一起。
不知何時,宣峋與已然從門口退至床邊,有些受不住似的往後仰,原本摟着她肩膀的手也開始推她,發出抗拒的嗚嗚聲。
誰知游照儀不僅不松手,還要傾身向前,他一下子控制不住身體,摔在了床上。
二人總算分開,宣峋與立刻伸出手心對着她,示意她不許再往前,軟綿綿的說:“可以了,我快喘不過氣了。”
游照儀說:“你還得練練體力。”
宣峋與聞言反問道:“我從小和你一起練的,為什麽差距這麽大?”
游照儀說:“你不差,是我天賦異禀。”
她說得還挺認真的,宣峋與小口小口的喘着氣,笑說:“是,灼灼一直都很厲害。”
确定自己終于對宣峋與生出了一絲喜歡後,她一直放任、鼓舞自己把這份喜歡催生,可這好像也撕開了什麽饕餮巨獸的食欲之口,每次見他這副乖乖的模樣,都有一種想把他拆吃入腹的沖動。
依舊是那種焦渴的食欲,像是一點星火,迅速燎原。
游照儀俯身撐在他膝蓋上,還待向前,帳外突然傳來一個聲音:“校尉,帝姬醒了,要見您?”
宣峋與立刻伸手按在她肩膀上,警惕的問:“還想幹嗎?”
她直起身,又恢複了平常澹泊的表情,說:“去見帝姬,”她轉身走了兩步,回頭問:“你去嗎?”
宣峋與正揉着自己的嘴唇,聞言輕輕的瞪了她一眼,說:“我這樣怎麽去?”
他嘴唇有些發腫,一片殷紅,游照儀說:“那我先去?”見宣峋與點頭,她掀簾而去,宣峋與自顧自的摸自己的嘴唇,低喃道:“怎麽還咬我……”
……
宣芷與醒來後就抱着手中的披風躲在床角瑟瑟發抖,就連宣應亭走進來,她也只低低的叫了一聲皇叔,還是有些恐懼的盯着他們。
好一會兒,她才抖着聲音說:“皇叔,你幫我找找那個人……就是,就是帶我回來的那個,我想見她。”
于是宣峋與差人去叫游照儀。
游照儀進來後看見的便是這副情景,所有人扭頭看着她,好似要又要委以什麽重任。
她有些茫然,卻聽見裏面一個顫抖的聲音道:“你……你叫什麽?你過來。”
宣應亭示意她往前走,她便擡步踏入,走到床邊,宜光帝姬正躲在床角,小心翼翼的看着她,似乎在确認什麽。
過了一會兒,她似乎确認完畢,立刻激動的朝她撲來,她吓了一跳,連忙張開手臂把帝姬抱入懷中。
帝姬抖着聲音在她耳邊輕聲說:“我…我有點害怕,你抱我一會兒,像在馬上那樣…”
她聞言收緊了手臂,帝姬便扭頭朝宣應亭等人道:“皇叔…你、你們先出去吧。”
她似乎真的很努力在克制自己的害怕,可依舊止不住的發抖。
宣應亭只好帶着軍醫等人出去。
二人擁抱了好一會兒,帝姬才說:“我…我把他殺了。”
游照儀反應過來她說的是宗政和,見她救了帝姬後,岱淵帶人沖入營帳,準備殺了宗政和,誰知他正瞪大眼睛躺在地上,脖子上好幾個血窟窿,眼裏還是不可置信。
游照儀便說:“對,你很厲害。”
宣芷與頓了頓,突然崩潰的哭出聲來,嘶聲道:“我真的把他殺了!都是血…我殺人了!”
宗政和死不瞑目的樣子還死死的刻在她腦海中,揮之不去。
游照儀聞言再次收緊了手臂,宣芷與還在哭叫:“兩年了…我無數次想殺了他!但、但是我怕我也死了,把他殺了我也活不成了!”
游照儀聲音平和,說:“你做得很好,帝姬,沒有援軍,自保為上,你已經很勇敢了。”
宣芷與克制着哭聲說:“去往叱蠻第一天晚上,他對我……我發誓一定要殺了他。”
游照儀說:“你做到了。”
聽着她平和的聲音,宣芷與慢慢平靜下來,低聲重複:“是,我做到了。”恐懼終于慢慢散去,手刃仇人的快意湧上來。
哭累後,她軟倒在她懷裏,良久後輕聲說了一句:“謝謝你救我。”
她曾經在敵營中想象了無數次、祈求了無數次,是誰都好,只要有一個人能救她出來,救她回家,終于在這麽一天,等到了這個人。
游照儀笑着說:“是你救了你自己,帝姬。”
宣芷與擡頭看向她的眼睛,似乎有另外一種力量漸漸支撐起了她,鼓勵着她說:“是,也是我自己救了我自己,”見她點頭,她便問:“你叫什麽?游照儀?”
游照儀便說:“您猜對了。”
宣芷與終于笑了,說:“我就知道,那天在定泓關,我就猜是你,”她依在她的懷中,說:“你、你叫我的名字吧,我叫宣芷與。”
游照儀腦子一卡,想起在赫明山之時,宣峋與讓她叫他名字的事情,心道:帝姬和世子不愧是一家人。
但她還是得說:“這于理不合,帝姬殿下。”
宣芷與立刻淚眼盈盈的擡起頭,頗有些不講理的語氣,說:“我不管,我是帝姬,得聽我的,你就得叫我名字!”
游照儀在心中說道,果然如此,于是便說:“那只有我們二人,我便可以叫你名字,若是有外人……”她邊說心裏邊想,不會吧,不至于這也能一樣。
誰料對方果然道:“那你叫我阿芷。”
游照儀:“……”
“……阿芷。”
宣芷與終于不哭了,擦幹淨眼淚,只是依舊靠在她懷裏,不願意松開她。
宣峋與甫一進來便見了這副景象,于是眼睛裏只能看到他的灼灼緊緊抱着誰,腦子立刻一炸,走上前去說:“你幹嘛抱着她?!”言罷立刻要伸手去拉宣芷與。
宣芷與渾身一抖,立刻躲到了游照儀身後,怯怯的看着他。
游照儀伸手護住宣芷與,說:“是帝姬殿下,她還有點害怕。”
宣峋與這才與宣芷與對上視線,可依舊不高興的說:“那也不能這樣。”說完就拉住游照儀的一只手,想把她扯開,宣芷與見狀立刻攥緊了游照儀的另一只手臂,弱弱的說:“我、我就是還有點害怕…”
游照儀忙反手護住她,說:“別害怕,我陪着你。”
宣峋與瞪大雙眼,不可置信的看着二人,萬語千言湧到嘴邊,卻只化作一絲冷笑,怒氣沖沖的掀簾出去了。
游照儀下意識想起身追去,卻被宣芷與抱住手臂,回眼一看,對方正仰着頭,滿臉委屈的盯着她。
見狀她只好坐下來,繼續陪伴她。
……
到了快月上中天,宣芷與才吃了點東西,約莫是白天哭累了,很快就攥着她的衣服睡了過去。
見她睡熟,游照儀便想抽身離開,誰知剛一動作,對方就立刻一動,似乎馬上要被驚醒,她忙停手,又坐在床畔陪了她一會兒,見她再次睡熟,便小心翼翼的把她攥着的外袍脫了下輕放在床邊。
她松了一口氣,控制着聲息走出了營帳。
誰知剛一出去,便看見宣峋與正靠着一顆樹上陰恻恻的看着她。
她忙走上前去,問:“等我?”
他不說話。
她便說:“帝姬剛從叱蠻回來,有點害怕,我肯定要陪陪她。”
宣峋與聞言語氣古怪的說:“那你回去啊,現在出來幹什麽?”
她一噎,說:“她睡着了。”
宣峋與依舊是那個語氣,說:“哦,還把人哄睡着了,從小到大也沒見你有這個閑心哄我睡覺。”
游照儀說:“不是,她白天累了,就累睡着了,我沒說幾句話。”
宣峋與說:“沒說幾句話,說到現在才出來?”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說:“還脫了一件衣服?”
她不說話了,淡淡的盯着他,沒兩息,宣峋與就撇開視線,說:“看我幹嗎?”
游照儀眼神依舊很有侵略性,剛一踮腳,宣峋與立刻警惕的捂住她的嘴,臉色瞬間變紅,低聲說:“不許!”
僵持了一會兒,游照儀伸手示意他放開自己,她不往前了。
見狀,宣峋與便半信半疑的緩緩松開手,誰知下一息,雙手就馬上被游照儀制住,一個吻狠狠的印在了自己唇上。
好在她記得這是外面,只是一下,便松開了他。
宣峋與連忙伸手捂住自己的唇,悶悶的聲音從手中傳來:“你騙我!”
游照儀拉他往自己的營帳走,帶着笑意的聲音從前方傳來:“兵不厭詐嘛。”
……
第二日晨光微曦,游照儀還沒睡醒,便感覺到有人沖入了營帳,她下意識的抽刀,淩空翻過宣峋與的床,還沒看清是誰,刀刃已經架在了對方的脖頸上。
一息短暫的沉默過後,游照儀連忙收回了手。
“帝姬,你怎麽來了。”
宣芷與泫然欲泣的看着她,問:“你昨晚怎麽走了?我做噩夢吓醒了……”
她流着眼淚倒進她懷裏,哭的渾身發抖。
這動靜自然把宣峋與吵醒了,他坐起來,便看見游照儀背對着他抱着哭泣的宣芷與,二人隔着游照儀陰恻恻的對視着。
他問道:“堂姐,還害怕啊?”
宣芷與慢慢止住了哭聲,問游照儀:“他怎麽睡這啊?”
游照儀解釋道:“我之前受傷了,世子是照顧我。”
宣芷與便擔憂的問:“你傷好了罷?”
游照儀答:“已經好了。”
宣芷與立刻道:“那你們再睡在一處便不合适了,這都還未成婚,你不若和我睡罷?”
游照儀想說,這都一個月了,現在說這話會不會太晚了。可是對着帝姬期待的眼神,她一下子又有點說不出口。
宣峋與立刻道:“不勞堂姐操心了,灼灼已經習慣和我睡了。”
宣芷與沒理他,問:“灼灼?這是你小名……”還沒等她說完,游照儀立刻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可是已經來不及了,果然身後宣峋與立刻炸毛的站起來,怒氣沖沖的說:“灼灼只有我能叫!”
見他真的生氣,宣芷與妥協道:“好罷,那讓照儀和我睡。”
宣峋與立刻道:“不行!”
“你們什麽關系,憑什麽睡一起!”
“關你什麽事?你管這麽多?”
“你連什麽關系都不敢說,憑什麽和她睡一起!”
“又和你有什麽關系,反正就是不許!”
“我不管!照儀今晚陪我睡!”
“憑什麽!她得陪我睡!”
二人你來我往,游照儀夾在中間難得覺出一絲無奈,出聲打斷:“好了!”
宣峋與立刻過來攥住她的衣角,委屈的說:“灼灼,沒有你我睡不着的。”
宣芷與不甘示弱的嬌聲道:“我也睡不着,我都做噩夢了。”
游照儀:“……”
見宣芷與就是不松手,宣峋與只好道:“堂姐,蔔同钰還在廣邑王府呢。”
宣芷與聞言終于沉默了,過了一會兒咬牙切齒的松開手,說:“行,算你厲害,”爾後又換了一副可憐的表情對着游照儀說:“那你要多來看我啊,照儀。”
游照儀也松了一口氣,立刻道:“好。”
言罷,宣芷與只能一步三回頭的走了,見她聽到那個名字就這麽輕易的出去了,游照儀奇道:“蔔同钰是誰?”
宣峋與說:“她的一個侍衛。”
她哦了一聲,沒打算往下問,宣峋與卻繼續說道:“也是她喜歡的人。”游照儀便又了然的哦了一聲。
這麽一鬧,兩人也睡不着了,宣峋與靠在她懷裏問:“你都和別人說我們是什麽關系?”
他是以押送糧草的衛霖熹大人副官的身份來的,真實身份只有宣應亭手下幾個将軍校尉知道,軍中衆人便都以為他只是一個小小京官。
游照儀聞言有些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他立刻道:“你別和我說沒人問過?我可不信。”
她難得感到一絲窘迫,實話實說道:“确實有人問過。”
岱淵直接問的你們什麽時候成親。
宣峋與期待的看着她,問:“那你怎麽說的?”
游照儀直接道:“我說你是我童養婿。”
她本是開玩笑逗他的,誰知宣峋與臉色驀的變紅,讷讷的說:“嗯…也算罷。”
游照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