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始信人間離別苦(3)

始信人間離別苦(3)

這夜,宣峋與照舊和衣睡在她身旁,但始終卻不閉眼,只側身躺着看着游照儀。

游照儀正睜眼看帳頂,說:“你今天都沒怎麽吃飯。”

宣峋與悶悶的說:“我吃不下。”

游照儀左手手臂已經能動了,聞言過來摸他,宣峋與也沒什麽反應,任由她摸。

随意摸了幾把,便說:“你瘦了好多,都不好摸了。”她本随口一說,想激激他,誰知宣峋與并沒有什麽反應,很平靜的回了一句:“是嗎。”

游照儀扭頭看了他一眼,他還是木然的看着她,她便道:“臉也瘦了,不好看。”

宣峋與聞言頓了頓,說:“沒事,反正你也不喜歡我。”

她心下一頓,不知該作何反應,嘴唇嗫喏了幾下,可是卻沒說出話來。

可宣峋與在被下的手此刻卻狠狠的捏緊了,他幾乎怨恨的看着游照儀,雙目泛紅,心中澀然。

為什麽不反駁他?為什麽不戳穿他?是因為,真的、真的還是不喜歡他嗎?

快反駁他啊!說你其實是喜歡我的,你喜歡我!你怎麽會不喜歡我……

可如果臉和身體都不好看了,灼灼是不是就徹底不要他了?

被這個想法捏緊了心口,他幾乎死死扼住手心,努力讓自己平靜。

見她緩緩閉上了眼,連日來她無知無覺的樣子又瞬間浮現在眼前,他緊繃的神經幾乎又要斷開,死死的看着她。

睜開眼吧,睜開眼告訴我,你喜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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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日的噩夢襲來,他幾乎陷在這種情緒裏難以自拔。

不知過了多久,久到他以為對方已經睡着的時候,她卻突然睜開了眼睛,嘴裏說道:“等你變漂亮了我就喜歡你了,從明天開始好好吃飯,好好睡覺,我就會越來越喜歡你。”

緊繃的身體突然洩力,宣峋與整個人都僵住了,讷讷的問:“真的嗎?”

游照儀又伸出手來摸他,說道:“真的,你漂亮我喜歡,不漂亮我也喜歡,但我更喜歡你漂亮。”

宣峋與任由她摸,抖着聲音繼續問:“你會不要我嗎?”

游照儀說:“我不是說了嗎?我要把你永遠鎖在我身邊,如果我死了,你覺得能活就繼續活,不能活了就來陪我,我也是一樣。”

游照儀感覺他整個人都在戰栗,說:“好了,來親親我,別害怕了。”

過了半晌,宣峋與才緩緩的動起來,俯身在她唇上輕輕印了一吻,一滴眼淚如重千鈞的砸在她臉上。

一吻過去,他落回一旁,依着她哭的整個人都在發抖,似乎要把這段時間的委屈、恐懼、崩潰一齊哭出來。

游照儀并不說話,只是輕輕的拍着他的身體。

不知過了多久,他終于哭累,沉沉的睡過去。

……

第二日清晨游照儀睜開眼睛的時候,宣峋與已經在一旁給她熬藥了。

邊看着藥爐邊吃飯,一點聲音都沒有,見她醒了,他便端了一碗水走過來,說:“吃早飯吧。”

她喝了口水漱了漱嘴巴,複又吐回碗裏,宣峋與伸手拿回去,端着一碗清粥過來。

因為傷在胸口,還沒徹底結痂之前宣峋與不讓她起身,她也只能任由他一勺一勺的喂給她吃。

天天躺着也耗不了什麽力氣,一碗粥下肚她便有些飽了,見狀宣峋與便自己坐回去吃東西,他自小吃飯都很有儀态,累世家風養出來的貴公子深谙食不言寝不語,一小口一小口的往自己嘴裏送,時不時看看藥爐,或是看看游照儀。

看他吃的還挺香,游照儀也有點餓。

她問了一句:“現在不會有人過來吧?”

宣峋與狐疑的看了她一眼,以為她想找誰議事,便沒好氣的說:“乾州戰事焦灼,現在都在訓練,沒誰來看你。”

游照儀便裝作失落的哦了一聲。

很快他也吃完早飯,過來幫她換藥。

身上的刀傷都已經恢複了,胸口的傷也大致結痂,宣峋與低頭仔細看了看,還是認真的敷上藥,幫她包紮好。

游照儀左手蠢蠢欲動,在他腰間腿上摸了好幾把。

宣峋與早就習慣,置若罔聞,起身去把藥倒出來,拿小扇子扇涼。

他坐遠,游照儀就摸不到了,心裏極癢。

好容易等藥涼了,他又坐過來,游照儀便又把手放到他身上。

他舉起勺子一口一口的喂她,游照儀便張口喝,間隙悶悶的說:“太苦了。”

宣峋與道:“你昏迷的時候都是我先喝的,我也沒喊苦。”

她閉嘴了,繼續默不作聲的喝藥。

直至她的手滑到腿側,宣峋與才瞪了她一眼,說:“別亂摸,把藥喝完。”

她佯裝收回手,繼續在安全地帶漫無目的的摸索。

終于喝完最後一口藥,宣峋與起身把碗放回床邊的小桌子上,又坐回來幫她掖被子。

宣峋與穿的不多,因着快入冬了,怕她這個病人虛弱,帳內放了一個小爐子,有時候燒起來還會覺得熱。

游照儀的手也終于找到他層層衣擺之間的破綻,立刻從那裏滑進去,入手一片凝脂般的觸感。

宣峋與立刻隔着衣服摁住她的手,警惕道:“想幹什麽?”

游照儀說:“我就摸摸。”

宣峋與和她确認:“不能再往前。”

游照儀點點頭:“絕對不。”

見狀,宣峋與半信半疑的緩緩放開了手,可随即便擡頭看見游照儀得逞的表情,心知上當,立刻出手攔她,但還是差之一厘。

宣峋與發出一聲模糊的低吟,擡頭瞪她。

游照儀說:“你放手。”

見她已然得逞,他只得咬牙放開了手。

……

不知過了多久,宣峋與已然無力的伏在床頭,沒什麽威懾力的罵:“你混蛋……”

游照儀恍若未聞,手中不停。

宣峋與瞪了她一眼,又被她摸得軟.了身子,低喘着問:“你、你好了沒?”

游照儀見他又要意動,說:“你到被子裏來。”

宣峋與說:“大白天兩個人在被子裏像什麽樣子,萬一有人進來怎麽辦?”

游照儀說:“你不是說沒人來?”

宣峋與這才反應過來她一開始問的那個問題是這個意思,惱怒的瞪了她一眼,妥協道:“就、就這樣……你快點。”

他往她床邊又伏了下去,顫着身體,時不時颦眉輕蹙,一副快.感過頭的苦惱樣子。

……

等宣峋與徹底換了一身衣服回來,已經坐的離她好幾丈遠,警惕的不再靠近。

游照儀并不在乎,認為能有一就有二。

果然等中午喝藥的時候,他又坐在她身邊,游照儀正待故技重施,見宣峋與無動于衷,摸索了片刻才發現他穿的嚴嚴實實的,一絲破綻也沒有。

她頗有些無語,道:“哪有在妻君面前穿這麽嚴實的?”

宣峋與把藥喂到她嘴裏,咬牙切齒的說:“你上輩子是色鬼投胎吧。”

……

色不色鬼的,游照儀不知道,只知道宣峋與此刻正要脫衣上床。

天色已經完全暗了,宣峋與給她換了藥,正要脫衣,卻見她雙目如炬,緊緊盯着他。

他脫衣的手頓時遲疑了,但見她一臉期待,只好放下手與她商量:“不能弄我。”

游照儀說:“我能幹什麽?我現在都不能動。”

宣峋與脫了外衣,說道:“你手能動就夠了。”

聞言,游照儀真誠的說道:“我最多摸摸你,我太久沒摸你了,我想你。”

此言一出,宣峋與也有點隐秘的高興起來,脫至一件單衣,要她作保:“最多摸一摸。”

游照儀重複:“最多摸一摸。”

他便掀開被子一角,小心的躺在她身邊。

剛一躺下,她的手果然就不老實的摸上來,從他的衣襟裏鑽進去,在他胸膛撫觸了片刻又漸漸向下。

他忙抓住她的手,說:“不許往下!”

游照儀只好收手,說:“那讓我親親你。”

宣峋與便松手,小心的撐在她身側吻她。

吻了沒多久,她手又開始摸索,可宣峋與手撐在她身側,一時不敢亂動,怕壓到她,只能僵着身子,皺眉眉看着她。

她閉着眼,恍若未聞,愈發過分。

宣峋與最後只能整個人伏在被子裏咬牙,神思恍惚,眼前只有沾滿淚水的枕巾。

經此一事,宣峋與終于相信她快好了,不再天天那麽緊張。

約莫又過了半個月,天氣越來越冷,游照儀已經能自行起身喝藥,但下床走路還是有些勉強,她趁宣峋與不在的時候下床走了兩步,結果還是龇牙咧嘴的回到了床上。

主要就是在戰場上被楊元頌狠擊的那一下,還有之前在馬上、地上撞來撞去弄出來的瘀傷,都集中在她的腰側或者胯骨,行走之前就會牽扯。

中午大夫來照例看診,她硬着頭皮頂着宣峋與冷沉的視線問:“我什麽時候能下床?”

大夫年紀和裴毓芙差不多,但脾氣很大,聞言語氣極差道:“傷筋動骨還一百天呢,這才多久就想下床了,年輕人真不把自己身子當回事。”

她讪讪的笑了笑,說:“這畢竟在軍中。”

大夫收好自己的藥箱,道:“軍中少你一個也能打,”他示意了一眼宣峋與,說:“你郎君沒了你可要死了。”言罷就拿起藥箱出去了,連個眼神都沒再給游照儀。

顯然衆人都對前些日子宣峋與的狀态充滿擔憂,連帶她也沒得到什麽好臉色。

大夫出去了,宣峋與還是冷凝的看着她,問:“你想下床幹什麽?”

游照儀說:“我沒想幹什麽,我就問問。”

宣峋與給她下了最後通牒:“傷徹底好之前不準離開我身邊半步。”

游照儀只能連聲答應,保證自己絕不再犯。

……

焦十安見她狀态好了不少,便偶爾會來和她說話,這時候宣峋與就會自己到外面,等焦十安出來了他再進去。

焦十安大多和她聊戰況,說戰事焦灼的厲害,中衢和崇月的戰力本就相當,大部分戰役都是兩敗俱傷,偶爾崇月占一占上風,偶爾中衢占一占上風,照這麽下去不知道要打到何年何月。

游照儀這回也沒什麽話了,她天天待在營帳中,連戰況都得焦十安告訴她,又不可能決勝千裏。

焦十安說:“如果崇月皇帝執意想攻下中衢怎麽辦?”

游照儀說:“不太可能,中衢疆域很大,想要徹底攻下并非易事,崇月最想要的是水路,最多就是打到瀾州,拿下雀潭江源頭,再與我國開市通商,再多的她們也不敢。”

焦十安說:“我現在怕的是別國落井下石,現在我們二者是互不相讓,僵持住了,但若是有別國加入,我們就弱勢了。”

游照儀問:“叱蠻如何?”

焦十安說:“宗政皇族幾乎在內鬥的時候被殺盡,宗政和死了就只有一個八歲的小兒登了皇位,朝政大權都在宗政和庶母手裏把持,應該翻不起什麽風浪。”

游照儀搖搖頭說:“不見得,現在機會這麽好,還有崇月大軍在前,叱蠻十數城還在我們手中,我不信他們一點想法都沒有。”

焦十安皺着眉頭嘆氣,說:“這仗什麽是能打完啊,難道除了和親就沒有別的不打仗的辦法了嗎?”

聞言,游照儀神色變得有些冷然,沒有說話。

一山不容二虎,兩個實力相當的國度必定會相互忌憚,無法共存,而王圖霸業之路總是要用無數白骨鋪就,一個國家的興起也注定要經歷無數征伐。

兩人又聊了幾句,焦十安突然緊張的問:“世子是不是不想見到我啊?”

見游照儀狐疑的看着她,她說:“我每次來他都出去,我看上次楚創來他都在帳子裏。”

游照儀說:“他是怕你不敢面對他。”

聞言,焦十安想了想說:“确實還是不太敢面對。”

游照儀有點無奈的說:“這都是我自己選的,你們就不要自責了。”

焦十安默然的點點頭,半晌,才說:“謝謝你救我,照儀,也謝謝你能活着回來。”她伸手去抓游照儀的手,握緊。

二人默然不語,似乎都在為前事所傷。

良久,游照儀才說:“別傷心了,我活着呢,傷也快好了。”

焦十安點點頭,終于松開她的手,讷讷道:“我去找世子。”

她轉身走出去,宣峋與正在營帳不遠處摸着烏夜和映雪,見她出來後便想舉步回營,結果被她叫住。

“殿下!”焦十安低着頭,說:“真的對不起。”

宣峋與淡聲說:“你沒對不起任何人。”

焦十安說:“不是因為照儀救我的事情和您道歉,是因為照儀受傷、被帶走、治傷……這些事情您所承受的苦痛和悲傷道歉,真的對不起。”

宣峋與說:“這些東西你也在承受,不必向我道歉,”頓了頓,他又說:“她已經回來了,我們都不必再自苦,好好照顧她便是。”

聞言,焦十安終于慢慢笑起來,用力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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