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多是橫戈馬上行(2)

多是橫戈馬上行(2)

溪午城是個邊疆小城,未起戰亂前與崇月多有互市,賣的多是中衢獨有的瓷器、絲綢等物,開戰後溪午也暫時未被波及,故而這裏所受影響不大,經過城中的時候很多鋪面也還開着。

衆人在此補充了幹糧、飲水等物,分發之時游照儀卻突然走進了一家絲綢店,等出來之時給宣峋與帶了一頂帷帽。

衆人見狀善意的哄笑起來,宣峋與臉色又紅了,嗔怪的瞪了她一眼,奪過帷帽戴上,又将之前她給他的布巾扔還給她。

游照儀也笑,将布巾收好,衆人便繼續整裝上路。

出了溪午便要進珺行城了,但夜色已晚,一行三百多兵衆,這個城門也不是駐軍紮營的那個門,他們并不好安身,故而衆人還是尋了個密林休整。

乾州一帶的密林和并州慶山城不同,秋冬之際并不會落葉,原本在邊界一路綿延,将中衢和崇月大致劃分開來,只有昌延城在這段密林之外,但邊疆密林火攻太易成行,先聖宣懿皇帝在位之時便下令将城外的林子都砍了,用來修築城防關卡,但溪午和珺行接壤之中的密林還好好的,還極為茂盛。

楚創在前方開路,把周圍一些樹枝砍斷,留下記號。

很快衆人便了尋一個空地,楚創并沒有急着燃起篝火,而是四處張望了一下,她們之前前往支援的時候并沒有走這條路,而是繞過了這個林子,此刻雖然只安身在密林邊緣,可不止為何有一種濃重的不安感。

游照儀也感覺到了,站起來仔細觀察了一下周圍。

宣峋與見狀問道:“有什麽問題嗎?”

游照儀搖頭,說:“說不上來,但應該不是敵軍夜襲。”

珺行與溪午接壤之處靠近崇月國的德滿城,但這個城池之前已經被周寫拿下,現而今還在僵持,不應該直接闖入二城之間。

楚創遲疑的說:“要不然現在入城吧。”

游照儀緩緩點頭,輕聲說:“提醒身邊的人,警戒,馬上退出密林。”

以游、楚二人為中,衆人有條不紊的向周邊同袍傳達消息,衆人慢慢的整裝牽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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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照儀向許止戈蘭屏揮手示意保護宣峋與,和他說:“你拉好映雪,萬一有動靜別讓它叫。”

宣峋與點點頭,抓過映雪的辔頭,目光不錯的盯着她。

正當衆人準備離開的時候,周邊濃稠的黑暗中出現了一雙雙泛着綠光的眼睛。

楚創一下子松了一口氣,說:“是狼。”狼群大多不會超過十五只,以往楚創等人也遇見過。那群狼也沒法把他們這麽多人包圍,只朝着一個方向緩緩走來。

游照儀立刻說:“把馬往後牽。”那些馬感覺到狼群,已經有些開始狂躁不安了。

衆人聞言紛紛向周圍傳達,一人拉着兩匹馬往後走,其餘人上前來。

宣峋與也從游照儀手中牽過烏夜的缰繩,拉着映雪一起往後退,蘭屏也緊跟在他邊上護持他。

楚創和周圍同袍對視了一眼,衆人在黑暗中列出一個小陣,游照儀從懷中慢慢掏出一個火折子,輕聲說:“以火光為號。”

周圍幾人點頭,迅速往周邊傳去。

很快,一點火光從游照儀手上亮起,迅速照亮了一只狼的面目,青面獠牙,正兇狠的看着她。

見游照儀點火,周圍也漸次亮起火光,狼群退了一步,可依舊沒有散開。

身後的馬群已然開始有些動靜,并不是每個人都能像宣峋與一樣和兩匹馬都熟悉,大多數人對同袍的馬并沒有接觸過,那些馬匹離了主人,又有狼群在前,紛紛開始在原地點蹄。

很快,幾匹馬終于按捺不住,開始揚蹄嘶鳴,狼群聽到動靜,立刻躍身,向人群撲過來。

依靠火折子的微光,游照儀面前能看清位置,側身躲過,那狼身形矯健,立刻扭身朝她一躍而起,游照儀矮身下去,利索抽刀,從那只狼身下滑過,順便将其開膛破肚。

這邊畢竟有百餘人,都是上陣殺敵的兵卒,且手中持械,很快就解決了幾只野狼,将其拖到一起。

火折子一照,大約有七八只,這個林子實在太過茂密,黑沉沉的無法看清。

游照儀依舊輕聲下令,道:“讓大家警戒撤退,既然有狼,說不定還有別的猛獸,直接入城吧。”

楚創點頭,衆人牽上了自己的馬,跟其順着之前留下的記號往林外走。

一行三百多人,一出密林就開始上馬疾馳,很快就到了珺行城下。

近日因着戰事,這些邊城守衛都極其森嚴,剛一發現便立刻有箭矢對準了他們,厲聲問:“什麽人?”

楚創忙舉出令牌高喊道:“劍南鐵騎駐京營,援隽州,奉宋憑玄将軍之命返回荷安城駐守!”

上首仔細看了一眼人群,又問:“這位未着甲者又是何人?”

許止戈便騎馬上前,亮出令牌,道:“廣邑王府世子,奉命随軍!”

對方一驚,忙叫人打開城門,又近距離盤查了令牌後才躬身行禮,正準備率衆人高聲唱安,宣峋與立刻擡手道:“不用多禮,天已經夜了,別引起那麽大動靜。”

那将領忙點頭,問道:“殿下今夜歇在何處?需要末将準備嗎?”

聞言,宣峋與看向游照儀,對方說:“我們住最近的營房即可。”

那将領點頭,又看向宣峋與,宣峋與以為他沒聽清,蹙眉道:“營房。”誰知對方有些惶恐道:“殿下怎麽能住營房,那裏沒有獨間,都是通鋪。”

宣峋與臉色一下難辨了起來,正準備說話,游照儀卻突然攔住了他,問:“最近的官驿在何處?”

将領道:“不遠。”

游照儀便說:“你帶路,我護送世子去官驿,再叫一個人領我的人馬去營房。”

那将領立刻點頭,找了一匹馬走在前面,蘭屏和許止戈自然是跟着宣峋與的,于是四人打馬前行,跟在他的身後。

官驿倒是幹淨,見狀宣峋與便想洗個澡,誰知還沒等他安頓下來,游照儀卻要走。

他忙拉住她,茫然的看着她,問:“你不陪我嗎?”

游照儀說:“我是統領,應該與他們同吃同住,那有他們住營房我住驿站的道理?”

宣峋與說:“那讓他們也來住官驿。”

游照儀搖頭,說:“能住官驿至少得有官職,這不合禮制。”

宣峋與又說:“那我随你去住營房。”

游照儀說:“你就別為難那個将領了,要是讓別人知道他讓世子睡營房,說不定就要被革職了,而且營房都是通鋪,男女分開,你跟我睡還是跟那群男人睡?”

她見對方依依不舍,摸了摸他的臉,說:“好不容易能睡床,你好好休息一下,我明日就來接你,蘭屏和許止戈就在你左右保護你。”

宣峋與見狀,只得放手,嘟囔道:“還不如睡樹林呢。”

游照儀好笑,安撫似的和他親了一會兒,在對方依戀的目光中開門離去。

……

三百多人大約分了五間相鄰的營房,游照儀回來的時候衆人已經安頓好了,楚創猜到她要回來,忙招手道:“大人,給您留了個位置。”

游照儀走上前去,問:“人數和守夜之人安排好了嗎?”

見對方點頭,游照儀才卸下甲胄,和衣而眠。

宣峋與如願洗了個澡,又給自己腿側搽了藥,可是等徹底躺到床上的時候卻死活睡不着,只能睜着眼睛胡思亂想。

想剛剛的狼群,想一日的奔波,想昨夜在游照儀懷中的安眠。

他在心中嘆氣,又罵自己,怎麽一夜都堅持不了。

可是就是堅持不了,根本離不開她,一離開她就感覺像一條缺水的魚,時間一久就要窒息而亡。

在黑暗中輾轉反側了好一會兒,宣峋與認命的坐起來,咬唇思忖了一下,從攜帶的包裹中掏出了一件游照儀的衣服。

啊、好羞恥。

他在心裏說着自己,可是依舊忍不住,将對方衣服緊緊的抱在懷中才重新躺在床上。

有了游照儀的氣息包圍着他,他終于安心下來,漸漸有了睡意。

第二日游照儀較之平常早起了一會兒,她一動,楚創也驚醒了,游照儀便說輕聲:“我去接世子,兩刻鐘後你便整軍。”

見楚創點點頭,游照儀便輕手輕腳的出去了。

亮出令牌進了官驿後,她先去了宣峋與房間,他睡得很淺,和那晚在她懷中根本不一樣,她一推門對方就驚醒了,茫然的看着她。

見是游照儀,他立刻清醒過來,依戀的朝她打開雙臂,游照儀走過去把他攬進懷裏,立刻瞥見了床上的一件衣服。

随即語帶笑意的問:“怎麽還抱着我的衣服睡?”

聽她這麽說,宣峋與才反應過來,臉色爆紅,手忙腳亂的去拿那件衣服,下意識的想把它藏到被子裏。

游照儀一把把他整個人抱起來,他突然騰空,忙整個人纏在她身上,也沒空去管那個衣服了。

見她眼裏都是一種帶着侵略性的笑意,他立刻不敢看對方,羞惱的說:“那我睡不着啊……”

游照儀了然的點頭,說:“哦,沒有我就睡不着了?”

宣峋與紅着臉輕聲嗯了一下,眼睛還是看向別處,生硬的轉移話題,說:“你、你幫我衣服拿來。”他昨日沐浴,幹淨的外衣還在包裹中沒有拿出來。

游照儀笑,并不戳穿他,幫他從包裹中把衣服取出來遞給他,去叫蘭、許二人。

待三人四人回到營房,楚創剛好整軍完畢,随着游照儀一聲令下,大家便又繼續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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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三百多人,不可能在城中行軍,故而都順着城郊的山脈走,夜裏找個林子紮營。

城中的山林沒有城外那般茂盛,也沒再遇見過野獸,行軍也比較順利,到了第四日黃昏,終于看到了昌延城的城門。

昌延城樓上的守軍認識游、楚二人,見對方前來,立刻開了城門,看着游照儀一臉不忍的說:“游大人,可嘆您平安歸來了,我們聽聞您被崇月帶走都擔心壞了。”

游照儀笑了笑,說:“我沒事。”

對方立刻點點頭,說:“您快去吧,前日崇月欲奪回月爾城,被蔣校尉打回去了,對方好像歇了兩日,公主現在在營帳議事呢。”

游照儀點點頭,領軍入城。

宣峋與第一次沒被問及,還有點不習慣,驅馬至游照儀身邊,問:“他們不問我是誰了?”

游照儀說:“他們認識我,又不盤查,可能忘了。”

宣峋與道:“我記得以前徐叔叔總說你寡言,怕你做了官手底下的不服你,現而今倒還好麽。”

游照儀笑了笑,說:“都是徐叔叔教的好。”

宣峋與也笑,似乎一起想到了曾經相伴學武的歲月。

宣應雍知道游照儀回來,走出來迎她,見她好好的終于松了口氣,說道:“你這恢複的還挺快的,我聽宋憑玄說你一身傷,她都不忍看。”

游照儀側身示意一邊的宣峋與,說:“都是世子照顧的好。”

宣應雍這才發現她身邊那個戴着帷帽的身影,對方摘下帽子,行了個禮,喚道:“小姑姑。”

宣應雍吓了一跳,臉色有點不好看,對着宣峋與說:“戰場刀劍無眼,你怎麽還跟過來了?”言罷扭頭看向游照儀,道:“他不懂事你也是?不曉得攔他?”

游照儀立時想躬身解釋,誰料宣峋與一把攔住她,說:“小姑姑,是我執意要跟過來的,不關灼灼的事。”

宣應雍不贊同的看着他,說:“我知道照儀被崇月帶走你擔心,也知道你為宋憑玄出謀劃策才救回了她,但到了此際就應該回去了,若是你出了什麽事我怎麽跟你父親交代?”

游照儀開口道:“公主,殿下也不是手無縛雞之力之人,他有能力保護自己,我也會保護他的。”

宣應雍道:“他在上京有能力保護自己我信,在這一切都說不準,況且你還要領兵出征,他在後方等你又能帶來什麽?宣峋與,不要太任性,立刻回去!”

宣峋與還待說什麽,游照儀卻拉住了他,平靜的說:“殿下,我們夫妻言定生死與共,我知道您擔心世子,但他絕不是什麽愚昧之人,絕對有能力護住自己,況且廣邑王府還派了二人随行,武功不在我之下,”她示意了一下蘭、許二人,道:“若是您當時同意驸馬随軍,他也會來的。”

提到鄭畔,宣應雍明顯噎了一下,想到他之前想要随軍之言,說自己在上京等她太過提心吊膽,生怕哪一天就等回來她的遺言。

她當時笑罵,說他詛咒公主是抄家滅族之罪,鄭畔卻不以為意,說他已經嫁入鎮國公主府,要抄家滅族也是抄她的家。

二人插科打诨,但言下之意也是拒絕,對方知道她說一不二,便不再提了。

半晌,宣應雍才說:“你們倒是……”

倒是什麽,她沒繼續說了,對着蘭、許二人說:“你們倆要保護好世子殿下。”

見對方行禮稱是,她便不再說什麽,把游照儀叫進營帳議事,又讓一兵卒帶他們去往營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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