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出道
出道
婚禮的喧嚣過後，生活便歸入了平靜。幾天後，林墨也去新的公司報到了。她在自己專業的領域沒有工作經驗，只算是海德堡大學的碩士還值點兒價，再加之公司是瑞士的，她的德語能力也給履歷加了一些分數，才進了這家全球著名的藥企。不過只是由最基層的研發工程師做起。一開始工作林墨就很開心，過去這些年在娛樂公司大部分的情況下都在處理人際關系，各種沖突，各種公關，這其實和林墨的個性和愛好很不相合。現在回到了本專業，她開始幹的如魚得水。更何況這裏沒有人知道她在娛樂圈工作過，這讓她感到很輕松。在簡歷裏她删去了在MJ娛樂公司的經歷，那三年被她解釋為生病和準備考研出國，履歷裏的空擋對找工作很受影響，但是她不太在意。她無比的希望能夠和那段經歷一刀兩斷。然而實際上那應該是她最為驕傲的成績，如今紅極一時的PopCorn的出道是她百般努力才促成的，就連名字也是她起的。
PopCorn成立之初是兩位音樂社的老成員起的名字叫Fab4，取得fabulous 4的意思。可是很快由于在團內職責分配上有些争議，最先和許冉組成樂隊的兩位音樂社的成員都離開了，幸好林墨提議讓自己同專業的趙河川來試試鼓手，結果意外的合适。說起來趙河川和鼓也是頗有淵源，他本是山東海邊一個小村子的，父親就是紮鼓的，不過是傳統的中國鼓，于是趙河川從小便玩兒鼓，中學叛逆期的時候他迷上了架子鼓，于是寵兒子的老爹居然給他做了一套不倫不類的架子鼓，倒是在這套架子鼓上練了一手好鼓點。而鍵盤手令誠是許冉從酒吧拉來的，他也是大學城這一塊兒一所三流大學的學生，本來令誠也是個兩耳不聞窗外事的好學生，可是高考考壞了，去了自己不想去的學校，失意之餘便開始天天晃酒吧，在那裏當駐唱，于是聽說了許冉他們名牌大學的名號，頓時有些敬意，和他們一起玩兒音樂他大有一種相見恨晚的感慨，一下子又讓他找到了自己的價值。這幾個人很快就發現大家之間太默契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愛好和特長，互成互補，一拍即合。于是樂隊就興興向榮的搞了起來。
林墨雖然一直很喜歡音樂，歌也唱的很好，但卻很不喜歡抛頭露面，“我之所以去了廣播臺，就是大家只能聽見我的聲音，見不到我的人。”她曾經這樣說。于是，即使許冉提議鼓勵她很多次參加樂隊當女生主唱，她都拒絕了。只是樂隊的訓練她從不缺席，她做過很長時間的音樂節目，所以在對歌曲和樂隊配合的方面，她卻是可以給出很多實質性的建議。再加上她對錄音設備的熟悉，樂隊的歌曲也大多都是她給剪輯的。而那一次參加唱片公司的海選，确實得到了評審的好評，可是主辦方卻回答說他們沒有賣點，沒有入圍。可幾個月後，許冉寫的那首歌卻出現在了另一個歌手的專輯裏，這讓大家都很憤怒，這才發現，當時選送歌曲的時候簽過協議，所有歌曲的版權都屬公司。唱片公司改了其中的幾句便發了歌署了一個別的制作人的名，許冉他們都是在大街上聽到這首歌的時候才知道的。這件事情對許冉打擊非常的大，很長時間都打不起精神再做和樂隊相關的事。而這段日子，林墨開始瘋狂的惡補各種法律知識，并且把他們曾經錄過的歌重新剪輯翻錄好，開始給各個唱片公司打電話。這是很耗費精力的工作，一遍遍的被拒絕，一遍遍的死纏爛打，這不是林墨所擅長的，只是為了許冉，也為了她自己對音樂的喜愛和心裏的那小小的相信，她堅持一個接一個的打，一個接一個的磨。
這一日她正在食堂對着名錄給唱片公司打電話，剛放下電話，擡頭她便看見了沐磊。她笑着打招呼，“你怎麽在這裏？沒有課嗎？”
沐磊的臉有些陰沉，“我今天帶着軟件去你們班的課上測評，你為什麽不在？”
林墨愣了一下，有些不安的低頭整理桌上的資料，一邊回道，“我沒去，樂隊有一些事兒要忙。我在給唱片公司打電話。”
沐磊在她面前坐了下來，略帶怒氣的說，“墨墨，你在做什麽啊？唱歌是許冉的夢想。你就這麽不管不顧的幫他去完成嗎？你的學業呢？你不是說過喜歡藥學的嗎？你以前提起大三開始上專業課了都是興致勃勃的。現在為了一個不屬于你的樂團。你連課都不去上了。外面做唱歌夢的多了是了，有幾個能成名，如果一切都沒有結果，你們難道不是還要靠專業吃飯嗎？你們都糊塗了嗎？”說完他看到面前的女孩低着頭，微微咬着嘴唇，眼睛竟然有些紅了。他忽然很後悔，自己說的那麽直白，那麽急。根本沒有顧及她的感受。其實他知道，一切也不是完全像他說的那麽糟。而自己之所以那麽生氣很大一部分的原因還是因為他原本期待可以在評測的時候見到她，和她在沒有許冉在場的情況下說說話聊聊天，給她展示自己新的成果。可是卻沒有見到她。看着她似乎很受打擊的樣子，他內疚極了。急忙想開口安慰。可是林墨卻擡起頭來，看着他微微一笑，“謝謝你。醍醐灌頂。”沐磊愣住了，看着她的眼睛竟然說不出一句話來，那一瞬間，他忽然想親吻她。或許是他的眼神的确流露出了什麽，林墨忽然尴尬的移開目光，接着把桌上的資料收拾起來放進包裏。“那我去上課了。謝謝你。”她笑着起身沖他微笑。
後來的日子沐磊果然開始經常的在自習教室碰見林墨和許冉，大多數情況下，如果他們沒有看見自己他就會故意避開。因為看到他們親密的坐在一起，有的時候會低聲說話分吃零食，看着他們在休息的時候攜手出去散步，這一切對他是莫大的折磨。可是此後每一次去藥學院評測軟件林墨都會在那裏，看着她在身邊做實驗，間歇地時候回頭和他聊幾句，有的時候他會有一種錯覺，如果她是自己女朋友，他們是不是就會這樣相處。他開始往程序裏編bug，好讓軟件的評測拖得久一些再久一些。
而樂隊這邊的好消息也傳來了，著名的音樂制作人洛天程對他們的歌很感興趣，表示希望能夠見見他們聽一下現場。去見他的時候樂隊非常的緊張，大家都知道他也都聽過他做的專輯，就連林墨都興奮的像個小迷妹。
洛天程是個很随和的人，看到他們他有些意外。“你們是A大的？那麽好的學校，搞音樂？”
“高曉松，水木年華不都是清華的嗎？名校出歌手也是挺常見的。”許冉大方的說。
“那倒是。”洛天程笑着說，“我聽說你們的歌都是原創的？”
“不少原創的。”
“誰寫的。”
“我們一起寫的。”
“大部分是許冉寫的。”令誠補充道。
“我看你們還都上了國家知識産權網站報備，為什麽？防着我？”
“不是針對您。只是我們吃過這個方面的虧，這樣是保護自己，也是保護制作人。做這一行總得有些這樣的意識。”林墨微笑着說。
“保護自己我知道，為什麽也是保護制作人？”他饒有興趣地看着林墨問。
“制作人和唱片公司盜用別人的原創歌曲萬一爆出來也是可以上熱搜的，對誰都沒有好處。誰又能保證永遠不會有爆出來的那一天呢。”
“是有點兒名校大學生的意識。”洛天程贊許的說，“我在曲子裏沒有聽見女聲。你是樂隊的嗎？”
“不是，我就是打雜的。”林墨笑着說。許冉扭頭沖她微笑，握握她的手，回答道，“她是經紀人。”
“你們這些年輕人還挺齊全。”洛天程笑了起來。“那好，我聽聽現場吧。”
他們唱的是許冉寫的《你是我閃耀的星星》，這首歌其實是寫給林墨的，所以看着坐在角落的林墨，許冉緊張的怦怦直跳的心忽然慢慢平靜了下來，他調了下吉他，沖着她微微一笑，就仿佛房間裏只有他們倆一樣，他撥動了琴弦。
一曲終了，洛天程半響沒有說話，大家誰都不敢出聲，所有人都忐忑不安，忽然洛天程站起身來，走到許冉面前，伸出手，“我得簽你們。”他簡短的說。還沒等大家回過神來高興，他便直接的問“你們叫什麽？”
“Fab 4，Fabulous 4.”
“不好，回去改一個。”
“那PopCorn好嗎？”林墨忽然在牆角說，她正在包裏翻找資料，忽然看到頭一天晚上和許冉去看電影，剩下的半包爆米花，靈感就在那一瞬間。
樂隊的團員互相對視，眼神都頗為贊許。洛天程也沉思了片刻道，“你這個小姑娘還真是有點當經紀人的潛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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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早前的計劃，婚禮之後小滿和賀寧便在家裏辦了Party邀請所有為婚禮出力的朋友。這也算是他們一起搬進着新房子後的喬遷之宴了。自從婚禮之後許冉就再也沒有見過林墨，每當想起那日她說的話都讓他的心難以負荷的疼痛。可是和她短暫的幾次身體接觸卻激起了他壓抑許久的對她的思念。他沒有辦法想象她會恨自己，會如此排斥自己。他想去找她，卻怕去找她。這樣的糾結讓他更加期盼這次在小滿家的聚會，林墨是在婚禮上出力最多的人，而且又是小滿約的，她應該會在的。盡管他不知道該如何再次面對她，可是能見到她就是他最大的願望了。就這樣許冉幾乎是第一個到的，連賀寧都有些意外，把他讓進來，小滿只在廚房往外看了一眼，點了個頭就算是打過招呼了，連廚房都沒有出。然而客人一個個的到，可是始終林墨都沒有出現。許冉看着廚房裏忙碌的小滿，忍不住想去詢問。可是自從他們分手之後，小滿就很少給他好臉色看，這讓許冉看到小滿都不由自主地膽怯。
“頭兒，你是在等墨墨嗎？”忽然賀寧碰了碰他的胳膊遞給他一杯水，“她今天不來了。”
“為什麽？”許冉不假思索的問。
“說是工作上面有事。”
“周末？”
“嗯，那個，她開始上班以後還挺忙的。似乎經常要去生産線上。她上班的地方又遠。每天都要坐地鐵轉班車。周末也沒有班車。所以估計确實是趕不回來吧。”賀寧詳細的解釋，讓這一切仿佛更加有信服力。
許冉的心仿佛被重重的摔在了地上，隐隐的他覺得她是故意躲着自己的，這樣的想法讓他受不了，他努力開口說話，“小滿不堅持嗎？你們婚禮就屬墨墨最忙了。”
“是啊。可是她中午打電話來說趕不回來。小滿也不好說什麽。”其實只從小滿電話中的只言片語賀寧也猜到了這事大半和許冉相關，但是對着許冉他也不敢說什麽，“所以我和小滿本來想送她一份大禮。她也不肯要。說小滿是她最好的朋友，要謝她就生分了。”
“你們想送她什麽。”
“送她豪華日韓旅游啊。你知道她的，也沒有什麽特別的愛好，除了看書也不喜歡什麽奢侈品。就算旅游她還熱衷。可是她說剛上班不能請假。小滿說和她一起去她都說沒時間。”
聽着賀寧絮絮的說着，許冉又感到那幾乎已經習以為常的心酸。以前林墨總是喜歡看旅游攻略，憧憬着和他一起去旅游。大學的時候他們會去附近玩兒，每次她都早早的便開始興奮的準備。那時候他曾經答應過她，等以後畢業了，有錢了，他們會攜手走遍全世界。然而，畢業了，也确實有錢了，甚至是當年他們想都不敢想的收入，然而他就再也沒有時間了。他經常會看到林墨在手機上看攻略，那時候他就會給她畫餅，告訴她下一次專輯之後就休假和她去旅行。每次她都很高興，興奮的和他讨論去哪裏。然而最終，大學畢業之後第一次不是為了公事坐飛機便是她離開他出國的時候。這樣回憶着，讓許冉掩飾不住心中的自責。他扭頭去看廚房裏面的冰箱，上面粘滿了明信片。她在國外的那些年，每到一個地方就會給小滿寄明信片，這便成了他唯一能夠得到的一點點關于她的消息。所以每次來賀寧家他都找借口去廚房，看看那些明信片，看看上面她熟悉的字體，看看她又去了哪裏，那些他們曾經幻想一起攜手去的地方。
看到許冉沉默的轉着手中的杯子，賀寧也有些不知該說什麽，許久他輕聲說，“頭兒，說實話，當年墨墨真的被傷的挺深的。所以如果你還想追她回來，得花些功夫。”
許冉聽着點點頭。賀寧猶豫了一下，又繼續說道，“那個，你知道，那時候你們剛分手的時候，她曾經因為聽到你的歌在商場裏暈倒了。”
許冉的心猛了驚了一下，他扭過頭死死的盯着賀寧。
“有一次我替你說話，和小滿吵了起來。她氣頭上說的，說墨墨那時候特別憔悴，有一次在商場聽到我是你閃耀的星星，因為難過當時就暈過去了，救護車都來了。這也是為什麽小滿對你那麽有意見的原因。”
許冉的手瘋狂的顫抖着，他整個人都開始顫抖，他把水杯慌張的交給賀寧。他覺得頭暈，世界仿佛都離他很遠。他的腦海中有個聲音在吶喊，喊得他聽不見身邊的聲音。他看到賀寧似乎還在說什麽，可是他的鼓膜砰砰的振動，他完全聽不見。直到賀寧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臂，一切仿佛一瞬間回到了現實。“頭兒，你沒事兒吧。”許冉看着他，沉重的喘着氣。“我或許不該告訴你的。我只是想說，那時候咱們一直都在外面跑，不知道，但是她那時候應該是真的傷了心的，也許不那麽容易再接受你。”
他如何會不知道，當年在德國，他拼命的求她，和她道歉表白保證發誓，她都不肯答應他，她甚至承認自己還愛着他，她都不肯再接受他了。然而他不知道這些，他不知道她經歷過那樣的痛。而自己，居然在忙着跑通告。“我早就應該知道的。”他輕聲說。“賀寧，對不起，我先走了。謝謝你和我說這些。”說完，他沒有和任何人打招呼，徑直走去了門口，開門出去了。
回到車裏，許冉開始努力的深呼吸，他覺得自己仿佛被壓進了水裏，胸口被堵住了一般，透不過氣來。他努力擡頭想去呼吸一些空氣，擡頭的瞬間他看到了她的窗戶，燈是亮着的。果然，她是在家的，她只是不想來，不想見到他。她當然不想再見到他了。那時候，他那樣簡單的就答應了分手，然後沒事兒人一樣去跑通告，去工作，輕描淡寫的發了幾個短信問了問她的近況。仿佛分手對他來說毫無影響，已經被欣然接受了。而她卻在承受那樣的痛苦。然而哪怕那麽的痛苦，她都不曾來找自己，她一定失望極了，才那麽堅決的要離開自己。終于他伏在方向盤上，忍不住的啜泣。他在想什麽呀。她如何會好呢？她那麽全心全意的付出了那麽多年的感情。他曾經承諾了她那麽多。卻讓她那麽失望。賀寧告訴他的事，讓他自責的無法自拔，他不敢相信，自己怎麽會讓自己深愛的女孩經歷那樣鑽心的痛苦。他想起他們在一起的那些年，那是他生命中最美好的歲月。他從來沒有想過他會這樣瘋狂的愛上一個女孩，她的一舉一動，一笑一颦，都讓他心動。只要看到她沖自己笑，他覺得心都被照亮了。他恨不得每一刻都和她一起度過。他們一起自習，一起吃飯，一起去樂團的訓練，除了必須分開上的專業課，他們幾乎形影不離。那時候他就有一個沖動，一畢業就向她求婚，他要永遠和她在一起。他想象不到和除了她的任何一個人共度一生。
頭頂上林墨房間的燈光依然是柔和的亮着，忽然那薄薄的窗紗後面出現了她的身影。她整理了一下飄窗墊，在窗前坐了下來。許冉緊緊的抓着方向盤，身體向前傾，想看的清楚一些。以前她就說過，喜歡有飄窗的房子，她可以坐在飄窗上看書喝茶看窗外。那時候小滿搬進這套房子的時候，她就狠狠的羨慕了一陣兒這個飄窗。那時候他就想過，以後他們的房子一定要有大大的飄窗，他還要在飄窗上給她裝一個折疊的茶幾，好讓她可以邊看書邊喝茶。
許冉啓動了車子，把車往後退了幾米，這樣可以更清楚的看見林墨大半的身子。她似乎的确在靠在飄窗前看書。身影透過窗紗看有些模糊。但是那就是他記憶中她的樣子，有些消瘦，修長的天鵝頸，那是他記憶中最美的樣子。後來的日子裏，他見過許許多多的美女，他如今的身份天天有人喊着我愛你，可是誰也不能讓他再有那樣心動的感覺。而此時望着她的身影，他知道為什麽，因為她依然是他的一眼萬年，是他心中的朱砂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