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45章

躺了不過兩分鐘, 南煦又覺困意襲來,他一骨碌從地上爬了起來,背上栀星。

這次陣沒再限制他走的路, 這裏是他熟悉的地方,上山去山頂的路他在不久前也走過, 南煦便按照記憶中的路朝着山頂走去。

太陽當空, 他走在路上, 懷念夢裏那個野果的味道, 太餓了,按照流走的時間來看,明明才過去半天, 他卻像是餓了三天三夜一樣。

忍着饑餓與疲憊,南煦耗費近五個小時不停地跋涉, 終于到了熟悉的位置, 他入陣的地方。

南煦突然有些心慌,他想, 總不會這樣是一個循環吧?如果陣與他開了這樣一個玩笑,那這迷宮,真的是他見過最大的一個了!

他把所有壞的可能都想了一遍,邁步朝裏走去。

和上次走進一樣, 周圍的景色沒有發生什麽變化,一切似乎還是如舊的, 南煦卻敏感地感覺到了異常,比如,頭頂那樹葉, 在輕輕顫動——那是有風的訊號。

他像是從畫裏走回了現實。

南煦打開系統看了眼, 任務的倒計時在走動, 還剩下十五個小時,而地圖商城等所有功能都暫時關閉了。

他一邊走一邊掏出懷裏揣着的最後一塊餅,開始大口吃了起來。

當時出門着急,并沒多少時間準備幹糧,他就把竈上的幾塊餅帶上,有些硬,是做出來給罐兒磨牙吃的,不過此時他也沒心思嫌棄,哪怕噎得難受,吃下肚的東西有了真真實實的飽腹感,已足夠讓他覺得幸福。

上山的路并沒有那麽好走,不過這對走了這麽久山路的南煦來說,已經算不上是困難了,他沒有了幹糧,需咬牙帶着栀星盡快到目的地。

終于,他聽見了水聲,又走了幾分鐘,撥開大片叢林,南煦看見了一汪清池,池子裏的水散發着絲絲縷縷的熱氣,這大概就是南煦一直在找的溫泉。

南煦走上前試了試水溫,确是溫熱,他就将身後的栀星放了下來,自己先跳入池中,找到個能坐的地兒,把栀星抱了過去。

溫泉水打濕了栀星的衣衫,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他都沒有醒來,但不知道是不是南煦的錯覺,原本蒼白到失去生命力的栀星,皮膚下好像有了點血色。

Advertisement

兩個小時過去,南煦坐在池邊等待,百無聊賴。他這一路來,身上大大小小被劃出來不少傷口,都沒有愈合,雖然不太嚴重,但碰到水卻是陣陣尖銳的疼痛。

“唔。”一聲低低的嘤咛吸引了南煦的注意力,他擡頭看去,只見栀星眉頭緊鎖,似乎很不好受。

他走過去探了探栀星的脈搏,平穩強勁,不是垂死之人的虛弱無力。想到庭川跟他說的,栀星如今的身體虛不受補,過猶不及。

南煦就把栀星從溫泉池裏挖了出來,背着往山下走。

下山的速度比上山快了很多,只兩個多小時便到了,南煦深吸了一口氣,踏出陣門。

腦中一陣暈眩,南煦差點沒能站穩,他慌亂中要伸手去扶住什麽,一只手把他拉了過去,胸膛撞上了一具溫暖的身軀,南煦擰着眉,眼睛尚未睜開,手臂卻是下意識抱緊了面前的人。

同榻而眠幾個月,這氣味南煦太熟悉了,是庭川身上淡淡的清香。

他終于走出來了。

背後的栀星被人抱走,南煦眯着眼睛,下巴搭在庭川的肩頭,大半重量都壓了過去,他顧不上太多,只覺現在一點力氣都不想使,整個人又餓又累,渾身還都是疼的。

“好累啊,庭川。”南煦低聲喃喃。

庭川扶着他抱了會兒,就感覺懷裏人沒了動靜,低頭看去,就見他已經睡着。

白氏夫妻接過兒子,感覺到栀星身上重新回歸的生機,喜極而泣,激動完以後想要來感謝時,就發覺身邊早就沒了南煦的身影,再扭頭,蜿蜒的山路上,庭川不知什麽時候已經背着南煦走遠。

南煦再醒來的時候晚霞布滿半邊天,房間門虛掩着的,外面一片寂靜。

南煦撐着身子坐起來,身體如同被拆散重組過一般,酸疼得厲害,惹得他倒吸一口涼氣,也不奇怪,他在陣裏一直不停走山路,早就超過了平日裏的運動量。

他的記憶停在出大陣的時候,想來是庭川帶他回來的。

大概是聽到了房內的動靜,蹲在門口的罐兒哼哼唧唧抓着門板,然後不知怎麽就拱開了門,沖了進來,沖着南煦搖頭擺尾,甚至試圖往床上跳。

南煦阻止了一句,罐兒就失落地在地上圍着床不停打轉,南煦慢慢吞吞起床到了院中,庭川正坐在院子裏給野兔剝皮。

見此場景,南煦有點詫異,庭川可是最不願意處理動物的。

聽見身後的動靜,庭川回頭,目光從上到下打量了他一遍,問道:“怎麽不多躺會兒?”

南煦看着庭川手上兔子的眼神火熱,摸了摸空空的小腹,讪讪一笑,“餓了。”

庭川說:“鍋裏有紅薯粥,我還……算了,你去吃吧。”

他說到一半就沒說了,南煦等了幾秒,見他不準備繼續說點什麽,也就顧不上繼續問話,去了廚房。

揭開鍋蓋,撲面而來的紅薯甜味混着米粥的香味,讓南煦不自覺咽了咽口水,他在大陣裏被困着的時候,恨不得磨刀霍霍向着旅館裏所有的小動物們,可真正出來,一碗紅薯粥也能讓他饞得口水直流。

他迫不及待盛了碗粥湊到嘴邊喝下一口,火候控制得很好,紅薯糯糯的,米也被小火焖得軟爛,南煦三兩下便喝完了一碗,勉強墊了肚子,意猶未盡地咂咂嘴。

盛起第二碗的時候,南煦眼角餘光,看見竈邊的石板上擺着幾個被蓋起來的盤子,走過去掀開,是幾盤賣相不太好的菜,小青菜能勉強看出綠意,南煦夾了一筷子,舌尖品出了絲絲苦味,再嘗那份黑黢黢的肉,有點柴,也能嘗出是豬肉的口感。

味道實在說不上好,南煦卻沒忍住笑出聲,好似已經看見庭川這個連燒火都不會的妖,在竈邊手忙腳亂的樣子了。

背後傳來腳步聲,南煦回頭,臉上的笑還沒收斂起,就與庭川四目相對,庭川見他在嘗那幾道菜,腳步頓了頓。

笑話人時被抓了個正着,南煦咧嘴放大了這個笑容,庭川在原地滞了兩秒後選擇當做沒看見,很淡定地走了進來,他剛剛已經洗幹淨了手上的血跡,寬大的袖子被挽起。

庭川也還沒吃飯,南煦便端着碗跟在庭川身後,坐到了桌邊。

幾道烏漆嘛黑的菜都被庭川攬了過去,南煦面前只擺着一碗粥,外加一罐炖雞。

庭川不會做飯,今天也算是第一次嘗試,學着南煦平日裏做飯的手法,誰知道最後幾道菜裏只有那道清炖雞湯拿得出手。

“這雞是你養的嗎?”南煦腦子一抽,張口便問道。

雞肉炖得挺久,香味被陶罐鎖在裏面,所以哪怕沒加什麽調料,味道也十分香濃醇厚。

庭川正皺着眉吃自己做的菜,一張俊美的臉上寫滿了煎熬,聽到南煦的問話他怔了怔,像是沒想明白南煦怎麽變得如此喪心病狂,竟然想要對才出殼一個多月的小雞仔下手。

“不是,狗上山抓的。”他說着,想了想又補上一句,“養的那些,等長大了再給你炖。”

南煦也意識到自己問的話有些好笑,再聽庭川後面那句,就更是忍不住,直接笑出了聲。

吃飽喝足,南煦靠在竹椅上嘀嘀咕咕感慨道:“進一趟陣,胃就像是個無底洞,也不過才過去一天而已,我總不會是被強制進化了吧?”

庭川疑惑看向南煦,“你進去了三天。”

南煦一怔,随後猛的從椅子上坐直身子,不可置信問道:“三天?!”

陣裏那時間不是不動的嗎,系統計算的時間也不過半天而已,難怪他餓得快要昏厥,難怪罐兒看到他像是許久未見一般激動。

他的表情太過于震驚,庭川也意識到了他沒開玩笑,斂了笑意問道:“你在陣裏遇見了什麽?”

南煦反正也沒別的事兒,便就坐在桌邊,跟庭川說起了陣裏的遭遇,說起那兩段夢境的時候,南煦都有些費解,“夢裏的我似乎也不是我,總覺得缺了許多記憶,有種被劇情拉着的走的感覺,也不能改變什麽,就像…這些事在另一個人身上發生過,而我其實是個旁觀者。”

庭川聽他細細講述以後,卻是陷入沉默,甚至都沒回應南煦的話。

南煦也不在意他的反應,他現在只是需要一個聽衆而已,繼續道:“比如那個歸泉絲藤,我都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我手腕上的。”

他絮絮叨叨地說,等終于說完以後,庭川才道:“你夢到的那些,的确是真實發生過的,這大陣應該就是由他的回憶織造而成,你這次入陣,也是入了他的記憶。”

南煦恍然,怪不得他所見所聞不像自己的親身經歷,卻又無比真實。

“是誰?”南煦問。

庭川眼眸微垂,長長的睫毛顫動,“我的那位故人,他出生于天地靈氣,無人為他取名,我們總玩笑般叫他小妖。”

“為什麽?”南煦問。

庭川的嘴角露出一抹笑,這是南煦從未在他眼裏見到過的,有點溫柔,“連本體都化不出來,不是小妖是什麽,不過現在,我大抵是知道他的名字了。”

南煦不明所以地點點頭,“那夢裏見到的金烏和青龍,與你的那位故人關系十分要好吧?”

庭川這回倒是不用思索,“是,關系匪淺,曾結伴同游,走遍妖界每處地界,也曾并肩作戰過,生死相依,所以他才會對他們這麽念念不忘。”

不知是不是錯覺,南煦竟然從庭川這番話裏聽出了酸溜溜的味道。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