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65章

兩人關好門重新回到火堆邊坐下, 再看着跳躍的火光，臉上的笑容都沒剛才純粹了，那惬意的心情也被屋外的狂風給吹到了九霄雲外。

對坐半晌, 南煦在心裏也規劃好了，若是狂風不止, 那也沒有別的辦法, 三次機會能頂六個小時, 想來這山中的小陣也沒想把他帶到天上去。

人族裏的那句來都來了就是最好的安慰, 在沒有更好的解決途徑面前，先嘗試着把自己說服，最差的情況也不過是在天上多轉幾圈, 然後完美以面落地，他都是在兩個世界裏生活過的人了, 這點膽氣……還是沒有的。

南煦又默默嘆了口氣, 在心裏跟系統說：“006啊，雖然這次是我自己沖動入陣, 但你也不想還沒升級兩回就換宿主吧，你們統們找下一家麻不麻煩，像我這樣不嫌棄你的宿主應該不多，你要珍惜啊！”

他苦中作樂, 根本沒指望系統給回應，卻見腦中系統驟然白屏了。

南煦愣了愣, 這是直接放棄治療了？難道命喪于小陣就是他的宿命？

又過了幾秒，系統頁面冒出來一堆“……”，不停增加, 直至填充了整個屏幕。

南煦也不知道系統這是想表達什麽, 戳了關閉程序界面, 不再跟小破系統逗趣了。

“南煦？”庭川的聲音在他耳邊回蕩。

南煦猛的醒神，看向對面坐着的庭川，臉上帶着疑惑，“嗯？”

庭川盯着南煦的臉幾秒，搖搖頭說：“沒事，你剛在想什麽？”

原來，南煦和系統套近乎的時候太過于專心，雙眼無神，叫了幾聲都沒有回應，有昨晚的事跡在前，實在駭人。

前些天南煦莫名頭痛弄的格外狼狽的之後，栀星就和庭川念叨了許多有關人族的傳說，其實幾千年前庭川也真真實實見過一些人族，那會兒那些人族還沒有遷移去人類的世界，但那記憶實在久遠，庭川記得的并不多。

庭川對于人族的關注，也是因為小妖，每每提及對人族的向往時，他都無法理解；不過對于小妖的喜歡，他又是無條件支持的，甚至想過若是有機會，想辦法與小妖去一趟人族生活的世界，感受一下那邊的煙火氣。

可他的想法最後還是成空了，在小妖隕滅後的幾千年裏，只能靠着一次次入陣，去了解小妖向往的那個世界。

時間能沖淡許多記憶，可栀星又再次提起，說人族壽命很短，身體特別脆弱，聽在耳裏仿佛說和琉璃娃娃一般，碰一下都會碎，但事實也的确如此，沒有法力護持，出現意外的時候根本沒有自救的能力。

當南煦在雪地裏突然暈厥的時候，庭川摟着他，滿腦子都是栀星說的那句“太冷他們會被凍死，太熱又會被熱死。”

當時聽到那句話的時候，他想，至于這麽脆弱？可真當懷裏抱着叫不醒的南煦時，他竟然一點懷疑的餘地都不敢有，滿心只剩下空白與惶恐。

他怕南煦脆弱的人族身體，會讓他因為一場寒冷就一睡不醒。

好在他的體溫一直在，最差的情況也沒有發生，他在漆黑的雪地裏帶着他想要去下一個氣候，只要離開這冰天雪地，或許南煦便能醒來。

“走神了，叫我做什麽？”南煦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頭，他也無法解釋自己剛跟一個存在在他身體裏的東西商量怎麽保住小命。

“紅薯。”庭川示意他點頭看。

南煦低頭，就看到自己丢進火堆的紅薯看起來已經像一塊黑炭了。

南煦急忙用木枝剝了出來，又用指尖戳了戳，見內裏已經柔軟，才不緊不慢擱到一邊晾着。

面餅只有巴掌大，表層被在火上烤得焦黃，南煦感覺時間差不多了，拿下來試探性地咬了一口，之前磕到牙的記憶還在，他甚至都沒敢用力。

不過一小口，焦香的氣味就彌漫了整個口腔，南煦眯着眼咀嚼了幾下，也不知是被餓的久了，還是火堆烤過的面餅的确別好吃，總歸南煦是一臉滿足，嚼了幾下便迫不及待咽下去吃下一口。

庭川見他哼哼唧唧示意自己也趕快吃，便學着他的樣子吃了起來。

不過就是幾口的功夫，南煦吃東西遠不及庭川那麽斯文，他将面餅吃完後才覺有些噎得慌，又找水葫蘆。

好在葫蘆裏的冰已經被室內的暖意化開，帶着些涼意的水入腹，在這火堆邊有種莫名的暢快感，南煦咕咚咕咚喝了半葫蘆水才停，擦了擦嘴，沖着庭川傻笑。

那樣子實在有些憨……憨态可掬。

庭川的嘴角也不自覺勾了勾，嘴裏的餅都多了些滋味。

南煦放下裝水都葫蘆，又開始對烤紅薯下手，他吱哇亂叫喊着燙，卻又不肯撒手，拿着烤紅薯左右手騰着拿，看得庭川都想上手幫幫他。

南煦如此反複幾次後，才将紅薯穩穩拿在手裏，沖庭川笑道：“烤紅薯的精髓就在這，你別看這外面的樣子像是焦炭一般不起眼，但是裏面一定是黃澄澄香噴噴的。”

他用被燙紅的手指将紅薯掰開，果然，誘人的香氣瞬間充斥在整個小屋裏，南煦不由想起了工作以後路邊街角那些烤紅薯的推車，走到哪都香得人不自覺多嗅上幾下，但真當自己買了以後，又不及小時候在火堆邊自己烤的好吃，似是缺了什麽味兒般。

将一半遞給了庭川，南煦繼續說：“我小時候最喜歡的便是秋天，大概沒與你說過，我在人族的世界并沒有親人，出生時便是被遺棄的孤兒，在村莊田野裏吃着百家飯長大，但留在村裏的大多是老弱婦孺，自己的生活都難管溫飽，只有到了秋天，地裏的莊稼都熟了，他們的生活寬裕一些，我就能跟着吃得飽一點，尤其是九月以後紅薯成熟，我就更不用愁會不會餓肚子了，每天幫着幹活就能抱回幾個大紅薯，放在火堆裏烤，一個便能填飽肚子。”

他說得眉飛色舞，好似在講述着自己的什麽功勳一般。

只言片語中，庭川已然知曉南煦曾經的生活，他問：“不覺得貧苦嗎？或者，沒有後悔成為人族嗎？”

南煦愣了愣，思索了幾秒，才笑道：“吃飽了就不覺貧苦了，餓着肚子的時候，又哪有功夫想那些，至于你說的另一個問題，我還是意外來到這個世界才知曉不止有妖的存在，若是讓我現在回答，大概也是不後悔的，我嘗過了百家飯的滋味，嘗過世間冷暖，遇到了很多向我散發着善意的人，也抱着希望度過了每一天，并不覺得自己的這一生有什麽可後悔的。”

庭川一時無言，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前，他便聽過類似的話，只那時的話語中帶着期待，如今再聽聞，是經歷了波折後的滿足。

也是，怎麽會後悔呢！

吃過紅薯，南煦便算着兩個小時快到了，把差不多烤幹的衣服塞回背包，又整理了一下其他被自己翻出來的東西，庭川又去看了看外面的情形，和之前見着的并無不同。

南煦透過門縫感受到外面的狂風，有點打退堂鼓，“不然，我再續兩小時？還有兩次機會呢！”

庭川搖搖頭，“先出去看看，興許後面還要休整。”

南煦想想也是，這會兒把機會都用完了，之後退路都沒了。

收拾好東西，兩人就在屋子裏等着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為了壓重量，庭川這次沒有拿過大背包，讓南煦挎在肩頭。

南煦蹭着蹭着來到了庭川身邊，主動抓緊了庭川的手。

幾分鐘眨眼而過，就像出現時一般，屋子憑空消失，連帶着那還沒燃盡的火堆，都消失不見。

刀割般的寒風猛得襲來，南煦一時沒能适應，忍不住打了個哆嗦，抓着庭川的手更是用力。

被卷到空中的積雪随着大風劈頭蓋腦地往兩人臉上砸，剛準備開口說話的南煦吃了滿嘴，連着呸了好幾聲，庭川的身子動了動，用後背替南煦擋住了風雪。

只可惜并沒能維持多久，那不按套路的狂風又換了個方向襲來，庭川無法，幹脆一把攬住南煦，将人按在了自己懷中。

南煦還沒能反應過來，那些風雪似乎都與自己無關了，帶着微涼體溫的大手捂住了他的耳朵，庭川單手解開外套，将人包裹其中。

“我們不能一直待在這啊！”南煦悶悶的聲音道。

“剛從屋子裏出來，适應一下。”庭川說。

兩人抱在一起，為了躲避砸在臉上的風雨，幾乎是脖頸相貼，南煦甚至能感覺到庭川說話時呼出的熱氣暖到了他的耳朵。

“那你呢，你衣服穿好，別凍着。”南煦說着便要去替他重新将衣服扣好。

庭川制止了他的動作，“別動，冷。”

也就是這麽一句，南煦頓時也不敢動了，幹脆将手也伸到庭川的衣服中，緊緊抱着對方的腰，讓兩人之間不留半分空隙，試着也給予庭川一些暖意。

遠方的風在高歌，似乎比剛才又嘹亮了幾分，南煦感覺有些不對，卻也不敢動彈。

又過去了一會兒，南煦也逐漸适應了風雪的存在，他緩緩擡頭看向天空。

這回不用提醒庭川也感覺到了，風比剛才更大了，狂烈到要将高坡都給掀翻一般，然而，南煦和庭川二人，立在風中，竟是半點搖晃的意思也沒有。

南煦不由想到了之前入大陣的情形，金烏的大風沒能将他刮走，好奇心的驅動下，讓金烏與“他”相熟，南煦出陣以後意識到自己進了別人的記憶，所以便也認為那時記憶主人的能力。

然而，現在的情形，又讓南煦有些迷茫，難道這回是沾了庭川的光？

他忍不住問道：“你們大妖，就算入陣了都能有這般能力嗎？”

作者有話說：

庭川：你清醒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