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69章

南煦在庭川身後龇牙咧嘴, 見那少年從躺椅上直接蹦了起來,朝着兩人的方向,三步作兩步沖了過來。

他黑發中摻着幾縷白色, 一蹦一跳過來時,白色頭發随着他的動作時隐時現, 看起來很是活潑。

栀星看他終于肯從躺椅上起來了, 長長松了一口氣, 那被收起來的躺椅可是庭川前輩的專屬寶座, 除了店主從不肯讓旁人碰着,也不知這小子怎麽找着的。

“小叔,你怎的在這山上?”少年一雙桃花眼都瞪圓了, 尤不敢相信自己在這荒山野嶺裏會碰到庭川。

庭川将他從上到下打量了一遍,又看向他身後一臉慶幸的栀星, 和癱坐在地狼狽疲憊的莊五, 就知曉攸安又沒做什麽好事。

“我在這客棧中做活,這是店主。”庭川讓出一步, 把在他背後張牙舞爪的南煦身影露了出來,淡定道。

南煦立即收起誇張的表情,挺直背脊,沖着攸安微微一颔首, 端的是正經模樣,變臉速度一點也不輸于庭川。

不過攸安并沒有看他的心思, 一雙本就瞪圓的眼珠子聽到這句話差點直接跳出來,“做活?!”

庭川點頭,非常誠懇, “嗯, 做活賺錢。”

攸安:…

攸安退後兩步, 晃了晃腦袋,感覺自己魔障了,他做夢都不敢如此夢,他那金尊玉貴的連說話都懶得開口的小叔,竟有做活賺錢的一天?

莫不是他們東海山上已然窮的響叮當了?

不可能,別說是他們山上窮了,就算妖界天再次塌了,小叔也定是第一個躺平等隕滅的大妖,會多問一句都算他輸。

“這山中迷陣果真厲害,又是如何幻化成我小叔的模樣……”攸安念念叨叨,手在腰上摸索了幾下,就要掏出法器。

南煦偏頭看了看庭川,小聲道:“你侄子好像不認你。”

庭川的臉色黑了幾分,看向攸安的眼神更加幽深。

攸安與他四目相對,都不用庭川多說半句話,他忍不住就是一個激靈,這熟悉的眼神,這駭人的姿态,眼前絕對不是幻化出來的小叔。

攸安臉上頓時露出笑容,手松開腰間的鞭子背到身後,那種不可一世感收斂得幹幹淨淨,轉眼間就成了個乖乖小兔,“好久不見小叔,小叔身體依舊健朗。”

南煦在心中“啧啧”嘆了兩聲,沒想到這小孩也有兩幅面孔,啊,不對,按照遙臨的情報系統來看,攸安今年至少也是三千歲了,這可不是什麽小孩子。

南煦忍不住又打量了一番攸安,的确是少年人的模樣,看起來也就和那些一千歲出頭的妖似的,難不成他們九尾狐一族,身體裏淌着的血都比旁的妖新鮮一些?

且攸安容顏出衆,是讓人眼前一亮的存在,那種自信與放縱的感覺搭配少年感十足的容貌,更為他添上了幾分風采。

南煦越看心中越是羨慕,怎的天道如此垂青他們九尾狐一族。

他在心中感慨,目光也一直沒有移開,沒有發覺身邊的庭川面色有些不對。

庭川受過重傷,妖界幾乎是無人不知源于三千年前的那場大戰,平日裏在東海山上,攸安也時常關心小叔身體,對這個将他養大的唯一的親人,攸安待他的情感更甚親生父母,因此很是在意庭川被病痛折磨,然而這次見面,小叔的精神狀态和從前有了很大不同,他十分驚喜。

庭川聞言後幾乎是下意識看了眼身邊的南煦,攸安的話從前聽起來沒覺得有什麽,可在南煦面前,他突然覺得自己的年歲成了硬傷。

他想知道南煦是否在意這一點,眼角餘光一直留意着,卻見南煦盯着自己侄子,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

九尾狐族的基因向來很好,攸安出門在外游歷,也時常迷得那些別族小妖非他不嫁,庭川從來不以為然,以攸安的性子,自是很難被某個小妖纏住的,若是哪日他真心有所屬,那也是天命所歸,由不得庭川如何想。

可,為何無人與他說,南煦是喜歡攸安這樣的?

自己也是九尾狐族,年少也曾因容貌名揚妖界,連張狂的金烏雲逸都不能否認,大抵是不會比自己這個侄子差的,難不成輸在年歲上?

庭川心中郁郁,對攸安的态度也好不到哪兒去,随口應了一聲,拿過南煦肩頭的背包進屋放行李去了。

攸安看着小叔的背影,疑惑撓了撓腦袋,不知自己錯在何處,目光落在了坐在一邊抹汗的莊五身上,吓得莊五又是一哆嗦,他又看向栀星,栀星這小刺猬恨不得縮起腦袋不要和人溝通才好。

院內安靜,南煦也沒搞清楚形式,但以他和庭川這麽久的相處來看……攸安與庭川這叔侄的關系應很是融洽的。

南煦輕咳了一聲,将攸安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來,“你小叔大抵是入陣累了,既是這麽巧在這裏遇見,你也在店中歇息幾日。”

攸安點頭,對南煦很是客氣,“是,那就多寫店主款待了。”

自家小叔都肯在別人手下讨生活,這店主定是個什麽了不得的大妖了,攸安和南煦客套完便進屋尋庭川了,幾年不見,他也是有很多見聞想要找小叔說的。

等他離開,院中都是熟人,栀星的呼吸才稍微放開了一些,一根木棍已經被他握得光滑,想來這兩天讓他招待店中客人,确實是很難熬。

莊五對着南煦,已經是淚眼汪汪了,他畏懼屋子裏的攸安,只能壓低了聲音在南煦面前賣慘,“店主,栀星一個妖在店中待客不易,他性子軟,我來幫着鎮場子,卻不想來的是這麽個混世魔王。”

南煦看向栀星,栀星點了點頭,南煦有些意外莊五竟還幫着栀星頂事,看來自己對野豬妖兄弟倆的成見真是太大了一點,回來前還擔心他們欺負栀星。

“我曾被庭川前輩教訓也就罷了,是我和大哥有錯在先,咎由自取,可這回我真的沒做壞事,我聽說店主與庭川前輩出門……”

莊五自己說得一抽一抽的,南煦細細聽着,原是莊五聽見院中動靜,提着手中的鋤頭,兇神惡煞地來幫栀星撐場,免得栀星這怕人的性子被欺負了。

他幫栀星是好意,卻也摻雜了一點私心,待在山中這麽久憋壞了,栀星他不敢惹,趁着南煦和庭川不在,找個由頭欺負山外的小妖也舒坦舒坦。

孰料剛進院子,狠話沒放兩句,攸安的鞭子就招呼過來了,他這野豬皮雖說糙又厚,卻也是知道疼的,想要反擊根本打不過,尤其是看見那麽一雙桃花眼,莊五不受控制地腿抖。

在今天那兩妖相認之前,莊五從來不信血脈壓制這一說法。

莊五越說越委屈,最後竟是抱着膝蓋哭了起來,“我打不過,栀星說那躺椅不能坐,他就一定要我給他做一個,可我哪會做躺椅,我不做好他還不放我回去吃飯,說妖哪有吃飯那麽勤的,餓一年半載的也不會死,可我在山中都沒少過一頓飯,我反駁他又用鞭子吓唬我,店主,我都三日沒吃一口飯了……”

南煦抹了把額上的汗,聽起來确實有些可憐,不過惡人自有惡人磨,莊五這壞心以後怕是都不敢有了。

打發走了委屈巴巴的莊五,南煦看栀星攥着木棍不知垂首在想着什麽,走過去摸了摸小孩腦袋。

栀星擡頭看南煦,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實在太不頂事兒了。”

若不是他應付不來攸安,也不至于讓野豬妖在這抓破腦袋做三天木匠活。

南煦沒忍住笑了起來,說:“你可別聽莊五在那賣委屈,他也不是個什麽好野豬,我只讓你看店待客,如今客還在,店也未被旁的妖擡走,你做的就不錯。”

這話說得安撫意味兒太濃厚,栀星那些愧疚的心思也抛開了,輕輕笑了聲。

攸安跑出來把躺椅搬進了屋,南煦偏頭看去,庭川坐在躺椅上,攸安便随便坐在了他椅子邊的地上,擡頭笑着與庭川說什麽,手舞足蹈的,那發中的幾縷白很是搶眼。

他不禁又感嘆道:“九尾狐族真是好看。”

栀星剛要附和,感覺一道銳利的目光投了過來,他心中一跳,循着感覺看去,就見庭川前輩一臉不善。

栀星這腦子反應很快,急忙道:“确實,我若是有庭川前輩那般容貌,各族定是搶着給我送藥,我爹娘也不用四處相求了。”

他将話題引開,南煦也就沒再多心思嫉妒旁人的容貌了,轉而問起了栀星在這山上身體養得如何,也住了好些日子了,從氣色來看是在好轉的,但妖還有靈力這些衡量身體的因素,南煦這個人族并不是十分了解。

“已經好了許多,山中靈氣充裕,雖一時半會兒不可能痊愈,卻比從前尋醫問藥的時候好了許多,我前兩日托信鳥給我父母寄去了書信,讓他們安心。”栀星說。

南煦這就放心了許多,又聽栀星問起了陣中情形,南煦簡單描述了一番 ,聽得他時不時驚呼時不時感嘆,“還真是艱險,若是我進去,怕是出不來了。”

南煦颔首,“這回還真是多虧了庭川在,我沒料到一個小陣的生存條件都如此惡劣。”

說到這,南煦想起了件正事兒,“鲛族姐妹可曾回來?”

栀星搖搖頭,“我并未見到。”

南煦了然,那師姐妹倆估計又入陣了,也不知有了第一次的經驗,他們這回會不會順利一些,不過法器他都已經拿出來了,洛苡她們注定是毫無收獲了。

“我去給店主打水洗臉。”栀星見他想着事兒,便主動說道。

南煦看他背影,不明所以摸了摸臉,摸到一手粗糙,愣了愣,跑到水盆邊看,只覺眼前一黑。

這凍壞後又幹裂的臉,他竟還頂着端店主架子,難怪總覺有點火辣辣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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