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第79章
陳鄰和那張黑白照片對望,仍然感到恍惚。
雖然陳法官出事的那天,陳法官的同事當天就通知了陳鄰。但那天陳鄰仍舊沒能見到陳法官最後一面,她死于內髒大出血,在手術臺上就斷氣了。
等陳鄰被通知帶進去時,看見的母親就已經被白布蓋住身體。
她沒有上前去掀開那層白布。有種奇異的恐懼感攥住了陳鄰,讓她下意識避免去看母親身死的模樣。
直到後面法醫過來取證,屍體送去火葬場——整套流程下來,陳鄰從頭到尾都避免了直視陳法官死去的模樣。人對沒有見過的東西總是缺乏想象力,陳鄰現在回憶起母親來,對方仍舊是穿着法官服威嚴又不失親和的模樣。
無法想象母親死了是一種什麽樣的形象。
即使知道總有這麽一天,但在陳鄰的想象中,母親的離去應該是她的生命伴随着時間流逝而漸漸蒼老,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戛然而止。
很快就有長輩找了進來,看見陳鄰呆坐在追悼會大廳裏時,他莫名松了口氣。畢竟今天那些記者來勢洶洶,陳鄰又還是個小女孩,他實在擔心陳鄰會承受不住這些壓力。
“你沒事吧?”
關切的問候從身後傳來,陳鄰轉身看見母親的同事——她對對方的臉隐約有點印象,但卻沒有什麽很深刻的記憶,甚至不太記得對方的名字。
所以在對方問出那句關心的問候之後,陳鄰也只能呆呆的從嘴巴裏擠出一句‘我沒事’,随即就沒了下文。
空氣一時靜默下來,陳鄰低頭看着自己鞋尖,縮在袖子裏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卷着袖口。
那男人并沒有讓此刻死寂的氣氛蔓延,開口道:“正門都被記者堵死了,後門那邊也有一些記者蹲守。走地下車庫吧?我直接開車載你回去。”
“……好。”
男人領着陳鄰去電梯那,結果電梯停運,挂着維修中的牌子。沒有辦法,他只好帶着陳鄰走樓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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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棟辦公樓從一樓到地下室的樓梯平時很少有人走,地面和欄杆都落了一層灰。男人一邊踩進那層細密的灰塵裏,一邊皺眉在心裏想着之後要敲打一下這裏的衛生了。
雖然是不常用的逃生樓梯,但總是這樣不管不顧的也很難看。
兩人轉過樓梯拐角,聲控燈閃爍了兩下,啪擦一聲熄滅。在突如其來的黑暗,只餘下死寂。陳鄰眨着眼睛适應了一下光線,耳邊就聽見男人在拍牆壁試圖喚醒聲控燈的聲響。
她沉默片刻,拿出自己手機打開了手機自帶的手電筒。手電筒的光在黑暗中‘唰’的一下照出去許遠,連帶着站在牆壁邊摁感應燈的男人,都停了下手上的動作。
陳鄰:“可能燈壞了,我們先下去,等會兒打物業電話說一下就行了。”
男人心裏略一琢磨,覺得陳鄰說得也沒錯。他一邊答應着一邊也拿出自己手機,照着階梯往下走,還不忘騰出時間來安慰陳鄰:“那些記者的話你別放在心上,他們都是為了噱頭,你媽媽是什麽樣的人你應該最清楚。”
陳鄰低頭看着路,悶悶應了一聲。男人在昏暗光線中回頭,只能看見少女細瘦的剪影,完全看不清陳鄰臉上的表情。
她出乎意料的沉默——男人對陳鄰原本是有點印象的。小女孩放假的時候經常來法院裏等媽媽下班,性格很活潑又好脾氣有禮貌,完全不是面前這幅木讷沉默的樣子。
但想到對方剛失去了母親,一時間受到打擊性情大變約莫也是正常。
男人不再多言,只是默默加快腳步,想要快點帶着陳鄰出去。他加快腳步後陳鄰便要跟着加快腳步,雖然有兩個手機開着手電筒,但光照範圍其實還是有限得很。
陳鄰眼不錯的看着路,一腳踩下去仍舊踩了個空。身體失去平衡的瞬間人就像車轱辘一樣滾了下去,整個過程發生得太快,男人都沒反應過來。
好在剩下一段樓梯不長,陳鄰從階梯上滾到地面,停下後露出了懵懵的表情。男人三兩步跑過來,有些錯愕連帶驚慌,扶住陳鄰胳膊:“你沒事吧?”
陳鄰也說不出自己是有事還是沒事。
似乎沒有什麽地方特別痛,但确實身上哪裏都有點痛,因為痛的地方很多,一時半會反而判斷不出哪裏最痛。在片刻的沉默後,她嘴唇小幅度動了動,擠出一句:“我沒事。”
似乎是将之前在哀悼會上那無意義的對話又重複了一遍。
男人扶她起來,又感到棘手起來:如果陳鄰是個男孩子,他還能上手捏一下對方看有沒有摔到骨頭。
但她是個女孩子,而且還不是小女孩了。
又問了一遍陳鄰,得到對方确定自己沒事的回複後,男人才開車送陳鄰回家。一路靜默無言,實際上也沒什麽可說的——他與陳鄰的交集點只有一個陳法官。
但顯然在一個剛死了母親的女孩面前,拿她母親作為談話的切入點,是非常沒有情商的行為,有根本不可能就這個話題聊些什麽。
将陳鄰送到住處,男人又說了幾句諸如節哀之類的話。這種話陳鄰聽了很多遍,她很清楚這種話并不具備任何實質上的意義。如果非要給這些話冠予某些意義的話,那麽它們唯一的意義大概就是會讓活着的人更心安一些。
學校那邊請了一個月的長假。輔導員知道陳鄰的情況,所以假條批得很爽快,末了還在通訊軟件上小心翼翼的問一個月夠不夠。
陳鄰也不知道夠不夠,說先請一個月吧,如果到時候事情沒處理完,再在原本的那個月上順着往下請。
輔導員見她回消息還算有條理,霎時松了口氣,又寬慰她放心留在海城處理她母親的後事,學校的事情不用太擔心,學校也是有人情味的等等……
陳鄰看着輔導員回過來的一大串語音條,轉了文字看完,然後回過去一個嗯。她大概能猜到輔導員不希望自己這麽快返校的原因,因為上個月宿舍樓裏有個研究生學姐因為壓力太大跳樓了,學校最近有些草木皆兵——陳鄰剛好也是保研的那批學生。
怕壓力大,怕教學樓上再跳第二個,到時候學校壓不住輿論,會影響期末評分。
除去輔導員外還有很多別人發來的消息,這幾天陳鄰的微信和企鵝號都是99+爆滿。她從一大堆鮮紅的未讀标識滑下去,随即将手機息屏,拿出電子卡開房間門。
親戚們都被安排去了酒店,爺爺奶奶外公外婆住在另外的房子裏。堂舅媽說要搬進來照顧陳鄰,陳鄰拒絕了——她只在這件事情上很固執,不允許任何人留在自己和媽媽的常居房裏過夜。
客廳裏開着燈,陳鄰進門時愣了愣,然後廚房那邊的槅門被人從裏面推開,長期來做衛生的鐘點工阿姨拎着兩袋子垃圾出來。
她戴着明黃塑膠手套,圍裙,頭發包在塑料頭套裏,和陳鄰對上視線後,她習慣性露出笑,眼角魚尾紋堆疊,聲音輕快:“鄰鄰回來了啊?剛陳老太太給我打電話了,讓我過來做衛生,順便也給你做晚飯。”
“我有給你發短信問你晚上想吃啥,但你沒回我。”
陳鄰下意識低頭看手機,打開微信,在一堆未讀裏找到了阿姨給發的信息。
三點多給發的,那時候陳鄰還在追悼會上獻花。後面事情太多,其他微信消息就把阿姨發來的信息給淹下去了。
她沉默片刻,又将手機屏幕熄了:“下午在忙別的,沒注意看。”
“收拾一下就行了,我暫時不餓,不用給我做晚飯。”
“這……”阿姨露出躊躇神色。
陳鄰想像平時那樣對阿姨笑一下好讓她放心。但到了想要調動面部肌肉擠出笑容時,她才意識到原來笑也是一件很難的事情。
她真的很累,疲倦到連安慰別人的笑容都沒有力氣去做。
“我真的不餓,沒什麽胃口吃,你做了我也吃不下去。”陳鄰深吸了一口氣,走到沙發邊頹然坐下,兩手捂住臉用力揉了揉,低聲:“今天先這樣吧,打掃衛生做完就行了。”
阿姨猶豫了會兒,還是應聲。
她脫下圍裙,摘手套時習慣性彙報了一下:“家裏除了你和太太的房間,我都打掃了。冰箱保鮮裏那個冰淇淋已經沒辦法吃了,我給刮出來扔掉了——地毯髒得厲害,不太好洗,我拿出去送專門的幹洗店處理了,要後天早上才能拿回來。”
“啊對了,我還在浴室給你放了熱水,你等會想泡澡的話可以直接去泡。”
阿姨離開後陳鄰又躺在沙發上睡了一會兒。
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疲倦,本以為自己會在這種疲倦中睡個好覺。但實際上只眯了十幾分鐘,陳鄰迷迷糊糊的又被冷醒,手腳曲起貼着自己柔軟的腹部。
凍了好一會兒,陳鄰忽然想起來了,起身去看客廳的壁爐——果然壁爐沒開,難怪客廳冷得要命。
她垂着眼把壁爐打開,伸手出去調溫度時看見自己衣服袖子幾道擦痕。那套黑色小西裝整齊板正,稍微有點擦痕就十分明顯,陳鄰記起來自己在哀悼會的樓梯上滾了一段路。
應該是那時候蹭髒的。
阿姨臨走前跟她說的那段話突然冒出來,陳鄰在壁爐面前蹲着走神了好一會兒,又扶着自己膝蓋慢慢站起來,起身往浴室走。
浴缸裏果然放滿了熱水,保溫系統一直在工作中,踏入浴室的一瞬間就能讓人感覺到溫暖。陳鄰脫了鞋赤腳進去,邊走邊脫衣服。
裏層的毛衣脫下來摩擦皮膚時,尖銳痛覺刺得陳鄰直皺臉。
她把毛衣扔進髒衣簍,掰着自己手臂看自己胳膊肘,胳膊肘上确實擦破了皮,一些毛衣的絮絮貼在破皮的地方,被血色浸透了,也變成淡紅色。
陳鄰踩進浴缸裏坐下,撈水來洗傷口。暖氣熏得她頭昏腦漲,唯獨熱水澆上傷口的一瞬間,那種尖銳的痛覺,是清醒又明确的。
泡澡好像并沒能緩解周身的疲憊,甚至有種越泡越累的感覺。泡久之後連身上的擦傷都不再感知到疼痛了,只剩下一種空蕩蕩的疲倦,仿佛連靈魂都早已經離開身體。
深呼吸也不再給大腦帶來短暫的清醒,因為呼吸進去的每一口空氣都渾濁悶熱。
陳鄰坐起來,伸手想拿自己的浴巾——手伸出去後卻什麽都沒有摸到。她意識到自己忘記拿浴巾了,于是側着臉喊了句:“媽!我忘記拿浴巾了!你幫我拿一下!”
她的聲音穿過浴室門往外,落在空無一人的客廳。回應陳鄰的只有安靜,以及浴室保暖系統運作中所發出的輕微‘嗤嗤’聲。
陳鄰趴在浴缸邊等了一會兒,沒有等到回應。她忽然睜大眼睛,反應過來:她媽媽已經死了。
她沒有媽媽了。
在這件事情發生的第五天夜晚,陳鄰渾渾噩噩的腦子終于無比清晰的,理智的,認知到了這件事情。
在意識到這件事情的瞬間,眼眶和鼻尖先泛酸起來,眼淚順着臉頰往下,淌過下巴,滴進浴缸裏,蕩開一圈又一圈水紋。
陳鄰剛開始還沒有察覺到自己哭了,只是在那個瞬間感覺很難過。那是一種難以用語言去形容的難過,分明身上不痛,卻在意識到某個事情已經發生瞬間,感覺心髒都絞痛起來。
她蜷縮着曲起雙腿抱住自己,開始有意識的哭。人難過到了某個程度時就會想哭,但是很難哭出聲音,因為太疲倦了,疲倦到連哭出聲音都沒有力氣,就只是哭,掉眼淚,眼眶酸澀得厲害,視線全部被眼淚糊住,變成一層磨砂玻璃隔開的世界。
在意識到媽媽死了之後,緊随之而來的第一個意識:她現在沒有骨肉至親了。
她來到這個世界上,被父母寄予一切他們第一母語所能說出口的美好願景。
她不是西方神話裏的第一根肋骨,給她生命的那對戀人同樣也在她靈魂裏加入獨立的人格,加入愛與被愛的能力,加入自由的風和勇敢的心。
他們期盼自己的女兒可以長成一切她自己希望成為的樣子。但他們沒有想到死亡是如此殘酷并來得猝不及防,它來得太快也太突然,在他們還沒來得及教會自己的孩子如何面對死亡時,死神先降臨到了這個家庭。
對于十八歲的獨生女來說,驟然失去父母是一件完全脫離預想,就像火星上開滿玫瑰花那樣沒有絲毫邏輯性和預測性的事情。
她在恍惚和絕望中,對‘活着’喪失了期待。
刀——銳利的——随便什麽——能割破皮膚的東西——
在家裏要找這些東西并不難找,廚房裏的刀具被阿姨清洗幹淨後分門別類放得一目了然。
陳鄰随便挑了一把距離廚房大門最近的水果刀,她喜歡吃荔枝,又懶。在夏日的傍晚,少女經常穿着小吊帶,躺在陽臺沙灘椅上,邊曬落日邊用這把水果刀剔果核。
被洗過很多遍的水果刀上似乎還留着淡淡的荔枝香氣。
陳鄰拿起水果刀時目光掃過被阿姨打掃幹淨的料理臺還有廚房地板。她覺得不能在這種地方自殺,會弄髒別人好不容易掃幹淨的地。
于是她走到客廳。客廳已經被壁爐烤得很溫暖,沒有地毯遮蓋,露出來的大理石地板光可鑒人。
不能弄髒地板。
不能弄髒沙發套。
她恍恍惚惚又走回浴室,拉開浴室玻璃門的瞬間,熱氣撲湧出來,水霧凝結出水珠,順着牆壁瓷磚往下滑落。
濕潤,好清洗,幹淨,不會給任何人添麻煩。
陳鄰躺回浴缸裏,擡起手腕,對着燈光找血管。她說不上來自己此刻是清醒還是不清晰,但在找血管的這個瞬間,陳鄰又覺得自己很清醒。
刀刃割破皮膚也只是一瞬間的事情。
沒有陳鄰想象中的那麽痛。感覺和她高中時期自己給自己打耳洞一樣,按下耳釘機的瞬間和水果刀割破皮膚的瞬間并無太大的區別。
血很快就和浴缸裏的水混合,把浴缸裏渾濁的熱水也染紅,紅色像瘟疫一樣蔓延出去。
焦慮,混亂,呼吸急促,心跳變快,已經快到讓整個人都開始不安的程度。陳鄰腦子裏想起來很多事情,久遠的,近的,什麽都有,還有一些平時根本沒什麽交集的人,也在此刻突然出現在她腦海裏。
她想起那個在法院門口捅了她媽媽的殺人犯,他兒子因為性侵多名幼稚園學生而被判了死刑。
她想起爸爸上飛機之前問她想要什麽禮物,她說想要鵝卵石搭建的小城堡,用來裝她拼裝的變形金剛。
她想起媽媽在陽臺種的紅色月季。
她想起自己第一次出市去首都的畫室,出發的前一天晚上,媽媽打了半夜的電話,拜托所有她在首都認識的朋友幫忙照顧自己。
……
沒有人告訴她長大和失去是這麽痛苦的事情。
猝然來臨的死亡将某些本不該在十八歲來臨的痛苦,提前施加在了陳鄰身上。
*
陳鄰在外面轉悠了一圈,買了很多打發時間的小玩意兒。
她眼下覺得和徐存湛獨處會很尴尬,所以為了避免和徐存湛獨處,陳鄰決定在接下來幾天當個阿宅,好好呆在自己的房間裏不出門。徐存湛雖然不回他的房間睡,但也不怎麽來陳鄰的房間,這讓陳鄰還挺放心的。
推開房門,陳鄰臉上笑容都還挂着,第一眼卻看見了坐在自己房間窗戶邊的徐存湛。
在開門之前陳鄰還想着,現在和徐存湛獨處大概會很尴尬。
但在打開門看見徐存湛後,陳鄰卻完全忘記了這個想法——她愣愣的看着徐存湛,眼睛睜大,因為過于詫異,以至于連問話都忘記了。
因為徐存湛在哭。
‘哭’這個字眼看起來和徐存湛好像是陰陽兩面。陳鄰從來沒想過徐存湛也是會哭的,她只見過徐存湛把別人吓哭。
但現在,坐在窗戶上的徐存湛确實在哭。
他滿臉都是淚水,哭得眼眶通紅,下眼睫濕潤的貼着眼睑。陳鄰看向他時,他那雙漂亮的眼睛還在往外滾眼淚。
陳鄰驚慌失措,幾乎是下意識的,反手把房門給關上。她走到徐存湛面前,舉着袖子去給徐存湛擦眼淚:“怎麽了?你偷摸去廚房切洋蔥……”
她的話還未說完,徐存湛一俯身将她抱住。
抱得很實,少年手掌順着陳鄰後背按上肩胛骨,完完全全将她嵌入自己懷抱之中,濕漉漉的臉頰貼着陳鄰側臉,小聲抽噎時吸氣聲掃過陳鄰耳廓。
陳鄰怔住,茫然,旋即意識到徐存湛這個反應應該不是切洋蔥把自己熏哭了。
他坐在窗臺上本就比陳鄰高,抱人時不得不弓腰伏背。可對徐存湛來說似乎只是這樣還不夠有安全感,他垂在窗戶邊的兩條大長腿也湊上來,卡着陳鄰的腰。
陳鄰不知所措,但還是拍了拍徐存湛的側腰。
她倒是也想拍徐存湛肩膀。但是徐存湛抱得太緊,連她胳膊也一起抱進懷裏,搞得陳鄰只能勉強動一動小臂,艱難的扭着手腕才完成了拍拍徐存湛側腰的動作。
“到底發生什麽了?能和我說嗎?”
徐存湛悶聲:“我做了個噩夢。”
陳鄰:“……噩夢?”
什麽噩夢能把徐存湛吓哭?
陳鄰左思右想,覺得就算世界末日了,徐存湛都未必會哭。
……不會真的是夢見世界毀滅了吧?
徐存湛吸了吸鼻子,收緊手臂将陳鄰裹進自己懷裏:“我夢見你死了。”
“什麽啊——”
嘴巴快過腦子,都還沒來得及思考,陳鄰先笑了一聲。她彎彎眼眸,嘴角翹起,又覺得好笑又莫名得意——夢到自己死了就能吓哭徐存湛,感覺自己也挺了不起的。
她抱着徐存湛側腰,“這種夢都是假的啦!我們老家那邊有個說法,夢呢和現實都是相反的,正因為現在的我好好活着,所以你才會夢見我死了,只是夢而已啦!”
她語氣輕柔,像哄小孩子似的。
徐存湛想起陳鄰拎着蛋糕回家,在路上和她媽媽打電話,也是這樣的語氣,輕快柔和,還帶點不自覺撒嬌的尾調。
他貼着陳鄰側臉,把眼淚全部蹭到陳鄰脖頸上,低聲:“可是那個夢很真,特別真。”
陳鄰啞然失笑:“真的有這麽真嗎?”
徐存湛:“嗯。”
陳鄰想了想,撫着少年側腰,聲音柔軟:“就算特別真的話,那也是個好夢啊——“
“我死掉了也會有徐道長為我掉眼淚呢,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