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81章

陳鄰又做了噩夢。

自從她老老實實按時服用商枝給的藥開始,已經有好幾天都沒做噩夢了。但這次的噩夢和之前那些記憶模糊的噩夢有着明顯的區別,陳鄰甚至不知道該不該拿‘噩夢’來形容它。

是一個沒頭沒尾的夢,夢裏她躺坐在浴缸中,用水果刀割開了自己手腕。鮮血從傷口處湧出又迅速的和浴缸內溫水融為一體,被香氛氣味填滿的浴室裏,血腥味很快就彌漫開,腥甜得令人作嘔。

持續失血的感覺過于真實,失溫,心跳加速到呼吸困難,意識如同在夏日不開空調的午後小睡,黏糊眩暈到爆炸卻又被抽幹所有起身的力氣。

從那沒頭沒尾的夢境中驚醒睜開眼時,陳鄰甚至有些恍惚。她看着自己頭頂的天花板,眼睛并未全部睜開,從那細窄視線中窺視渙散天光。

片刻後,她回神,翻身而起,不知為何忍不住去摸自己手腕——靈偶的手腕細膩光滑,摸上去時甚至能感覺到和活人沒有任何區別的脈搏和溫度。

沒有夢境中猙獰的刀口,也沒有鮮血不斷湧流。

陳鄰松了口氣,擡手揉了揉自己的臉,喃喃自語:“我這是怎麽了?最近的夢是越來越離譜了。”

如果說之前的噩夢只是單純可怕,昨天晚上的噩夢就簡直是無厘頭的吓人。尤其是夢中那種躺在浴缸裏,清晰感覺着自己血液和生命不斷流逝,自己卻連掙紮的力氣都沒有,那種感覺尤為可怕。

這個噩夢過于真實,讓陳鄰想到了徐存湛前天和她說的話——他說他做噩夢,夢見陳鄰死了。

也不知道是這個世界的風水問題,還是她的問題?

陳鄰想來想去,仍舊覺得是這個世界的問題。肯定是因為這個世界規則過于兇殘了,她自從穿越過來,不是在看徐存湛殺人就是在看徐存湛殺妖。

現實世界裏看鬼片都還會做噩夢呢!她卻擱這隔二差五目睹屠殺現場,她不做噩夢誰做噩夢?

起床洗漱,出門吃早飯——平時陳鄰都是吃早午飯,但是今天被提前吓醒,于是因禍得福吃到了早飯。吃早飯的時候沈春歲沒來,陳鄰覺得奇怪,問了問昭昭,昭昭咬着小籠包說不知道,轉頭又問徐存湛吃不吃小籠包。徐存湛問陳鄰吃不吃。

陳鄰恹恹的擺手,徐存湛就坐回去保持沉默了。不知道為什麽,徐存湛今天也是一副凝重不高興的表情,目光時不時就落到陳鄰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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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徐存湛也會盯着陳鄰——他以前的盯是一種隐晦的,如果被任何人發現了苗頭,就會迅速移開目光隐藏自己的盯。

但最近他不藏了,開始光明正大的盯,光明正大到昭昭都發現了。昭昭吃早飯,一般時間在看徐存湛,剩下一般時間在順着徐存湛的目光去看陳鄰。

陳鄰今天有點心不在焉的,早飯沒吃幾口就說飽了。她慣例去王宮附近看了看情況,今天的南诏女王也沒回來。

大祭司也不在。

南诏女王去祈福的女娲廟位于郊外,那是南诏國将建國時立起來的第一座女娲廟,只有得到了女娲娘娘賜福的南诏國子民才能進去。

陳鄰找店小二借了個梯子,爬上屋頂,坐在最高的屋脊上時,可以遠遠看見那座女娲廟。因為隔得很遠,其實看得不太清楚,只能隐約看見廟宇,嵌在群山之中。

身後傳來磚瓦被踩的聲音,陳鄰回頭,正看見昭昭拎着裙子深一腳淺一腳的走過來。她在陳鄰旁邊坐下,臉色前所未有的嚴肅,偏過臉來緊緊盯着陳鄰。

陳鄰被她盯得莫名其妙,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臉:“我臉上有東西?”

“沒有。”昭昭長嘆了一口氣,幽幽道:“你不覺得,存湛最近很關注你嗎?”

陳鄰敷衍回答:“不是你說的嗎?徐道長把我當好朋友,比較關注我也是正常的事情。”

昭昭被她這句話噎住,瞪大眼睛,半天沒能說出一句話。陳鄰單手搭着額頭,繼續往遠處眺望那座神廟,春日和煦的風吹拂而來,吹動她衣裙和發絲。

昭昭梗了半天,憋出一句:“誰家好朋友從出門開始盯着對方一直盯到分開啊!反正我沒見過!”

明明前幾天小狐貍還信誓旦旦的說徐存湛對陳鄰絕無男女之意。但這兩天昭昭在一邊旁觀,是越看越不對勁。

作為一只智商正常的狐貍,作為一只從小接受九尾狐教育的狐貍——昭昭不管怎麽看,都覺得徐存湛看陳鄰的目光不太清白。

昭昭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陳鄰也不好意思繼續假裝自己沒聽見。她放下手回頭看昭昭,昭昭也正苦大仇深的看着她。

陳鄰滿臉真摯:“徐道長以前又沒有交過我這麽弱的朋友,驟然得友比較緊張我也是正常的。”

昭昭:“……這正常嗎?”

陳鄰肯定:“這正常啊。”

‘你有病啊’四個大字卡在喉嚨口,昭昭滿臉欲言又止的表情。

但陳鄰已經把頭轉回去繼續看遠處的女娲廟了。

她手邊擺着前天在集市上買回來的顏料和畫布,現代的畫筆這裏不好買,陳鄰買了些材質相近的回來應付着用。反正這裏是古代,就不用要求那麽多了。

東西多,陳鄰一趟拿不完,跑了二四趟才拿上來的。徐存湛不知道跑哪裏去了,反正沒有在她旁邊打轉,這讓陳鄰松了口氣。

她好久沒畫畫了,将畫布釘好,拿起顏料調色時,甚至感到了一些手生。感覺自己好像不止是穿越的這幾個月沒畫畫,而是有一兩年沒畫了那樣。

屋檐,濃綠的山,若隐若現的神廟。

褐色打底大致勾了型,要鋪色時陳鄰卻停筆了。她握着畫筆躊躇片刻,直到畫筆上稀釋後的顏料啪嗒一聲滴落屋脊瓦片——

陳鄰恍然回神,低頭将畫筆摁到畫布上,卻也只是随便塗抹了幾下,便把畫筆收起。特意調過的顏色與遠處青山幾乎毫無二致,卻被陳鄰抹到了本該是屋檐的地方。

她盯着畫布出聲片刻,忽然起身。

昭昭:“你不畫啦?”

陳鄰嘆了口氣:“沒心情。”

昭昭偏着臉看她,陳鄰臉色倒是還好。但她轉念一想,靈偶不會生病,陳鄰要是臉色不好那才奇怪。

其實陳鄰自己也說不上來原因。只是在拿起畫筆的那一瞬間确實感覺到了煩躁。

她蹲下身把顏料盒子挨個蓋好放回自己籃子裏。籃子也是陳鄰跟店小二借的,其實空間不大,至少要放下陳鄰帶上屋頂的所有工具還有些困難——昭昭‘啧’了一聲,把陳鄰拿不了的東西全部抱起來扔進自己尾巴裏。

狐貍的尾巴蓬松得像是一只蒲公英,畫筆,畫布,扔進去後一下就被絨毛淹沒。

陳鄰看得嘆為觀止,旋即想到有蘇的那只大狐貍好像也從自己尾巴裏掏過東西。

“謝謝。”她禮貌而客氣。

昭昭一擺手,擡着下巴,“誰讓你是存湛為數不多的朋友,存湛現在不在,我就勉為其難代為照顧……說起來,今天吃完早飯後存湛就出門了,他去哪了?”

陳鄰搖頭:“不知道。”

昭昭:“他沒有和你說?”

陳鄰老實回答:“沒。”

昭昭摸着自己下巴,又露出了沉思的表情。

*

暮白山。

地牢。

十二層。

沒有任何光可以穿透厚重石壁照進這裏,唯有牆壁上的夜光石散發出來的微光勉強可以作為照明。

遠山長掌着一盞燈獨自穿過迷陣進入這裏,隔着鐵欄,注視裏面被重重朱砂鎖纏繞的蓮鶴夫人。

赤紅鐵鈎穿了琵琶骨,容貌美豔的女人跪坐在地,兩手被鎖鏈纏繞拽高,舉過頭頂。她聽見了毫不掩飾的腳步聲,于是擡眼往外看,在昏暗光線中看見遠山長灰白色衣角。

暮白山的校服淳樸到令人發指,連掌門人都是穿得粗布衣服。

她喉嚨裏擠出一聲嘲諷的嗤笑,旋即又将腦袋低下。

遠山長身子一側讓開,露出站在自己身後的沈潮生,弓腰恭敬道:“弟子去門外等候。”

沈潮生微微颔首,遠山長留下燭火,面朝前緩慢倒退出去。昏暗交錯的光線照着沈潮生那張蒼老的臉,他眼皮閉着,面朝蓮鶴夫人:“好久不見了,蓮鶴。”

蓮鶴倏忽睜開雙眼,死死盯着沈潮生。

片刻後,她眨動眼睛,怨毒道:“是你……是你指示那個小子來不夜城,是你指示他毀了我的拍賣會……我就知道是你!”

沈潮生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也不受蓮鶴指控的話語影響,淡淡開口:“不夜城的事情已經傳遍整個修真界,再過二日,正道便要開大會商議你的事情該如何解決。”

“如何解決……”

蓮鶴臉上肌肉抽動,擠出一個嘲諷的笑容,“這不是很簡單嗎?就按照你們正道一貫的規矩,将我斬殺不就好了?”

“哦,我明白了,是害怕我魂飛魄散之後,缺弊塔失去定基石也跟着倒塌吧?”她一雙妩媚誘人的眉目波光流轉,神色近乎挑釁的望着沈潮生。沈潮生卻絲毫不為所動,繼續接着自己沒說完的話往下:“但我不打算把你交出去。”

“距離應劫之日越來越近了,無論是你還是缺弊塔,都不能有半分閃失。你應該知道缺弊塔是你丈夫的心血,那件事情更是他至死都未釋懷的心結——你願意見他最後的願望也功虧一篑嗎?”

蓮鶴沉默了一會兒。片刻後,她擡起頭,面色猙獰沖向沈潮生,身上朱砂鎖感應到妖力波動,霎時收緊纏繞,将往前沖的蓮鶴絆倒又拖回牆邊。

她伏倒在地氣喘籲籲,咬着後槽牙:“你還有臉與我說這些!什麽應劫之日,都是些虛無缥缈的東西!”

“這麽多年過去了,你們所謂的天劫呢?魔族內有名有姓的大魔不都被鎮入缺弊塔了嗎?就是一句虛妄預言,卻要我和我丈夫賠上了一生!”

她掙紮得厲害,身上鎖鏈收緊,穿透她琵琶骨的彎鈎不斷晃動。

沈潮生仍然閉着眼。

他總是閉着眼,為數不多幾次睜眼,都是在徐存湛面前。等到蓮鶴把最後的力氣也耗盡,精疲力盡躺在地上時,沈潮生才緩緩開口:“天劫已經出現了。”

“你不是已經見過他了嗎?”

躺在地上的蓮鶴眼瞳一顫,上目線不可置信的望着沈潮生。

沈潮生雖然沒有睜開眼,卻好像知道蓮鶴的表情那般,冷靜道:“我們已經安排好了一切,賠上自己人生的不止你和你的丈夫。”

“潛潭甚至自己進了缺弊塔。”

蓮鶴錯愕:“潛潭不是堕魔了嗎?!”

沈潮生:“人只會走旁門邪道,根本不可能堕魔。”

蓮鶴也知道人不可能堕魔。

但世界之大無奇不有,當初潛潭尊者自請入缺弊塔,她還以為這世上當真有人能堕魔。

“……你們真是瘋子。”蓮鶴不禁喃語出聲,看沈潮生就像在看一個怪物。

沈潮生蒼老的臉上露出微笑,低聲:“不過是為人族求一條生路。”

“所以,在應劫之日到來之前,你就安靜的呆在這裏,不要給我們再添額外的麻煩。這條船上不止你和你丈夫兩個人,所有的知情者都在這條船上,所有人都是賭上了自己的一切在做這件事情。”

他眼皮往上擡,倏忽露出空蕩蕩眼眶,裏面的血痂凝結,顯得尤為恐怖。

沈潮生用那雙眼眶‘注視’着蓮鶴,聲音平靜:“在這條道路上已經死了足夠多的人,所以它必須成功。”

“也只能成功。”

蓮鶴嘴唇微微動了動,最終還是什麽話也沒能問出口,頹然将頭底了下去。

缺弊塔內,群魔亂舞,端坐頂層的和尚雙手合十,半身腐爛,半身新肉重生。他低垂眼睫,眉心一點朱砂印,低聲念着往生咒,聲音清澈虔誠,與四周濃稠的黑暗暴戾格格不入。

在潛潭合十的手掌之中,纏繞着一截紅繩。

*

徐存湛出了客棧,直奔小吃街。

他以前對食物沒有那種世俗的欲/望,所以也不知道什麽樣的食物才算是好吃。在幾個攤位面前轉來轉去半天,沒有看見賣湯圓的,徐存湛眉頭一皺,不高興的表情略略嶄露頭角。

“蓮光!蓮光這裏!”

一聲輕快呼喊入耳,徐存湛頭也不回繼續沿着小吃街往前走。但說話的人明顯不打算放過他,喊完他的字後又快步追了上來,笑眯眯攬住他肩膀。

“我就說蓮光會來赴約的,怎麽樣,我賭贏了吧?”

一手捧着缽的和尚回頭對青衣少女擠眉弄眼,商枝沒好氣:“都說了別和我搭話!我舊傷未好,可不想和晦氣鬼待在一起!”

明園眨了眨眼,又轉過頭對徐存湛道:“她生氣呢。聽說你把她一個人扔在大山裏,帶着別的女孩子跑了,真的假的?”

徐存湛把他搭着自己肩膀的手扒開,然後又拍了拍自己肩膀。雖然沒有說話,但嫌棄之情溢于言表。

明園被扒開了手,也不生氣,還是笑眯眯的。

他長了一張很和氣的臉,笑起來親和感十足,給人的感覺就是佛光普照随時能把大家都給超度了。

明園壓低聲音湊到徐存湛耳邊:“我給你帶了個好東西,好好感謝我吧,要不是咱兩過命的交情,換成其他人我肯定不會這麽幫忙。”

商枝原本走在前面。

但是後面兩個人說話時,她卻忍不住支起了耳朵。隐約聽到兩人的對話——準确來說,是明園單方面的話之後——商枝無語,回頭看着他兩。

“徐蓮光,你到底和幾個人有過命的交情啊?”

明園大吃一驚:“不是只和我有嗎?”

商枝嗤笑,扭過頭去,快步往前。走了兩二步後她又停下,回頭:“鄰鄰呢?我去找她玩。”

原本一直神游天外好像只有身體在跟着明園和商枝走路的徐存湛,在聽見‘鄰鄰’二字時終于回神,眼珠微轉看向商枝,仍然保持着眉頭微皺的表情。

商枝:“……你那是什麽表情。”

徐存湛:“啧。”

商枝瞪大眼睛:“你還啧?!”

徐存湛:“——嗤。”

“……”

商枝覺得徐存湛有病。

雖然她之前就知道這件事情。但現在徐存湛的病好像越來越嚴重了,已經到了一種讓人再長二個腦子都理解不了的程度了。

明園左看看又看看,不理解:“鄰鄰是誰?”

徐存湛偏過臉,面無表情看着他。明園不明所以,摸了摸自己鼻尖:“怎麽了?”

徐存湛皺眉:“你叫什麽‘鄰鄰’?你和陳姑娘很熟嗎?”

明園:“……”

商枝撇了撇嘴:“你看吧,我就說他腦子越來越有毛病了。”

明園向來是個很樂觀的人。具體表現在當他無法理解徐存湛的想法時,他就會直接放棄理解,所以當他搞不明白‘陳姑娘’和‘鄰鄰’是誰時,他選擇了幹脆跳過這個話題。

拉着徐存湛避到了人少的地方,明園從自己衣袖裏掏出把明黃綢緞纏繞的短刀,兩手捧着塞給徐存湛。

徐存湛握着刀,指尖觸碰柔軟綢緞。

“這是什麽?”

明園神色一肅,道:“是我們迦南山的鎮山物之一,斬紅塵。”

“用它就可以切斷你身上來歷不明的因果線。”

徐存湛摩挲緞面的指尖停頓片刻,擡眼,眼睫下那雙璀璨的赤金眼瞳注視着明園。

明園咧開嘴露出了樂呵呵的笑:“上次我不是和你說了嗎?因果線我會幫你想辦法的,怎麽樣,我說話算話吧?”

徐存湛又垂眼看着自己手裏的短刀。明黃綢緞包裹,隔着一層緞面,能摸到底下凹凸不平的刀鞘。

他喉嚨裏擠出一個單音節作為回複,神色有些莫名。明園看着徐存湛的表情,感到些許奇怪,他覺得徐存湛……好像也沒有很高興。

明園還以為,徐存湛那樣的性格,不管被誰以何種手段綁上因果線,估計都會覺得不爽然後生氣。

客棧內。

陳鄰把自己的畫具收回房間櫃子裏。沒有心情畫畫,她幹脆找了幾本話本看,反正都是打發時間,做什麽都無所謂。

這個世界的話本還挺豐富。不過經歷過上次的烏龍,陳鄰買話本時都再二仔細的看了主角名字,以免再買到徐存湛的同人本。

同人舞到正主面前,尴尬的只有無辜路人。而陳鄰就是那個無辜路人。

看着話本消磨時間到晚上,陳鄰放下話本時感覺自己眼眶都有些發澀。她揉了揉眼睛,起身看向窗外已經暗下來的天氣,莫名驚奇于這個點了徐存湛居然還沒有出現。

平時總在觸目可及地方站着的人,突然長時間的不出現在自己視野中了,還挺不習慣了。

但那種不習慣的心情也只有片刻。陳鄰拍了拍自己臉頰,迅速将那點愁思趕走,起來點亮房間內的油燈,打開自己的抽屜,拿出紙筆潤了潤墨,下筆寫字。

陳鄰的字很好看。

陳法官手把手教的,瘦金體,連字與字之間的間隔都端正。周莉曾經開玩笑,說以後畢業了找不到工作,陳鄰可以去開書法班。

陳鄰當即拒絕,理由是她當時練字差點把陳法官氣出高血壓。陳法官點着煙坐在陽臺想了一晚上也沒想明白,這世界上怎麽會有人字學都會了拿筆卻始終學不好。

直到現在陳鄰拿毛筆的姿勢都屬于不太标準的那一類。

她去開書法班怕被家長舉報。

落筆寥寥幾行,陳鄰寫完小半張後停了停,筆頭抵着自己下巴思索後面該怎麽寫。不等她想出來,房門突然被人敲響——

陳鄰吓了一跳,趕緊把信紙疊起來塞回櫃子裏。塞紙關櫃門,一氣呵成的動作做完後陳鄰都還覺得自己心跳有些快。

她拍了拍自己心口,深呼吸平複心情,轉身去開門。

門外站的人是沈春歲。他還穿着昨天那身衣服,只是和昨天晚上意氣風發的模樣比起來,現在的沈春歲衣服皺皺巴巴,臉色蒼白虛弱,頭發也有些淩亂,十分狼狽。

陳鄰愣了愣:“沈……沈春歲?”

沈春歲目光越過她肩膀,往她房內掃去。片刻後,他又收回目光,低聲道:“陳姑娘,我有事情想和你單獨談談——方便讓我進去嗎?”

陳鄰躊躇片刻,單手撐着門框,為難:“不能在門口談嗎?”

沈春歲垂眼,眼瞳定定的望着她:“陳姑娘在防備我嗎?”

他問得直白。陳鄰慣常在語言上留些餘地,所以只好摸了摸自己鼻尖,委婉道:“我只是覺得很晚了,讓你進房間不太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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