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第85章
南诏國都城入口。
沈春歲獨自一人失魂落魄的走在野外,臉上還帶着一些青紫的傷口。徐存湛動手倒也沒有專挑着他的臉打——徐存湛打人主要講究一個雨露均沾,身上和臉上都打。
所以沈春歲不僅臉腫了,嘴角也被打破了,稍微做點表情,整張臉都痛。
但此時此刻,沈春歲對自己身上的痛苦已經麻木了。比起肉/體上的痛苦,更打擊他的是他和徐存湛之間的差距。
沈春歲一直都知道徐存湛很強。但他總将徐存湛很強這件事情歸結于徐存湛修行十分刻苦這個理由上;所以沈春歲預想的徐存湛的力量,盡管很強,但應該是有限的強。
他或許打不過,單若全力反擊,無論如何也該是有來有回打上幾招才對。
直到昨天晚上,翻進他窗戶的徐存湛扔給沈春歲一把劍。也不知道徐存湛是從哪裏找來的劍,劍身雪亮,劍刃鋒銳,落地時發出一陣輕微的劍鳴聲。
居然是把不錯的好劍。
那時候坐在床邊面色扭曲的沈春歲,還沒能立刻理解到徐存湛的意思,所以正警惕不解的望着徐存湛。他甚至短暫懷疑了一下那把劍是不是徐存湛從什麽地方偷出來,想要嫁禍給自己的。
但徐存湛只是弓着背蹲在窗臺上,微微一擡下巴,笑意淺淺:“拿劍,與我比一場。”
沈春歲警惕:“你什麽意思?”
徐存湛:“字面上的意思,我要把你打出去。”
沈春歲一愣,反應過來,額角青筋跳了跳,氣笑:“你一個暮白山精心培養出來的問罪人,和我這個普通的凡間公子哥比劍,會不會也太欺負人了?”
徐存湛點頭,眼眸彎起,長眼睫在白皮膚上投落一片扇子似的陰影,聲音輕快。
“對啊,欺負的就是你,不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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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準你大晚上去吓陳姑娘,就不準我大晚上的來吓你?”
“胡說八道!”沈春歲怒斥,“我哪裏有去吓陳姑娘?你若是只想欺負我,直說就是,拿陳姑娘做什麽擋箭牌!”
徐存湛頗有些驚奇的看着沈春歲。
他是個聰明的人,聰明過了頭,所以總能輕易看出其他人的真實想法。徐存湛發現沈春歲居然真的不覺得自己吓到了陳鄰。
這讓徐存湛很費解——因為他一直以為自己已經足夠讨人厭的了。
陳姑娘那麽弱,像瓷器,鈴蘭花,冬末清晨化得只剩下很薄一層的冰面。因為很脆弱,所以才要小心對待,要謹慎揣摩她的承受能力,要注意不能讓那雙漂亮的杏仁眼裏露出驚慌神色。
對待自己上心的弱者,理應如此費盡心思小心謹慎才對。
這種徐存湛都明白的道理,沈春歲好像并不明白。
在發覺了這點後,徐存湛忽然心情大好。他臉上笑容燦爛起來,擡手活動自己手腕,關節轉動發出咔咔聲。
“你願意這麽想的話,那就這麽想吧。”徐存湛說完,也沒拔劍,甚至沒有用上靈力,就這樣沖向了沈春歲。
沈春歲意識到他好似要來真的,慌忙起身撿起地上那把劍,拔劍的同時往裏面注入靈氣,劍意尖銳傾瀉而出。他也憋着一口氣,明知自己應該打不過徐存湛,但也要打一下。
他想徐存湛再強,總歸是自己也能觸碰到的界線。
直到真的交上手——那少年不用劍也不念咒,一拳打散了沈春歲的劍意,随後那拳頭又砸到沈春歲鼻梁骨,打得他仰面倒飛出去。
在這次正式交手之前,沈春歲對徐存湛所有的認知,僅限于那位傳說中的——暮白山的問罪人——暮白山老祖最後的關門弟子,天賦異禀,很年輕,和他年紀相仿。
因為家裏的情況複雜,沈春歲總是對暮白山多關注幾分。他天賦很好,若是要去暮白山求道,入門并不困難;可偏偏沈春歲不去。
他總覺得自己不能走那個男人的老路,自己在人間也應該變成很強的人。就算是那個男人的得意弟子,也未必就有那麽厲害。
直到這次交手。
沈春歲意識到徐存湛就是有這麽厲害。非要形容兩人實力差距的話,就相當于沈春歲原本是個進士,但他覺得自己只考到了進士是因為自己讀書不夠努力,而不是自己考不到更高的名次。
而徐存湛在沈春歲的臆想中,頂多也就是個狀元。雖然比他強,但只要他努力了,又不是夠不到。
等兩人一交手,沈春歲挨了頓毫無還手之力的毒打——他才意識到,徐存湛這哪裏是什麽狀元?
這他媽的是個皇帝。
誰家秀才和皇帝比啊?
意識到這點後,沈春歲徹底心灰意冷了。他走在城外荒郊野嶺之中,感覺自己就像一具麻木的行屍走肉。
他想徐存湛只是個最小的弟子,就這麽強,那他師兄該有多厲害?那個男人又該有多厲害?
沈春歲滿腦子都被失敗感填充,絲毫沒有注意到自己頭頂,不知道何時飛來了一只烏鴉。那只烏鴉在空中盤旋,紅色眼珠倒映出沈春歲發頂。
忽然,烏鴉一個俯沖,悄無聲息撞上沈春歲後腦勺。在撞上去的瞬間,烏鴉化作一股黑色氣霧,安靜的融進沈春歲脖頸之中。
整個過程沒有發出任何動靜,甚至就連被撞的沈春歲本人都沒有絲毫察覺,仍舊失魂落魄走在荒野之中。
*
第二天吃早午飯的時候,陳鄰沒有在飯桌上看見徐存湛。
她左顧右盼,咬着筷子把整個客棧大廳都掃視了一遍,但就是沒有找到徐存湛的影子。
商枝的手在陳鄰眼前揮了揮:“你在找什麽呢?”
陳鄰回神,連忙低頭扒了口飯:“沒什麽。”
總不能說自己是在找徐存湛。說實話,到現在陳鄰都搞不明白昨天晚上徐存湛那個反應,到底是什麽意思。
他到底是答應自己了還是不打算答應?就算要拒絕自己,也該給句準話,人直接消失了算怎麽回事?
想着想着,陳鄰不自覺皺起眉,憤憤咬着筷子。
商枝眼珠打轉,悄悄在飯桌底下踢了踢昭昭。昭昭當即炸毛:“你踢我幹什麽?!”
商枝沖她擠了下眼睛。昭昭眉頭一皺,沒理解商枝的意思,毫不客氣的回怼:“你對我抛什麽媚眼?惡心死了!”
商枝:“……”
商枝幹咳一聲,無視站起來的昭昭,假裝不經意的提到:“蓮光今天沒有下來吃飯呢。”
雖然徐存湛平時根本不吃飯。
但他每每到了要吃早午飯的時候,總會十分準時的出現在餐桌上。之前每天都來,今天突然不來,就顯得格外突兀。
陳鄰表面上還在若無其事的吃飯,暗地裏卻悄悄豎起耳朵。昭昭:“可能就是不想來了呗,你好奇的話怎麽不直接去問存湛?”
商枝:“……”
明園咽下嘴裏的素菜,慢吞吞開口:“他弊火靈根發作,昨天燒得都快熟了,今天不想出來也很正常。”
商枝一愣,立刻忘記了自己原本要做什麽。
“他弊火靈根發作了?怎麽回事?”
“我也不知道。”明園攤了攤手,神色無奈,“弊火靈根稀少至極,就連留下的記載也寥寥無幾,我連他那個靈根為什麽發作都不清楚。”
吃完飯,陳鄰回房。她打開窗戶往對窗看了眼,對窗的房間依舊沒人——陳鄰去找店小二借了梯子,爬上屋頂。
屋頂有人,但不是徐存湛,而是兩個泥瓦匠,正提着小桶在修屋頂。陳鄰不想打擾她們,自己又提着裙子順梯爬下去了。
她去那個種着芭蕉樹的小院子裏轉了一圈。
今天也是晴天,太陽特別好,那顆芭蕉樹被曬得暖洋洋,寬厚的葉片泛着幽綠。陳鄰繞着那顆芭蕉樹轉來轉去,一會兒L走到太陽光裏,一會兒L又繞回太陽光照不到的回廊底下。
整個小院子都被陳鄰翻了一遍,還是沒找到徐存湛的影子。她找累了,在臺階上坐下,鵝黃裙角布料堆疊在臺階上。
這時店小二從大廳那邊跑過來,招呼陳鄰:“陳姑娘!祭司大人要見您!”
陳鄰眼睛一亮,拎起裙子起身——肩膀上忽然搭了一只手,她吓得抖了抖肩膀,又意識到什麽,側過臉去,果然看見徐存湛站在自己身後。
他的臉好像确實是要比平時更紅一點。
陳鄰側着臉仔細看他,太陽光底下徐存湛的臉格外清晰,所以臉紅的時候也特別明顯。他眼睫微微往下低,赤金色的眼瞳瞥了眼陳鄰。
陳鄰立刻把腦袋轉回去,不再看徐存湛,大步往外走,還不忘單手提一下自己的裙角。
飯廳裏已經有一隊身着铠甲的護衛——她們驅散了周圍無關緊要的食客,呈保護姿态環繞着一張飯桌。之前見過陳鄰與徐存湛的那位女祭司便坐在那張飯桌上。
她望向走到自己面前的陳鄰,臉上露出一個很淺的微笑:“陳姑娘,好久不見。”
“關于半個月前你想要打聽的事情,我為你帶來了女王陛下的回複。”
“陛下說她願意見你,但是要等女娲娘娘的生日慶典結束之後再見。女娲娘娘的誕辰是南诏國上下共樂的大日子,陛下将在當日随女娲廟的祭司們一起站在花車上游街,為南诏子民祈福。”
“等到慶典結束,第二日清晨,我将帶人來接陳姑娘入宮,觐見陛下。”
大祭司只是來轉達南诏女王的意願,換個更通俗更容易讓中原人理解的話來說——她是來傳聖旨的。傳完話後大祭司便離開客棧,臨走前還非常熱情的跟陳鄰說可以來參加今天晚上的游街慶典。
會很熱鬧,有許多中原見不到的東西。
大祭司帶着士兵們離開,陳鄰轉身正要問徐存湛今天晚上要不要出去玩——她就轉個頭的功夫,徐存湛一下子就不見了。陳鄰愣住,看着自己空蕩蕩的身側。
她猶豫了一下,問旁邊的店小二:“我是一個人來的嗎?”
店小二:“不,你和徐道長一起來的。”
陳鄰迷惑:“那徐道長人呢?”
店小二露出比陳鄰更迷惑的表情:“這我也不知道啊。”
徐存湛也沒跑遠。他只是翻到了房梁上蹲着,安靜得一點聲音都沒有發出,垂眼持續盯着陳鄰——這很不對勁,從整天陳鄰問他要不要跟她回家開始,徐存湛就一直心跳得特別快。
他在客棧屋頂上吹了一夜的風,好不容易心跳聲平靜下來。等到早上陳鄰一出現,徐存湛就又聽見自己心跳聲咕咚咕咚亂撞,渾身冒熱氣。
也不是弊火靈根發作,但就是躁得慌。
徐存湛伸手摁住自己胸口,心跳聲隔着肋骨撞在他掌心。他覺得自己現在太奇怪了,有一種很陌生的東西在身體裏亂竄。
而且那亂竄的東西,似乎并不是墜入愛河的人們常說的‘情緒’之類的存在。那好像是一種實質化的存在,是徐存湛暫時不能理解的東西。
他又摸了摸自己的額頭,摸到那枚朱紅印。他的臉本來就燙,但那枚印子卻更燙,徐存湛手指剛摸上去時,自己都覺得有些燙手。
總不可能是生病了吧?
快要入夜的時候,整個都城都陷入了狂歡。陳鄰站在客棧走廊往外看,外面街道燈火通明,接近十米高的巨大花燈造型精巧,處處都有奏樂聲——笛子,小鼓,還有一些陳鄰不太認得出來的樂器。
昭昭換了新裙子,高高興興推門出來,結果撞見陳鄰趴在欄杆上發呆。她覺得困惑,走過去戳了下陳鄰的腰:“你站在這幹什麽?”
陳鄰被戳了,沒什麽反應,慢半拍回頭,看見昭昭。燈火映照下,小殿下那張招人的臉越發狐媚動人,眼角眉梢都寫着我最漂亮四個大字。
她嘆氣,又把臉轉回去,望着那些熱鬧的街道,低聲:“看熱鬧啊。”
昭昭:“你站在這看熱鬧能有什麽意思?下去玩呗!不是說明天那個什麽女王就要見你嗎?”
“等問到了你想問的,到時候不就要離開南诏了?鬼知道這一走還能不能再回來,當然要趁着能玩的時候好好去玩啊!”
陳鄰糾結了一會兒L,臉上表情很快又變回沒什麽表情的恹恹模樣。
她擺手:“算了,你去玩吧,我沒心情,我就站這看看風景也挺好。”
昭昭皺眉,目光将她上下掃視,忽然頓悟:“懂了,你為情所困。”
陳鄰擺手動作凝固住。
她扭過臉看向昭昭,昭昭一擡下巴,得意:“哈!我說對了吧?”
陳鄰嘆氣:“對對對,好了你去玩吧,別管我了,讓我一個人靜靜。”
昭昭直接挽過陳鄰胳膊,拖着她往外走,腳步輕快,步子又跨得大,絲毫沒有給陳鄰掙脫的機會。
“為情所困的時候更要多出去走走了!說不定出去走一圈,就又邂逅新的感情了呢?”
陳鄰:“……”
不,并不是很想邂逅新的感情。光是徐存湛就已經夠她煩的了,還來新的,她是穿越又不是來異世界進貨男朋友的!
但昭昭興致很高,就連後腦勺飄揚的頭發絲兒L都寫着‘好想出去玩兒L好想出去玩兒L’。陳鄰不擅長掃人興致,所以被昭昭拖着走了一段距離之後,她還是主動小跑着跟上昭昭,與她一同出門。
“話說回來,我怎麽沒有看見商枝和明園大師呢?”
“大師?”昭昭習慣性出口不遜,“那個禿驢,算什麽大師啊!不過我也不知道他們去哪了。”“存湛不是也不在嗎?說不定他們三個一起出門了吧,他們三不是青梅竹馬嗎?一起出門也很正常……哼!要我說那個禿驢最煩人了,之前還老是用他那個收妖缽吓我,他肯定也吓你了吧?啧啧,說什麽要把你的魂魄超度了送你去轉世之類的——”
陳鄰:“……”
“這倒沒有。”
昭昭一愣,炸毛,耳朵毛全都炸開了,尖聲嚷嚷:“那個死禿驢!憑什麽只吓我一個人?我要回去告訴我父王!扒了……”
她聲音太大,引來路人側目。陳鄰連忙捂住昭昭的嘴,轉頭對無辜路人們露出歉意的表情。
被捂住了嘴的昭昭發出一連串意味不明的拟聲詞,雖然聽不清楚,但能從她的眼神中感覺到她罵得很髒。
“好了好了,你不是出來玩的嗎?老是想明園大……想讓自己不高興的人,那不是破壞自己的興致嗎?”陳鄰壓低聲音努力的哄狐貍。
昭昭想了想,覺得陳鄰說得也有些道理。
她扒開陳鄰捂着自己嘴巴的手,發出一聲冷哼。這時一連串吹打聲接近,陳鄰回頭,看見一隊吹着笛子擡着花車的樂隊邊游行邊向她們靠近。
花車距離她們已經很近,陳鄰拉着昭昭的手下意識想回避。但是旁邊的本地人反應更快,歡呼着加入了游行的隊伍;人流擁擠,陳鄰才想後退,就被身後的人擠着向前,又推回游行隊伍裏。
場面一度十分混亂,陳鄰被擠得東倒西歪,全靠着四周的人同時在擠才維持住了自己的平衡。而就在擁擠之中,她原本抓在手心裏的,昭昭的手腕,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沒了。
陳鄰目瞪口呆看着自己空蕩蕩的手心,再擡頭,目光所及全是人頭攢動。此刻分明還未入夏,但因為人群太急太密,空氣已然燥熱得和夏天沒什麽區別。
南诏國本土人的服飾大多顏色鮮亮,銀飾叮叮當當的聲音混合在花車樂手的表演聲裏,期間還夾雜群衆的歌聲。陳鄰也聽不明白她們在唱什麽,只能感覺到那歌聲調子古樸悠長,宛如某些古老祭祀的前奏吟唱。
花車上有人喊了一句祝詞,衆人歡呼,喧嚣聲震耳欲聾。在歡呼聲中,有人将花籃往天上抛去,裏面裝着的花瓣全部在夜色中飛揚,又被夜風吹散,夜風裏有花香氣,随熱浪浮動。
陳鄰只是仰起頭往天上看,便有許多花瓣落到她臉上。有幾片花瓣落到了陳鄰的眼睫上,她閉上眼睛晃了晃腦袋,感覺到那些花瓣輕柔的從自己臉頰上滾落下去。
人群還是擠,陳鄰閉上眼睛的時候肩膀被人撞了下,踉跄着往旁邊摔。她慌了一瞬,害怕自己在人群裏跌倒,下意識伸手去抓旁邊的人——本以為會随便抓到無辜路人的衣服或者別的什麽——
在人群歡呼聲中,陳鄰抓住了某個人的手。她的心髒還因為剛才那一跌,吓得跳動頻率很快,只是感覺自己抓住的那只手有些粗糙,掌心溫度也高得吓人。
她在一片嘈雜聲音裏擡頭,先看見南诏本地人獨有的顏色鮮豔的明藍衣裳下擺,但再往上看——少年白色赤金瞳,眉心一點赤紅朱砂印,秀麗若一尊觀音像,就連微微上翹看起來仿若在笑的唇角,也顯得如此悲憫。
徐存湛平時總是高馬尾,或者直接散發。
但今天晚上他的頭發編了小辮子,一條紅色編繩從他額頭上繞過去,纏進白色編繩裏。
他垂着眼睫,蓮花眼,漂亮得不像話的內眼角也投落一片眼睫的陰影。
“你怎麽敢跟着那只蠢狐貍出來?”徐存湛把陳鄰拉起來,拽近自己身側,語氣一如既往輕快,又隐約帶點陰陽怪氣的嘲諷。
原本很擁擠的人群,在靠近徐存湛之前就好像變得不擁擠了。陳鄰貼着徐存湛,莫名感覺四周的空氣都不那麽擠和熱了。
她小聲嘀咕:“我不知道會有這麽多人。”
徐存湛:“這是南诏國的國慶日,只要還有一口氣吊着沒死的,爬都會爬出來參加。”
陳鄰自認為動作隐晦的側過臉瞥了眼徐存湛。從他額頭上那根紅色編繩,再到綴了銀鈴铛的發辮。
她有些好奇,忍了一下,還是沒忍住,問:“你怎麽換了這身衣服啊?就是,南诏人的衣服。你的道袍呢?木劍呢?”
徐存湛回答:“木劍和道袍自然是收起來了。店小二說他們游街的隊伍裏缺個人,讓我過來頂數,所以就換了衣服。”
從徐存湛口中得到的答案太簡單,簡單得陳鄰都愣了下。
陳鄰:“就這樣?”
徐存湛:“就這樣。”
陳鄰感到些許不可思議:“因為店小二拜托你這樣做,所以你就來了?我還以為你和商枝他們出去玩兒L了……”
徐存湛撇了撇嘴角:“我不喜歡和人一起出去。”
其實還有別的原因。
徐存湛想随便做點什麽來打發時間。和商枝明園待在一起的話,他們又會對徐存湛的情況追問個不停。雖然知道這二人都是出自于好意,但徐存湛還是會煩。
他就想和一群不認識他也不關心他的人待着。
所有人都在狂歡,慶祝女娲娘娘過生日。不會有人去猜那個慢吞吞跟在花車旁邊的漂亮少年在想什麽,也不會去苦惱少年仰頭看着天空時是在發呆還是在看半空中墜落下來的花瓣。
有人擠過來,還沒來得及靠近陳鄰,就被徐存湛推開。他在人群裏簡直如魚得水,像一頭沖進沙丁魚群裏的大鯊魚,輕松給陳鄰開辟出一小片不用被擠來擠去的安全空間。
“走吧,我送你回客棧。”徐存湛看了眼還在狂歡的人群,手搭上陳鄰肩膀,虛虛攬着她。
陳鄰回頭看了眼人群,有些不放心:“可是昭昭……”
徐存湛:“有空擔心別人的話,不如多擔心自己。今天要不是我剛好也混在花車隊伍裏,陳姑娘這會兒L就已經被踩成泥巴了吧?”
陳鄰噤聲,上目線悄悄瞥向徐存湛:徐存湛表情沒變,仍舊是嘴角微微上翹的模樣,只是眼睛不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