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第86章

她察覺出來徐存湛有點不高興。

為什麽呢?因為自己沒有第一時間關心自己的安危?因為自己沒有和他打聲招呼就跟着昭昭到處亂跑?

陳鄰背着手,手指慢吞吞卷着袖口,眼睫往下落,視線盯着地面。她說:“徐道長總是這樣說我,自己也沒有好到哪裏去。”

“昨天不是弊火靈根發作燒得很厲害嗎?今天也自己跑出來了。”

她聲音不大,小聲抱怨,聲音黏糊糊像一把青菜在鍋裏炒得過了頭,綠葉子都要炒糊了。周圍歡呼聲那麽吵,本該輕易蓋過陳鄰的嘀咕聲,可偏偏徐存湛耳朵尖,一下子在各種亂七八糟的聲音裏面抓出陳鄰的聲音。

他一皺眉:“誰和你說我弊火靈根發作了?”

徐存湛沒有刻意的提高聲音,周圍一吵,很快就把他的聲音給淹過去了。陳鄰沒聽清楚他在說什麽,只隐約聽見他好像說話了——她有點不确定,擡頭看向徐存湛。

陳鄰:“你剛剛說話了?”

徐存湛:“我……”

花車那邊敲起了大鼓,鼓聲渾厚悠長。随着鼓聲一起響起的還有歡呼聲,瞬息間将徐存湛的聲音完全蓋過。陳鄰什麽也沒聽見,耳朵被鼓聲和其他人的聲音震得嗡嗡響。

她擡頭往花車上看了一眼,才發現花車的大鼓上不知何時已經站上去兩名少女,腳踩鼓點,神色肅穆。旁邊随行的人将花朵往天上抛去,半空中有熒光閃爍,随着花朵一起落下。

徐存湛擡手遮在陳鄰頭上,為她擋了擋,另外一只手拉着她手腕,往人群外走。

之前陳鄰獨自一人呆在人群裏時,感覺人群就像沼澤一樣。她只要走進去就會被吸住雙腿,然後寸步難行。但是此刻被徐存湛拉着手腕,四周擁擠人群卻也變得沒有那麽難以掙脫了。

徐存湛對這裏的街道似乎很熟悉,至少是遠超過陳鄰預期的熟悉。他帶着陳鄰擠出人群,拐離主幹道,走上了一條小路。

那條小路沒什麽人,連兩邊的房屋都很少。路邊生長着茂盛的野生杜鵑花,花瓣曬着月光,顏色嬌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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鼓樂聲被抛得很遠,偶爾被夜色中的風吹過來,和四周蟲子此起彼伏的鳴叫聲重疊。陳鄰回頭往鼓聲方向看了眼,只能看見一排燈火通明,像是熱鬧的銀河奔流而過。

她想起徐存湛剛剛說了話,但是自己沒有聽清楚。陳鄰又轉頭看向徐存湛:“你剛剛要和我說什麽?”

徐存湛還牽着她的手。

兩人目光接觸時,他弧度不大明顯的挑了下眉:“誰和你說我弊火靈根發作的?”

陳鄰:“明園說的。”

“啧。”徐存湛咂舌,回答,“他搞錯了。”

陳鄰:“明園說昨天晚上,看見你渾身都燒得發紅……你昨天突然跑掉,也是因為弊火靈根發作了嗎?”

除了這個理由之外,陳鄰想不到徐存湛還有什麽理由要扔下自己突然消失。其實不止昨天晚上,今天白天的時候也是——總不會是弊火靈根的餘威到白天還沒消散?

她有些擔心,眼眸望着徐存湛,長睫毛下是落着月光的明亮眼瞳。

徐存湛沉默了片刻,又重申:“……他弄錯了,不是弊火靈根。”

陳鄰被他這個回答弄得有些糊塗:“不是弊火靈根?可是明園說他看見……”

“真的不是因為弊火靈根。”徐存湛松開陳鄰的手,人轉了過去,背對着陳鄰。

“行了,你快回客棧去吧。明天不是還要去見那個女王嗎?別到時候又睡到中午。”

陳鄰擡頭也只能看見徐存湛的後腦勺。她總覺得徐存湛在說這句話時,語氣有些微妙。只是陳鄰自己品不出來到底是哪裏微妙,只好撓了撓自己後腦勺,答應着說好。

點完頭後她轉身就要走,但是轉過身去看着來路,陳鄰沉默片刻。她又轉回去,扯了扯徐存湛衣角:“我不認路。”

徐存湛回頭看她,月光照着他那張臉,陳鄰感覺徐存湛的表情也有點微妙。說不上來是哪裏微妙,明明還是和平時一樣漂亮的臉,但是眼眸表達的情緒,嘴角的弧度,都和平時大不相同。

陳鄰猶豫了一下,原本抓着徐存湛衣角的手松開。

她道:“你給我指個路吧,我方向感挺好的,知道路的話,自己也能走回去。”

徐存湛臉上那點微妙的表情霎時收斂起來。

他牽了陳鄰的手,手指穿過去十指相扣,語氣和平時無異,“算了,我送你回去。”“免得你路上又出什麽事。”

陳鄰被徐存湛拉着手,兩人一前一後走在小路上。回去的時候徐存湛沒有走原路,而是挑了另外一條沒什麽人的小路,大概是真的不想再被人群擠來擠去。

其實陳鄰挺想和他說說話的,因為一路上不說話只是幹走路的話,真的很悶又莫名讓人感覺到尴尬。但是想到剛剛徐存湛跟她說話時微妙的語氣,微妙的表情。

陳鄰原本都湧到了嗓子眼的話,又自己咽下去了。總覺得這個節骨眼上,不管挑什麽話題開口,都有些奇怪。

她垂眼時目光落到兩人相握的手上——春末的夜晚還是有點冷,但是徐存湛的手确很溫暖。陳鄰忍不住想徐存湛那天晚上為什麽跑掉了。

是因為自己讓他別當問罪人了,跟自己走嗎?

徐存湛是怎麽想的呢?他想和自己一起回家嗎?還是更想留在這個世界,繼續做暮白山的問罪人呢?

其實陳鄰不太能想象徐存湛和自己身處一個世界的樣子。他在這個世界殘酷的生存法則下長大,即使本性不壞,性格裏也天然帶着殘忍和暴戾的一部分——徐存湛的殘忍是非常原始的殘忍,是叢林世界裏弱肉強食打不過就會死的殘忍。

和陳鄰從小生活的法治社會完全是兩個極端。

也許徐存湛并不喜歡自己那個世界呢?

胡思亂想間,兩人走到了客棧後門。因為今天晚上有慶典,客棧裏雖然點了燈,卻一個人都沒有,店小二店主甚至連住宿的幾個客人們,全部都出門了。

陳鄰擡頭看見客棧門,松了口氣:“你送我到這裏就可以……”

徐存湛沒松手,拉着陳鄰往裏走。陳鄰不明所以,但也将沒說完的話咽下去,小跑着跟着徐存湛的步伐。

徐存湛走得有點快,陳鄰要跟上略有困難。兩人穿過庭院裏那顆芭蕉樹,徐存湛最後在回廊的拐角處停下了腳步。

陳鄰本來在全心全意小跑着追逐徐存湛腳步。徐存湛猝不及防停下,她一頭撞上去,撞得鼻子和額頭都泛酸——雖然不至于特別痛,但眼眶還是冒出一點生理性的眼淚花,浸濕眼睫。

她茫然擡頭看向徐存湛,有些疑惑于徐存湛為什麽會突然停下了腳步。回廊沒有點燈,斜卷的屋檐遮蔽了月光,徐存湛整張臉都被昏暗籠罩,神色晦暗不明,唯獨眼瞳和發色,因為是淺色,所以在昏暗光線中也很顯眼。

直到這個時候,徐存湛都還沒松開陳鄰的手,仍舊是十指相扣的姿态。雖然他站在一片昏暗中,但陳鄰能很清楚的感覺到徐存湛在注視自己。

她猶豫了一下,試探性的問:“你有什麽話想對我說嗎?”

徐存湛:“有。”

陳鄰微微張開唇,喉嚨裏擠出一個單音節的氣音,望着徐存湛。她神色裏有明顯的困惑,在等徐存湛說話,長耳墜垂在她臉頰邊,銀鏈子與小珍珠的光輝在少女清瘦的下颚線邊滾動。

徐存湛借暗色掩飾情緒,聲音輕輕的問:“你昨天說要我別當問罪人了,跟你走。”

陳鄰眨了下眼。然後她很快反應過來徐存湛在說哪件事——少女雪潤的臉頰迅速泛起紅,那點淺而柔和的紅從她臉頰一路鋪陳到耳廓,全然落入修道者出色的視覺中,一覽無餘。

“我是這樣說過。”停頓了一下話頭,陳鄰害怕自己的語氣會增加誤會,連忙補充,“那句話到現在也還算數。”

雖然那天她說完之後,徐存湛就跑掉了。但是陳鄰自己卻想了半夜。

思來想去,陳鄰覺得這個計劃是可行的。她都能穿越到這個世界來,那麽徐存湛肯定也可以穿越到她的世界去。

家裏憑空多出一個人,到時候得給徐存湛補辦身份證。陳鄰還沒想好要怎麽和媽媽交代自己出去體育館玩一趟,回來就給她帶了個年輕黑戶小夥——

但反正她都把人帶回去了,陳法官總不會把她和徐存湛都給掃地出門吧?

徐存湛要是能适應現代社會最好。如果适應不了,待在家裏當個宅男也行,想打架了陳鄰可以給他買最新的3D游戲機,Steam倉庫給他掃一倉庫游戲,保證能讓他打到五十歲都還打不完。

要是實在想禦劍飛行練練法術,國內監控發達有點困難,那不是還有國外無人島嗎?

辦法總比困難多。

把自己那天躺在床上想了很久的各種辦法,在這短短兩二秒內又重新在腦海中拉出來想了一遍。

陳鄰覺得自己的想法非常可行,所以又重新自信滿滿看向徐存湛。恰好此時徐存湛往前一步湊近她,兩人鞋尖相抵,徐存湛彎了腰。

太近,以至于即使四面光線昏暗,陳鄰也能看清楚徐存湛那張漂亮的臉。

在他邁出那一步并彎腰的瞬間,整個過程約莫不到兩秒。

徐存湛調整了自己臉上的表情。把那點微妙的,理所當然的,不客氣的,帶着明晃晃侵略感的進攻性全部收斂起來,眉骨下壓,眼睫半垂,連嘴巴也微微抿着,牙齒咬着下唇,唇珠投落一片陰影。

月亮偏移了一點位置,有些許月光落進來,照在徐存湛背上,照得他那頭雪白長發閃閃發亮。

那點亮光,少年低落委屈的表情,晃得陳鄰頭暈,無意識後退,一只手扶住了牆壁,另外一只手卻還被徐存湛抓着——其實她那只手也在後退,只是徐存湛抓得太緊,陳鄰沒能退成功而已。

徐存湛只咬了一下嘴唇。

這個表情他上一次看見,還是他內門師侄養的那條蠢狗。每次那只狗只要露出類似的神情,總會有人忍不住給它投喂。

學以致用。

而且學習能力和記憶力同樣出色。

“如果我跟你走的話,我就要放棄自己的師門,朋友,熟悉的環境——你還記得你說過的話吧?植物要在适宜的環境生長。”

徐存湛說話時,眼眸注視着陳鄰。他的眼睛好似寶石一樣熠熠生輝,雪白色的濃密眼睫又長又翹,比陳鄰一個女孩子的眼睫毛都還長。

陳鄰被他的眼睫毛閃得腦子發暈,有點呼吸困難。

她一直知道徐存湛好看。但不知道徐存湛湊近了盯着人說話,既不陰陽怪氣也不嘲諷人的時候,能這麽好看。

暈乎了一會兒L,陳鄰磕磕絆絆的開口:“對,對不起?”

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道歉。只是因為徐存湛露出了很可憐的表情,所以陳鄰不自覺就有點慌了——她被徐存湛那張臉迷得不輕,忘記了那張秀氣的觀音臉底下是一米八多胳膊快比她小腿粗的劍修身子,也忘了面前這人是暮白山殺人不眨眼的劍瘋子。

她就是覺得——

徐存湛好可憐。

徐存湛把自己那張可憐的臉又往前湊了湊,幾乎貼着陳鄰的臉。他的臉比陳鄰的臉更燙,身上也燙,就連與陳鄰十指相扣的手都灼熱燙人。

少年同樣滾燙的唇湊近陳鄰耳邊:“不過沒關系,我說過的——我喜歡陳姑娘。”

“我不是陳姑娘這樣狠心的人,所以我願意為了陳姑娘抛棄一切,去你的世界。但我該以什麽身份去呢?陳姑娘總不會還想把我帶回家,然後跟你的朋友們說這是我在異世界交到的朋友吧?”

他說話時,唇瓣張合,碰到陳鄰耳朵上的耳墜。

熱氣自耳墜往上,直往耳蝸裏吹。

陳鄰本來腦子就有點暈。被徐存湛吹了下耳朵,腦子更暈了,就像是被妲己吹了枕頭風的纣王。

“不……不能說是異世界交到的朋友,會被送去精神病院的。”腦子暈乎乎的陳鄰睜大眼睛,清醒發言,“到時候我就和別人說你是我遠房親戚的表弟,怎麽樣?當然,在我媽媽面前我是肯定要說實話的。”

她拿出沒有被徐存湛握着的那只手,掰着手指細數給徐存湛聽:“先讓我媽媽幫你補一下戶口和身份證,這在我們那個世界是很重要的東西。嗯……你想上學嗎?想上的話我就給你報個學校。”

“不想上也沒關系,你救過我那麽多次,我養你是應該的——”

徐存湛眨了下眼。

他捕捉到某個詞彙,臉上僞裝出來的可憐沮喪神色凝固片刻,眼角餘光輕瞥陳鄰:少女豎着二根手指,正準備往第四根數,臉頰顴骨都還冒紅,一副被迷得五迷二道分不清東南西北的昏君模樣。

徐存湛以前聽別人說過,人身死之後,魂魄受到損傷,就會忘記一部分記憶。陳鄰從寄身玩偶開始就一直念叨着要回家,因為她媽媽還在家裏等她。

她好像忘記自己已經沒有媽媽了。

忽然間徐存湛便沒有了裝可憐騙取少女憐愛的心情了。他整個人往前,弓腰低頭,腦袋壓在陳鄰肩膀上;這突如其來的動作,打斷了陳鄰的話。

瘦弱的少女被壓得往後退了兩步,沒能站穩,慌亂的擡手抓住徐存湛肩膀衣服的布料好穩住自己。

徐存湛就只是這樣靠着,陳鄰看不見他的表情。他一說話,熱氣撲上陳鄰脖頸,又順着脖頸側,往後脖頸那片皮膚上吹,癢得陳鄰直縮脖子,卻又避不開徐存湛的貼貼。

他倒也沒有摁着摟着陳鄰,但陳鄰這會兒L就是沒想起來自己還能直接把徐存湛推開。

徐存湛:“你死心吧,我不會給你當什麽表弟的。”

陳鄰躊躇:“可是當親弟的話,我媽不會同意的。”

她剛說完這句話,就聽見徐存湛很明顯的一聲咂舌。陳鄰還在想這位大少爺又有哪裏不滿意了——徐存湛的胳膊貼上她腰,變成了抱的姿态。

徐存湛一攬陳鄰的腰,陳鄰就沒辦法站穩了。

主要還是徐存湛太高。他把陳鄰往自己懷裏攬,說是攬的動作,倒不如說是将個子不如自己的少女半摟半抱了起來,陳鄰不得不墊腳,配合徐存湛的身高。

但還是不太站得穩,于是變成完全撲進徐存湛懷裏,變成一個親密無間的擁抱。徐存湛身上滾燙的溫度隔着衣服傳遞過來,心跳聲緊貼着陳鄰胸口。

陳鄰忽覺氣氛有些旖旎。

徐存湛低聲:“誰要當你弟弟?”

“陳姑娘,做人不能這麽絕情。我抛下一切陪你跑了,按照我們這個世界的說法,這叫私奔。”

“你知道什麽關系的人才會約着一起私奔嗎?”

陳鄰張嘴,舌頭和牙齒打架,舌釘撞着牙齒,發出輕微又脆的聲音。

“什……森麽……嘶!”

太緊張,舌頭還是被自己牙齒咬了下,陳鄰痛得臉都皺起來,抓着徐存湛肩膀的手也用力,把他肩膀上那塊布料抓得皺皺巴巴。

徐存湛慢悠悠回答:“相愛的人才私奔。”

“陳姑娘愛我嗎?”

這句問話直白得幾乎不像這個世界的人。徐存湛似乎天然缺乏‘羞恥心’這種東西——陳鄰之前的猜測沒有錯。

徐存湛是那種有了什麽欲/望,就會立刻想方設法滿足自己的人。

比如殺魔。

比如殺妖。

比如他說喜歡陳鄰。

他現在就開始讨要陳鄰的回複了。

陳鄰抿了抿唇,嘴巴裏嘗到一點血液的腥甜味。舌頭上被咬破的地方疼得尖銳,但不會比她此刻的心緒更亂。

那一口好像沒有咬在舌頭上,而是咬在了陳鄰的心髒上,不然陳鄰很難解釋自己此時此刻為什麽心髒在慌亂又超速的跳動。

“我……”陳鄰緊張得手心出了汗,擰着徐存湛肩膀上的衣服布料,聲音遲疑含糊在嘴巴裏。

徐存湛也不着急,仍舊維持着那個不太舒服的,弓腰低頭的姿勢,摟抱着陳鄰。

呼吸間都是他衣服上帶着燥意的皂角氣味。

“我——喜歡徐存湛。”

說出口的瞬間,陳鄰松了口氣。有種一直憋在心裏,原本覺得不能說的話,終于說出口了的感覺。

說完之後一身輕。

陳鄰自覺事情已經解決,所以松開徐存湛被抓得皺巴巴的肩膀衣服,又拍了拍他肩膀:“你先松手吧?我腳都踮累了。”

徐存湛幽幽反問:“只是喜歡嗎?我說的是愛呢。”

陳鄰:“……”

莫名羞恥,但是看不見徐存湛的臉,陳鄰覺得自己不能在愛意表達這件事情上輸給古代人。

她深呼吸了一下,擡着腦袋,面色凝重:“我也愛——”

卡住了。

‘愛’字的音一出口,剩下的話就全部卡在了喉嚨裏。陳鄰瞪大眼睛看着對面的欄杆柱子,舌頭動了又動,那句話始終卡在喉嚨裏說不出來。

明明在家裏和朋友還有媽媽說‘我愛你’都很順利,但是到了徐存湛這邊就完全卡死了,那句話就像陳鄰幼兒L園念過的巴啦啦小魔仙變身咒語一樣,想要讓大學生大聲念出這句話,不如殺了她比較好。

她的聲音一下子弱了下去:“我,我覺得,喜歡——喜歡和愛!本來也是一樣的意思!喜歡,喜歡就夠了吧?”

徐存湛松開陳鄰的腰,垂眼默不作聲望着她。

陳鄰被他看得心虛,不敢直視他那雙眼睛,低聲給自己找借口:“而且你也只說了喜歡……沒有說過愛吧?”

徐存湛不說話,仍舊默默望着陳鄰。

陳鄰被他盯得頭皮發麻,至少稍微一擡眼睫,就是少年那雙漂亮的眼眸,像一只被抛下的小狗,默不作聲安靜的望着自己。

抓了抓自己的頭發,幾縷短發被陳鄰抓得翹起來,亂糟糟立着。

想到自己都願意帶徐存湛回家了——再繼續糾結那二個字也沒有意思。要是真的對徐存湛沒有感情,她也不會半宿沒睡好盡在那琢磨怎麽把徐存湛帶回家養起來了。

握了握拳給自己打氣,陳鄰有些不自然的摸了摸自己臉頰。

“那個……明天就要去見南诏女王了……你明天也要陪我去的嘛,所以今天早點休息,不要熬夜,我也要早點睡覺,就先回房間了你也是不要老是躺在屋頂上自己的房間好歹要去睡一下吧那個房間根本就沒有見你進去過房間都付錢了別浪費啊嗯就是這樣我愛你——”

一連串話飛快從陳鄰嘴巴裏冒出來,像燒開水一樣咕嚕咕嚕灌進徐存湛耳朵裏。

她說完就捂着臉飛快逃竄,一路飛奔回房間後反手砰的一聲關上門。門關上了,但陳鄰還是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超級快,震耳欲聾的快,快得她耳膜都嗡嗡的。

陳鄰摸了摸自己的臉,果然燙得很。

她搓了搓自己的臉,走到床邊——然後又踱步走到門口——再從門口走到床邊。

嘎吱一聲響,原本緊閉的窗戶被人從外面撬開,陳鄰頂着一張緋紅的臉看過去,看見敲開窗戶後理直氣壯蹲在窗臺上的徐存湛。

月光亮堂堂,徐存湛的臉紅得像顆番茄。

雖然臉紅得誇張,但徐存湛的表情卻非常冷靜,甚至冷靜得有些游刃有餘。

兩人隔着一段距離對望,陳鄰愣了愣:“……你在幹什麽?”

徐存湛:“你剛剛說你愛我。”

陳鄰幹咳一聲,擡頭看看屋頂,又低頭看看地板磚。

徐存湛:“按照人間的關系,我們現在就是未婚夫妻了。”

陳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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