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第88章

把那些亂七八糟的腰帶正好系上,徐存湛松開手,用蹲着的姿勢往後退了退看效果——然後他滿意的點點頭,說:“很好看。”

陳鄰理了理自己的裙擺,垂眼看着徐存湛綁上去的繩子。綴着鈴铛的粗繩繞在裙子重疊縫制出來的間隙裏,每繞過一個間隙就被打上一個活結;活結也是徐存湛打的。

她想起徐存湛之前用信紙折蝴蝶。

用紅色發繩編蝴蝶。

徐存湛的手真的好巧。

陳鄰誇他:“綁得确實很好看。”

被誇的時候,徐存湛臉上露出幾分明顯的得意。他原本為了欣賞那個腰帶的效果,特意蹲着後退開好一段距離,被陳鄰誇了後,他又蹲着往前挪,直到腳尖碰到陳鄰曲起的膝蓋。

他伸手撥弄了一下腰帶上綴着的鈴铛,鈴铛晃動撞了下陳鄰的腰,發出清脆的聲音。

“今天南诏女王單獨和我聊天的時候,還和我說了點別的——”

徐存湛眼睛盯着鈴铛,漫不經心回答:“還說了別的什麽?”

他語氣稀松平常,看起來似乎并不在乎陳鄰延遲告知。

陳鄰:“她說在南诏國歷史上有過記載的兩位天外來客,也和我一樣無法修行,而且格外倒黴,總會莫名其妙被攪入各種危險之中。”

“前任大祭司告訴她,這是天地不容天外來客,所以他們才會總被卷入麻煩事裏。”

“所以我剛穿越過來就撞上你的劍,會不會也是因為這個。”

徐存湛反問:“哪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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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鄰:“就是,天道會自發的讓天外來客倒黴然後丢掉小命……我不也是天外來客嗎?”

徐存湛目光終于從鈴铛上挪開,眼睫微擡看向陳鄰。兩人離得很近,少年長而密的眼睫上擡時,像是蝴蝶撲了下翅膀。

陳鄰短暫被這一下蝴蝶撲翅的美麗震懾,眼睛下意識睜大。

徐存湛:“她就和你說了這些?”

陳鄰老老實實點頭。

徐存湛:“沒別的了?”

陳鄰想了想,補充道:“她說我的命運很混亂,讓我去拜拜女娲。”

徐存湛咂舌‘啧’了一聲。也多虧他那張臉好看,即使是做咂舌的表情也不崩臉,就是陳鄰會覺得有點可愛。

像不耐煩貓貓在抖胡須。

徐存湛擺弄腰帶的手往上,撥弄了幾下陳鄰的頭發,道:“不用管她說的話。”

“你是你,別人是別人,本來就沒有可比性。而且我運氣也不好,我兩湊在一起,說不定還能否極泰來。”

陳鄰:“說實話,我剛聽到的時候,第一反應是,我運氣差你運氣也差,我兩湊一起簡直是爛牌加爛手。”

徐存湛:“嗯?”

陳鄰:“爛一塊兒……”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額頭被徐存湛戳了一下。陳鄰被戳得往後仰,晃了晃腦袋,捂住自己額頭瞪着徐存湛。

只見徐存湛眉頭一皺,滿臉不大高興的樣子。

“說什麽亂七八糟的話?快吐掉!”

陳鄰別過臉去,呸呸呸三聲,再轉頭回來,在徐存湛臉上看見了滿意的表情。

她小聲嘀咕:“你還信這個嗎?”

封建迷信——這種東西看起來就和徐存湛很不沾邊。更何況徐存湛自己就是個修道者。

但陳鄰這句話問出口,徐存湛也只是略略挑眉,雪色的濃長眼睫下,雙眸神色莫名。他沒有回答陳鄰的這個問題,伸手摸了下陳鄰的臉。

真就是摸,沒有任何多餘的含義,少年溫度稍高的手指蹭過陳鄰臉頰,最後停在她眉心自己剛剛戳過的地方,輕輕按了按。

“走了,等會外面見。”

等徐存湛走了,陳鄰不由得伸手摸自己額頭。徐存湛的手那麽燙,她還以為被徐存湛摸過的地方也會殘留溫度,但是等陳鄰自己的手摸上去時,才發現在自己被徐存湛摸過的皮膚仍舊是涼絲絲的。

她又理了理自己的裙子,裝作若無其事模樣推門出去。給她帶路的巫女就在門口守着,她好像一點也沒有察覺這間屋子裏來過第二個人,臉色如常,見陳鄰出來,對她笑了笑,引着她穿過走廊。

雖然位置不太一樣,但女娲廟內部的布局卻是大同小異。在穿過那些偏殿和回廊時,陳鄰甚至有種自己回到了都城內那座女娲廟裏的感覺。

唯一的區別就在于都城內那座女娲廟要更熱鬧,客人更多。而這座女娲廟很安靜,偶爾能看見一兩隊巫女穿過回廊,衣服上綴着的鈴铛發出清脆聲音。

這時候陳鄰腦海中想起了南诏女王的話。雖然她覺得自己不應該那麽封建迷信,但又想着來都來了——陳鄰停下腳步叫住巫女:“如果我想向女娲娘娘祈福的話,應該去哪個宮殿呀?”

巫女眨了眨眼,倒是并不意外陳鄰提出的疑惑。她指向回廊對面一個打開殿門的廟宇,道:“那裏是祈福殿。姑娘如果想去祈福的話,我就在這裏等您。”

陳鄰向她道謝,随後自己一溜小跑過去,穿過回廊進入祈福殿。

殿內空間很大,正對大門的神臺上擺着巨大的女娲神像。

神像人首蛇身,容貌照舊做了模糊處理,令人無法看清女娲娘娘的真實樣貌。比起陳鄰之前去的那個偏殿,這裏不僅僅是女娲神像要更大一點,而且供奉臺上擺着的東西也有所區別。

這裏的供奉臺上沒有任何可以用來抽簽的筒子,只有新鮮的花草瓜果祭品。女娲神像身上披着的衣服是真實的絲綢衣裙而非雕刻出來的,神像肩膀上有一件用紅線編織的披肩。

那件披肩的光澤,讓陳鄰想到了徐存湛給她防身用的那根紅繩——顏色很像。

但這種聯想只是短暫的一閃而過,很快就被陳鄰抛到了腦後。她雙手合十跪在蒲團上,将之前在都城內女娲廟裏求的平安符拿出來夾在自己手掌之間,重新又祈福了一次。

祈福時陳鄰是閉着眼睛的。只是這次祈福的內容和上次比起來略有出入,雖然主要還是給徐存湛祈福,但這次陳鄰又加上了‘希望自己和徐存湛可以一起回家’的內容。

她剛低聲念完祈願,面前那座巨大的女娲神像便亮起了微光。神像原本模糊的面容在此刻卻有了一張清晰的臉,正微微垂眸看向跪在自己面前的少女。

少女雙手合十,低頭阖目,姿态虔誠,嘴裏小聲又認真的念着願望。

等陳鄰念完再睜開眼睛,擡頭看向神像時,神像依舊是之前面容模糊的樣子。她沒有察覺在自己祈福期間發生的事情,小心将那枚平安符挂回腰間荷包的系帶上,和那個醜娃娃挨着。

離開祈福殿——雖然知道這種祈福并沒有任何實質性的作用,頂多也就是求個心理安慰罷了。但是陳鄰有了這點心理慰藉,仍舊覺得心情很好,偶爾摸一下自己腰間挂着的荷包,感覺都多了幾分底氣。

巫女帶着她走了好一會兒,二人終于來到主殿入口。

大祭司和護衛們已經在入口等着了,甚至就連徐存湛也在。陳鄰見狀以為是自己祈福耽誤了時間,有些許愧疚,小跑過去站到了徐存湛身邊。

她小跑過去的時候,那些綴在腰帶上的鈴铛晃來晃去,叮叮當當響聲相撞。

徐存湛垂眼,目光又掃過陳鄰腰上的鈴铛。

陳鄰:“不好意思啊,我剛剛去祈福殿逛了圈,你們沒有等很久吧?”

大祭司臉上露出淡淡笑意:“我們也才到,走吧。”

她對那幾名護衛打了個手勢,護衛們齊心協力推開殿門。那扇殿門顯然十分沉重,被推開時發出很大的‘吱呀’聲。

殿內兩排青銅蓮花燈臺,內點長明燈,将內照得亮如白晝。

在燈光彙聚的中心點,有一座女娲像。

和祈福殿裏的女娲像不同,這座女娲像的容貌很清晰,但并不是柔和美麗的模樣,而是嚴肅到近乎猙獰,手持長法杖拄地,雙目微低注視底下的人。

陳鄰只是站在殿門外看見這尊神像,就覺得頭皮發麻心跳加速。這時徐存湛握住了她的手,少年溫暖的掌心給了陳鄰安全感,她那顆怦怦亂跳的心也因此而安靜了一點。

她悄悄向徐存湛瞥去視線,看過去後卻發現徐存湛也正在看自己。兩人視線接觸後,徐存湛蓮花眼半彎,聲音低低的:“別怕。”

陳鄰:“……嗯。”

二人跟在大祭司身後進入神殿,大祭司先拜了女娲像,念了很長的一段詞。陳鄰聽不太懂,看大祭司跪下去了,還在猶豫自己要不要也跪一下——不等她具體做出什麽舉動,徐存湛就好像能讀心似的,慢悠悠開口:“不用學她。”

“她這是開門呢,又不是祈福。”

陳鄰眨了眨眼,頗為驚奇看向徐存湛:“你能聽懂大祭司碎碎念的東西啊?”

徐存湛矜持微笑:“能聽懂一下。”

陳鄰感嘆:“好厲害。”

兩人說話間,那尊巨大的神像出現異動。只見神像緩緩舉起手臂,手中握着的長法杖跟着舉高,随即用力杵在地上。

随着長法杖落地,以長法杖的落地點為中心,地面出現了黑色的旋渦。旋渦內不斷傳出鬼哭狼嚎的聲音,一股陰風打着旋吹上來,卷得兩邊蓮花燈燈火搖曳,室內亮度霎時下降了許多。

陳鄰往徐存湛身後躲,躲了下後又忍不住好奇探出頭去看。但她的腦袋才冒出來,就被徐存湛伸手壓了回去。

黑霧逐漸散開,露出一個向下的階梯。

大祭司起身,“這就是酆都的入口了。酆都入口一次只能進一個人,進去之後會掉到哪裏,沒有人清楚。”

“徐道長還好,但陳姑娘作為一個普通人,單獨下去只怕要出事,所以你們必須要綁着這個。”

她手腕一轉,掌心出現一條紅繩。在看見那條紅繩的瞬間,徐存湛面色浮現出幾分古怪——大祭司并未發現,繼續道:“這是千機繩,分兩條,二位只要分別将繩子綁在自己手腕上,等到走散的時候,輕輕拉扯繩子,千機繩就會為二位指引見面的方向。”

徐存湛:“這是你們南诏國獨有的嗎?”

大祭司點頭,神色間隐約帶有幾分自得:“這是我南诏國獨有的法術。千機繩必須要女娲神廟祈福殿內,女娲娘娘身上的紅繩,再施以術法,才能達到這樣的效果。”

徐存湛:“可有距離要求?”

大祭司:“這正是千機繩的特殊之處,哪怕對方身處天涯海角,千機繩也能将二者相連。”

“……”

大祭司将手中兩段紅繩遞給徐存湛,徐存湛默不作聲接過來,轉身拉過陳鄰手腕,把那截紅繩綁在陳鄰手腕上。

陳鄰原本在看那截紅色的千機繩——畢竟對她一個現代人來說,這種玄乎的東西很容易引起她的好奇心——但是看了一會兒,陳鄰又看出一點不對勁來了。

不是千機繩不對勁,是綁千機繩的徐存湛不對勁。

他綁繩子就綁繩子吧,末端還扯着繩子編了只小蝴蝶。

陳鄰狐疑的擡眼去看徐存湛,只見他臉上沒什麽表情,眼睫微垂望着陳鄰手腕。陳鄰一眼就看出徐存湛在走神,而且還是在想事情的那種走神。

走神間,他習慣性在收尾編織一只蝴蝶。等到最後一段收束完成,徐存湛眼睫一抖,回神,眼睛看見自己無意識編出來的那只蝴蝶;他面上一閃而過懊惱神色。

陳鄰小聲問:“怎麽了?”

徐存湛:“……沒什麽。”

他松開陳鄰手腕,将另外一截紅繩綁到自己手上。只是給自己綁時徐存湛就要快速許多,連活結都懶得扣,直接拉了個死結。

繞了兩圈的紅繩松散環在徐存湛手腕上,随着他垂手的動作晃了晃。

陳鄰轉頭看向那截延伸向地面的階梯,不由得握緊拳頭一個緊張的深呼吸。

“我先下去了?”陳鄰道。

徐存湛單手抵了下陳鄰的脊背,安撫:“下去吧,不會有事的。”

陳鄰嘴硬:“我才不怕。”

回應她的是徐存湛一聲輕笑。陳鄰也沒敢回頭去看徐存湛的臉,她其實本來就有點怕,害怕自己回頭看見徐存湛之後更不敢下去了。

鼓起勇氣走下臺階,陳鄰攥緊衣袖口,低頭往下看。再往下看也還是臺階,臺階只是往黑暗深處蔓延,除此之外什麽都看不見。

她緊張的握拳時,那截束口被編成蝴蝶的紅繩末端也被陳鄰手指攥緊,貼合進她掌心命運線的紋路之中,又很快被緊張的汗水浸濕。

順着階梯往下走,忽然頭頂光圈消失,四周陷入一片黑暗。陳鄰吓了一跳,仰頭去看——她下來的入口不見了,頭頂也是一片黑暗。

在黑暗要下臺階本就困難,更何況這裏的黑暗完全是伸手不見五指的純粹黑暗。而在這黑暗中,又不時有陰風和纖細的哭嚎聲拂過耳畔,吹得人直冒一層雞皮疙瘩。

陳鄰不禁抱緊自己的胳膊,心髒在黑暗中砰砰狂跳,一時間居然不敢繼續往前走了。恰在此時,前方亮起一團白光。

那白光霧蒙蒙卻又足夠亮,是個模糊的人形,就立在陳鄰前方不過半米處,照亮了陳鄰四周。剛開始白光亮起時還把陳鄰吓了一跳,僵硬又警惕的盯着那團光芒。

屏息觀察了一會兒,見那團白光只是靜靜的懸浮在前方,似乎毫無攻擊性。

陳鄰試探性的伸出一只腳,借着白光的照亮往下走了一步。她走一步,白光就往前飄移一點,那蒙蒙的光亮在黑暗中甚至顯得溫柔可親起來。

……難道這就是酆都接人的特殊儀式?

陳鄰心裏冒出這樣的念頭,但也不敢确定。她跟着白光往下走,那條階梯出乎意料的長,走到後面陳鄰已經沒力氣害怕了,光是走樓梯就耗費了她好多體力。

她實在是有點走不動,想到白光似乎是自己走一步它才挪一步,陳鄰壯着膽子停下腳步,盯着白光。

果不其然,白光也停下腳步,不飄了,就停在陳鄰前面半米遠的地方,不近不遠的懸浮着。

确定自己的‘照明燈’不會自己飄走後,陳鄰松了口氣,幹脆直接在樓梯上坐下休息。

休息的時候,陳鄰垂眼往底下看,底下還是很長很長的階梯。她腳邊的一部分階梯被白光照亮,但更多的部分沒入黑暗之中。

陳鄰揉了揉自己的臉,嘆氣,自言自語:“這個階梯到底有多長啊?我感覺我都走好幾個小時了……我都走這麽久了,徐存湛怎麽還沒有找過來啊!”

最後一句帶了些許對親近之人獨有的随性抱怨,從少女口中說出來,嘀嘀咕咕的黏糊語氣仿若撒嬌。

那白光晃了晃,忽然開口:“徐存湛,是誰?”

白光聲音缥缈,令人無法分辨男女老少。但它突然開口,卻結結實實将陳鄰吓了一跳,瞪大眼睛驚恐的望着白光。

白光沉默下來,立了片刻,又晃了晃。

陳鄰居然從白光晃的這幾下裏面品出些許慌張。

“……你會說話啊?”

白光:“嗯。”

陳鄰撓了撓自己臉頰:“我還以為你是專門來引路的引路燈呢。”

白光:“不是。”

陳鄰:“噢——”

話題一下子聊死,陷入沉默。但在片刻的沉默後,白光不依不饒又追問自己剛剛問出口的問題:“徐存湛,是誰?”

陳鄰:“徐存湛……徐存湛就是徐存湛啊!”

“哎呀,你這個問題就很難回答。”

陳鄰不想讓自己的回答顯得敷衍,所以在回答完第一句之後又立刻補上了第二句。

白光慢悠悠的晃,頻率類似于人類眨眼那樣。

它又開口:“你很,在意他。”

陳鄰理所當然的回答:“因為他對我來說,是重要的人。”

白光重複了一遍陳鄰的話:“重要的,人。”

陳鄰點頭,掰着手指給白光解釋:“他救過我好幾次,如果沒有他的話,我一開始就死啦!肯定沒辦法走到這裏的。而且他人很好,特別照顧我,我不愛吃又覺得扔了會浪費的東西,不用說出來,他看一眼就知道了,會幫我吃掉。”

“他原本是不吃飯的,但是幫我吃了好幾次的東西。”

白光:“噢,他喜歡你。”

陳鄰臉上驀然熱了起來。

雖然知道這是事實,但是事實突然被陌生人直白的捅破,陳鄰還是會感到害羞。她又揉了下自己泛紅的臉,嘴角小幅度翹起:“嗯……應該是喜歡我吧。”

刻意模棱兩可的回複,少女語氣卻篤定,那種篤定裏面帶有幾分自信的驕傲。她從小就被很好的愛着,所以就連确認別人的愛意,也這樣自信滿滿。

白光反問:“那你呢?你喜歡他嗎?”

“雖然他好像為你做了很多事情,但只是對你好的話,并不能成為你喜歡一個人的标準。”

話題聊到這,有些越界的深入。

不知道為什麽,陳鄰總覺得白光的說話語氣很熟悉。但她一時半會又找不到那種熟悉感從何而來。

或許正是因為這點若有若無的熟悉感,讓陳鄰不禁放下防備心和白光聊了起來。

她單手撐着自己發燙的臉頰,手指不自覺繞着垂到掌心的紅繩末端。

“嗯……喜歡的吧?就算排除他為我做的那些,我也覺得徐存湛是個很好的人,很值得被喜歡。”

“我應該不會像現在喜歡他一樣,再去喜歡別的人了。”

陳鄰心想,等她以後回現代了,大概永遠不會在遇到比徐存湛更讓她心動的人。

在那個文明時代,以陳鄰的活動範圍,就算她跑去環游世界,也不會再遇到第二個能用木劍轉瞬間殺人無數,又會在孤僻陋巷裏默不作聲為一群乞丐取暖的美貌少年了。

何止是現代。

哪怕是在這個殘酷的世界裏,徐存湛也是獨一無二的徐存湛。他強大,漂亮,壞脾氣底下卻是一副正兒八經的好心腸。

陳鄰簡直找不出比徐存湛更好的人了。

所以她忍不住又補充了一句:“因為徐存湛真的很好很好。”

“他特別特別特別好。”

休息了一會兒,陳鄰感覺自己體力回複許多,于是又重新起身走樓梯。白光安靜的給她照明,自始至終都擔任着引路燈的角色,非常盡職盡責。

陳鄰是不太能适應安靜的性格。在察覺到白光的無害後,她就很難忍住不和白光搭話。

陳鄰:“你一直在給來酆都的人照明嗎?”

白光晃了晃,否定:“不。”

陳鄰:“你是鬼魂嗎?還是妖怪呀?”

白光:“是鬼魂。”

陳鄰嘀咕:“那你一定是個好鬼,以後肯定會投個好胎的。哦對了,你們這的鬼魂會去投胎轉世嗎?”

白光沉默了一會兒,搖頭:“我不知道。”

“你身為鬼也不知道啊?”陳鄰有些詫異。

白光回答:“我不是酆都的鬼。”

這回答有點超出陳鄰的預估。她撓了撓頭,瞎猜:“哦哦,我懂了,你是不是才死啊?”

白光:“……我死了快兩年了。”

陳鄰不禁感慨:“兩年?死了這麽久才飄到酆都?那你死的地方是不是離南诏很遠啊?”

白光:“嗯,特別遠。”

陳鄰安慰它:“沒事,你現在已經飄到酆都了。等我們走完這個要命的樓梯,我們就都可以休息啦!”

“到時候你就去投胎吧,有緣分的話,說不定我還可以看見轉世的你呢!”

白光沒有回答,只是飄在前面給陳鄰帶路。陳鄰一個人也很能說,主要是她不說話的話就會覺得害怕,這地方雖然有了照亮,但總體還是陰森森的。

只有用自己的聲音壓過陰風裏那些若有若無的低語,陳鄰才會覺得不那麽可怕了。

白光雖然話不多,但偶爾會接兩句陳鄰的話,居然也一路陪着她聊了好久。一人一鬼終于走到階梯盡頭,陳鄰看見前方隐約有幽綠的光。

那光也陰森得很,反正非常符合陳鄰對酆都的某種幻想——鬼氣森森的。

她加快腳步往前走,還不忘催促白光:“快快快!勝利就在前方了!”

這次沒有得到回應,陳鄰以為是自己跑太快把白光落在身後了。她回頭看,卻沒有看見什麽霧蒙蒙晃動的人形白光,只看見一截樓梯沒入黑暗中。

陳鄰愣了愣,猶豫的站在原地:那個引路燈去哪了?

正當她發楞的時候,忽然感覺到自己手腕上傳來一陣牽扯的力道,正往她身後扯。陳鄰跟着轉過去,看見那片鬼氣森森的綠光裏面,徐存湛正懶洋洋站着。

他神色有些無聊,單手撥弄着自己手腕上的那截紅繩尾巴。

陳鄰跑到他面前,聲音輕快:“徐存湛!”

徐存湛立刻站直了,歪過頭,嘴角上翹,目光自上往下掃視,确認了一遍陳鄰的安全。他手臂靠過去,握住陳鄰的手:“我還以為你會不敢下來,那個臺階很黑,不太好走。”

陳鄰皺了皺臉,為自己找補:“我有那麽膽小嗎?”

徐存湛點頭:“有啊。”

陳鄰:“……”

雖然對方說的是實話,但陳鄰聽着就是莫名的惱。她氣呼呼用肩膀撞了下徐存湛,但被撞的徐存湛一點也沒有要松開陳鄰手的樣子,反而笑得更明顯了。

他興致勃勃的提議:“你可以膽子更大一點,下次我說你壞話,你別只撞我一下,你還可以罵我。”

陳鄰:“……?”

徐存湛晃了晃陳鄰的手,眼睛彎彎的給她提建議:“你踩我我也能接受。不過你不會用劍,不然把問罪劍借你,你捅我兩下也行。”

陳鄰驚恐的捂住他嘴巴。

“我沒有那種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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