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第93章
之後一段時間,兩人都專心開始翻書。外面天色逐漸昏暗,有值夜班的弟子上來點燈。
燈也不是凡間常用的火焰照明,外表只是普通的燈籠紙皮,內裏卻是一團盈亮打滾的活物。燈籠紙皮瞧着脆弱,但任憑皮下活物如何翻滾,都無法将它破壞絲毫。
陳鄰第一次見到這種東西,出于好奇不禁多看了兩眼。徐存湛注意到了她的目光,為她解釋:“是螢火妖,通常會在夜間發出光亮,徘徊于孤墳亂葬崗附近,引誘行人掉進棺材裏,将其坑殺。”
陳鄰立刻收回目光,剛剛還因為長時間看書而生出的幾分倦怠,也被徐存湛這個陰森森的鬼故事給吓跑了。
她揉了揉自己的臉,重新打起精神,将手上翻完的書放下。此時她已經翻完了半個書架,位置也從書架頭移到了書架尾,擡頭便能看見牆壁上鑿開的窗戶,外面是令人心曠神怡的漂亮夜景。
看久了書難免眼睛酸澀,陳鄰幹脆放下書本站起來活動身體,伸着懶腰走到了窗戶邊,兩手撐着窗戶框往外看。
外面是群山,山脈間隐約可以看見一些建築的屋脊,與墨綠色森林互相融合。極目遠眺,可以遠遠看見暮白山的半邊,還有一部分暗色的塔尖。
那座塔的位置很高,所以陳鄰才能遠遠瞧見它在月光下被勾畫出來的輪廓。她心裏有了猜想,回頭問徐存湛:“那裏是缺弊塔嗎?”
徐存湛擡眼往窗戶外面看,颔首:“嗯,那就是缺弊塔。”
陳鄰:“這樣遠遠看着,好像也沒有什麽特別的地方。”
徐存湛回答:“你覺得缺弊塔應該是很特別的地方?”
陳鄰:“因為你們不是說裏面關着很多魔嘛!我還以為會有黑氣缭繞啊慘叫聲啊之類比較陰森森的東西——”
至少也應該和陳鄰在海底鲛人那個獻祭臺上所看見的幻覺一樣詭異,才對得起‘缺弊塔’這個詞彙出現的高頻率吧?
徐存湛慢悠悠走到陳鄰身後,弓腰把腦袋壓到陳鄰肩膀上。
陳鄰被他壓得縮了縮肩膀,感覺鎖骨和肩膀之間的空隙被對方壓得有點癢,若不是伸手推了推徐存湛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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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存湛不為所動,只是回答:“因為隔得遠,而且你看見的是外塔。”
陳鄰推他臉頰的動作停下,注意力完全被徐存湛的話所吸引:“外塔?”
徐存湛:“缺弊塔分內外兩層,外塔即使是普通弟子也可以進去。外塔和內塔之間由環形的私寡池隔開,跨過私寡池之後才是內塔,那些兇名赫赫的大魔,還有堕魔的妖僧潛潭,都被關在裏面。”
“負責駐守缺弊塔的都是內門弟子,只在外塔入口處巡邏。私寡池平時也是內門弟子受罰的地方,內門弟子若是觸犯門規,就會被罰入私寡池反省。”
“短則三日,長則半旬,但一般不會讓弟子在裏面久待。私寡池是缺弊塔內魔族的怨戾所化,若是心性不夠堅定的弟子在裏面待久了,很容易走火入魔。”
“喏,天外來客的記載,在這裏——我找到了。”
前幾句話還在講缺弊塔,最後一句話卻話鋒猛轉,說了另外一件毫不相幹的事情。陳鄰的腦子還在想缺弊塔,猝不及防聽見‘天外來客’四個字,先是愣了下,反應過來後眼睛都睜大,滿臉驚訝。
徐存湛還維持着把自己腦袋壓在陳鄰肩膀上的動作,手上卷着一本書送到陳鄰面前。甚至都不需要陳鄰動手,他食指點了點其中某個段落,陳鄰垂眼順着徐存湛所指點的段落看過去,很快就看到了記載着‘天外來客’的地方。
但是按照那上面的記載,天外來客最先出現的地方是在揚州城,而且那已經是三百年前的事情了。關于那位天外來客的行蹤,上面寫得并不詳細,不過也有提到對方運氣很差,無法修行,總是被卷入莫名其妙的危險之中等特質。
陳鄰在心裏對比了一下南诏那兩位天外來客出現的時間,道:“這上面記載的天外來客,好像和南诏記載的那兩位天外來客,不是同一撥人。”
徐存湛:“只差了百來年,說不定他們中途找到了別的續命法子。”
陳鄰皺起臉,為難:“主要是這上面寫得也很不詳細,要是有更詳細的記載就好了……如果能找到寫下這宗傳聞的作者,那就更好了!”
徐存湛把書往前翻,看了前面的署名——書本扉頁倒是标了作者,但只有‘佚名’二字。
他将那本書塞進陳鄰手心,道:“再找找,應該不止一本。我印象裏有聽幾個年長的前輩講過天外來客的事情。”
陳鄰:“要不然我們直接去問那幾位前輩?”
徐存湛眨了眨眼,偏過臉無辜望着陳鄰:“去哪問?他們都死好幾年了。”
陳鄰:“……”
不愧是殘酷的修真界呢。
她将那本記着天外來客的游記揣在懷裏,轉身打了個哈欠。
從靈偶換回原本的身體後,除去外貌上的些許變化外,陳鄰最直觀的感受就是自己體力變得更差了。她嚴重懷疑是因為自己這半年的躺棺材生涯,把身體體質都給躺差了。
“算了,要找書的話明天再找好了。我好困,現在就得睡覺了……晚安。”
跟徐存湛說了晚安,陳鄰就地一躺,把徐存湛給她的那本書當做枕頭墊在腦袋底下,縮成一團閉上眼睛。
入夏之後天氣就變得燥熱起來,躺在木質地板上反而涼快,除了太硬之外幾乎找不出什麽缺點。陳鄰在心裏安慰自己總比睡野外好——藏經閣多好,還沒有蚊子。
她實在是困得厲害,躺下後甚至不需要在心裏數羊,只是閉上眼睛幾個呼吸的功夫,意識便陷入了酣睡的黑甜之中,甚至沒有注意到徐存湛有沒有回複她的晚安。
徐存湛也放下了自己手裏的書。
他自然是不困的,睡覺對徐存湛而言本就可有可無。但這會兒徐存湛也不想翻書。
他坐在睡着的陳鄰旁邊,垂眼看她側臉——她呼吸平靜的起伏着,耳邊垂下的長耳墜順着脖頸那根繃緊的線條往下,搭在細白皮膚上,像一條亮晶晶的水痕。
陳鄰睡覺的姿勢像是小孩子一樣側着蜷縮,右手曲起抵着自己胸口,衣袖下落露出一截細瘦手腕。
那截手腕上還包着簡易的繃帶。
徐存湛沉默的坐了一會兒,又側身面朝陳鄰躺下。他沒有用書本墊着腦袋,木質地板冷硬,月光曬在他雪色長發上。
就算是這樣不舒服的條件,徐存湛躺着也并不覺得不舒服。他不是沒有試過高床軟枕,只是試過之後仍舊覺得柔軟的床鋪和冷硬的地板沒什麽區別。
都是一樣的,反正也不需要睡覺。
但是現在,看着躺在自己面前,縮着肩膀蹙眉而眠的陳鄰,徐存湛忽然有些後悔。
他應該打理一下自己的洞府的。至少要讓陳鄰在南诏的時候一樣,睡到舒服的床,有柔軟的被子蓋。
徐存湛伸出手去,手指尖輕輕一撫陳鄰蹙起的眉,連帶着撥開了些許額發。小半年的功夫足夠陳鄰劉海長得過長,長過眉骨戳着她閉合的眼睫。
藏經閣內燈光太亮,劉海被撥開後沒有能擋光的東西。
雖然這點亮光不至于把陳鄰照醒,但她還是蹙了蹙眉,連帶着整張臉蛋也皺了起來。徐存湛注意到了,随手從旁邊拿過一本書,正想打開蓋到陳鄰臉上。
這對他來說本該是再正常不過的舉動——只是在即将把書該下去時,徐存湛猶豫了一下。他看着自己手上的書,然後想到了今天下午他親陳鄰。
有時候他覺得可以的事情,陳鄰好像并不喜歡。
歪着腦袋想了一會兒,徐存湛将那本書放回去,脫了自己的外袍,蓋到陳鄰身上,拉過頭頂;衣服布料阻隔了一層光,布料底下是一片昏暗,但又沒有全暗。
還有些許光線,透過衣服布料細小的縫隙照進來,交錯着,微微映亮陳鄰側臉。在不甚明亮的模糊光暈中,徐存湛看陳鄰,卻依舊看得很清楚。
修道者五感很強,這其中也包括視力。
他小心翼翼貼近陳鄰,能感覺到少女綿長沉穩的呼吸。陳鄰呼吸很輕,是那種如果不湊近點很難感覺到對方呼吸聲的類型。
徐存湛不自覺屏息,生怕自己離得過近,呼吸聲會驚擾到陳鄰。兩人之間的空隙很窄,被陳鄰的呼吸聲填滿後,那點縫隙裏也全都是二氧化碳過度填充的熱,熱得陳鄰面頰微微泛紅。
他小心親了一口陳鄰的鼻尖。
再親一口對方微微皺起的眉心。
徐存湛動作很輕,甚至比他第一次撈起他師侄養的那只狗崽子還要輕。親完後他一翻身從衣服底下滾出來,留陳鄰一個人窩在衣服底下呼呼大睡。
在木質地板上滾了兩圈,和陳鄰拉開距離後,徐存湛攤開兩手呈大字型躺着,眼前所見是被燈照得連紋路都一清二楚的天花板。
他盯着那塊天花板許久,忽然咧開嘴露出個傻氣的笑容,又摸了摸自己嘴唇,眼睛不自覺眨了好幾下。這時有流光自窗戶外面飛落而至,撲向徐存湛。
他臉上那傻乎乎的笑容都還來不及收起,卻已經下意識擡手抓住流光。
光芒散去,留下一條便筏。
徐存湛臉上表情逐步恢複正常,單手展開便筏一目十行掃過去。看完便筏上的內容,徐存湛皺眉,坐起來,随手将便筏燒掉。
那張便筏是新分派給他的任務——按理說在弟子下山歷練期間,暮白山會一直持放養狀态,輕易不會給歷練期的弟子發去任務。
但徐存湛的師兄,暮白山的現任掌門,卻在剛剛給徐存湛發來了任務便筏。
太原爆發了極其嚴重的疫情,百藥宗,天機門,兩大宗門聯合派出了弟子前去救援。按理說此時天下太平,既無戰事也無魔族妖邪作亂,不該有這樣來勢洶洶的疫病。
前去幫忙的百藥宗弟子看診了許多病人後,發覺太原城中流竄的根本不是什麽常規鼠疫瘟疫,而是魔族的一種毒咒。
因為涉及到了魔族,暮白山就不能再置身事外,所以也派出了自家的內門弟子。但遠山長因為之前鹞城和不夜城都出現了魔族的蹤跡,他擔心太原這次的事情恐怕不簡單,所以讓徐存湛也去一趟太原。
雖然這道任務便筏違背了暮白山不得向歷練中弟子發布任務的規定,但徐存湛是問罪人。所以于情于理,遠山長都沒有錯。
徐存湛從自己懷裏拿出半截紅色發繩,垂眼望着他,眼眸半眯。忽然,他反手将發繩收起,從旁邊書架上抽出一本雜書,撕下還算幹淨的扉頁,在上面龍飛鳳舞的留了言,然後卷起扉頁塞進旁邊熟睡的陳鄰掌心。
*
暮白山內。
徐存湛直奔明道殿,果然又在明道殿找到了遠山長。
雖然暮白山也有專門給掌門準備的議事廳,遠山長作為掌門也有自己專門的洞府。但無論是議事廳還是自己的洞府,遠山長其實都不長待。
他最長待的地方是明道殿——暮白山專門用來放置弟子魂燈,和一些已逝弟子牌位的大殿。
殿內一如既往煙熏火繞,香燭味道濃厚游走。
徐存湛站在門口不再往裏走。他一來遠山長就感覺到了,遠山長轉身,隔着一段距離和徐存湛對視。
此時正是後半夜,月色朦胧,燭火飄搖。在昏暗光線中,遠山長面上掠過一絲恍惚;但他很快便收斂了恍惚神色,一如既往道:“我還以為你不打算來見我了呢——你帶回來的那個姑娘是怎麽回事?”
徐存湛沒有回答他的話,而是直接問了自己想問的問題:“太原城是怎麽回事?”
遠山長撫了撫衣袖,往外走,道:“去外面說,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
說着,他朝徐存湛走過去。徐存湛目光越過遠山長肩膀,往他身後看,那些牌位面前的香火鼎裏燃着新香。
這說明在他沒來之前,遠山長正在祭拜什麽人。
不過香火鼎上牌位衆多,徐存湛匆匆一眼也很難知道遠山長在祭拜誰。他對這個問題也不甚關心,所以很快便收回視線,遠山長将殿門合上,帶着徐存湛去了一邊的庭院,找了個亭子,兩人在亭內相對而坐。
遠山長擡手拂袖,一套茶具出現在桌子上。
知道徐存湛不喝茶,遠山長就只給自己泡了茶,趁着滾水洗茶具的功夫,遠山長開口:“之前有外門弟子在太原發現了些許魔族的蛛絲馬跡。”
“他們剛将此事上報,尚未來得及等到我們這邊的指示,便被你叫去了鹞城,接手調查鲛人族和鹞城城主的關系。緊接着這批外門弟子又一路運氣極好,有驚無險的調查到了不夜城——中間只折損了一個弟子,其他人居然毫發無損。”
徐存湛安靜聽着,并不插嘴。
遠山長:“之後的事情你也就知道了,不夜城的事情是你處理的。當時我忙着安置蓮鶴,只派了幾個內門弟子去不夜城善後;待處理完蓮鶴後,再回頭細究這件事情,很快就發現了纰漏。”
“那批外門弟子在太原發現魔族蹤跡的事情,确實上報了,但消息沒有傳回來。”
徐存湛臉上終于出現了細微的表情變化——但并不是詫異,而是略帶嘲諷的幸災樂禍。
他道:“所以是我們內部出現了魔族的走狗?”
遠山長沒好氣的瞪着他:“你就不能先想一下別的可能性?別老是第一反應就懷疑我們內部!”
徐存湛嗤笑,不語,微微擡着下颚,滿臉都是‘聽見了但我不想聽’的表情。
遠山長頭痛,放下茶杯,輕輕吐出一口濁氣,“我懷疑是俗察司。”
“你也知道,那批外門弟子若是得到了魔族的消息,為了保險起見,必然會先通知俗察司。俗察司作為最重要的信息中轉渠道,若是他們有心阻攔,消息傳不到暮白山也很正常。”
“俗察司成分複雜,先不論各大門派之間的小摩擦,在引入一些半妖半魔之後,內部情況更加分裂了起來。”
徐存湛仍舊是毫不客氣的說話:“都說了不要雇傭那些雜/種。”
他罵人時臉上也仍舊是似笑非笑的表情,天然上翹的唇角,配合微微垂眼的姿态——固然是一張秀麗的好臉,但實在讓人很想打他。
遠山長無視了徐存湛那句不太好聽的話,繼續往下說:“當初如果不是你突然發現了鹞城鲛人族的祭臺,只怕那批外門弟子會死在太原,根本不可能活到今日。”
徐存湛意領神會:“你的意思是,他們能一直活到現在,是因為他們對幕後人來說還有價值。”
遠山長點頭:“我想與其被動,不如主動。既然我們已經知道是有人在背後搗鬼,那麽為什麽不将計就計,把後面的大魚釣出來——”
他不再往下說,只是溫吞将手中第一道茶倒了。但那個姿态已然把什麽話都說了,徐存湛明白,只要大魚出場,那麽接下來就該是自己上場了。
他是問罪人。
是結束一切的人。
這是徐存湛的本職工作,他對此無可置否,以默認的姿态同意了遠山長的話。
遠山長沏茶出了第二遍水,正低頭品茶香——徐存湛忽然從自己衣襟裏拿出一截紅色頭繩,扔到石桌上。
遠山長眼角餘光瞥到那截紅繩,疑惑:“這不是你娘給你留的遺物嗎?怎麽了?”
徐存湛對着那截紅繩擡了擡下巴:“你知道這是什麽繩嗎?”
遠山長愣了下,放下茶杯,滿臉茫然:“就……紅繩?我也不太清楚啊,不是你從小戴着的嗎?怎麽突然跑來問我?”
徐存湛伸出一只手,食指點了下桌面,停住不動,又慢慢撓了撓桌面。這是他想事情和很煩的時候才會有的小動作,這個動作一出來遠山長便覺不妙,低頭盯着那截紅繩死命思考這玩意兒的來歷。
片刻後,遠山長滿臉無奈:“師弟,你要是有什麽問題就直接問吧,別用這根繩子折磨我。”
“我真不清楚這根繩子是什麽繩子,頂多能看出來它被你煉化後确乎是個不錯的防身法器。但是你應該也不需要防身法器吧?”
畢竟徐存湛本人就是這世間最利最強的劍。他不需要防護,只要不斷地進攻就行了。
這也是暮白山對徐存湛經常連人質一起折磨的行為常年睜只眼閉只眼甚至持袒護态度的原因。
他們本來就是用絕對利劍的方針去培養的徐存湛,又怎麽能指望一把沒有劍鞘的劍能學會保護人質呢?
徐存湛垂眼,過長的眼睫光是覆蓋下陰影,都足夠完全遮住瞳孔,令人難以判斷他的情緒。他倏忽的沉默令遠山長緊張起來,但他表面上仍舊克制着沒有流露出情緒。
片刻後,徐存湛開口:“我爹娘是什麽人?”
遠山長當即将熟爛于心的答案給出:“你爹曾經是暮白山的外門弟子,還俗後與你娘成親,定居于暮白山附近的村鎮。直到潛潭發動缺弊塔暴/亂,波及暮白山附近,你父母也在暴/亂中不幸去世……這些你不是都知道嗎?”
徐存湛屈起手指,修剪平整的指甲慢吞吞撓過桌面,聲音卻平靜:“我爹是外門弟子,他當年可有親友?怎麽認識我娘的?我娘又是什麽人?”
“……”
片刻沉默,遠山長手心被滾茶燙紅。對修道者而言,這點痛覺本該和不存在一樣,但此時此刻遠山長卻感覺自己掌心痛得有點無法忍受。
他放下茶杯,手指曲起動作隐晦的搓了搓自己手心,有些讪讪:“你問我這個——我也沒辦法回答你啊。”
“我是內門弟子,根本不認識你爹。當初缺弊塔暴/亂,到處都需要人,我在別處幫忙。我兩第一次見面時,你就已經是我師弟了。”
“你今天怎麽突然想起問這些老黃歷了?”
末了,遠山長故作稀松平常的反問了一句,眼角餘光瞥向徐存湛。
他原本只想偷偷看一眼徐存湛的表情和反應,卻不想徐存湛正直勾勾望着自己。遠山長偷看的這一眼,恰好與徐存湛視線對上;他幹咳一聲,有些尴尬的移開目光,手心微微出汗。
徐存湛偏了偏臉,嘴角一翹,忽然又露出和平時一樣的笑來。
他身子往後仰,也不嫌石椅硌人,躺得格外自然,語氣也輕快:“沒什麽,就是看着這條發繩,突然想起你和師父都從來沒有提過我娘,就想起來了,所以順口問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