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第108章

“啊!”

沈春歲發出一聲慘叫,整個人身體歪斜失去平衡,面朝下倒下,恰好臉磕到案臺,痛得打滾。一邊陪着守夜的小厮被他這聲慘叫驚醒,反應過來,連忙去扶沈春歲——

燭火晃動,光影葳蕤。

小厮借光一看沈春歲的臉,只見那張端正俊朗的臉,額頭上豁然磕出來一道口子,鮮血順着他額角一路往下,流過眼睫顴骨,滴到唇上。

他吓了一跳,慌忙自懷裏拿出幹淨手帕,捂住沈春歲傷口,一疊聲叫人去請大夫。沈春歲恍恍惚惚被小厮扶起來,周身卻還痛得厲害。

說來也怪,他被噩夢驚醒,分明是磕到了額頭,此刻卻不覺得額頭痛,反而感覺身上更痛。

沈春歲擡手攥住小厮手腕,流了半面血的臉轉向他,眉頭皺起:“我剛剛……做了個噩夢。”

“好怪,我現在完全不記得那個夢的內容了。婉言呢?她醒了嗎?”

小厮聞言,面色更慌,“少爺,你,你是不是把腦子磕壞了?”

“婉言是夫人的閨名,你怎麽能直呼自己親娘的名字呢!”

沈春歲一愣。剛才喊出‘婉言’二字時他居然沒有感覺到絲毫的不對勁,直到小厮提醒,他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沈春歲不禁摸了摸自己嘴巴,茫然之餘又莫名困惑。

*

“身份特殊?有多特殊?他是師父的親生兒子?”

這句話從徐存湛口中說出來,卻驚得遠山長眼睛都瞪大了。他下意識看向徐存湛,少年面上帶着幾分笑意,似乎只是随口揣測。

徐存湛說話本就沒什麽顧忌,雖然在沈潮生這個師父面前時态度會稍稍好轉,但這并不代表徐存湛就不會說沈潮生的壞話。

徐存湛在說人壞話這方面是一視同仁的,即使是自己師父也不例外。

遠山長繃着臉,嚴肅道:“你怎麽能這樣編排師父?”

徐存湛聳了聳肩:“随口猜猜嘛。我這次不是去調查太原的疫情?在太原有個本地的名門望族,姓沈——你應該知道是哪家。”

“那家老太太剛去世,家裏夫人又卧病在床,還挺慘的。”

遠山長垂眼,低聲:“凡間衆生皆有其命,我們修道者不該對其過多幹涉……你雖然因為道法特殊可以不沾因果,但亂管閑事還是會給你招來不少麻煩。”

徐存湛:“對啊,所以我沒管嘛。”

“說起來,我以前都沒有怎麽關心過這兩位英年早逝的師兄。大師兄是怎麽死的?既然是死在外邊,總該有個說法吧?或是被魔殺死,或是被妖殺死,再不濟,被其他修士殺了……嗤,好歹是大師兄,總不至于——”

“蓮光!”遠山長忽然提高聲音,喝止了徐存湛的話。

徐存湛略微挑眉,偏過臉看向遠山長。他看遠山長的目光自然沒有多少對待師兄的尊敬,更多的是一種無言的詢問。

畢竟徐存湛說話陰陽人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整個暮白山上至沈潮生,下至師侄養的狗,誰沒有被徐存湛語言攻擊過?遠山長作為徐存湛唯一還活着的嫡親師兄,平時更是沒少被他語言攻擊。

他本應該早就習慣,畢竟打也打不過,教也教不聽。這樣情緒明顯的呵斥徐存湛,還是頭一次。

徐存湛:“怎麽?”

遠山長反應過來,但臉上還卡着略帶怒氣的表情,神色有些僵硬。

僵持了一會,遠山長嘴唇微動,尴尬的擠出一句:“那畢竟是我們的大師兄,而且他都已經去世那麽多年了……你至少得對他說話尊敬些。”

徐存湛:“你和他很熟?”

遠山長:“……”

徐存湛眨了眨眼,忽的輕笑:“也對,你都能因為不忍心他的牌位流落在外,動用私權給他挪進這裏面來了,肯定關系不錯。”

“我挺好奇的,他是不是和我有什麽關系?畢竟按照師兄你的脾氣,即使是我對師父沒大沒小,你也不至于這樣急着打斷我。”

“讓我猜猜……”

遠山長臉色倏忽變得蒼白。

他突然意識到徐存湛可能知道了什麽。但他知道多少了?全都知道了?還是只知道了一點?

正當遠山長六神無主看着徐存湛自顧自說話時,明道殿大門‘砰’的一聲自己關上了。關門時拂動的氣流,帶動殿內燭火搖晃,昏黃光影在徐存湛臉上交錯,他微微側着臉,翹起唇角似笑非笑的表情變得模糊。

看見這個場景,遠山長不禁打了個寒戰。

太像了——遠山長幾乎是下意識的把臉轉過去,不想看見徐存湛那張臉。

他想:蓮光怎麽會長得那樣像他娘親呢?

他想:師父是怎麽做到與這張臉朝夕相對,卻絲毫不露馬腳的呢?

明道殿大門關上後,沈潮生出現在了殿內。顯然,剛剛關上明道殿大門,也是他的手筆。

他擡起臉,沒有眼珠的空曠眼眶只餘下一片結痂的猙獰傷口。雖然沒有眼睛,但絲毫不妨礙他的視線,他徑直走到徐存湛和遠山長面前,擡手從香筒裏抽出三支安魂香。

無需借火,沈潮生只是輕輕一抖手腕,三支安魂香自發燃起,白色煙霧袅娜上升。

遠山長垂下頭,神色讪讪:“師父……你怎麽來了?”

沈潮生:“你沒有告訴我,你還在明道殿給列松立了牌位。”

遠山長不敢直視沈潮生的臉,只得盯着自己腳尖,“我——我只是——”

“罷了。”沈潮生轉手将安魂香插入香爐中,“不過是個牌位,他的魂魄都不在了,也受不到這香火供奉。”

遠山長不說話了,頭幾乎要低到胸口。

沈潮生上完香,轉而面向徐存湛。徐存湛能感覺到師父的‘視線’在注視自己,他無所謂,只是和上次一樣屏蔽了對方窺視自己靈臺的途徑,歪着腦袋笑意淺淺,也不說話,懷裏抱着問罪劍,等着自己師父開口。

半晌,沈潮生才張嘴:“你在外面聽到了什麽流言蜚語,要跑出來翻你師兄的舊賬?”

徐存湛:“不是流言蜚語,只是在太原聽到了一些有意思的事情。師父,你也沒告訴過我,你在太原還有個親兒子,大名沈德秋,小字鏡流啊。”

光是聽到‘鏡流’兩個字,遠山長就能聽見自己太陽穴在突突亂跳的聲音。即使已經過去了這麽多年,他都無法擺脫這個名字後面的陰影。

每次聽見這個名字,都好像還能聽見師父的喃喃自語【那是我唯一的兒子】【為了救你,我放棄了他】。

就算是一直冷靜自持的沈潮生,在久違的聽見自己兒子名字時,臉上肌肉也出現了細微的變化。只是比起遠山長,沈潮生的表情就要鎮定得多。

他道:“你不是會對這些雜聞感興趣的人,想要知道什麽為何不直接來問我?”

徐存湛:“我直接問的話,師父就會告訴我實話嗎?”

沈潮生道:“蓮光,你自己好好想想,從小到大,師父可曾對你說過一句假話?即使是你幼時随口詢問我是否有抛妻棄子的過去,我也從未否認過。”

徐存湛咂舌,不得不承認沈潮生說的确實是實話。

自他有記憶起,不管他問什麽事情,是随口一問還是真的好奇,沈潮生永遠是有問必答,并且從來不騙他。

“好吧,我只有一個問題。”徐存湛擡手,手腕上那截紅繩在沈潮生和遠山長眼前晃了晃。

“我娘留給我的遺物是南诏的千機繩,而我爹——你們說我爹只是一個普通的暮白山外門弟子,但我看好像不是這樣。”

“列松是我爹嗎?”

徐存湛問得直接,遠山長原本還在心裏做鋪墊,被他這直接的問法噎住,一口氣差點沒順上來,不禁擡眼悄悄去瞥徐存湛神色。

少年還是那個表情,笑意淺淺,好像他問的不是自己爹,而是在問自己今天晚上要吃什麽。雖然被吓了一跳,但因為說話的人是徐存湛,遠山長又覺得好像沒什麽可稀奇的。

沈潮生面色冷靜:“沒錯,列松确實是你父親,而你的母親也确實是南诏人。”

“但是蓮光,我并沒有騙你。你應該知道,暮白山內門弟子是不允許婚嫁的;列松對你母親動了愛戀之心,自己領罰後退出了內門。只因為他是我一手養大的孩子,我不忍心讓他就此離開暮白山,才給了他外門弟子的身份。”

“就這樣?”徐存湛有點不滿這個平淡的敘述,又反問了一句。

“就是這樣。”沈潮生颔首,神色溫柔‘看’向徐存湛,“當初缺弊塔內的魔暴/動,我們處理完其他地方趕過去時,你父母都已經死在魔族手中,你和商枝小姑娘是那個鎮子上唯一的幸存者。”

“那時候你的情竅被魔氣侵蝕朽壞,又是罕見的弊靈根,迦南山的道友現場算了一卦,說你命中帶惡煞,若是僥幸活下來,然後必成大禍。”

“我與列松師徒一場,情同父子,你是他唯一的血脈,我又怎麽忍心傷害你?所以才将你帶回暮白山撫養。至于問罪人一職——外人不知道內情,你難道還不知道嗎?缺弊塔內根本就沒有能打得過你的存在,即使是潛潭也是如此。”

從沈潮生口中說出來的話字字情真意切,而徐存湛也确實知道迦南山的禿驢們說過他命中帶兇煞,會為身邊人招來災禍的事情。

他陡然感到幾分索然無味。因為抓住了一個線頭,所以以為會是一團很大的毛線,以為将這團毛線扯開,裏面會藏着有意思的東西。

結果卻發現這只是一小卷毛線,裏面是空蕩蕩的空氣。

徐存湛翹了翹唇角,雖然在笑,态度卻敷衍:“我知道了。”

“天色不早了,師父師兄早點休息吧。我還要回太原,繼續盯着那邊的動向。”

明道殿的大門又自己開了,直到徐存湛的氣息确實遠去,遠山長才敢擡頭,看向那扇打開的大門。

他咽了咽口水,仍舊感到不可思議:“蓮光……這是相信我們了?”

沈潮生沒有回頭,語氣淡淡:“難道我說的是謊話嗎?”

遠山長愣了愣,嘴巴微微張開,卻一時半會找不出話來回答沈潮生。

沈潮生沒有得到回答,也不在意,神色微冷:“他手腕上那條千機繩不是鐘魚留下來的那條。”

遠山長:“啊?”

沈潮生:“去打聽一下他身邊最近出現的人,是否有一個沒有修為,行為舉止十分特別的姑娘。”

遠山長躊躇片刻,垂首應是。

沈潮生背着手走出去,就在他将要離開明道殿時,遠山長終于忍不住開口喊住了沈潮生:“師父!”

沈潮生回頭,‘望’向他,等待他接下來的話。

遠山長握了握拳,鼓起勇氣:“蓮光情竅壞了,定然不會和師兄當年那樣……離開暮白山的!”

沈潮生沉默。數秒之後,他扯了扯嘴角,臉上露出一個古怪的笑容。

“是這樣嗎?”

*

陳鄰睡了一夜,第二天起來時感覺自己有點頭重腳輕。

她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莫名疲倦,但想到自己昨天晚上睡得不是很好,今天精神不太好倒也正常。

走出房間往外,院子裏的花草已經被徐存湛用剪刀暴力修剪過。不管他修剪的位置對不對,但至少那些花花草草外表看起來整齊了許多。

陳鄰呼吸着大清早的新鮮空氣,伸了個懶腰活動筋骨,心裏卻想着等自己回到現代了,要不要也搞個這樣的小院子。

到時候院子裏種點花花草草之類的,看着也比較賞心悅目……不知道徐存湛喜歡什麽樣的院子呢?四合院?嘶,那個不太好買。如果他喜歡南方園林的風格那就好辦了,陳鄰記得自己名下好像就有一套園子。

但具體在哪裏她不太清楚——從英年早逝的父親那裏繼承了太多遺産,陳鄰也不是擅長理財的性格,很少去關注這些。能記住自己還有個園子,是因為……因為什麽來着?

陳鄰扶着門框,疑惑的皺眉,腦海中莫名浮現出一段記憶來。

似乎是在市中心的公寓房裏,客廳壁爐開着暖氣,電子屏上火焰跳動。陳鄰坐在沙發上,垂眼,視線只盯着自己羽絨服袖口發呆。

茶幾對面站着衣冠楚楚的年輕女人,香奈兒的綠色格子短上衣搭在臂彎,純黑天鵝絨內搭修飾着女人的身體曲線。她擡着下巴,普通話裏帶有一點上海口音,綿軟甜膩。

“囡囡啊,蘇州那個園子,你放着也是放着,再過幾天就是寒假啦,你弟弟就想帶朋友找個有意思的地方玩幾天,你借給他幾天,不會給你弄壞的啦。”

好怪,這種事情為什麽要來問自己?就算自己同意了,媽媽不同意的話也沒有用啊。雖然法定繼承人是她沒有錯,但每個月交接維修費的都是媽媽——陳鄰感到莫名其妙,擡眼看向那女人,隐約記起似乎是個拐了好多彎的親戚。

是外婆的侄女?還是表侄女?

她一點印象都沒有了,只看見女人塗了正紅的唇一張一合,聲音一連串蹦出來:“都是自家人,他們幾個學生住一個月兩個月的,也不會用多少水電。”

“再說啦,你就一個人,平時也不去那邊,那個園子啊長久沒有人住,沒有人氣,風水會不好的啦。你弟弟他們住進去哦,一下子就熱鬧起來了。”

真好笑,維修宅子的員工每天都上門啊,怎麽可能沒人氣。誰要你們住進去啊?萬一把園子搞得亂七八糟的怎麽辦?

“不是我說哦,你媽媽也好狠的心,當初你爸出事的時候就該辭職的啦,留在家裏好好照顧你,哪裏會出這些事……”

這些事?什麽事?

片段的記憶戛然而止,陳鄰眼前視線發暈,不禁擡手捂住自己額頭,心跳都要比平時快了許多。她捂住額頭的手往下移,壓在自己胸口,心跳聲撲通撲通撞着手心,快得讓陳鄰有些發慌。

過了好一會兒,她的心跳聲才慢慢變得平緩。那段沒頭沒尾的記憶讓陳鄰感到困惑,甚至忍不住懷疑那到底是自己的記憶,還是自己最近噩夢做太多了所延伸出來的臆想。

腦子裏亂糟糟的念頭纏繞成一團,光是想一想都覺得頭痛。陳鄰正兀自扶着門框發呆,忽然有人的手掌搭上她肩膀——她吓得整個人縮起來,驚叫一聲轉身後退。

門口便是臺階,陳鄰後退時一腳踩空,向後摔下去。徐存湛伸手拽住她手腕又将她拉回自己生前,垂眼,目光掠過陳鄰汗涔涔的臉。

他走過來時分明沒有刻意的掩藏自己腳步聲。

因為知道陳鄰膽子小,為了不吓到她,徐存湛甚至還刻意的将腳步聲散播出去了。可就算這樣,陳鄰還是吓成這樣。

徐存湛困惑,擡手,手指指腹一蹭陳鄰滾滿汗水的臉頰:“有這麽可怕嗎?”

陳鄰的臉頰冰冰涼涼的,而徐存湛的手指卻很熱,指腹間的皮膚上有一層繭,蹭過去時會在陳鄰蒼白的皮膚上留下一道泛紅的印子。

那印子其實很淺,但因為陳鄰此刻臉色不大好看,有些脆弱的蒼白色,所以臉上稍微浮紅,便格外明顯。

徐存湛覺得好玩,手指蹭過去,又蹭回來,指腹擠壓少女柔軟的臉頰皮膚,蹭出一道又一道重疊的淺紅色印子。這時候陳鄰終于回過神來,感覺到自己臉頰上輕微的刺痛。

她一把抓住徐存湛蹭來蹭去的手指,皺眉:“你弄痛我了!”

“不要默不作聲的突然拍我啊,很吓人的。在我老家那邊,鬼片裏的鬼都是這樣突然出現然後一點聲音也沒有的拍人肩膀的!”

陳鄰有些氣惱的抱怨,徐存湛眨了眨眼,目光挪到陳鄰握住他手指的手掌上。

她的手掌心很涼,又有點潮濕,潤潤的。女孩的骨架纖細,勻稱的指骨上覆蓋一層細膩白皙的皮肉,修剪整齊的指甲蓋,除去指甲油的部分,其他地方都是健康的淡粉色。

只是和被她握住的徐存湛的手相比——顯得陳鄰手掌過于纖細,仿佛只要徐存湛稍作反抗,就會折斷那纖細的骨頭。

他把手指從陳鄰掌心抽出來,轉而握住陳鄰的手,“鬼又有什麽可怕的?”

陳鄰:“……只有你覺得不可怕啦!”

徐存湛:“其他人也不會覺得鬼可怕的。”

陳鄰瞪圓眼睛,強調:“在我老家鬼就是很可怕!”

徐存湛偏過臉去看陳鄰,她臉又皺起來了,生氣的時候就這樣。以前陳鄰和他說某些東西時還會解釋一下原因,後面變得熟悉起來之後,陳鄰就懶得解釋了。

他覺得陳鄰本質上和自己是一樣的人。

只不過他懶得解釋是單純的脾氣不好,而陳鄰則是被身邊的人慣得有些嬌氣。

真奇怪,明明不是很相容的性格,但偏偏兩個人都覺得對方很好,也從來不覺得自己和對方處不來。

徐存湛道:“我做了早飯。”

‘做了早飯’和‘鬼很可怕’完全是兩個話題。但陳鄰聽進去了,并且因為這句話而精神微微振作起來:“我剛好餓了——做了什麽啊?”

徐存湛:“雞蛋面。回來的時候時間不太夠了。”

陳鄰:“你什麽時候回來的啊?”

徐存湛:“天快亮的時候。”

陳鄰擡頭看了看天,太陽已經高懸在天空正中間了。不出意外的話,現在不是十一點就是十二點——午飯時間了。

到了廚房,陳鄰才聞到一點面條的香氣。不知道為什麽,今天面條的香氣很淡,讓陳鄰懷疑是不是這邊食材的問題。

她自己拿碗裝了面,裝好自己的份兒後又問徐存湛吃不吃,徐存湛搖頭,顯然對自己做的食物也沒什麽興趣。

于是最後端上小桌子的仍舊只有一碗面,陳鄰和徐存湛相對而坐。她習慣性用筷子卷起面條吹了吹,确認不燙後才送進嘴裏。

雖然面條已經吹過了,嘴唇觸碰時好像也沒有很燙。但是等陳鄰真的把面條塞進嘴裏時,仍舊被燙得皺臉,邊斯哈斯哈邊将面條咬斷,小口吸着冷氣。

她吃面,徐存湛就單手撐着臉看她吃面——陳鄰低頭吸面條時,徐存湛長長的眼睫便往下垂,視線也往下落。陳鄰吸完面條擡起頭來嚼,右邊臉頰鼓一下,換到左邊臉頰,繼續鼓,徐存湛的眼睫便跟着往上擡,視線始終落到陳鄰臉上。

嚼着面條的時候,陳鄰覺得這個面條好像沒什麽味道。

徐存湛:“我剛剛被告知,我師兄其實是我親爹。”

陳鄰:“咳咳咳!!”

突如其來的消息,嗆得陳鄰一下子噎着了,轉過頭去咳嗽,咳得眼眶發紅,生理性眼淚往外冒,浸濕一圈眼睫。

徐存湛也跟着歪了歪頭,視線追随陳鄰側過去的臉——她咳嗽起來時,臉上紅暈更甚。不知道為什麽,看見這樣的陳鄰,徐存湛感覺心髒會跳得特別快。

明明沈潮生告訴他,列松是他親爹的時候,他都沒有這樣的情緒起伏。他那時候只是感到無趣,并迅速的對這件事情喪失了興趣。

徐存湛伸手在陳鄰背上拍了拍,給她順氣。陳鄰喘過一口氣來,扭頭看向徐存湛,錯愕的問:“你師兄?是你爹?”

徐存湛:“啊,對——不過不是現在還活着的這個師兄。”

“我師父一共收了四個弟子,前兩個弟子都死了,死的大弟子是我親爹,二弟子是我師父的親兒子。”

陳鄰:“……好,好亂的關系。等等,你師父不是,呃,你師父的兒子不是沈家那個大少爺,沈——沈德秋?”

徐存湛點頭:“對啊,我那個早死的二師兄就是沈德秋。”!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