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29 第29章
◎修羅場2◎
顧淮俞假裝沒聽到謝惟那句“是嗎”, 目光心虛地向四周游移。
謝惟的嘴巴是很軟,像幹燥的布丁,但當時他只是閉着嘴碰了十幾下, 并沒有咬一口。
顧淮俞忽然覺得有些可惜,反正他也不會記得,咬一口也沒關系。
看着周遭緩慢倒退的景物, 顧淮俞腦子裏塞滿了亂七八糟的想法。
等顧淮俞回過神,發現周圍的建築物都不是他所熟悉的,不由問,“你要帶我去哪兒?”
謝惟的回複帶着他一貫的冷幽默,“天涯海角。”
顧淮俞揚揚嘴角,“那電車的電量夠我們去嗎?”
謝惟:“夠。”
顧淮俞:“看來天涯海角很近啊。”
謝惟:“嗯。”
謝惟口中的“天涯海角”其實是一家饸饹館, 位置偏遠, 店面裝修得也很樸素。
現在都已經一點多了, 裏面的上客率還是非常高, 桌上大多都坐滿了。
謝惟停車時, 顧淮俞朝裏面望了一眼, 好奇地問,“你是在這裏打工,還是沒有吃中午飯?”
謝惟回的簡單又利落, “吃飯。”
顧淮俞已經吃過午飯,但還是跟在謝惟身後走完了整個點餐的流程。
隊伍排得不算太長, 謝惟前面有七八個人, 排隊區放着涼菜跟鹵菜,這些都是可以現點的。
但饸烙要到點餐窗口, 跟煮饸饹的人報碗數, 然後再去前面打鹵的地方掃碼付錢。
顧淮俞跟謝惟說自己吃了飯, 他就點了一碗大份饸饹,還加了一個鹵蛋、仨豆泡、一根火腿。
顧淮俞十分羨慕謝惟的好食欲,跟他一起站在窗口等着面煮出來。
煮面的鍋很大,一鍋出來八碗饸烙,師傅熟練地澆上油亮的肉鹵,把其中一份給了謝惟。
鹵裏有用油煸炒過的蔥,還有切碎的肉丁,醬油色,看起來很有食欲。
顧淮俞坐在謝惟對面,眼巴巴看着他那碗饸烙。
謝惟見狀去消毒櫃拿了一個空碗,給顧淮俞撥出來一些,還分了他半個鹵蛋、一個豆泡、半根火腿。
顧淮俞并不是很餓,但有飯後吃零食的習慣,哪怕飽了也能再吃一點。
于是很自然地拿起筷子,嗦了一大口。
這家饸饹做得筋道,顧淮俞擡起頭,嘴裏還吸溜着面條,鼓着腮幫子看謝惟,漆黑的瞳仁發着亮,給了謝惟一個“很好吃”的表情評價。
桌子上放着小碗,裏面是炸過的辣椒段,每根辣椒上都撒着顆粒感很強的粗鹽。
辣椒炸得很脆很香,顧淮俞就着饸饹吃了不少,最後撐得靠在椅子上不想動彈。
他只吃了一個豆泡,鹵蛋跟火腿都還給謝惟了。
謝惟一向是清掃‘戰場’的那個人,把桌上的食物全都吃完,之後習慣性喝了一杯水。
看着他滑動的喉結,顧淮俞的腦子又開始亂跑馬。
人家都說喉結大的,那個地方也大,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小謝同學還挺……
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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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飽喝足後,顧淮俞揉着發撐的肚皮走出餐館,自發自動地坐到了電車後座。
謝惟并沒有說什麽,将鑰匙插進孔洞,推着電車上的人出了停車區。
下了人行道的斜坡,謝惟把安全帽拿給顧淮俞,然後上車正要走,身後忽然有人叫顧淮俞。
“小俞。”
顧淮俞隐約覺得這聲音熟悉,扭過頭看去。
穿着西裝,外面套着長款呢絨大衣的許西望走過來,“你怎麽在這裏?”
顧淮俞覺得坐着跟人說話不禮貌,站起來回以微笑,“我陪朋友來這裏吃飯。”
許西望的視線在顧淮俞跟謝惟身上掃過,又看了一眼饸饹館。
如果不是飯館跟顧淮俞的氣質不搭,他都要以為顧淮俞今天約了兩波相親。
許西望簡單向顧淮俞解釋自己來這裏做什麽,“合作方的工地出事了,我來看看。”
顧淮俞不想跟他在這裏吹冷風,開口說,“嗯,那你忙吧。”
許西望眼睛帶笑地看着顧淮俞,他用這樣的表情看人時,給人一種真誠的感覺。
“要不要跟我一塊去看看?雖然工地上沒有什麽好看的,但完事後可以請你……跟你朋友喝點東西補償。今天就這麽走了,把你一個人丢在餐廳,我真覺得很抱歉。”
顧淮俞體貼道:“不用覺得抱歉,如果我是你,我也會這麽做。”
許西望很堅持,“我送你回去吧,不然要是被叔叔知道我中途抛下你去忙,他肯定會對我印象不好。”
顧淮俞:“他能理解的,他也是一個工作狂,我還是不打擾你工作了。”
顧大鈞為了忙工作,小時候不知道放了顧淮俞多少回鴿子。
許西望心裏是想跟顧淮俞發展下去,但又不好太冒進,“那好吧,路上小心。”
顧淮俞跟許西望道了一聲再見,然後坐上了電車後座。
等他坐上來,謝惟就擰動了車把,沉默地開着車。
看着騎電車離去的兩個人,許西望有些納悶顧家這個小少爺怎麽會交到這樣的朋友。
難道是顧大鈞沒發跡前,顧淮俞認識的發小?
-
拐了一個彎,車流變少後,謝惟突然開口,“這就是今天給你開了好幾次門的那個人?”
顧淮俞還以為他沒聽到先前有關“開車門”的調侃,愣了一下,點頭說,“嗯,我爸給我介紹的相親對象,當律師的,口才很好。”
謝惟:“看出來了。”
顧淮俞:“看出什麽了?”
謝惟淡聲說,“話很多。”
顧淮俞倒是不覺得有什麽,“律師嘛,就是靠嘴吃飯的。”
他一直覺得許西望跟老顧有點像,只不是一個低調的自信,一個是高調的自信。
許西望确實優秀,他有自信的資本。
至于老顧,別人都說他是站在風口上的豬,稀裏糊塗地撞上大風潮,才會在極短的時間內積累了大量的財富。
顧淮俞很不喜歡這種說法,自己的親爹自己可以吐槽,別人不行。
老顧能獲得成功風潮是一回事,他自己也有投資的眼光,別人只看到他浮誇的行事風格,就斷定他肚大無腦,這是不公平的。
謝惟沒再說話。
顧淮俞仍舊沒有回家的意思,謝惟帶着他去批發商品城買帽子上的竹蜻蜓。
顧淮俞選了一個哆唻A夢的竹蜻蜓,鐵磁扣,放到安全帽頂就被吸附住了。
顧淮俞戴着安全帽,搖晃着腦袋問謝惟竹蜻蜓有沒有在轉。
謝惟掃了他一眼,“沒有。”
顧淮俞有些失望,上了電車他也看不到自己的腦袋,想了想把竹蜻蜓摳了下來,然後扣到了謝惟的安全帽上。
看着在風中旋轉的竹蜻蜓,顧淮俞在電車上笑得東倒西歪。
前面路段車輛很多,謝惟說,“坐好。”
顧淮俞趕緊坐好,他偷偷拿出手機,對着謝惟的安全帽拍了幾十秒。
等到紅綠燈道口時,顧淮俞點開視頻讓謝惟看。
謝惟垂眸看了幾秒,拿下腦袋上的竹蜻蜓,重新摁給了顧淮俞。
顧淮俞摸了摸腦袋頂,“很可愛的,為什麽要摘下來?”
“不想那麽可愛。”謝惟什麽情緒地說,“會被人強吻。”
顧淮俞忍不住偷笑。
作為那個強吻謝惟的壞人,顧淮俞是不會告訴謝惟,他想怎麽樣就怎麽樣,法律都管不了他,別更別說一個竹蜻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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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惟的電車雖然舊,但電瓶很給力,繞了小半個城市電量才告捷。
顧淮俞坐在電車後座上,“現在怎麽辦?”
謝惟在前淡然地推着電車,“居民區裏有充電樁。”
周圍都是廠房,最近因為環境問題,上面查得很嚴格,小廠房都鎖着大門偷偷在裏面生産。
顧淮俞左右環顧,“哪裏有居民區?”
謝惟說,“推着你朝前走才有。”
顧淮俞聞言,腳趕緊在地面劃拉了兩下,“我這不是也在使勁,說的我好像是累贅。”
謝惟看了一眼他腳上的鞋子,“把你的小羊皮底鞋收回去,坐好。”
顧淮俞也覺得這個鞋很累贅,鞋底是很軟,但室內或者鋪着紅毯走路還行,在普通的馬路上走時間長了會很不舒服。
“我爸給我挑的。”顧淮俞擡起腳,鞋底已經變得坑坑窪窪,忍不住抱怨,“我都說穿運動鞋出來了。”
謝惟啧了一聲,“應該是為了讓你見,那個二十四小時會給你開車門的相親對象。”
顧淮俞皺眉看他,“我哪有說過他二十四小時會給人開車門,還有,你啧什麽啧?”
謝惟沒回這句,只是說,“前面有一個小區。”
顧淮俞的注意力很快被這話吸引,“你怎麽知道?”
謝惟:“來這兒送過外賣。”
顧淮俞:“這就是掌握一門技術的好處,總會有用上的那天。”
聽到顧淮俞這句認真的感慨,謝惟看了他一眼,嘴角幾不可察地提了提。
謝惟熟悉這段路,推着顧淮俞進了小區,蹭了一根充電樁。
等電池充電的時候,謝惟買了冰棍,他們坐在小區的花池邊沿嗦冰棍。
顧淮俞早忘記剛才小小的拌嘴,心無旁骛地舔着甜筒冰激淩。
謝惟吃的是一塊錢冰棍,顧淮俞是三塊五的巧克力甜筒。
吃到一半有點膩,他扭頭問謝惟,“怎麽你的是老冰棍,我是甜筒,為什麽不給我買一樣?”
謝惟睨了他一眼,沒說話。
顧淮俞也覺得自己吃貴的還要抱怨有點作,繼續吃了起來,舔了幾口沒忍住說,“老冰棍解渴,下次要給我買老冰棍。”
謝惟懶洋洋嗯了一聲,“知道了。”
“算了。”顧淮俞又改了口風,“下次買你要問問我。”
謝惟還是那句,“知道了。”
顧淮俞:“你不要嫌我煩,我是你的老板。”
謝惟:“知道了。”
顧淮俞心道這還差不多,快樂地啃着冰淇淋,“謝惟。”
謝惟:“知道了。”
顧淮俞:“我還沒有說呢。”
謝惟:“知道了。”
顧淮俞:“你是機器人嗎?老重複一句話。”
謝惟:“知道了。”
顧淮俞生氣地打了他一下,“我聽出來了,你是在敷衍我。”
謝惟眼底掀一點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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充完電,謝惟送顧淮俞回了家。
顧大鈞對顧淮俞這次的相親很上心,中途打了兩個電話問情況。
顧淮俞回去之後,他也沒放過顧淮俞,要顧淮俞把所有約會細節都說了一遍,想從細節分析這個許西望可靠不可靠。
顧大鈞正琢磨着許律師的人品能不能配得上顧淮俞,當事人抱着枕頭早已經呼呼大睡。
晚上他還有劇情點要走,沒心情跟顧大鈞磨牙唠嗑。
睡到晚上八點多,顧淮俞喝了半碗顧大鈞給他炖的湯,又吃倆煎包,這才換了張角色卡,去那部校園文裏走劇情。
上次之後,顧淮俞跟衛施斷聯了好幾天,對方有意避開他,他倆連面都沒碰過。
學校八點下晚自習,并不強制學生上晚自習,因此班裏只稀稀拉拉坐了幾個同學。
顧淮俞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哪怕打了下課鈴,他也沒有立刻走,把桌上的卷子做完,又檢查了一遍,這才收拾書包離開了教室。
八點半的校園一片寂靜,顧淮俞抄小路回宿舍時,就見綠植裏有一道模糊的身影,還有幾聲微弱的貓叫。
顧淮俞并不好奇,因為他知道葉黃楊灌叢後面是誰。
但還是按照原劇情,在聽到貓叫後,撥開茂盛的灌木。
草叢上坐着一個少年,白色衛衣,淺色牛仔褲,看起來青春張揚,但那雙眼睛卻沉靜漠然,嘴裏叼着一根煙,熟練地吞雲吐霧。
他腳邊有一只五六個月大的小貓,白黃相間的皮毛,長得圓滾滾的,正在向少年讨食兒吃。
顧淮俞看了少年幾秒,驚訝地叫出對方的名字,“衛施?”
少年望過來,那雙眼睛漆黑幽邃,像冬日山林裏升起的濃郁夜霧。
顧淮俞穿過灌木,走過去才發現他臉上有傷,嘴角結着痂,顴骨淤青了一片。
“怎麽受傷了?”顧淮俞半蹲在衛施面前,露出恰到好處的關心,“跟人打架了?”
衛施似乎不想談論這件事,垂下頭,眼睫投下一片濃重的陰影,透出一種排外的孤寂感。
顧淮俞沒再問,只是說,“你待在這裏別走,我給去你買點消炎的藥。”
起身走出半步,手腕突然被衛施扣住,顧淮俞回過頭,“怎麽了?”
看着顧淮俞被夜色塗黑的柔和眉眼,衛施眼睛閃爍了一下,然後癱着臉說,“我餓了。”
他腳邊的小貓适時地叫了兩聲,也像在跟顧淮俞讨食兒。
顧淮俞笑了,“那你們在這裏等着我。”
衛施壓下眉梢,看了一眼旁邊的貓,再擡頭時眼底已經沒有剛才的孤寂與陰郁,只剩下濃濃的不滿。
“怎麽是‘你們’?是我,我一個人,不要管這只貓,它肥得快頂兩個我了。”
說着衛施抱住膝蓋縮了縮,試圖讓自己看起來羸弱可憐。
貓貓那麽可愛,你一個小渣狗哪裏比得上?
顧淮俞自然沒聽衛施的,去學校商店提了一大包東西出來。
商店沒有賣貓糧的,顧淮俞買了一盒三文魚,拆開包裝後,将魚肉扔進沸水泡熟了。
衛施吃着泡面,裏面加着顧淮俞單獨買的鹵蛋跟牛肉幹,見顧淮俞撕着三文魚喂貓,他伸手夾了一筷子魚肉。
顧淮俞沒想到他還會跟貓搶食,側頭看過來,衛施已經把三文魚放嘴裏了。
燙熟的三文魚味道很怪,有那麽一瞬衛施是想吐出來的。
但在顧淮俞的注視下,他忍着心勁兒面無表情地咽了下去。
顧淮俞:是個狠人。
又喂給了貓咪少量的面包跟火腿,吃飽之後它就窩在顧淮俞腳邊打盹。
衛施咬着鹵蛋,看它乖巧地拿着尾巴掃顧淮俞的褲腿,顧淮俞好像很受用,并沒有挪開腳。
蠢貓
衛施在心裏罵了一句,越看它越覺得不順眼。
顧淮俞拿濕巾擦幹淨手,然後擰開消炎的藥膏,塗在衛施的臉上。
衛施這才從貓咪身上收回目光,伸着腦袋乖乖讓顧淮俞給他塗藥。
“還有這邊。”衛施側過臉,露出側頸一道細長的傷口,像是那種很細的鋼線甩出來的,從衛施耳根橫貫到脖頸。
顧淮俞看着怪異的傷口,皺起眉頭,“這是怎麽弄的?”
被他爸衛敬平拿網球拍抽的,嚴重的傷都在後背,但衛施沒露出給顧淮俞看。
今晚因為衛施當衆的頂撞,衛敬平氣壞了,硬生生把網球拍上的線都打散了,不小心甩到了衛施的耳側。
衛施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低頭繼續吃泡面。
顧淮俞嘆了一聲,沒有再問下去,将藥膏均勻地抹在傷口處。
等衛施填飽肚子,已經晚上九點二十了,顧淮俞扶了扶眼鏡說,“馬上要熄燈了,你回去好好睡一覺,洗漱的時候盡量別碰傷口。”
“我宿舍沒有熄燈時間。”衛施拉住顧淮俞,盯着他的眼睛認真道:“你跟我回去吧。”
顧淮俞好學生做派地搖了搖頭,“不行,晚上會有人不定期查房。”
衛施嗤了一聲,“那是唬人的,就算查住了,學校壓根不會管。”
“真的不行。”顧淮俞低聲拒絕了衛施,“我要拿獎學金,被抓住會扣學分的。”
衛施垂下眼睛,低落地說,“是啊,我怎麽能比得上你的學分重要?你回去吧,不用管我,我在這裏再坐一會兒。”
顧淮俞站在原地,一副左右為難的模樣。
最終他還是妥協,“那好吧,我先送你回去。”
衛施的眼睛立刻擡起來,臉上難掩欣喜,他也不再裝憂郁,迅速起身。
動作太猛牽動到背後的傷口,衛施倒抽了一口涼氣。
顧淮俞回頭看他,明知故問,“怎麽了?”
衛施笑笑,“沒事。”
“那走吧。”顧淮俞朝前走,不經意地擡起胳膊碰到衛施背上的傷。
衛施的身子猛地一頓,額角冒出一點冷汗。
顧淮俞趕忙道歉,“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打疼你了?”
衛施搖頭,“沒事。”
顧淮俞沒說話,但在走出灌木叢時,他腳絆了一下邊臺,在即将摔倒時,抓住了衛施的背。
衛施僵了一下,将顧淮俞扶起來。
顧淮俞劫後餘生似的舒了一口氣,“謝謝。”
衛施搖了搖頭,與顧淮俞拉開了一些距離。
兩人并肩保持着一臂的距離,朝衛施的宿舍走去,途經徐承的宿舍時正巧被他撞見。
徐承單手撐在門檻上,用一種無聲暧昧的目光掃了他倆一眼。
“衛哥。”他含笑叫了衛施一聲,裏面的揶揄不言而喻。
衛施看也不看他,面無表情地擋住了徐承看顧淮俞的目光,拉着人進了自己的宿舍,然後重重關上房門。
看着那扇關閉的房門,徐承挑挑眉頭,覺得衛施這反應有些不對勁。
他該不會真對顧淮俞動心吧?
不會吧?常年叼兔子的鷹,居然有一天被食草的兔子給反向捕獵了。
這可真是太有意思。
徐承轉身回房給霍爵打電話,把自己的發現告訴了對方。
-
到了衛施的單人宿舍,顧淮俞立在原地,有些無措似地抓着背包肩帶。
衛施從小冰箱拿了一罐飲料給顧淮俞,“随便坐,別客氣。”
顧淮俞提了提鼻梁上的鏡框,低聲說,“謝謝,晚上我不喝飲料。”
衛施帶傷的臉被白熾光一照,更顯桀骜張揚,“怎麽,還怕胖?”
顧淮俞搖搖頭,“不是怕胖,喝飲料對牙齒不好,你最好也要少喝,尤其是晚上。”
衛施愣住,這個理由比怕胖還要離譜,他看着對方紅潤的嘴唇,想起那口整潔的牙齒,喉結滾動了一下。
拉開易拉罐,衛施灌了一大口飲料,随口一問,“你父母是牙醫?”
沒想到顧淮俞點了點頭,認真地回複了衛施的調侃,“嗯,我媽媽是牙科醫生。”
衛施動作一頓,斜眼看向那張寫着“三好學生”的白皙臉蛋。
顧淮俞不只是臉,他整個人就透出一種學習好的氣質。
以前衛施把這種氣質歸為書呆子氣,但他現在突然覺得顧淮俞就像初春山坡上那簇新嫩的綠草,有種特有的清新味道。
此時此刻他身上就有草香的氣息,應該是剛才在草坪上沾到的,混雜着衣服上的皂香,很好聞。
衛施不自覺放下了手裏的飲料,避開顧淮俞的眼睛。
他随手拿着一本漫畫,低頭翻看着說,“你去洗漱吧,那個櫃子裏有多餘的牙刷,牙膏就用我的。”
顧淮俞在原地站了片刻,最終依衛施所言打開櫃子。
櫃子裏面塞滿了洗漱用品,牙刷、牙線、毛巾、漱口水,還有一整包已經拆了封的計生用品。
現在的計生用品,不懂行的從外包裝壓根看不出這是什麽。
小說裏的顧淮俞就是這個不懂行的,單純的連五指姑娘都沒用過。
顧淮俞本人當然沒那麽無知,但還是拿起一包,裝傻地問,“這是什麽,一次性洗發水嗎?”
從外面摸起來黏黏的,觸感有點像袋裝的面霜或者洗發水。
衛施看過來,神色瞬間一變,走過去彎腰搶了過來,“別瞎摸。”
顧淮俞趕緊道歉,“對不起,要不我還是回去睡吧,我睡覺不老實,我怕打擾你休息。”
衛施沒說話,額角的汗更多了,結痂的後背因為剛才的動作又滲出血來。
顧淮俞看到他白色衛衣上的血跡,慌了神似的,“你……後背也有傷,怎麽不早點說?”
他起身,在衛施沒有反應過來時,撩開衛施的衛衣,看到上面縱橫交錯的血印子,有些痂已經破了,血蜿蜒而下,流到衛施線條緊實的後腰。
衛施沉着臉,摁住顧淮俞的手,不是很想看到他自己身上的傷。
顧淮俞的聲音擔憂而鎮定,“快把衣服脫了,不然會黏到傷口上的。”
衛施的手不自覺松了力道,顧淮俞抓着衛衣的衣擺,提起來幫衛施脫下衣服。
“趴到床上去,動作輕點,別弄破其他血痂。”顧淮俞說了一句,然後去拿剛才買的藥。
衛施乖乖地爬了上床,側頭從儲物櫃的玻璃鏡面,看顧淮俞有條不紊地幫他處理傷口。
顧淮俞有着一張極具欺騙性的臉,給人一種老實木讷,好像除了學習什麽都不會。
但真正遇到事了才會發現他格外冷靜,且工作效率極高,并非一個高分低能的人。
清理血跡、消毒、上藥,纏繃帶,一套動作快速而流暢。
衛施逐漸放松下來,甚至還有心情開玩笑,“我看你媽不是牙科醫生,應該是外科大夫。”
顧淮俞說,“我爸是外科大夫。”
衛施這回是真的笑了,“你家一窩醫生,那你呢,是不是準備也做醫生?”
顧淮俞搖搖頭,“當醫生很辛苦,而且我也不喜歡醫院的氛圍。”
衛施也不喜歡,尤其是消毒水的味道,讓他總覺得在用鼻子觸摸一具冷冰冰的滑膩屍體。
但莫名的,他想知道顧淮俞不喜歡醫院的理由,“為什麽?”
顧淮俞用醫用膠帶固定繃帶的邊緣,“不喜歡裏面的生老病死,小時候跟着我爸去上班,曾經見過一個老奶奶給我爸下跪,讓我爸救救他出車禍的兒子。”
衛施有一瞬的恍惚,他問,“那最後呢,死了?”
他說死了的時候很随意,對生命沒有絲毫敬畏之心的随意,甚至有些冷漠。
顧淮俞搖搖頭,“沒有,但雙腿被截肢了。”
衛施:“那他醒來,受不了自殺了?”
顧淮俞:“也沒有,在醫院養了一段時間出院了。”
後續的每一個發展都出乎衛施的意外,他扭過脖子去看顧淮俞,似乎很費解,“所以這個故事為什麽讓你不想做醫生?”
車禍了,但沒死。
截肢了,但沒自殺。
還算一個圓滿的結局,衛施不懂顧淮俞的糾結。
顧淮俞停下了動作,盯着自己的手指說,“因為我害怕,有一個人跪在我腳邊,那麽哀求誠懇地想我救下一條命,我害怕我救不回來。”
衛施愣住。
顧淮俞眼睛低垂的弧度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悲憫,燈光從他發旋打下來,整個人仿佛沐浴着光,五官幾乎失真。
他對生命的尊重與敬畏是衛施沒有的。
衛施移開目光,幹巴巴地問,“你怎麽還買了繃帶?”
轉移話題轉移的非常生硬。
顧淮俞半真半假地說,“這些東西可以放很久,我想你總會遇到的。”
衛施趴回到枕頭,哦了一聲,過了很久他才回過味兒,“為什麽你會覺得我能遇上需要繃帶的事?”
顧淮俞支吾着,“因為你看起來很會……”
衛施替他把話說完整,“很會打架,很會惹是生非,還是一個很招父母不待見的孩子是嗎?”
顧淮俞閃躲着看了他一眼,“也不能這麽說。”
衛施反話正說,“謝謝你這麽想我,你看繃帶這不是用上了?麻煩你再幫我買十卷,明天、後天,或者是大後天我感覺我還能用得上。”
“如果你有能力,請幫我再買一副棺材。哦,現在不讓用棺材了,那就買骨灰盒吧。”
顧淮俞再次道歉,“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
衛施把臉扭過去,片刻後又扭回來,“好吧,這次原諒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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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完藥,衛施裸着上半身先去浴室洗漱。
顧淮俞上藥消毒的時候,衛施不可避免地出了一身汗,雖然不能洗後背,但可以洗一下其他地方。
進浴室前,衛施站在門口突然說,“剛才你拿的那個是套,但不是我的,我宿舍經常有人來玩兒,上次開派時,不知道誰帶過來的,你愛信不信。”
說完快步走進衛生間,還關上了房門。
顧淮俞走過去,在門外說,“我相信,因為你沒必要騙我。”
正在擠牙膏的衛施聽到這句話,嘴角略微上揚,但随後想到什麽他又夾起眉心,沒回顧淮俞的話。
顧淮俞百無聊賴,坐到小圓桌前看着窗外發呆。
按照劇情,今晚他得在這裏睡一覺,明天早上還會不小心跟衛施來一個俗套又暧昧的面貼面親。
比起跟蘇見北的滾床單,不小心親一下嘴,已經不能在顧淮俞心裏掀起波瀾。
不知道過了多久,房門被人敲了三下,一道熟悉的聲音透過門板傳進來。
“臨時檢查宿舍。”
聽着這毫無起伏的平靜聲音,顧淮俞猛地彈坐起來,走過去打開了房門。
門口站着一個穿着校服的少年,顏色淺淡的瞳仁掃過顧淮俞,手裏拿着紙筆,公事公辦地問,“這不是你宿舍,你幾班的?學號多少?亂竄宿舍扣兩分。”
這兩分扣的是學分,而學分跟獎學金直接挂鈎。
小說裏沒有這段劇情,但不管有沒有,顧淮俞的學分都不能被扣。
顧淮俞直視着少年,胡攪蠻纏道:“我不告訴你。”
謝惟仿佛沒聽見,在紙上唰唰寫上,“十一班的,顧淮俞。”
顧淮俞去搶他的宿舍紀律表,“不許你扣我的分。”
謝惟舉高手臂,向後退了一步。
顧淮俞上前抱住謝惟拿着紀律表的手,一邊往下拉,一邊說,“我沒有亂竄宿舍,你不能扣我分。”
謝惟任由顧淮俞扒着他的手,雖然沒推開,但鐵面無私,“現在是熄燈時間,你沒在自己的宿舍。”
顧淮俞立刻保證,“我馬上就回去。”
謝惟看着他,“你自己說幾點了?”
顧淮俞眼睛亂瞄兩下,“今天情況特殊,我這就回宿舍,你別扣我分了,我還要拿獎學金呢。”
“行不行?”顧淮俞巴巴望着謝惟,“大不了我請你喝奶茶。”
謝惟看了顧淮俞幾秒,然後說,“賄賂學生會,加扣一分。”
顧淮俞張了張嘴,正要說話浴室門打開,熱氣蒸騰而出,只在腰上堪堪裹着一條浴巾的衛施出來。
三人都靜了下來。
作者有話說:
七月最後一天了,吸溜吸溜營養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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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在2023-07-30 22:56:28~2023-07-31 22:51:4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深水魚雷的小天使:咩咩子 1個;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微風不燥 2個;風以眠、不挑食、不想上班、52654944 1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