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

除夕夜，姚梨收到了姚父姚母的紅包，開始拿出今年的戰績喜滋滋地數。手機響了，姚梨這才注意到已經零點了，剛說要去看春晚的秦牧遠給她發來了新年祝福：“新年快樂，以後每年都有我陪你。”緊跟着一個666元的紅包從支付寶轉來。

姚梨趕緊謝謝老板：“謝謝學長哦～新年快樂！還有紅包哦！”雖然在一起半年了，姚梨還是習慣叫他學長。

秦牧遠在這頭想象她狗腿的樣子：“嗯，你是小孩兒嘛，以後我工作了給你更大的紅包好吧？”

姚梨：“那我先替未來的我謝謝你！”

安心的電話在大年初一早晨響起，前一天熬夜玩手機的姚梨被電話吵醒時以為自己看錯了時間：“我的大姐，早上六點半，你幹嘛啊？”

安心在這頭很好脾氣：“我們北方人就流行年初一早上拜年，祝您新年大吉咧！”

姚梨被她一句話弄得沒了脾氣：“好，新年快樂！今年，忘掉梁世葉！迎接新感情！”

安心：“您可真會祝福，大年初一提別人前男友。”

寒假很短，等姚梨在網上聯系好中介，約好了開學後回C城簽合同。宋政熹提前打聽好了安心返校日期，破天荒沒有等姚梨：“不好意思啊兄弟，我要先回去一天，然後去機場接安心。”姚梨用一個鄙視的表情回了他。

姚梨其實也沒來得及告訴宋政熹。她申請了學校寒假去公派香港交流的名額，年後就收到了國際交流處老師的通知，姚梨通過了篩選。年後第二周就出發，由省裏和學校提供在香港的住宿和三餐，學生只需要負擔來回的路費。姚父姚母很開心，立刻買好了往返機票讓她抓住機會多和外面的學生交流。

秦牧遠聽到消息，再次震驚：“我女朋友這麽厲害嗎？這個項目每年全省只有十個名額，我真的自愧不如。”

姚梨趕緊收拾了行李出發。其實不是姚梨第一次到香港了。小學畢業那年，姚母就帶着她來看了維多利亞港。

姚梨一下飛機，就聞到了一股香港特有的潮濕的味道，即使是冬天，香港也有十多度，姚梨脫掉了白色羽絨服，塞進去了箱子，只穿着一件加絨衛衣和牛仔褲就剛好合适，不冷也不熱。學校派來的老師在機場舉着牌等着這批來交流的學生。

姚梨一出接機口就看見了一個極具特色的紅色橫幅：“熱烈歡迎C省大學生代表團來港交流”。

她提前在淘寶買好了香港的電話卡，一下飛機就有網絡能用。她拍下來發給爸媽報了平安，同時發給了秦牧遠：“哈哈哈哈，這也太誇張了。”秦牧遠讓她趕緊去彙合，別一個人在旁邊嘎嘎樂。

來接姚梨他們的老師是香港這邊一個教育集團的工作人員，這個項目是他們集團和C省的合作項目。已經有六個同學到了，姚梨是第七個。大家都先被帶到了機場的星巴克繼續等待。C城大學這一次只有姚梨被選中，其他的九位成員都是來自C省不同大學的學生。

接下來的幾天被安排得很滿，姚梨和其他九個學生被安排住在一個小區裏。這是姚梨第一次感受到大都市帶來的生存壓迫感。房子非常擁擠，據工作人員介紹，香港土地資源緊缺，人均的居住面積也就幾個平米。所有的學生被帶領着參觀了香港科技館、香港藝術館。

姚梨走進藝術館，看到精美的古畫，美到令人驚嘆的瓷器，被中華千年文明的傳承魅力深深的震撼了。姚梨忍不住問帶隊老師，怎樣才能夠更深入地了解香港。帶隊的老師告訴姚梨，如果你想要了解一個城市，就應該去參觀那個城市的各種文化館。姚梨所有的自由時間都交給了香港的各種文化館，她感受到自己作為中國人，真真切切地存在在這片土地，是炎黃血脈。

姚梨走在維多利亞港旁，她覺得這次看見的香港，和小時候看見的香港完全不一樣了。那些摩天大樓是屬于勝利者的，維多利亞港的夜景也是屬于勝利者的，快節奏的生活讓香港顯得有些冷漠和無情。十個團員被安排的住宿就在尖沙咀，姚梨和其他的團員走在香港的夜市，她擡頭看見銅鑼灣的潮牌一個個閃過，百老彙大得像個森林，姚梨覺得香港就像一個大熔爐，來自世界各地的人在這裏刷了一次又一次卡，把金錢和青春都扔在這個熔爐裏。。

姚梨走在廟街，拍下來魚蛋粉發給秦牧遠：“你看，古惑仔的最愛。”

秦牧遠随時随地都會唠叨：“注意安全，集體行動。”

姚梨從小就常常旅行，去過的國家也很多了。但是第一次作為官方代表的出境交流，雖然不是在國外，但是這裏的大融合的氣氛讓姚梨第一次感受到外面的世界有多麽的精彩美麗，她意識到自己之前的目光太過局限，只想着去美國或者英國，也許還可以考慮其他地方。

姚梨懷着滿滿期待，坐上了返程的飛機。來回的交通都是學生們自費買，有些選擇過關去深圳坐火車，有些選擇從香港直飛，但是大家的時間也都不一致。姚梨直接從香港飛回C城，剛好和其他團員的航班并不一致。雖然已經大三了，但是這是姚梨第一次自己一個人回學校，。姚父姚母本很擔心她，想來C城的機場接她，被姚梨嚴詞拒絕：“我馬上都要出國讀書了，也該學會獨立了！”

姚梨站在飛機過道拖着行李箱往行李架上推的時候，身後有一雙手幫她往上扶了一點，姚梨轉過頭準備感謝這個好心人：“謝謝啊。”

本來就是顏狗的她一下笑得更明顯了，好心人竟然是個清秀的男生，看起來23、4歲左右的年紀，穿着白色套頭毛衣，一只手提着筆記本電腦的包，另一只手扶着自己的箱子。幫她推行李箱的男生被她這麽一看有點不好意思了；“小妹妹，你讓一下啊，我還要放我的箱子。”

姚梨“哦哦”着讓開，本來還摸不清他說粵語還是普通話，見他自己說了普通話，姚梨松了口氣，坐進了自己位置。她聽了一周也沒聽懂粵語，可不希望旁邊還坐着一個香港人。

姚梨坐在靠窗的位置，男生放好自己的行李箱也坐在了姚梨旁邊。姚梨好奇地看着他拿出了電腦，雖然很不道德，但是她還是偷偷看了一眼标題，好像是正在寫的論文。

姚梨悄悄給秦牧遠發了個微信：“我旁邊坐了一個大帥哥！他好像是研究生，還在寫論文！”

秦牧遠：“收起你花癡的樣子。有我帥嗎？”

姚梨默默對比了一下，發現自己已經做不到公正客觀地評價秦牧遠了：“哦，那倒沒有，說到帥，您在這方面沒對手。一會兒接我能手捧西瓜汁嗎？”

秦牧遠：“可以考慮。”

姚梨放下手機，她注意到旁邊的男生一直沒有表情的變化，上了飛機到現在也沒有拿出手機玩，一直在認真地打字，氣質有一點像她看過的《一吻定情》裏日本版的江直樹。姚梨這樣想着，戴上耳機聽起了《一吻定情》的主題曲。

香港到C城直飛只需要3小時，等姚梨聽完幾首歌的時間，空姐已經開始分發餐食，男生戴着耳機，看樣子不打算要餐食了。她正在猶豫怎麽請旁邊的男生幫她遞一下咖啡，無意間看到他電腦的右上角彈出條一個微信消息：“羽哥，你想好了嗎？碩博連讀已經開始報名了，老師說需要盡快确定下來。”

男生好像注意到了姚梨盯着自己的屏幕，轉過來看着她。

姚梨這才反應過來，慌亂移開視線，定了定神才笑着問：“麻煩您幫我要一杯咖啡可以嗎？”

男生示意旁邊的空姐，遞給了她了一杯熱的咖啡，姚梨忙不疊再次道謝：“謝謝啦。”

雖然男生一直都沒怎麽說話，但是姚梨能感覺到對方身上沉穩又溫柔的氣質，和以前的秦牧遠有點像，但是比秦牧遠熱情多了，還知道幫陌生人扶箱子。姚梨心裏想着，再次昏昏沉沉睡過去。

等到飛機落地，姚梨排在男生後面下飛機，才發現他又幫自己把行李箱拿了下來。姚梨再次表示感激，推着行李箱走向接機口。

心裏還很好奇剛才看到的消息，碩博連讀，難道讀博士的人都這樣成熟又穩重嗎？和印象中博士的形象也不一樣呢。那我如果讀博，是不是也可以變成這樣？姚梨腦子裏已經開始天馬行空，沒注意到秦牧遠已經繞到了自己身後突然一下：“哈！”

姚梨被吓一跳，一下彈開，轉身看到秦牧遠，一個寒假沒見，秦牧遠沒有什麽變化，只是看自己的眼神已經越來越溫柔，回想起以前的他和自己說話都像擠牙膏，姚梨都有些不習慣：“你吓到我了！”

秦牧遠獻寶一樣遞上咖啡：“冬天別喝西瓜汁了，給你買了咖啡。”

姚梨松開行李箱，秦牧遠自然地推到自己左邊，右手去攬着姚梨，低頭快速地在姚梨耳邊：“想你了。”

姚梨的臉蹭一下就紅透了，脖子和臉相連接的地方都肉眼可見染上了紅暈，秦牧遠滿意地松開她。他故意的，就是愛看姚梨害羞的樣子，很有成就感。

秦牧遠送姚梨回了宿舍，自己也回到宿舍。其實他也只比姚梨早回來一天，但是男生的東西本來就少，鋪好床，疊好衣服也沒有其他事情了。他拿出自己的電腦開始修改簡歷，之前大學學生會的經驗和在校外公司的實習已經讓他有了幾家不錯的公司在對接，但是他還想試試更好的公司，一邊改着簡歷一邊等姚梨叫他吃飯。

袁媛是第一個返校的，看見姚梨回來很開心：“終于有人回來陪我了！我孤單寂寞冷！”

姚梨翻出行李箱裏面給袁媛帶的手镯：“我在太平山頂給你買的，別太愛我。”

袁媛尖叫：“哇！算你有良心！”淡粉色的手镯上面是相得益彰的彩釉，是姚梨在逛藝術館時買下的，一看到這個手镯就莫名其妙想到了袁媛。

姚梨悄悄捂住她的嘴：“我給其他人都只帶了糕點，你能低調一點嗎？”

袁媛拿着手镯，滿臉寫着愛：“那我的部長呢？你給他帶了什麽？”

姚梨啞然：“你放心，他也只有餅幹。所以切勿聲張。”說完才覺得有些慚愧，在機場本來想給秦牧遠買一雙球鞋，又怕碼數不對，猶豫之下什麽也沒買。那就請他吃晚飯吧。姚梨暗自決定。

不一會兒，秦牧遠收到了姚梨的消息：“我想吃雜醬面。”

他立刻合上電腦去姚梨宿舍樓下等她。姚梨已經換了一身衣服，穿着暗紅色的羊絨大衣，裏面是白色的毛衣連衣裙，套了一雙黑色長靴，腦袋上還戴着自己去年送給她的白色毛線帽。秦牧遠走上去伸出手，姚梨牽過他：“我的新大衣，好看嗎？”

秦牧遠斜眼看她一臉等誇獎的樣子，緩緩開口：“好看。帽子更好看，你是不是想提醒我，很久沒親你了。”

姚梨聞言大驚失色，甩開秦牧遠的手：“你，你怎麽耍流氓啊！”

秦牧遠覺得好笑，她就喜歡看姚梨一本正經的害羞樣子，用姚梨的話講，秦牧遠賤兮兮的。秦牧遠一把攬過她：“好啦，好啦，逗你的。我們姚梨才不會有這麽不純潔的思想呢，對吧？”姚梨在他懷裏哼了一聲。

等兩人在雜醬面店坐定，老板很熟絡地打招呼：“回來啦？還是二兩牛肉面和一兩雜醬面，是嗎？”

姚梨大聲回答：“是的！新年快樂，恭喜發財哦老板！”

老板笑得合不攏嘴，端上來的牛肉面，比平時還多了好幾塊牛肉。

姚梨一路上都在絮絮叨叨找中介的事情，她問秦牧遠：“你說我去美國還是英國？”

秦牧遠表情一滞，很快反應過來捏捏她的臉：“不管你去哪裏，我都會适應時差的。”

姚梨沉浸在自己的糾結裏，用筷子攪着面條表面的肉醬。

秦牧遠邊吃邊給姚梨交代自己的計劃：“我打算畢業前就不實習，做好畢業設計然後慢慢面試，好好陪你幾個月。”

姚梨拌着面：“你打算找什麽工作？”

秦牧遠頭也沒擡：“我想找互聯網公司。工資高，到時候找我家老頭兒要點錢，早點買房子，”頓了頓，看着姚梨笑得很燦爛：“早點娶老婆。”

姚梨差點嗆住，她習慣了秦牧遠的玩笑。秦牧遠拿出手機打了幾行字，乘勝追擊：“姚梨，我爸媽都是警察。雖然不是什麽大富大貴的家庭，但是都老實本分，沒有違法犯罪。我把他倆名字和具體單位名字發到你微信了，如果你爸媽問起，你就老實說。”

姚梨瞪大了眼睛，看着秦牧遠仍然在埋頭吃面條：“你，你怎麽回事？”

秦牧遠把牛肉挑到她碗裏：“我跟我爸媽說了，我會留在C城。他們問我，我就介紹了你。照片給看的這張哈。”說着舉起手機裏的照片給姚梨看。

姚梨一時腦子接受不了這麽多信息：“不是，那張照片很一般啊！”

秦牧遠笑了：“好看，我家裏人都喜歡。我跟你說這些，是想告訴你，我喜歡你，我爸媽也喜歡你，我不會回家的，不管你去哪裏，我就留在C城等着你。”

姚梨低着頭，不知不覺眼裏已經裝滿了淚水。秦牧遠注意到她一直沒有動筷子，仔細一看小姑娘正撇着嘴，下一秒就要哭出來了。他趕忙扯出兩張紙在姚梨臉上胡亂擦：“怎麽了怎麽了？不高興了？”

姚梨哇的哭出聲，面館老板注意到聲音看過來，秦牧遠不好意思笑笑：“沒事沒事，老板。”

他伸出手輕輕捂着姚梨，學着姚梨的樣子也張大嘴，姚梨看他的樣子被逗笑了。推開了秦牧遠的手：“我就是，就是很感動。”

秦牧遠挑了挑眉：“怎麽就感動了？我還沒求婚呢。”

姚梨捏着那兩張紙擦自己的眼淚：“除了我爸媽，沒有人給過我這種感覺。就好像，就好像無論我走到哪裏走多遠，回頭的時候都有人在等我。”

秦牧遠心裏有些動容，揉了揉她的帽子：“傻子。說兩句話就感動了，你要看我行動，多考驗我，知道嗎？”

姚梨淚眼朦胧看着他，有些懵懂。

秦牧遠每次都受不了她眼睛的直視，太簡單了、毫無防備，他嘆口氣：“我在教你談戀愛呢，多看男生的行動，知道了嗎？”姚梨點點頭，拿起在高鐵站沒喝完的咖啡準備一飲而盡。秦牧遠擔心她喝完了晚上睡不着，連忙制止她：“你不給我分點嗎？”

姚梨有些不好意思自己剛才的失态，準備轉移注意力，舉着咖啡：“那你試試咖啡配牛肉面好嗎？”

秦牧遠震驚于這個女人的狠：“行吧，害你感動哭。我犧牲一下。”

姚梨沿着碗壁到了一些咖啡進去，秦牧遠一幅視死如歸的樣子吃了起來，居然還假裝驚訝地邀請姚梨：“好吃诶！你試試？”。

很多年後，姚梨在新加坡國立大學的食堂Ramen & Fish Soup窗口點了一份拉面，坐下後，她突然很好奇，咖啡加面到底什麽味道，順手把自己的冰拿鐵倒了一半進去。

真難吃。真不知道他當年是怎麽吃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