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執子之手（杜視角）
執子之手（杜視角）
封閉的車廂裏，我跟鹹魚一樣趴在方向盤上，激蕩的心情已經平靜了下來，出櫃終究還是以我的暫時離家作為結局，想到樓上發生的一切，我不由自主地嘆了口氣。
這個結局比我以前想的慘烈了些，主要是太突然了。我媽突然發難，打了我個措手不及，穆清那一番神論也讓我受了點兒刺激。
本來事情不至于鬧成這個樣子的，在我和陸淩霍的設想裏，我們倆出櫃的時候，一定要選一個合适的時機，在一個比較安靜的空間裏，我們一塊告訴他們這件事，争取整個過程都能心平氣和地進行。
可是今天全亂了套，甚至兩個老人還在場。
現在回頭想想，有了點兒後悔的情緒。今天這種情況實在不能稱之為好時機。
我使勁揉了一把頭發，心裏煩躁的很。
我爸第一次叫我回家的時候，我就不應該猶豫，我一猶豫直接就把我媽壓着的火點了。或者幹脆在我媽逼問我的時候，我就應該打死也不承認，反正也沒有捉奸在床。
我拿腦袋咣咣撞了兩下方向盤，懊惱自己沖動行事，給自己和陸淩霍出難題。從車窗裏往樓上看了一眼，也不知道他們現在情況怎麽樣了，有沒有在說我的事情。
我那一番對陸淩霍的表白出口之後，家裏安靜了好一會兒，好半天只能聽見姥姥的哭聲，我媽和我也都哭了，就是哭得比較沉默。
五個人裏哭了仨，還有一個沒回過神的姥爺，場面一時比較失控，最後還是我爸嘆了口氣，讓我先出去，讓大家先冷靜冷靜。
我把手機拿出來，已經三點多了，本來打算給陸淩霍發條微信的，想了想又算了，現在跟他說也是讓他白擔心，還是晚上回家當面說吧。
我握着手機，試探着給我姐先發了條微信。
【我：姐，我想跟你說個事兒】
我姐的消息回得很快，一看就是正捧着手機在玩。
【姐姐：什麽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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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見我姐發過來的消息，心裏有點兒猶豫，不知道該怎麽說，删删減減準備措辭的時候，我姐的下一條消息緊跟着就來了。
【姐姐：你不會跟爸媽說了你的事情吧？】
這神奇的心靈感應，讓我姐直接命中答案。我還處在震驚之中，我姐的電話打了過來。
我接了起來，“喂，姐…”
我姐半句寒暄沒有，跟我直奔主題，“杜阮藍，什麽情況？”
我苦笑一聲，說道：“就你猜的那樣，我跟爸媽說了。”
我聽見我姐吸氣的聲音，莫名有點兒好笑，我說：“姐，你緊張什麽啊？”
“我緊張個屁！你怎麽回事兒？”把我姐氣得都說髒話了。
我嘆了口氣，“唉，我也沒想到啊，之前我還奇怪家裏的車也沒壞，怎麽就非得讓我開車帶他們來姥姥家。”
我姐連珠炮一樣：“我知道啊，昨晚上和爸媽打視頻他們還和我說起過，這有什麽關系？”
說起這個來，我就有點兒生氣，聲音裏帶着股埋怨，也不知道是在怨誰，道：“不是，姐你不知道，他們今天根本就不是來看姥姥的，他們是找了個女孩來，要跟我相親！”
“……所以你就說了？可是以前又不是沒有過，你就跟以前一樣冷淡點兒，然後之後跟人家女孩說清楚不就行了？”我姐着急了，語速有點兒快。
我話趕話地說：“我知道！我之前也是這麽想得！可是這次不一樣，姐，你不知道那個女孩說什麽，她居然就因為我長得不錯，工作不錯就說‘沒什麽問題的話就定下來吧’，她根本一點兒也不在乎！”
我急赤白臉地說完，喘息了幾聲，情緒激動了起來。我和陸淩霍那麽努力也不一定能成功的事情，穆清卻能輕而易舉地獲得，我不忿不平。
我姐安靜了幾秒鐘，再開口語氣平靜了下來：“所以你就爆發了？姐姐可以理解你當時的心情，那個姑娘可能無意中傷害了你一直以來堅持的東西，姐姐明白。
“可是藍藍，你太沖動了，你有沒有想過這樣會讓陸淩霍毫無準備？他錯過了最好的向爸媽解釋的機會，你讓他以後怎麽面對爸媽？”
激蕩的情緒就像呲溜一下上天的煙花，轉瞬即逝，剩下的是黑魆魆的深空，我沮喪地說：“我知道，可是姐，我和陸淩霍早就沒有主動權了。”
“什麽意思？”
我勉強牽起嘴角：“咱媽早就知道了，她今天這麽做就想逼我承認。”
我姐這下子是真的被震驚到了，“什麽，咱媽怎麽會知道的？她親口說的嗎？”
情緒再次平寂了下來，“真的，她知道房子是我和陸淩霍一塊買的了，她看見房産證了。”
我姐喃喃道：“那為什麽…”
我知道我姐想問什麽，為什麽一定要揭穿，大家都裝糊塗相安無事不好嗎？
我苦笑一聲：“我不知道，也許是不想再看到我們騙她了吧。”
一時之間我和我姐都沒有再說話，我又趴回方向盤上，視線落在了副駕駛位上，想起陸淩霍曾經無數次坐在這個位置上，一起上班、回家、閑逛，有時間的時候，随便到哪裏，他都在。
“那你現在打算怎麽辦？”我姐的聲音喚回了飄遠的思緒。
我搖了搖頭，郁悶道：“我不知道，姐。爸讓我先從姥姥家出來了，他說讓大家先冷靜一下。我可能就被趕出來了吧。”說着說着，吸了吸鼻子，一滴眼淚“吧嗒”一聲掉了出來。
“藍藍，你別哭，姐姐一會兒就給爸媽打個電話，你先回去和小陸商量一下，姐姐在吶，別怕。”
我開口的時候才發現嗓子堵得厲害，我姐的話給了我一點兒底氣，但是心裏大片的地方依然惶惶然地沒有着落。
“姐，我害怕。”
我聽見我姐的聲音也哽咽了，“沒事的，藍藍，沒事的。”
她一直重複地說着沒事的。一分鐘之後，我姐深呼吸了一口，窸窸窣窣衣服摩擦的聲音從手機裏穿出。我猜她一定把眼淚從臉上抹掉了。
然後她便換了一副态度，連聲音都振奮了起來，“怕什麽杜阮藍！有什麽好怕的！你都這麽大了，爸媽還能不要你嗎？
“再說了他們不要你了，誰給他們養老？不就是出個櫃嘛，沒什麽大不了的！你又不是搞大了女孩子肚子的渣男，現在這個社會，喜歡個男孩子怎麽了，長得好看的男孩子誰不喜歡！”
心裏即使還壓着一塊石頭，也讓我姐突然亢奮地話給逗笑了，我一扯袖子把眼淚擦幹淨。
“姐姐，說話要文明，什麽搞大女孩子的肚子，小心讓姐夫聽見，你苦心維持的淑女形象可就沒有了。”我又小聲嘟囔了一句：“而且，陸淩霍哪裏是長得好看的男孩子了？”他都奔三的老男人了，整天還招蜂引蝶的。
“我和你姐夫都老夫老妻，你外甥都好幾歲了，誰還不知道誰啊，我現在要是還跟談戀愛的時候一樣在你姐夫面前端着，那我得多累啊，而且你不知道你姐夫現在才是放飛自我了，balabalabala”
明明是我給她打電話尋找安慰的，不知不覺又變成了姐夫□□大會，額頭遍布黑線。
趕在姐姐越說越興奮之前，我趕緊把電話挂了。我直起身子來，拍了拍自己的臉。我想事情已經到這個地步了，我在這裏唉聲嘆氣哭天抹淚的也沒用。
反過來想想這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起碼往後他們讓我去相親，我就再也不需要找各種各樣的借口了。
這些年，為了逃避相親，什麽樣的借口沒有用過，連我有病這種借口我都跟我爸用過，導致我媽有一段時間總想帶我去男科醫院看看。
往後，就只有一個理由了，我可是有男朋友的人，要講男德。
接受從脫敏開始了。
我暗下決心，待會兒見到陸淩霍先跟他表明決心，不管爸媽他們之後是什麽态度，能接受最好，接受不了，我也堅決不會向他們妥協，還要和他商量一下其他的計策，争取早日以對象的身份進對方的家門。
雖然遭受了一番打擊，我現在就是一個大寫的身心俱疲，但我這麽給自己鼓了鼓勁兒，好歹打起了點精神。
剛剛在電話跟我姐說害怕，也是當時心境到那裏了，冷靜下來之後，就像我姐說的有什麽好怕的，他們可還要指望我給他們養老。
我拿起手機，給陸淩霍撥了個電話過去，打算告訴他我現在就過去接他了，并且讓他做好心理準備。但是一直到鈴聲挂斷電話都沒有接通，我又打了一遍，還是一樣的無人接聽。
奇怪，陸淩霍的手機一般都是二十四小時保持暢通的，難道去上廁所了沒帶手機。我嘀咕了句“奇怪”，給他發了條信息過去。
【我：哥，我從姥姥家出來了，一個小時左右就到局裏了，到了給你打電話出來接我啊】
【我：還有，有個事情我得見了面跟你說，但組織上希望你可以先做好心理準備】
【我：最後一句，也希望陸同志對組織寬容一點兒，記得打人不打臉】
我給他連發了三條微信，既讓他做好心理準備，又給自己争取了一個寬大處理的機會，他沒回我，我就當他已經同意了。手機放到一邊，我發動了車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