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與子偕老(杜視角)
與子偕老(杜視角)
吃完飯,好說歹說地把阿姨勸着和我一塊走了。我先開車把阿姨送回家,之後我自己在某個路口等紅綠燈的時候,靈光一閃,總算察覺到了哪裏不對勁。
陸淩霍身上留疤就留疤吧,我一個在他媽媽眼中的普通朋友有什麽好嫌棄的啊?
回家之後先把保溫飯盒刷了,晾在廚房裏,接着去浴室簡單沖了個澡,我便回卧室躺下了。
來回跑這麽兩趟倒是沒有很累,就是晚上睡不好覺,到下午這個時候就開始犯困。給自己訂了個四十五分鐘的鬧鐘之後,我就沉沉睡了過去。
鬧鐘響的時候,我猛地一下子從床上坐了起來,心髒砰砰砰地跳得異常激烈。剛剛夢裏又夢到陸淩霍滿身是血的樣子了,我下意識地摸過手機想給他發條消息,最後的聊天記錄還停留在出事那天。
心跳慢慢平複下來,眼看着我最後給他發的三條消息,後悔不疊,一萬個想要撤回的心。我心存僥幸,也許陸淩霍醒來之後還沒有摸過手機。
但我現在這條消息要是發過去,那陸淩霍一定就看見上邊的聊天記錄了啊,然後他就會問我發生了什麽事。
想象一下---
陸淩霍:寶兒,你要跟我說什麽事情啊,為什麽還要做好心理準備?
我:哥,我出櫃了,然後我爸溫柔地把我請出了家門。
陸淩霍:卒
趕緊擺了擺頭,不行不行,這會出人命的。
想來想去,我最後決定待會兒趁着陸淩霍吃飯的時候,偷偷把他的手機拿過來,把我發給他的消息删掉,現在千萬不能讓他看見。
想到這裏,我立馬翻身起床,抓緊時間到廚房弄了三菜一湯,然後驅車趕往醫院。時間就是生命啊,多浪費一秒鐘就多了一份暴露的危險。
提着兩個保溫桶,一溜小跑進了住院部,風風火火地推開病房門,幸虧病房裏只有我哥自己一個人住不至于被人當成神經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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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跑這麽急幹什麽?”
我在陸淩霍的聲音中把保溫桶往櫃子上一擺,說道:“吃飯!”
“……吃飯你也不用這麽着急,你跑什麽,跟狼攆的兔子一樣。”
我抹了一把汗,谄媚道:“我這不是怕你餓着嗎?”我把飯桌架起來,把菜一一擺出來。
陸淩霍躺着看不太清楚,問我:“做的什麽啊?”
“菠菜,黃瓜炒豬肝,豆腐豬血,中午剩的山藥排骨湯,還有小米飯。”
陸淩霍痛苦道:“你是不是打算以後頓頓給我吃豬肝和豬血?”
“對啊,吃啥補啥,在你出院不,往後的兩個月裏豬血鴨血豬肝啥的都是咱家餐桌上的常客。”
陸淩霍不愛吃動物內髒和動物血,總是嫌棄它們有股腥味,聽了我的話臉都變色了,說:“不至于兩個月吧,就到出院的時候行不行?”
我夾了一塊豬肝遞到他的嘴邊,絲毫不留餘地地拒絕他道:“不行,你知不知道手術的時候給你輸了多少血?六千毫升!六千毫升你知道有多少不?半桶礦泉水了。
你這要是擱在武俠劇裏那就是元氣大傷,我得給你補回來啊,要是補不回來,往後嗯嗯的時候你就一直躺着吧。”
“……”陸淩霍咀嚼的動作都頓住了。
我遞過去一勺小米飯,“張嘴啊,幹嘛,往後你還真想躺平啊!”
“……”咀嚼速度明顯加快,再也不對豬肝豬血皺鼻子了。
等吃完飯,我一邊收拾一邊正在想怎麽能不引人注意地把他的手機騙過來的時候,陸淩霍突然來了句:“對了,我今天看手機,你那幾條信息是什麽意思啊?”
我的眼前浮現出了下午想象的畫面,陸淩霍卒,原因被他對象氣死的。
我支支吾吾,“沒…沒什麽事啊,我就是那天早上忘記給盹盹和醒醒準備飯了。”心虛地看他一眼,再看一眼,“真的!”
“你覺得我會信啊?”
我坐在凳子上,低着頭肩膀耷拉着,“不覺得。”
“那說吧。”
我揪着手上的肉刺,擡頭看他一眼,張張嘴,又閉上,複又低下頭去,繼續揪手上的肉刺。
“別揪了,又再揪出肉來。”
我停了手,看着他猶猶豫豫地張嘴:“我…”出櫃了,說不出口啊!
“你爸媽讓你和那天相親的姑娘結婚?”
“不是!”我瞪大了眼看着他,連忙否認,“你想什麽呢!”
“那還能有什麽事情啊?”
“哎呀!”我往前湊了湊身子,看着他說道:“那你先做好心理準備,很充分的那種。”
陸淩霍把腦袋往我這邊費勁地移了移,注視着我的眼睛,一本正經地說道:“我已經做好了充分的思想準備,就像我入職宣誓時一樣。”
我眼睛一閉心一橫,道:“我跟我爸媽說了咱倆的事。”
說完眼睛悄悄地睜開一條縫,想象中的陸淩霍驚愕的表情沒有出現,當然也有可能是傻了。
“……”
“……”
我看着他,他看着我,不知道的以為我倆在這兒情深深雨蒙蒙呢!
“哥…你還好嗎?”我小心翼翼地問道。
“還行,”他眨了下眼睛,緩慢地說道:“我也有件事要告訴你。”
“……”突然想起今天中午陸淩霍他媽的奇怪發言,眼神逐漸放大驚恐。
“我媽也知道了。”
瞳孔放大,心跳加快,面皮發熱,瑟瑟發抖!
“......知道什麽了啊?”我垂死掙紮。
“就咱倆搞對象的事。”
嗚~咬緊手帕。
“我什麽時候暴露的啊?”
“要聽實話嗎?”
嗚~官人你這是什麽意思啊?
我欲哭無淚地點了點頭,“讓我死個明白吧。”
“今年過年在外邊看煙花的時候,我倆親親的時候一不小心進了我媽的鏡頭。”
我傻眼了,“親親…進了…鏡頭…不是就…一秒…嗎?”
陸淩霍看着我一臉悲壯的點了點頭,“嗯,就那一秒。”
我游魂一樣站起來要往外飄去,我飄,我飄…嗯?沒飄起來,低頭一看,陸淩霍拉着我的手:“你幹嘛去?”
我凄慘一笑,“我去洗把臉清醒清醒。”我去死一死逃避一下。
陸淩霍噗嗤一笑,手上用了點兒勁拉着我重新坐下,安慰我說:“沒什麽的,現在不是正好,你爸媽知道了,我爸媽也知道了,下一步他們這對親家就可以坐在一起吃飯了。”
我“咣唧”一下把腦袋埋進被子裏,他們豈不是看着我演了半年的好戲,我還覺得自己裝的挺像那麽回事的。真想總是如此叫人窒息。
“哥,你把我埋了吧,我沒臉見人了,嗚嗚~”
病床在輕微地抖動,然後越來越劇烈,我擡頭一看,陸淩霍樂得三十二顆牙全露出來了,這個看好戲的壞蛋。
我虛虛地掐住他的脖子,惡狠狠地問道:“你為什麽不告訴我啊,啊啊?”
“咳咳,我就比你早知道十個小時。”
我震驚地松開手:“什麽!”
陸淩霍擡手理了理頭發,說:“今天早上我媽來的時候我雖然閉着眼睛但我當時已經醒了,我媽沒看出來,自言自語地時候說的,我聽完睜眼的時候,還把我媽還吓了一跳。”
我痛苦地哀嚎一聲,“這都是什麽事啊?”
“也算是好事了吧…”
我擡起眼幽怨地看着陸淩霍:“啊~一想到我在你爸媽面前和你演了半年的哥倆好,我就頭疼。”
陸淩霍就摸了摸的頭,問我:“那你爸媽是怎麽知道的啊?你自己沒忍住說的還是他們自己發現的?”
說起這個又想到了那兵荒馬亂的一個小時,嘆了口氣,說道:“他們自己發現的,我媽一不小心看到了咱倆的那個啥,然後就…就發現了。”
“啊?”我看見陸淩霍的臉慢慢地變紅了,害羞地說道:“你媽什麽時候看見了咱倆的小雨傘?”
我臉騰地一下熱了起來,“什麽小雨傘!你想哪兒去了啊?”
“不是你說的你媽看見了那個啥嗎?”
“哎呀,是房産證!房産證啊!”
最怕空氣突然安靜~
“……”
“……”
“哦,原來是房産證啊,哈哈,哈哈…”
我說:“別哈哈了,我問你阿姨今天是怎麽說我的?”
“就上午誇你的那些話,說你聰明能幹,會照顧人,也能扛事兒。”
我被誇得有點兒不好意思,嬌羞地說道:“我以為阿姨是跟我客氣一下的,那她和你爸不生氣啊?”
“剛知道的時候可能生氣了吧,主要是不太能接受,自己的兒子居然喜歡男人,兩個大男人在一塊生活,能照顧好對方嗎?鄰居得怎麽看他們啊?這老了以後誰照顧他們啊?我媽說她剛知道的時候腦子裏就天天想這些。”
“那她這半年也沒和你聊過這件事?”我心想阿姨和叔叔也太能忍了,要是我可能在拿着拖鞋上門了。
“沒有,她應該是沒有想好怎麽和我說吧。我媽跟我說她和我爸還去醫院咨詢過,醫生跟他們說同性戀不是病,是一種正常的情感狀态。
然後他們回家就自己上網看了好多資料,她說她看到一些父母知道之後和小孩斷絕關系的案例,怕突然跟我講他們知道了,然後語氣什麽的不太對再給我造成什麽傷害。”陸淩霍笑了出來,“兩個人想的挺多的。”
“那…你媽就沒有覺得是我把你變成這個樣子的嗎?他們就沒埋怨過我?”
他握住我的手,眼裏全是我的模樣,說:“我媽說藍藍是個好青年,我們對不起人家的父母。”
我擦了擦眼淚:“真的嗎?你別哄我開心啊。”
“騙你做什麽?你不覺得今天我媽對你跟以前有點兒不一樣嗎?”見我露出疑惑的表情,他繼續說道:“你看你今天早上拿着那麽多住院的東西來,我媽是不是沒和你客氣,然後你說你要去買早飯,我媽是不是還說自己想吃什麽了,再然後你中午回去做飯,我媽是不是也沒有拉着你不讓你走,說她自己來就行,你帶飯過來,她吃起來客氣了嗎?”
陸淩霍這麽一說還真是這樣,“我媽這是拿你當兒媳婦呢,順便考察考察你,結果你看今晚上讓她不來她就真沒來了。”
“噢~”我點了點頭,“怪不得中午的時候你媽會說你身上留疤的話我會嫌棄你這種話呢。”
“而且,”他捏了捏我的手指,“經過這次的事情,我媽說她和我爸也想開了,什麽事情都沒有健康重要,她看見你在手術室外邊,難受的都要倒下去了,我媽說她再也沒什麽好顧慮的了。那天…吓到你了。”
“都過去了,你快點好起來就行。”
陸淩霍拉着我的手晃了晃,“對了,你爸媽還好嗎?”
聽到他問這個,我的神情立馬萎頓了下去,而且人家爸媽都同意我們在一起了,我爸媽現在還沒準,“不太好…”
“吵起來了?說你了?”陸淩霍擔憂地問道,“讓你和我趕緊分手?”
“那倒沒有,但也沒松口,反正就那天鬧得有點兒難堪。”
我跟他講了一遍那天的經過,他聽了之後嘆了口氣,“沒事,事到如今情況還不算太壞,他們也沒有罵你,更沒有罵我。我聽我媽說那天晚上你爸媽也來了?”
“嗯,當時你還在手術室裏,他們打電話來想讓我回家,我說你出事了。”說着眼神逐漸心虛。
陸淩霍立馬反應過來,哭笑不得地說我:“你想博同情啊?”某人猜我的心思還真是一猜一個準。
我撇了撇嘴,“嗯,我想着你都快挂了,我就不信他們還能說出讓我和你掰掰的話來。”
“你媽肯定也能看透你這點兒小心機。”
我往他肩膀窩裏一趴,自暴自棄地說:“她看透還能怎麽樣,反正你受傷又不是假的。”
談完話,病房裏安靜了下來,我捉着陸淩霍的手一個手指一根手指地捏過去再捏回來,腦袋放空,不自覺地就打了個哈欠,偏了一下頭,鼻尖對着鼻尖,他薄薄的呼吸噴灑在我的嘴唇上,往前輕輕一靠,便偷到了一個親親,他彎起嘴角來,“困了?”
我點了點頭,用只有我倆才能聽到的音量說道:“好幾晚上沒有睡好了,一閉上眼睛就看見你渾身是血的樣子。”
他溫熱的嘴唇落在我的眼皮上,聽說眼皮是人臉上最薄的皮膚,一股酥麻從這裏流向四肢百骸,我慢慢地環抱住他,央求道:“再親一下吧。”
他的吻落在我的額頭上,鼻尖上,嘴角上,最後輕輕含住我的嘴唇,慢慢地吸允,咬噬,像對待什麽珍寶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