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與子偕老（杜視角）
與子偕老（杜視角）
接下來幾天裏，依舊是中午晚上來給陸淩霍送飯，晚上留在病房裏陪護。每天來看他的人雖不至于絡繹不絕，但也沒有間斷過，也有記者想要來采訪，但是陸淩霍回絕了。
其間我爸媽也來看過他兩次，一次只有我倆在，一次陸淩霍的爸媽也在。
當然這對親家彼此還都不知道對方已經知道了，他們聊天寒暄的時候，我和陸淩霍就老實地坐在一旁，聽他們商業互吹。
第一次我媽看見我在病房的時候，還瞪了我一眼，等第二次再來的時候，就已經看破紅塵了，估計沒有那個“到時候和我好好掰扯掰扯”了。
對了，這期間我還見到了陸淩霍的那個初戀，那天中午我正和陸淩霍吃飯的時候，病房門被敲響了。我打開門，外邊站了個穿着白襯衫黑西褲的美人，我疑惑地問道：“您找誰？”
陸淩霍在病房裏也問了一聲：“誰啊？”
外邊站着的美人看見我的時候就挑了挑眉，睨着眼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遍，然後對我露出個邪氣的笑來，對着病房擡擡下巴，說：“我找他。”
我心裏怪不舒服的，但還是打開門請他進來了，轉頭對陸淩霍說：“找你的。”
陸淩霍看見人的時候，嗆咳了一聲，好家夥這反應不太對啊。
林書禮走到病床尾就停住了，一只手插在褲兜裏就沒有掏出來過，似笑非笑地說道：“幹嘛，看見我來這麽激動？”
“沒有，我以為你已經出差回去了呢。”
我“咻”地一下擡起頭來，捕捉到“出差”兩個字，看看陸淩霍又看看站着的人，林書禮察覺到我的視線，往我這邊示意了一下，“不介紹介紹？”
陸淩霍面露無奈，對我做了個手勢：“這是我男朋友杜阮藍，”然後又指了指林書禮，“這是林書禮。”
果然…...
林書禮朝我伸出手來，說道：“你好，我是他前男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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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角餘光裏陸淩霍已經在扶額了。
正所謂輸人不輸陣，我伸出手，敷衍地握了握：“你好。”
一句話也不跟他多說！
他收回手，一臉了悟地點了點頭，“噢，看來你知道我。”
“呵呵，略有耳聞。”
他面色淡然，眼角含笑，我一臉假笑，咬牙切齒。
陸淩霍忍不住說道：“你怎麽知道我住院了？”
他這才收回目光，“看新聞知道的，我一會兒的飛機，來看看你就走。”
“我沒什麽事了，謝謝你來看我。”
“畢竟同學一場，看到消息了還是要來看看的。”
接下來也沒什麽要說的了，我一直也沒坐下，林書禮突然又笑了一下，比剛才在門口那個邪氣的笑真誠了很多，他對着陸淩霍說：“你男朋友不錯，恭喜你。”
“...謝謝。”
“就這樣吧，我先走了，以後有機會再聯系。”
陸淩霍沒有挽留他，點了點頭，“一路平安。”
林書禮走了之後，陸淩霍立馬跟我說：“不是我叫他來的。”
“我知道啊，人家不是說了看新聞才知道的嗎？”
陸淩霍語氣有點兒不對味了：“你怎麽一點兒都不生氣啊？”
我翻了個白眼，覺得他難伺候，無語道：“我生什麽氣啊，他進病房之後看你的時候還沒有看我的時間長呢！”
“什麽！”
“行了，吃飯吧，我現在總算相信了你說的他以前一點兒也不喜歡你的話了。”
“怎麽，你之前還不相信我的話？”
我往嘴裏塞了一勺米飯，嘀咕道：“那你這麽好，誰能不喜歡你啊？”
“……算了，畢竟情人眼裏出西施，你覺得我是塊香饽饽也沒什麽問題。”
我朝他翻了個白眼，還香饽饽呢，也就是塊臭豆腐吧。
等我要回去上班的時候，陸淩霍已經可以下地走路了，醫生說他的傷口恢複的很好，肚子上的傷口再過一兩天就可以拆線了，大腿上的傷口拆線還得一個周左右，拆線之後就可以出院了。
我聽醫生這麽講了，本來想再請一個星期假的，但被陸淩霍嚴詞拒絕并且趕着我回去上班了。
之後的一個周，我白天上班，晚上會從外邊買飯去醫院和陸淩霍一塊吃，之後我會撒潑打滾要求留下來，三次裏能成功一次，一般都會被陸淩霍攆回家睡覺。
每次走的時候，都恨不得陸淩霍可以變成拇指姑娘，這樣我就可以把他裝在口袋裏帶回家了。
陸淩霍出院那天，兩家人都到了。
仔細一想其實還是有點兒奇怪的，我來接朋友出院也就算了，我爸媽也來了這算是怎麽回事啊？
不過兩家父母好像接受良好，我媽和陸淩霍他媽媽還親切地挽着手，我爸和陸淩霍他爸兩手空空，慢悠悠地走在最後聊着天，中老年男人的話題，完全插不進嘴。
最後幹活的只有我，背上背了個書包，兩只手上拎滿了東西。陸淩霍倒是想要幫忙，可是他現在是個寶貝疙瘩，我哪敢讓他動手啊！
兩家人出了醫院也沒回家，陸淩霍他爸媽提前訂了飯店，要先去吃一頓。我攙着陸淩霍走在最後邊兒，快進包廂之前，陸淩霍在我耳邊說：“他們今天可能是來見親家的，你做好準備。”
“哦，啊！！”
父母已經進包廂了，我和陸淩霍站在走廊裏，大眼瞪小眼。
我顫巍巍地說道：“啥…啥意思啊大哥？”
陸淩霍扶着我的手，低聲說道：“你不覺得今天這氣氛怪怪的嗎？我爸媽來接我是正常的，你爸媽來了也說得過去，但是我爸媽一點兒也不驚訝驚訝就很不正常了。
我跟你說我覺得他們私下裏已經聯系過了，今天肯定就是來跟我們倆攤牌的。一會兒進去了咱倆就坐在一塊兒，說啥也不能分開，聽見沒？”
我已經傻了，這什麽啊，碟中諜？
我學着陸淩霍的樣子不自覺地壓低聲音：“他們什麽時候聯系的啊？他們不會想讓咱倆分手吧？還是，”我腦海中冒出個荒唐的念頭，瞪大了眼睛看着陸淩霍：“他們不會是想讓咱倆結拜為兄弟徹底絕了咱倆的後路吧？”
陸淩霍剛想說什麽，我媽就推開了包廂門，視線先落在了我和陸淩霍挽在一起的胳膊上，我立馬松開陸淩霍，就差立正站好了。
“媽！”
陸淩霍驟然失去了依靠，腿上還不太好用勁兒，晃蕩了兩下才勉強扶着牆站好，我媽訓斥了我一句：“毛毛躁躁地幹什麽？好好扶着你哥進來！”
我媽先進去了，我和陸淩霍對視了一眼，一臉視死如歸地走進了包廂。
包廂裏陸淩霍他爸和我爸坐在主位，我媽坐在我爸的右手邊，陸淩霍他媽媽坐在他爸的左手邊，我和陸淩霍想貫徹在外邊做出的方略，打算一塊坐到下位，我媽就拉開了她旁邊的椅子：“杜阮藍，坐這兒。”
那邊陸淩霍的媽媽也招招手，說道：“小霍，來這兒。”
我攙着陸淩霍的手驟然收緊，傳達信息：情況不妙啊哥們！
最後礙于幾位家長的壓力我們只能各找各媽，我倆隔着一張圓桌相望，就跟那隔着銀河的牛郎織女一樣。
不會今天真成了幹兄弟吧？以後我是不是要和陸淩霍上演禁忌之戀了？
嗯？怎麽感覺還有點兒刺激，幹哥哥幹弟弟什麽的……咦～有點兒色色哦。
我媽看我走神，在我手上拍了一下，“想什麽呢？趕緊給大家倒茶。”
“哎呦”我輕呼了一聲，但敢怒不敢言，乖乖地站起來給每位家長倒茶，經過陸淩霍媽媽身邊的時候，她看着我笑得一臉慈祥，說：“藍藍真聽話。”吓得我倒茶的手抖了抖。
我重新回到我媽身邊坐好之後，陸淩霍他爸開口了，“那個，同志們，我先說兩句啊…”
一張嘴把大家都逗笑了，連我爸都忍俊不禁地偏過頭去，陸淩霍媽媽趕緊打了他爸一下，說他：“啧，老陸，這又不是你們幹部開會，整這兒官腔幹啥呀！”
陸淩霍他爸腰板一挺，倆眼炯炯有神地說：“咱這不就是開會嗎？你嫌我講得不好那你來？”
我爸趕緊打圓場和稀泥，說：“小陸他媽，就讓老陸這麽講吧，挺好的，多正式啊！”
有人幫着說話了，他爸爸的身板就更硬了，“怎麽樣，你來不來，你不來我就繼續了。”
“你來你來，哎呦，家庭聚餐你也得弄成幹部開會，我看啊，還得有個記錄員才行！”
“...今天吶，咱兩家人坐在一起，主要有兩件事，一件是對陸淩霍同志提出表揚，作為一名人民警察他履行了保護人民群衆生命安全的職責，并且因此光榮負傷。單位領導們給你頒發了獎章，我們家裏人，也要對你進行嘉獎，大家給我們陸警官鼓鼓掌吧！”
包廂裏響起掌聲，陸淩霍他爸的這套詞給陸淩霍都整害羞了，但陸淩霍還是站了起來，朝着他爸媽鞠了一躬，認真地說道：“爸，媽，讓犯人伏法是我作為警察的責任，沒什麽值得表揚的，換做我的任何一個同事他們也都會毫不猶豫。
但作為你們的兒子，因為我受傷害你們擔心，也是我做的不對。我不能保證以後不會碰到這樣兇惡的犯人，但我保證一定更加注意保護自己，不讓大家為我擔心！我以茶代酒，謝謝你們對我的支持。”
說完他端起面前的茶杯，一飲而盡。
兩位爸爸反應最激烈，跟着也站了起來，“好，是個好警察！爸爸敬你！”
我爸也說：“小陸，沖你這番話叔叔也幹了!”
好家夥，綠茶喝出了老白幹的味兒，還一杯就上頭了！
三人坐下之後，陸淩霍他爸繼續主持“會議”道：“這個第二件事，”幾個大人彼此對視了一眼，“就是想要商量一下杜阮藍先生和陸淩霍先生的婚事。”
我一口茶噴了出來，“什麽？”
我媽一邊給我遞紙巾一邊說我：“你這麽激動幹什麽？都要結婚的人了做事還這麽毛毛躁躁的。”
我都要“結婚”PTSD了，我顫顫巍巍地問我媽：“媽，你是不是受什麽刺激了？你知道國內現在同性還不能領結婚證吧？”
陸淩霍他媽接話道：“哎呀，藍藍，你和小霍不都早就瞞着我們領結婚證了嗎？就你們那個房産證，紅本本，有你倆的名字，你媽都跟我說了。”
“……”不知道為什麽，房産證當結婚證這件事，當時我和陸淩霍做的時候還覺得挺浪漫的，現在大庭廣衆之下擺開來講，怎麽這麽羞恥呢？
尴尬之餘，我爸開口了：“我說兩句吧，”他看看我又看看陸淩霍：“藍藍，小陸，你們可能也猜到了，我們兩家大人，私底下已經見過幾面了，反複讨論過你們的問題。
我們知道你們這樣既不是生理疾病也不是心理疾病，如果是別家的孩子，我們聽說了也就唏噓兩句，勸人家看開點兒，老話不是說得好，兒孫自有兒孫福嘛！”
我爸一攤手，無奈一笑：“但這事情攤到自己頭上的時候又難辦了，我們這個年紀了，誰不想趕緊抱上下一代？
但你們這個情況，和人家姑娘結婚，那是害人家，我們這樣的家庭幹不出那種事情。但就這麽平靜地接受，為人父母的誰能做到呢？
我們不怕沒有孫子抱，我們最怕的是你們遭人非議，那些有偏見的人，辱罵、嫌惡你們怎麽辦？我們是怕這條路太難，我們作父母的看不得孩子受這麽些苦難。”
我爸嘆了口氣，有點兒說不下去了，我媽接過話頭繼續說道：“但是我們自己的孩子自己知道，你們都是真誠堅強的孩子，既然當時決定在一起，肯定就是認認真真地對待彼此。
社會開放了很多，但對你們有偏見的人更多，他們已經傷害你們了，我們作父母的才更不能往你們身上再捅一刀了。說閑話的人，我們堵不上他們的嘴，但咱們堂堂正正地做人，沒什麽見不得人的。
我媽轉過身來，看着我說道：“藍藍，媽媽為那天逼迫你向你道歉，是媽媽錯了。往後你倆要好好的。”
我緊緊地抱住我媽，使勁搖了搖頭，臉上早就布滿淚水，哽咽着說道：“沒有，媽，是我對不起你們……”
陸淩霍又撐着他的殘腿站起來，對着我爸媽深深彎下腰去：“叔叔阿姨，我和杜阮藍在一起已經四年半了，去年我們一塊買了現在住的房子。很抱歉一直沒有和你們說，以前沒說一是怕你們接受不了，二是我們也還沒有做好準備。
實不相瞞，五一那天我和藍藍已經商量好要挑個合适的時間對你們坦白了，結果沒有想到我出了事，計劃也就都被打斷了。
叔叔，阿姨，您前些日子去醫院看我的時候，我總是很心虛，藍藍跟我說你們已經知道了，我不知道該怎麽面對你們，這幾年你們對我好，可是我卻欺騙了你們，我要再次對你們道歉。”
陸淩霍說着又彎下腰去，“我沒想到你們會這麽快就接受我們的事情，除了謝謝我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麽，謝謝你們對我們的信任和包容。”
他又轉向他爸媽：“爸媽，今天我已經說過一遍對不起和謝謝了，但我現在必須再說一遍，對不起沒有盡到兒子的責任，謝謝你們一直以來對我的包容和愛。”
他最後轉向我：“現在，我和你有房子有車，我們組成了一個小家，家裏還有兩只貓，我決定這輩子就要和你一塊走。
杜阮藍，我們可能比別的夫妻過得難一點兒，但我對你有信心，我們一定可以走下去。”他最後說道：叔叔，阿姨，爸，媽，我們保證以後會像你們一樣，相互依靠彼此扶持，忠于感情忠于家庭。”
我的眼淚就跟金山寺的水一樣，雖然有點兒難為情，但我還是堅定地走到了他的身邊，對着兩家家長作出我的保證：“叔叔，阿姨，爸，媽，我哥說得就是我想說的，對不起騙了你們，對不起不能讓你們享受天倫之樂。謝謝你們願意接受我們，謝謝你們這麽愛着我們。”
我媽和陸淩霍的媽媽都開始用紙巾抹眼淚了，我爸和陸淩霍他爸也紅了眼眶，一時之間包廂裏哭成一片，服務員就在這個時候推門進來了，一看這場面，吓得定在了原地。
陸淩霍他爸大手往臉上一抹，然後朝人家服務員做了個手勢，“上菜吧。”
服務員麻溜地關上門走了。
“好了好了，都擦擦眼淚，今天是個好日子，咱都得高興點兒，孩他媽，把紅包拿出來。”
陸淩霍的媽媽從身後的包裏拿出來兩個厚厚的紅包，笑着遞給我：“來，藍藍，這是叔叔阿姨給你的，雖然咱認識好幾年了，但往後身份就不一樣了，這紅包是禮數，也是改口費，往後跟着小霍一塊叫。”
我被兩個紅包吓了一跳，下意識地去看陸淩霍，陸淩霍示意我拿着，然後我又去看我爸媽，我媽也不知道現在是娶兒媳婦還是嫁女兒的心情，說道：“拿着吧，拿了就得改稱呼了。”
于是我小心翼翼地接過了紅包，“謝謝…爸爸，謝謝媽媽。”
陸爸爸和陸媽媽立馬笑得眼不見眼，牙不見牙的，陸爸爸笑呵呵地說：“沒想到我老陸有一天能有個男兒媳婦。”
“……”怎麽辦，我爸媽不會真以為我是陸淩霍的媳婦吧？
然後我爸媽也把紅包拿了出來，同樣厚厚兩摞兒，我媽說：“來，小陸，這是給你的，拿了叔叔阿姨的錢，往後就是進了我們家的門兒了。”
“……”好家夥，我媽果然不認輸，立馬讓陸淩霍變成了老杜家的兒媳婦。
陸淩霍雙手結果紅包，“謝謝爸，謝謝媽。”
吃飯之前進去了兩家人，吃完飯走出來的是三家人了，我和陸淩霍還是走在後邊，我輕輕拐了他一下，“哎，哥，我們也說一下那個吧。”
“哪個？”
我停下來，扶他在我身前站穩，一本正經地說道：“陸淩霍先生，你願意和杜阮藍先生結為夫夫？從此無論富貴和貧賤，無論健康和疾病，無論成功和失敗，都會不離不棄，攜手共創美滿的家庭，直到死亡！”
他溫柔地看着我，在人來人往的街頭，與我額頭相貼：“我願意，以國徽起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