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章
第 21 章
一晃眼年關到了,再一晃眼,春節、清明節、勞動節過去了,端午節快到了。
很久沒去書畫社團活動室的白景言收到了社團摳摳群的群公告:“定做的徽章到了,請各位學員于周五前去活動室領。”
看到信息的白景言內心沒有什麽感想。因為她已經幾個月沒去社團了,差不多等于退社的狀态,沒必要去拿徽章了。
從周一到周五,書畫副社長群管理員“青山”——李書屏在群公告發了一遍又一遍@全員:“請還沒領徽章的社員去活動室領。”
底下的社員議論紛紛,大意是:“@個毛啊,到底是哪個狗崽子沒領,不要也吭一聲啊。”
看到消息的白景言手抖發了個:“我。”
群裏一窩蜂丢表情包砸她,有一刀紮心的,有丢炸彈的,有降龍十八掌的,有踩在地上揮鞭子抽的……
白景言又發了一句:“我忘了,下午去拿。”
李書屏回複:“下午活動室借給動漫社團了,你到圖書館對面的知音亭找我。
下午下了課,白景言早早地就去了知音亭。亭子裏每天下午都聚集了很多散步的學生,三三兩兩,有朋友,也有情侶。
白景言百無聊賴地幹坐着等了許久,從書包裏拿出一本書看。
那大約是一本國畫書,書名她已忘了個幹淨,只是看着書裏的畫發呆,直到李書屏拿着徽章走到他面前她也沒發現。
書被她走馬觀花一般翻完了,收起書準備回宿舍休息,猛一擡頭,看到李書屏靠着亭子一角的柱子,曲着一條腿,一只手拿着一個帶流蘇的徽章擱在膝蓋一晃一晃的,看着她,眼睛裏帶着淺淺的笑意。
彼時已近黃昏,紅日西沉,亭子邊的竹林在地上斜斜投下斑駁的影子,稀稀疏疏的,像一幅美麗的畫卷,很難不叫人留戀。
白景言看到了徽章,摳摳群裏社員有擺拍過,但她裝作沒有看到,轉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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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書屏急忙追了上來,與他并肩而行,笑着把徽章遞給了她,說:“我不知道你什麽時候會來,我想着你應該是吃了飯再來的,沒想到你那麽早就來了,又一直在看書,我怕打擾你……”
白景言紅了臉,沒有說話,是呀,她應該是吃了飯再來的,怎麽就沒吃飯就跑來了呢。
“嗯,你的徽章。”李書屏攤開手心,看着白景言。
白景言猶豫着從他手心裏拿走了徽章,轉身之後,一口氣跑回了宿舍。
之後,白景言又重新加入了書畫社團的活動。
沒過幾天,聽說書畫社團的正社長跟動漫社團的社長談戀愛了,兩個活動室經常互相調換,或者挨在一起搞活動。
動漫社團的女生比較多,很快就和書畫社團的一群書呆子男生混熟了。書呆子男生們有好幾個也沾了社長的光,和動漫社團的幾個女生結成了情侶。
白景言每次進活動室,都能聽到他們此起彼伏的笑聲,有時候甚至三五成群追在一起打鬧,白景言有些受不了這樣的環境,寫字畫畫都無法靜下心來,于是拿起剪刀去旁邊剪紙玩。
李書屏偶爾來了活動室,便會坐在離她不遠的地方,握着一支毛筆,邊寫字邊和周圍的社員說話。
“書屏,你怎麽一直在寫李白的詩啊,我看看你寫的什麽,《秋風詞》,這首詩你不會寫嗎?”正社長笑着問他。
李書屏沒有說話,像被抓住什麽把柄一樣,把紙揉成一團扔進了垃圾桶,随即鋪開一張宣紙畫畫。
“唉,書屏,你以前不是最喜歡寫字嗎,怎麽最近天天畫山水,你是準備入修山水派嗎?”有一個社員打趣他。
另一個胖胖的戴眼鏡的社員翹着蘭花指文绉绉地道:“書屏寫詩不是詩,畫山不是山,最近來書畫社很是勤快,大抵是有了心悅之人了。此人就在我等中間,諸位不妨猜猜,此人是誰?”
正在低頭剪蝴蝶的白景言,心驟然一緊,不想聽到後續,快速剪完最後一刀,握着兩只白蝴蝶偷偷溜出了活動室。
外面清風過徑,月上柳梢,四下寂寂無人。
白景言獨自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心頭蕩漾,只怪路太短,還沒來得及惆悵,一擡走就走到了小路的盡頭。
盡頭的路燈孤零零地站在那裏,燈下沒有熟悉的人。
白景言慢慢走到路燈旁,燈光照在她的臉上,她閉上眼睛,心想:“我喜歡他,很喜歡很喜歡,如果他知道就好了。”
如果他沒有喜歡的人,就更好了,我可以追他,天涯海角,總會把他追到。
她的心願很快得到了回應。整個書畫社團的人都在摳摳群裏發消息:“李書屏沒有女朋友,但希望未來的女朋友是書畫社團的人。書畫社長自作主張發公告,歡迎喜歡他的人向他投遞情書。”
群裏不停地有人進有人出,一連熱鬧了兩三個月。
結果,還是沒有找到李書屏的女朋友。
動漫社長開玩笑說:“我知道了,李書屏的女朋友本來就在書畫社團。”
書畫社團的人集體炸了鍋:“不可能,咱自家社團的事怎麽會不清楚。咱們書畫社團只有三個女的,每一個進社團的時候在報表上填寫的都是已婚,難道還有人在咱們書畫社紅杏出牆?”
動漫社長:“說不定人家就是故意這樣寫,混淆視聽呢。
書畫社長覺得很有道理,于是挨個在群裏@女社員:“誰是李書屏的女朋友,站出來爆個照!”
第二天,三個女社員不約而同缺席書畫社團的活動。
書畫社長算是徹底放棄了這事。
端午節的前一個星期,星期五。書畫社團的人接到學生會下達的指令,要換掉學院所有牆壁上的黑板報和宣傳畫,迎接端午。
書畫社長忙着和動漫社長約會,給社團的人留了一把貼了封條的竹簽子,放在筆筒裏,裏面全是李白的詩。規則是誰抓到的詩和別人剛好是上下聯,就組成一對去畫黑板報。
白景言坐在椅子上,如坐針氈,見社員們一窩蜂去搶簽子,一點也高興不起來,最後等到竹筒裏只剩一根簽子了,她才慢悠悠地站起身去拿。
“我是‘入我相思門’,誰是‘知我相思苦’?”旁邊的女生笑嘻嘻地喊。
“我是‘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的兄弟在哪?”一個高個子男生也喊。
“哈哈哈……我是‘秀色掩古今’,誰哈哈哈……誰是‘荷花羞玉顏’?”一個男生摟住旁邊男生的肩膀忍俊不禁。
那男生冷着一張臉,看着周圍的人問:“我是‘傷我寸心中’,請問一下,誰是‘雙飛難再得’?”才說完這句,他忽然低頭,看着簽子底下的小字,笑道,“得此簽者,與右手邊第三位社員對酌,以示友好。”
“噗哈哈,這個有意思。”摟住他肩膀的男生連忙起身從旁邊擱置書畫用品的書櫃底下翻出兩罐啤酒,放在兩人面前。
“對飲!對飲!”旁邊的人開始起哄。
另有一個女生羞答答地開口道:“我的是‘此情此夜難為情’。得此簽者,與對家即興作畫一幅,互換頭像一周,以為畫友。”
社員們更興奮了,敲着桌子大喊:“誰是‘相思相見知何日’,快點站出來。”
坐在白景言右手邊的男生舉了一下手,磕磕巴巴地道:“我,是我……”
社員們忍不住笑出聲,都聚在一起,鋪紙的鋪紙,研墨的研墨,遞筆的遞筆……
“書屏,你的是啥?”談笑間,坐在李書屏旁邊的男生轉過臉,一把奪過他的竹簽,高聲念道,“春風不相識。得此簽者,與對家或右手邊第九位學員共飲一碗酒。二選其一。”
“哈,還有這種操作!”圍在即興作畫的兩個學員身邊的男生又一窩蜂轉過臉了,盯着李書屏的簽子。往他右手邊數去,“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白景言,來來來,上酒!上酒!”
白景言握着“何事入羅帏”的簽子站起身,看着擺在眼前的一大碗酒,臉色難以形容。
高個子的男生搓着手,拍着李書屏的肩膀,笑眯眯地望着坐在桌子對面的白景言,解釋道:“社團裏沒有其他碗,這個是書屏用來調顏料的,很少用,我已經洗幹淨了,來,将就一下。”
其他人也激動地解釋:“對,調胭脂紅的,可以吃的,沒有毒,就碗底有點紅。”
“……”白景言擡眸周圍拭目以待的笑容,低頭看着碗底慢慢滲上來的淡紅,心說我信了你的邪。
“書屏,要不,你先來一口。”坐在李書屏旁邊的人笑眯眯撺掇着。
“我不會喝酒……”李書屏冷冰冰地說完,眼睛盯着拿他碗盛啤酒的人,嚴肅地說道,“別鬧了,她會不高興的。”
一個男生笑道:“我們沒鬧啊,只是一個游戲而已,其他人都很配合啊,大家一個社團的嘛,給個面子嘛。”
“面子”兩個字剛說完,白景言舉起碗,一口氣咽了一大口,因為喝得急,喉嚨辣辣的,脖子上也濕了一小片。
“豪氣!”旁邊的人擡手鼓起掌來,轉而把碗推到李書屏眼前,“到你了,書屏。”
“說了我不會喝酒。”李書屏根本不在乎旁人的看法,兀自抱着一本字帖走到旁邊看去了。
“書屏,你這樣就不夠意思了啦,你看人家都喝了。”有人挑刺道。
李書屏看了那人一眼,冷聲道:“你們這樣起哄就很有意思?”
白景言呆呆地看着,沒緣由地覺得難堪,心裏悶悶的,無處發洩。
“你不喝,我來幫你喝!”一個男生看不下去,自告奮勇地走過來。
“……”李書屏沉着臉,把書往桌上一扔,一把抓住那個男生的手,抓起碗,仰頭喝了個一幹二淨。
“夠意思了吧!”李書屏擡袖擦擦殷紅的嘴唇,一把推開站在門口的人,低頭跑了出去。
“書屏生氣了,都怪你們玩過火了。”
“不是我們玩,是社長搞的游戲啊。”
“社長也是有毒,幹嘛玩這樣的游戲。”
“鬼知道呢,就是覺得好玩吧。”
“不過剛剛看書屏的臉色,他好像真的不會喝酒……”
“但他最後還是喝了啊……”
低聲叽叽咕咕的社員們回過頭來,把目光落在白景言身上,試探性地問道:“嘿,你的簽子寫的啥。”
“何事入羅帏。”學員們盯着白景言豎起來的簽子上的詩,笑得前俯後仰,“還二選其一,選個毛啊,左右都逃不過。哈哈哈……書屏,書屏的女朋友……哈哈哈不會就是你吧。”
“對哦!”其他人也一副了然的神情,看着白景言,“簽子上全是李白的事,李白,不就是李書屏、白景言嗎,我勒個去,社長大人威武,一眼看穿你倆的地下情啊。”
白景言連連擺手,面紅耳赤地道:“我跟他沒有……不是那種關系……”
旁邊的人笑了:“不用解釋,我們懂的都懂。平常看你倆總是坐在最遠的位置,從來就沒變動過,也不說一句話。這就不正常知道嗎?總之,看你倆眼神,不是你喜歡他,就是他喜歡你……”
無論她怎麽說,社員們都不當回事。
不是你喜歡他,就是他喜歡你……
白景言反反複複琢磨這句話,心揪成一團。喜歡的人從來都只有她一個吧。
她用喜歡的眼神換不來他看她一眼。很長很長的時間裏,都只是她單相思而已。
也只有在周末的時候,才會在活動室聽到他說話。只和她一個人的對話。
“你媽媽打電話給輔導員,讓你周末回家。”他站在她桌子旁,低聲轉告道。
她固執地握着毛筆,沒有說話。每到周末,她就會把手機關機,隔絕一切不必要的聯系。
輔導員打不通她的電話,就會向舍友問她的去向,很自然地就會打李書屏的電話,再通過李書屏聯系她。
如此三番兩次,李書屏接電話成為一種習慣。
“你為什麽不回家?”他立在桌子旁,第一次開口問。
“你管我呢!”白景言頭也不擡地蘸了蘸墨水,道,“嫌麻煩可以關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