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章
第 33 章
大爺與工程隊、刑警隊以及民警等人轉移僵持位置,一步步退到松樹林中。
曾春見與小雅二人戴着帽子口罩鬼鬼祟祟湊在人群裏,被盤子嘲笑道:“喲,你兩個咋搞成這個鬼樣子,怕哪個認出來似的。”
曾春見:“我媽呢?”
盤子:“剛剛還在這裏的,咦,不曉得去哪了。”
曾春見松了一口氣,摘下口罩和帽子:“工程這邊做出讓步沒?”
盤子:“讓個鬼哦,咋可能讓嘛,圍牆都在建了,這座山本來就是屬于公家,原來是有個土瓦房,以為沒住人的,哪裏想到突然冒出個大爺住在裏面。”
曾春見:“那大爺是哪裏人?”
盤子:“聽口音是畢邊的,但警察問了很多人,都不曉得他姓啥名啥,十幾年前要飯才來到我們村,剛剛不是被警察騙到樹林嘛……有個女民警找到他頭發去化驗,正查找看下他有沒有家人呢。”
二人從人群後面擠到人群前頭,站在警察旁邊。
大爺忽然抓起腰間□□憤怒地指着白景言的頭,白景言目光眷戀望着李書屏。
圍觀村民大多驚恐退後,也有些不怕死的繼續擠上前看熱鬧的,陸續被民警輔警呵斥疏散。
大爺:“一群騙子王八蛋,別過來,再過來我崩了她。”
冼安然迅速拔出配槍,盯着大爺:“把槍放下,放下……”
大爺:“別逼我!”
冼安然:“他們會給你蓋新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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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爺:“我不要新房子,我就要那個老房子。”
一個民警說道:“可那間房子原本就不是你的,是別人搭建起來養豬的違章建築,荒廢很多年沒人住而已。”
大爺:“別想騙老子,老子自己蓋的房子,一磚一瓦老子自己背上山的,老子自己認得。”
曾春見:“大爺,那是我爺爺奶奶以前住的老房子,不是你的。”
大爺扳着白景言的肩膀,吼道:“屁娃兒你別跟老子搗亂,老子說是老子的,就是老子的!”
曾春見:“你有啥證據?”
大爺:“老子……”
大爺眼神閃爍,似乎在回想着什麽,曾春見趁機飛奔上前踢飛□□,一把推開傻站的白景言。
白景言一個趔趄飛沖到一邊,被守在那的李書屏上前緊緊抱住。
大爺正錯愕間,冼安然趁機奮勇上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抱起站在大爺後面的梁雨辰,順着滑坡滾到一群警察面前。
曾春見再一擡眸,已然被身手敏捷的大爺從背後抓住後衣領,一個旋轉,刀再次橫在脖子上。
小雅:“老師,小心——”
大爺踢了曾春見一腳:“媽嘞個屁,敢陰老子,老子現在就讓你哭爹喊娘。”
曾春見火速舉手認慫:“大爺,我錯了,房子是你的。”
大爺:“你放狗屁,你剛剛不是說是你爺爺的嗎?”
曾春見:“剛剛是我爺爺的,現在是你的了。”
大爺:“你爺叫啥子?”
曾春見:“曾有才。”
大爺:“鬼扯……我爸才叫曾有才,你又騙老子,信不信老子現在就捅死你。”
人群裏忽然有人喊了一聲“曾寶賢”。
大爺愣住:“哪個喊老子?給老子站出來!”
圍觀的村民個個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盤子媽:“曾寶賢不是被大水淹死了嗎?”
烙鍋店的王老板:“對頭,埋都埋了,從哪裏又跑出來一個曾寶賢?”
曾媽和一名女民警站在人群後面,女民警遞給曾媽一份文件。
女民警:“大嫂,從DNA檢驗結果可以确定,親父子無疑,至于那個被冒名安葬的男的,要等後面進一步屍檢才能确認。也真是稀奇,你們當年是怎麽确認那個男的就是你老公?”
曾媽滴淚:“穿的衣服和解放鞋……屍體被泡得腐爛了,當時剛生完娃兒……村裏老一輩的說剛生了娃兒不要多看。”
女民警嘆息搖頭,忽然又微笑着道:“不過不要緊,你剛剛喊他都應了,說明還是沒有忘記你的,而且這麽多年來,他一直重複這一件事,用紅布包了很多兩千塊藏在床底下,每一張上面都寫着‘春見’……說到這個,大嫂,據我們了解,他在被河水沖走,要飯回鄉,在這座山上生活了十幾年,那個房子以前還是你們結婚住過的,就隔着一座橋一條河,你從來沒有回去看過嗎?”
曾媽搖頭:“……”
女民警:“哎……大嫂,以後閑着沒事要多出去走走啊。”
曾媽連連點頭,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走到人群前面。
曾春見還沒反應過來,遠遠看見曾媽在哭,火上眉頭:“我還沒死,死了也不要給我上墳!”
曾媽:“死孤寡……你老爹聽見了打不死你!”
曾春見:“我沒有老爹,有也不會跟你在一起。”
曾媽:“你老爹叫啥名字你還記得不?”
曾春見不耐煩:“不記得,別在這裏煩我,我……”
曾媽猛地推開擋住他的警察,沖上前一個巴掌“啪”地甩在他臉上。
在所有人錯愕的目光中,曾媽大聲喊道:“你連你老爹名字都不記得,你讀的什麽書!”
曾春見咬牙:“我就是不記得怎麽了,他生我了還是養我了。”
曾媽:“那你總記得你爹怎麽沒的吧?”
曾春見:“在河裏淹死的。”
曾媽:“我跟你爹在哪認識的?”
曾春見:“在金雞灣,觀音石那裏……”發現端倪配合。
曾媽:“怎麽認識的?”
曾春見:“我爸說家裏養了一頭牛三頭豬,嫁給他可以享清福。”
曾媽:“結婚的時候多少歲?”
曾春見:“我爸二十五,我媽十六。”
曾媽:“結婚幾年生的你?”
曾春見:“第三年。”
曾媽:“為啥給你取名叫曾春見。”
曾春見:“因為我爸說春見和寶賢兩個字好聽,押韻!”
在圍觀群衆的哄笑聲中,大爺怔楞當場,手中的刀子滑落在地。
曾春見有驚無險地走出老大爺的懷抱,頭重腳輕地走向人群。
小雅連忙上前抓住曾春見的手臂,曾春見恍惚間回頭,看見父母雙親含淚抱在了一起。
曾春見脫離危險,像是受到什麽刺激,視線開始搖晃,迷蒙間仿佛看見一條白色的小狗擺脫缰繩,從梁雨羲腳邊跑了過來。
越跑越近,曾春見呼吸急促,雙腳不受控制地往前走去,沒走兩步,頭重腳輕,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老師!”小雅吓得發抖,整個人癱坐在地上哭了起來。
周遭的人都吃了一驚,有一個民警拿手機說要撥打120。
“等一下。”李書屏最先作出反應,丢開白景言的手沖上去雙膝跪地,托着曾春見的頭,喚了兩聲他的名字,見曾春見沒有任何反應,随即小心翼翼地探了探曾春見的脖子,解開了曾春見的衣領和褲帶,低頭按壓其胸部,就在白景言愣神的一分鐘之內,李書屏俯下身做起了人工呼吸。
“……”白景言一瞬間感覺心口堵了一下,不自然地移開臉看向旁邊。
“他心髒不太好。”一旁的溫明澈捂着酸痛的胳膊肘笑着說。
盤子也連忙點頭,附和道:“嗯,上學的時候就那樣,有一次李老師讓學習委員幫忙提營養餐的湯鍋上樓,走到一半他就倒地上不動了,把大家都吓了一跳。還好李老師看見了,給搶救過來了……”
說到這裏,盤子留意到冼安然遞過來的眼神,閉了嘴。
幾分鐘過後,曾春見醒了,曾媽拽着李書屏的手感激之情溢于言表。白景言什麽也沒聽進去,等曾媽唠完話後,就催着李書屏急匆匆地下山了。
走到半路,沒人的岔路口,白景言忽然轉過臉,站在李書屏跟前,紅着臉別扭地要求道:“你……你親我一下好不好?”
李書屏目光凝滞,微微有些訝異地看着白景言,又緩緩垂下了眼眸。
意料之中的反應,白景言斂起失落的表情,笑笑:“算了,等你哪天考慮好了再說吧。”
——
曾春見披着羽絨服,凝視着桌上的相框,框裏是曾爸彎腰在水井邊挑水的畫面,年代久遠,看不清面部。
迷迷糊糊地,曾春見似乎看見自己倒了些墨水在反扣的碗上,提起毛筆蘸墨寫字。
梁雨辰裹着毛毯,坐在一旁,将長方形的黃色的錢紙包在白紙裏,疊成豆腐塊。
梁雨辰:“我家都是直接燒了,你家還記着寫冥錢封包啊。”
曾春見:“我媽說死去的人,也有名字,直接燒了怕他們在地底下吵架。”
梁雨辰:“都是一家人,為啥吵架。”
曾春見:“我媽說離開人世,就不是一家人了。”
梁雨辰:“那要是有一天我死了,也要跟我的爺爺奶奶搶錢花?天哪,我怎麽好意思搶啊!”
曾春見:“善良的人下輩子都會再來到人世的,不需要錢花。”
梁雨辰:“哦……幸好我是個善良的人。”
曾春見:“你哪裏善良了?”
梁雨辰咳嗽:“我媽和我爸給我弟弟新蓋了一個房子呀。
曾春見:“在哪?”
梁雨辰:“我偷聽的,就在我們現在住的舊房子附近。”
曾春見:“你這個叫善良?”
梁雨辰:“對呀,我沒有嫉妒啊!”
曾春見:“嗯,值得表揚。”
梁雨辰:“我還知道我爸找人給我看了墓地。”
曾春見:“……”
梁雨辰:“我說的是真的,有一次我發燒在醫院昏迷了好幾天,半睡半醒的時候聽見的,醫生說恐怕挺不過來了,就先給我準備起來。”
曾春見:“這也叫善良?”
梁雨辰微笑:“對呀,我沒有告訴我爸我不想埋在那,那地方太荒了,在深山老林裏,我要是告訴他了,他肯定要給我換地方,換地方可能會比較貴。”
曾春見握着筆在冥錢封包上寫字,才寫了兩個,梁雨辰又笑嘻嘻地道:“我也想寫,有宣紙嗎?寫幾個字藏起來,等我弟弟長大了送給他裝修房子。”
曾春見:“你會用毛筆嗎?”
梁雨辰笑着說:“會啊,我經常練毛筆字的,柳公權、顏真卿的楷體,還有宋徽宗的《千字文》。我覺得你也應該練一練字,将來萬一你考試或者寫情書什麽的,聽說會加分哦。”
曾春見點頭,說:“你喜歡哪個書法家的字?”
梁雨辰:“我喜歡王羲之的字,有魏晉風骨,可惜今年冬天紙筆全被我媽藏起來了,我可生氣了,把之前寫的字全都撕了。”
曾春見鋪上宣紙,将手裏的毛筆遞給梁雨辰,梁雨辰低頭落筆。
曾春見看着他寫,念道:“少年易學老難成,一寸光陰不可輕,哈哈……”
梁雨辰:“笑什麽?”
曾春見:“我覺得你弟弟一定不會把他挂在房間。”
梁雨辰:“為啥?
曾春見:“因為我看別人家新房子挂的都是家和萬事興。”
梁雨辰低頭欲将紙撕碎,曾春見連忙阻止,笑嘻嘻将紙拿起來放一邊。
曾春見:“撕掉幹什麽,說不定将來你弟弟會喜歡這幅字也不一定。”